在那仿若某處的神秘地下研究設(shè)施所使用的收容所般地密室內(nèi)，被自動門的聲音驚擾到的武三下意識地放下手中的圖書，向著門外投去了視線。

“又有什么事嗎？”

那站在門口的是兩個相較于他而言，還很稚嫩的年輕人。一男一女，雖然看起來像是戀人，貌似互相也對對方保持著戀慕的感情，可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卻被一道無形墻壁所阻絕。

在主觀感情上，武三是想幫幫這兩個孩子的。

可是他的理性卻告訴他，還是不要擅自插手的好。

雖然經(jīng)過歲月的累積，如今的他已經(jīng)有了閱歷。但在他還年輕的時候，那時候的自己跟眼前的青年并沒有太大的不同，還不是一身的糊涂帳。

或許這就是人生中所積累的、所必須經(jīng)歷的，只有跨越了這些之后，作為一個人才總算是能獲得相對于人生而言真正的成長，才可以被算作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成年人了。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么無論活到多少歲，恐怕他都一直只是個孩子吧！

不過，就算是如此……

如果真的就這么放著不管的話，這孩子多少也有點太可憐了。

“你可以走了?！?/p>

向著那冰冷的目光投去視線，注視著那故作逞強的脆弱姿態(tài)，迎著她那絲毫沒有魄力的冰冷視線，將那或許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震驚收入眼里……即便不這么做，她那些微顫抖的聲音也早已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狀態(tài)。

乍看之下復(fù)雜的外表之下，其實就只有一層薄薄的寒霜包裹著那過于單純的內(nèi)心。

她一點也不適合這里。

可就連這么一層薄薄的寒霜都沒有勇氣去觸摸的青年，顯然他同樣也不適合這里。

他們一定是在習(xí)以為常，什么都理所當(dāng)然的世界中生活的人。

他們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也不應(yīng)該會來到這個世界才對。

可他們偏偏就在自己的眼前，真不知道這是否也算是自己的厄運的一部分呢？

還是說……這又是那個惡神跟自己開的玩笑呢？

真是的！

以他人的不幸為樂的神明，從一開始就徹底拋棄虛偽的神明沒想到竟會是如此的可怕。

在心中嘆了一口長氣，武三將圖書合上，放在了床上。

他從床上站起，起身向著兩人走去。擦肩而過之際，他還是有些忍不住地多嘴道：“現(xiàn)在的話，還來得及?！?/p>

“嗯??？”

兩人一同朝他投來了驚疑的視線，然而這么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語，他們當(dāng)然不可能會理解。

可這，也就是極限了。

背對著兩人揮了揮手，武三在沒有他二人帶路的情況下獨自離開。

兩人慢了幾步，追了上來。

“你在說什么？”

其中女的那方用著能明顯感受到殺意的視線質(zhì)問，她在探問著武三是否知道什么內(nèi)情。

其中的含義當(dāng)然不乏威脅和警告的意味，不過武三只是輕笑。

沒有哪個成年人會跟小孩子較勁，就算是那個孩子怎么頑皮，也不會將其當(dāng)成是一回事。

不會去計較，畢竟大人與小孩的距離，那就像是人與螞蟻。

因為差別實在過大，很多時候就算是踩到了，也渾然不覺。

“只是上了年級的人的一時牢騷罷了。”

“要是介意的話，就當(dāng)沒聽到過好了?！?/p>

微微搖了搖頭，雖然是全無所謂，但是武三也不禁苦笑著感嘆自己又做了多余的事情。

唉……至少，別那么純粹就好了。

腦海里一閃而過一個孩子的身影，那天真、純粹，毫無做作的笑容無論何時都能讓自己感到寬慰。

不由地失笑，而在被人察覺到這份笑容之前，武三便迅速將其收起。

不想將自己的心事暴露給他人，這固然是一方面。

然而更多的，還是他不想給她們帶去麻煩。

就像是現(xiàn)在這樣，就算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自己也不會有事。

可是她們一旦被自己牽連的話……

然而想到一半，武三突然再次失笑。

因為是有感而發(fā)，實在是太過于自然，以至于他自己也沒能察覺，倒是讓身后的兩人不由地奇怪，不知道他為何突然發(fā)笑。

不能小看女人真正的堅強吶！

走過了冗長而又漫長的地下通道，一行人來到通往上層的電梯，從地下移動到地上。來到地面，走過毫無生氣的空曠的前廳，打開小門。然而剛剛踏足到外面就瞬間迎來了一陣狂風(fēng)，而隨著狂風(fēng)一同撲面而來的暴雨眨眼間便將其給淋得全身濕透。

風(fēng)雨來得快，去的也快，轉(zhuǎn)眼即逝。

回過頭，小門早已關(guān)上。武三原本挺好的心情，瞬間便不由抑止地感到暴躁。

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這么惡整他，但他面目抽搐不定，眼中的神色也越來越暗淡。

一邊抑制著怒火，一邊打量著周遭，在確認(rèn)了四下無人可能真的只是巧合后，武三重重地嘆了一口長氣。稍微調(diào)整了一下心情，主動步入雨中，感受著暴雨所帶來的不適與刺痛，武三抹了抹眼睛，想要勉強睜開雙眼，然而不停滴落凝聚地雨水立即便遮住了他的視線。

武三睜不開雙眼，勉強嘗試了幾次，這樣不僅看不清東西，反而還讓眼睛開始隱隱作痛。搖了搖頭，既然睜不開雙眼，武三索性便將雙眼徹底閉上。這樣便徹底目不視物，然而他卻毫無影響的走了起來。

行走在回去的道路上，除了他所擔(dān)心的母女二人以外，唯一讓武三在意的就是不知道這次又是誰把他給撈了出來。而為了償還這次的人情，不知道這次自己又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

潘多拉尼斯，城西。

一層花墻環(huán)繞而立，兩排花圃典涌相依。

庭中兩顆花樹剛剛生出嫩芽，那是娜從梅瑟蘭回來后才剛種下的茶牡。

其為花，也可為樹。

嫩葉可以泡茶，花蕊可以入藥。精心修剪，待花蕾綻放之時細(xì)心呵護，若不經(jīng)歷狂風(fēng)暴雨便可終年盛開、四時飄香。用作觀賞，無疑會令人賞心悅目。而其花香濃郁而又清香，更是能令人神清氣爽。

而若是在花開之前將花蕾盡數(shù)摘去的話，此花樹雖仍會再次結(jié)苞，只是其花朵不在飄香?；ㄩ_花落，正常生長，卻是與普通的花樹再沒有什么兩樣。

不過，不論是為花還是為樹，如今它都太過稚嫩。

不知在這暴風(fēng)雨夜之后，它是否還能安在。

而就算是勉強挺過了這雨夜，只要這風(fēng)雨不停，它便仍會一直經(jīng)受這過于不講理的摧殘。

可若不是如此。

若是從未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的話，就算是含苞綻放，那過于嬌嫩的花朵又怎能安穩(wěn)地度過那反復(fù)無常地捉弄呢？

只是，無論如何，若是不能度過這個雨夜的話，一切都還為時尚早。

“……”

屋內(nèi)，娜端坐在桌前合上圖書，靜靜地發(fā)出了無聲的吐息。

她將圖書輕輕地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地生怕會一不小心地就令其產(chǎn)生傷痕。

她撫摸著圖書的封面，那溫柔的就像是撫摸自己的孩子或是愛人一樣。

只是與孩子或是愛人不同，那古老而久遠(yuǎn)的圖書不會給出任何回應(yīng)。它不會像是享受般地露出舒服的笑容，也不會有些害羞般地抵觸卻是依舊溺偎地享受。因為它就只是一本書，一本也不知是經(jīng)由誰撰寫、不知道流傳了多少歲月、更是不知道到底是在寫什么的古老到早應(yīng)會被人所遺忘的圖書而已。

雖沒有書名，書中更是沒有出現(xiàn)過任何哪怕是一個名字、一處地名。

但只要活得夠久，閱歷足夠豐富的話，或許還是能從書中的一些情節(jié)判斷出該故事的發(fā)生地點以及重要人物，甚至能進而推測出其背后筆者的身份。

然而很遺憾的，娜活得還不夠久。作為一名梅蒂爾德斯人，她只有四百多歲，距離五百歲都還相差甚遠(yuǎn)，就更是別提勉強能被算作是成年的一千歲了。也難怪梅爾兄長和伊洛姐姐她們一直都只把自己當(dāng)成是個孩子，畢竟她本就還是個孩子。

心智還不夠成熟，閱歷也不夠豐富。

相較于其他的梅蒂爾德斯人而言，她積累的知識不夠充分，體驗和嘗試過的事情也太少。嘗試著離開兄長她們獨自一人生活，也不過是才近一百多年間的事情。

在沒有兄長她們的指導(dǎo)和教會的情況下，嘗試著去體驗和經(jīng)歷那些自己從未接觸過的事情、從未涉足過的領(lǐng)域、從未踏足過的世界……然而一不小心，就陷在了里面。

只要呼救的話，自己的兄長和伊洛姐姐她們就一定會幫助自己脫困。

畢竟自己是兄長的“孩子”――

可是，不能再給“父親”增添更多的麻煩了。

盡管很有可能僅僅只是也許，但是如今的她說不定已經(jīng)自顧不暇。

但即便是如此，她也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幫助自己的吧！

畢竟。

對于梅蒂爾德斯人而言，“孩子”就是只要有必要哪怕是犧牲一切也要守護的寶物。

那是相較于自己而言，在所有的事物之上，最最重要的事物。

“水奈……”

叫出這個名字，娜的臉上不禁多少有些悲傷和愧疚。

明明“孩子”就是如此寶貴的事物，然而她卻將其當(dāng)成了活祭品。

與其所締結(jié)的契約的重量，那是那個孩子一生都不可能會理解的。

生命的壽命雖然無限，但作為一個人的壽命卻是有限的。

而且，與拉菲締結(jié)了契約的她，若不是拉菲徹底膩味，那么她便永遠(yuǎn)也不可能獲得解脫。

而且，不只是她，就連她那最后的親人。

在這世上或許是唯一僅有的真正關(guān)心著她、真正能包容她一切的姐姐，注定也要因她而再次遭罪。

她無法逃離，也不可能獲救。

當(dāng)她們天真的被自己作為活祭品送給拉菲的時候，她們的命運就已經(jīng)注定。

作為神明的拉菲是不死的，她的惡性也很難讓人想象到她會厭倦膩味。等待她們的無疑會是永劫無間的煎熬與困苦，就為了能讓她感到愉悅而悲傷，就為了能讓她看到那人類僅有的純粹而痛苦、絕望，但是即便是如此了也還是不能獲得解脫，恐怕……恐怕直到心靈徹底崩潰為止，直到就連命令都已經(jīng)無法傳達聽取之后，她們才會被徹底遺忘，而不是玩膩、進而拋棄掉吧！

“……”

不會說“對不起”，更不會祈求原諒。

盡管感到歉意，但這是完全不對等的平等交易，是在雙方都確認(rèn)了條件之后所正式締結(jié)的契約。

所以會感到愧疚，但娜并不打算悔過。

因為她并沒有做錯什么，也沒有心存惡意地欺騙水奈。

她只是為水奈提供了選擇，只是水奈正好選擇了她想要的結(jié)果。

水奈賭上了自己的一切，而娜也賭上了自己。

這并不平等，但她并不虧欠水奈。

只不過……

“……”

又一次無聲地吐息，沒法抑制的情感令娜感到心痛。

娜有自覺，這可能是罪惡感。

但也許，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對“孩子”所傾注的感情，可能遠(yuǎn)比自己所想到的還要濃烈。

想要守護，不想破壞。

不想令其不幸，不想讓其痛苦、悲傷。

會為其感到傷心難過，會為其感到擔(dān)憂和煩惱。

就像自己的兄長曾對待自己的那樣，對于梅蒂爾德斯人而言，“孩子”就是那樣的事物。

略微有些苦澀，娜端起桌上的飲料喝了一口，盡量讓自己轉(zhuǎn)移注意力。

稍微用力地拍了拍臉頰，感受到疼痛與炙熱，娜再次將視線投向了那本古老的圖書。

再次翻開圖書，里面是一張泛黃的白紙。翻動白紙，一張張白紙嶄新的就如同剛造好的一般。娜翻動著書頁，再一次確認(rèn)了每一頁的內(nèi)容。在再一次確認(rèn)了整本書都變成了空白之后，她有些費力地合上圖書，不由地再次嘆氣。

她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更不知道到底要怎樣才能弄成這樣。

自己沒有中圣靈術(shù)，也沒有圣光術(shù)和幽靈術(shù)干涉的痕跡。雖不知達可麗人的暗靈術(shù)又或是那傳言能令時光倒流的神秘能力又是否能辦到這樣的事情，但是很顯然地那群傲慢而孤傲的家伙們絕不可能會做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且……

娜從椅子上起身。她來到書架旁，一邊搜索一邊時不時地從一排排整齊排列的圖書之間抽走一本圖書。那些書有的很厚，有的很薄，但是它們無一例外都很古老。要追溯歷史的話，那是古老到娜所不能企及的歲月。

此外，他們有的已經(jīng)沒了名字，而就算是還保留有名字的，其中一部分書籍的名字也已經(jīng)殘缺不全。這固然是因為在長久歲月的流傳中所導(dǎo)致的遺失，然而也可以看到其中有著故意篡改、捏造和掩藏的痕跡。

因為實在是過于久遠(yuǎn)，很多事情已經(jīng)久遠(yuǎn)到無法追尋到出處，再加上真假難辨的虛假信息，就更是難以考證事情的真相了。

更何況，其中的一部分內(nèi)容正在消失……

就在一不注意的瞬間，就在那眨眼的片刻。

就在大部分人都沒有注意和察覺到的時候，過往被記錄下來的歷史正因不明原因而逐漸化作過去，演變成再也無從得知和了解真相的永恒的歷史。

到底是誰做了什么，這令娜很是好奇。

到底是誰為什么要這么做，則更是令娜感興趣。

可令她真正在意的，卻還是到底要怎樣才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

可是，怎樣都好吧……

再次查閱并且確認(rèn)了再次缺少的部分之后，娜將最后一本幾乎已經(jīng)變成了無字天書的圖書合上放好。

起身來到窗邊，娜拉開窗簾，打開半邊窗戶，注視著那愈發(fā)狂暴的風(fēng)雨，聆聽著那風(fēng)雨的呼嘯，感受著那滴滴雨點隨著寒風(fēng)一同侵襲著側(cè)臉，娜不由地又一次無聲的吐息。

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地事情實在是太多。

原本只是想轉(zhuǎn)換一下心情才翻閱起過往的記錄的，沒成想竟然會意外的發(fā)現(xiàn)這種事情。而令她更加無語的則是，沒想到在有關(guān)過去的記錄之中居然也會有兄長過往風(fēng)流史的痕跡。

實在是不知道該說是對她感到生氣呢，還是說失望呢……

明明都有了伊洛姐姐，兄長卻還是一直肆無忌憚地對別的女人出手。雖然梅蒂爾德斯人并不推崇專一，更不要求什么一生一世，甚至還會有僅僅只是將其當(dāng)作是一種娛樂、打發(fā)時間的游戲的家伙存在，但是――

但是。

兄長在沾花惹草的同時，至少也應(yīng)該不冷落伊洛姐姐才對。畢竟只有伊洛姐姐才一直對她一心一意、不離不棄，也從不抱怨。

無論她做了多過分的事情，無論她犯了什么過錯，犯了多少過錯，伊洛姐姐都總是給予她無條件的寬容與理解。雖然自己從未有過戀愛的經(jīng)歷，但是就自己看來，無論是從哪點來看伊洛姐姐都應(yīng)該是無可挑剔的存在。

可是……

每一次，都只是被當(dāng)成是一個孩子。

因為本身就是“孩子”，所以不要摻和大人間的事情。

而不止兄長這樣想，包括伊洛姐姐、塔麗麗、緹帕、奈拉妮絲、魯澤艾爾、米修、莎普士、拉多拉齊亞……不管是與兄長交好的，還是與兄長分手告別的，所有人都只告訴自己――娜，你只需要關(guān)注著自己的事情就好。

就像是被當(dāng)成了礙事的存在。

明明就是為了她們好……

可是。只是。只不過――

――確實也都跟自己沒關(guān)系啦。

如今的話，確實是這樣。

可就是無論如何也看不順眼。

討厭、厭惡，既然沒法糾正，那就只能遠(yuǎn)離了。

像如此深刻地體會到自己內(nèi)心的丑陋之時，娜就不免總是泄氣。

時間決定了她的所有，決定了她所擁有和所能擁有的一切。想要快，想要更快，想要超越自己的成長，躍升到自我之上；但是時間，終究限制了一切。

不夠成熟，不夠穩(wěn)重，也遠(yuǎn)遠(yuǎn)還達不到能真正正視自我的程度。不肯承認(rèn)自己的幼稚，不愿接受自己的膚淺，更是不敢面對自己的一無是處。

“明天，雨會停嗎？”

用衣袖擦了擦臉頰，娜將窗戶關(guān)上，拉上窗簾。寒冷凍結(jié)了她的思考，她迅速地收拾起書桌上的圖書，將其回歸原位。臨到最后一本，然而書架上卻留出了一個空位。

即便是如此的事情也都無所謂了，娜有些疲倦地再也不想思考。離開房間，將燈光關(guān)閉，房門緊閉，黑暗瞬間便籠罩了整間書房。

次日一早，屋外依舊還下著小雨。

娜昨晚睡得很晚，但卻起得很早。

本來梅蒂爾德斯人是不用休息的，只不過她們確實是不喜歡、也不適應(yīng)黑暗的環(huán)境，所以才被迫地養(yǎng)成了這樣的習(xí)慣?？墒?，讓身體休息一下的話，總歸心情也能稍微感覺舒暢。

起床后，娜并沒有享用早餐，很快便做好了出行的準(zhǔn)備。

她打上小傘，穿上披肩，早上的溫度稍微有些寒冷，不過倒也還在娜能忍受的程度。

今天，是二月二十九日，是距離今年覺者競選的最后一天。本來娜去年就打算讓水奈參加覺者競選，但是考慮到她當(dāng)時才剛剛成為晉階，戰(zhàn)力不足也還不夠了解夜之盛宴，所以便沒有讓她參加。

的確，即便如此，只要想的話，就算是參加覺者競選也不會有什么壞處。但對于水奈而言，與拉菲的契約決定了她不得不一切都以穩(wěn)妥起鑒。

況且，她還是公主的契約者，也就是未來新一任的公主。

考慮到那位公主的個性的話，娜就不得不更加小心謹(jǐn)慎了。

她被叫做“公主”，也有被人叫做“姬”。

最后一次見她時，她還很美。

但卻是兄長就連握手這種通俗禮儀都不敢做的女人。

危險，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她的存在了。但若是真論起危險性，她與娜所見過的那位“女神”相比，還相差甚遠(yuǎn)。

但是毫無疑問的，不管怎樣她都不是應(yīng)該去親近，去主動接觸的存在。

特別，或許比較適合她吧！

不知為何，只需要與她對視便總是會難以對她拒絕。

既沒有被她的能力所影響，她的美麗也遠(yuǎn)遠(yuǎn)達不到能魅惑女性的程度。但是，她的雙眼卻總是能吸引人。還有她那會下意識地撩起耳發(fā)的動作，都總是會令人心動、勾人心弦。

為了她的話……

和她一起的話，不知不覺間就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每次與她對視，每次注視到她的那雙眼睛，這種感情便會無限加深。仿佛她的那雙眼睛擁有著某種魔力，可若是如此的話，自己理應(yīng)會察覺到才對。

既然自身并沒有異常，那么自己就僅僅只是被她個人所吸引而已。她所擁有的魅力，那是與外表無關(guān)，一舉一動間無形之中所散發(fā)出來的某種氣質(zhì)。

兄長曾經(jīng)評價過，公主可能是芙瑞多姆有史以來最為純粹的造訪者。純粹地只為了心中的某種事物，純粹地為此可以不顧一切。

純粹的唯一，也純粹地只會為了自己。

以及，她可能就是大公一直以來所尋找的人選。

公主，是大公為了某個目的而渴求著的人。

兄長曾經(jīng)推測過，如果公主就是大公所尋找的人，那么當(dāng)大公達成了他的目的之時，這個世界的“時間”可能就會永久地就此停止。

大公能干涉時間，這是兄長從過往的事件中所推測出來的事情。但是，大公毫無疑問地能預(yù)見未來，這卻是對于知道大公的人而言，幾乎是半公開的事情。

因為圣女預(yù)知未來的能力原本就是大公所持有的力量，而且在梅蒂爾德斯人中也有部分人先天便能模糊地預(yù)知未來的事情。

預(yù)知未來并不是那么罕見的能力。

而且，如今這個世界并未停止運轉(zhuǎn)，那也就是說不是兄長的推測出了問題的話，那就是公主并非是大公一直以來所尋找的人選了。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么……這個人選又到底是誰呢？

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說明自己還有時間，還沒有失去這次機會吧！

所以，就算不用著急也不要緊。

可是――

說不定今年就是最后的覺者競選了，如果不趁著這次機會的話，那么水奈也就永遠(yuǎn)也不可能會成為覺者了吧！

而若是不能成為覺者，她也就不可能成為爵，自然也就沒有真正能參加“最后的盛宴：OG444”的資格。

機會就只有一次。

是要看著它眼睜睜地流失，還是說要不顧一切地去賭一把，不管如何她都必須在今天做出決定。

而在此之前，在真正做出決定之前――

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感受著滴滴雨水不停地拍打著面部，那像是淚般地在她的臉上匯聚、淌落。娜擦了擦臉，一陣寒風(fēng)刺骨吹起了她的裙擺，她扶著耳發(fā)，躊躇著最終還是決定親自去見那個人一面。

洞察系――《空間意動》。

不知為何，明明應(yīng)該是空間的能力，然而它卻歸屬于洞察系的范疇。但這也就意味著，這是原本所屬于大公的能力，同時也就證明了大公同樣擁有著能干涉空間的力量。

但這，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吧！

畢竟，創(chuàng)造了最初的這個世界的人，正是大公。

《空間意動》是以兩點連接的單向通道，具體的原理娜從獲得這個能力的三百多年前起，一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弄清楚。但是只要穿越了眼前的這道光門，那么她便可以隨時去到自己任意想去的地方。

無論那個地方是否有到達過，甚至是她都不需要知道那個地方是否真正存在。她只需要在能力發(fā)動的時候想象，只需要有一個模糊的概念即可。

理論上，她只要“知道”，那么她便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不過事實上，她有著三個地方去不了。

其一，是異界。

其二，是里界。

其三，則是大公的房間。

要去往異界就必須舍棄大公的守護，穿越無盡無際的黑暗。而失去了大公的守護，除了原本就是從黑暗之中誕生地墨梅亞人和墨梅爾特人以外，其他的幾乎任何生靈都會被黑暗所吞噬消滅。

里界原本是指這整個潘多拉尼斯，而如今的里界則幾乎單指大公他們的沉睡之地。那里被貝魯斯的黑暗領(lǐng)域終年籠罩，那里甚至比外面的黑暗還要可怕，據(jù)說就連墨梅亞人和墨梅爾特人也無法長時間滯留。

而關(guān)于大公的房間，那里則有著大公的意識所守護。

大公的意識守護著這個世界，而在此基礎(chǔ)之上，大公在這個世界之中單單要守護的只有兩個地方。

一個是原點，另一個就是那間房間了。

穿過空間之門，門后的位置那是遠(yuǎn)在潘多拉尼斯之外，另一座懸浮于空中的都市――卡爾達尼亞。

這里，原本是作為這個世界最后的居所而建造。相比于潘多拉尼斯，卡爾達尼亞的整個體積幾乎要比其大上一倍還多。

但這并不是為了與潘多拉尼斯攀比的那種無聊理由，而是經(jīng)過計算為了能承載下這個世界上當(dāng)時所有的生靈才會費盡心力地將其建造得如此龐大。

可即便如此，如今的它也不過只有原本體積的一半大小。卡爾達尼亞與柯爾塔尼亞，傳說它們在我們的先輩贏得圣戰(zhàn)之后不久便各自分離，就此分處于潘多拉尼斯的兩側(cè)，再未重合到一起。

而它們原本的名字叫做“柯卡特爾”――意為“最后的歸宿”。

但若是了解那段不曾被記錄下來的荒謬歷史的話，想必?zé)o論是誰再次面對這曾經(jīng)未能用上的“最后的歸宿”之時，都只會是露出無以言語的苦笑吧！

卡爾達尼亞的中心，卡達爾。

而在卡達爾的北側(cè)，卡瑪拉塔。

這里，便是娜穿越了空間之門之后所到達的所在。

…………

“我不是都跟你說了讓你別再跟來了嗎？”

初醒時分，行走在路上，一黑一白兩位少女一邊行走，一邊不斷爭吵。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沒有跟你一起嗎？”

“你啊……”

不過雖說是爭吵，實際上生氣的也就是里奈而已。明奈一臉地滿不在乎，任由著里奈對她發(fā)火，她也毫不生氣。

“你到底想怎樣?。俊?/p>

“不想怎樣?！?/p>

“那你到底為什么要跟過來妨礙我啊？”

“呵~~”

聽到里奈地質(zhì)問，明奈突然間不知為何地發(fā)出一聲冷笑。

“妨礙到你了，真是對不起呢！真的是非常對不起……這樣，可以了嗎？”

緊接著她將滿不在乎的表情一收，隨后以十分夸張地誠懇態(tài)度對里奈低頭認(rèn)錯。

而看著她那毫不掩飾的做作模樣，里奈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心中更是怒火中燒。

但是憤怒，并不會讓里奈失去理智。

“帕露多呢？你殺了她嗎？”

在保持感情的同時，絕對不會失去理性，這就是里奈。盡管她偶爾也會有失控的時候，但是現(xiàn)在不會，至少在明奈的面前不會。

“原來如此。是你讓帕露多一直跟著我的嗎，里奈？”

“回答我?！?/p>

里奈從袖中滑出了刀刃，刀刃落在手上，握把的堅硬質(zhì)感在里奈感到炙熱的同時，不禁也感到冰涼。

“威脅我？你想殺了我嗎，里奈？”

“好啊！你來?。　?/p>

不知為何，明奈再次冷笑。她冷冷地瞪著里奈，不知為何她的心中竟堆積了重重郁火。

“你不殺了我嗎，里奈？”

“你不是要殺了我嗎？”

“來，殺了我?。】禳c――”

她向著里奈主動湊近，并且挑釁。里奈握緊了刀刃，用著不同地冰冷視線打量著她。

里奈思索著明奈的目的，她將心中的郁氣壓下，再次開口詢問：

“回答我，明奈！你殺了帕露多嗎？”

“那么想知道的話，你把她召喚過來，自己問問看，不就清楚了嗎？”

“我再說一次！”

“回答我，明奈！你殺了帕露多嗎？”

“真是的，真的是有夠固執(zhí)的。我真是服了你了！”

忽然間，明奈有些泄氣，仿佛她剛剛的冷漠態(tài)度都是裝出來的一般，氣場瞬間一散。

“不過……我拒絕回答。”

然而下一瞬間，明奈又恢復(fù)了冷漠。甚至，她的視線看起來比之前還要冰寒。

看到明奈明確地表示拒絕，里奈的雙眼頓時變得危險。那毫不掩飾地殺意令明奈不禁后背作寒，她的雙腿也不禁本能想要后退、遠(yuǎn)離眼前這名為“里奈”的危險存在。

可是明奈卻呆在了原地，她將本能的恐懼強行壓下，像是賭氣般地生生立在原地，只是用著愈發(fā)冷漠地視線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里奈。

忽然間，里奈揮出了刀刃，刀刃從明奈的面前劃過，幾乎是緊貼著她的肌膚而去。盡管沒有被刀刃傷到，但是明奈卻感受到了被刀刃弄傷的錯覺。她伸手摸了摸臉，發(fā)現(xiàn)手上沒有血跡之后，她望向里奈發(fā)出一聲嗤笑。

“這是最后的警告了?！?/p>

里奈一臉的冷漠，而不同于里奈的冷漠卻從明奈的身上傳來。

“是嗎……這就你的回答嗎，里奈？”

明奈的話讓里奈感到困惑。而與此同時，那不是從視線中所散發(fā)出來的冷漠，而是從全身自然而然般散發(fā)出的“拒絕”，令里奈不禁感覺到此時的明奈明明就在眼前，卻又是那樣地陌生而又遙遠(yuǎn)。

“行吧！雖然原本是同伴，但我并不打算勉強任何人?！?/p>

明奈望著里奈，卻像是自說自話般地說著。

“你在說什么？”

里奈感到不解。

“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沒必要在意。”

明奈卻并不打算解釋。

“雖然你不是背叛者，但你這、算是背叛了嗎……？”

她自說自話地用手抵著眉角，似乎是在思考著這個問題的答案。

忽然危險的感覺襲過里奈全身，但它一瞬而過，就像是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

“嘛、算了。就算說是背叛，被背叛的只是我而已。所以……這算不上是背叛吧！”

再次面向里奈，明奈露出了一個令里奈感覺無比遙遠(yuǎn)的心痛笑容。

“……‘水奈’。”

注視著那個笑容，里奈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然而明奈就像是沒聽到般，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姬！”

猶豫了片刻，里奈又接著叫了一聲。對于“姬”這個名字，明奈有了反應(yīng)，然而她的反應(yīng)卻和里奈所想的不太一樣。

“不是哦，里奈！”

“我并不是‘姬’?！?/p>

“當(dāng)然，也不是‘水奈’。”

“那你是誰？”

“那還用問嗎？”

“我當(dāng)然是明奈了?！?/p>

明奈笑了笑，那是毫無做作地真心為此感到高興和歡喜地發(fā)自內(nèi)心地真正的喜悅笑容。然而這，卻加深了里奈的困惑和疏遠(yuǎn)。

“說起來，我還沒回答你呢！”

“帕露多她沒事哦！”

“順便……不、剛剛已經(jīng)回答過了呢……”

“那么、我們就在這里分別吧！”

明奈失笑。背過身，她揮了揮手，獨自朝著不同的方向離開。

“等一下！”

里奈叫住了明奈，明奈轉(zhuǎn)過身來：“還有什么事？”

“你要去哪兒？”

“去哪兒都好吧！”

反正、那個家到明天為止也就結(jié)束了。

“對了，我不參加明天的覺者競選。記得告訴水奈，讓她到時候可別叫我?！?/p>

嘛……就算召喚，也沒用就是了。

轉(zhuǎn)過身，明奈一邊無所謂地在心中如此想著，一邊笑著離開。

注視著明奈離去的身影，里奈遲疑了一瞬，隨即快步急追，迅速擋在了明奈的身前。

“怎么？還有事嗎？”

面對攔下自己的里奈，明奈停下了腳步。她并未感到驚訝，更未有生氣和不耐。

“你要去哪兒？”

“這是我自己的事，請你讓開！”

只不過，她全身上下都散發(fā)著明確地拒絕。

她拒絕回答，透露自己的行蹤。

同時，她也拒絕里奈，明確地拒絕著再與她發(fā)生接觸。

對視地目光不再具有溫度，就只是像在看陌生人一樣、冷漠。

話語中透露著距離，明明就站在近前，卻像是已然擦肩而過。

“你……”

里奈剛想開口詢問，便放棄了。

因為答案實在是過于明顯，眼前的人并不是她所熟知的明奈。

她并不是明奈，又或者這才是一直以來自己所不知道的真正的明奈。

可無論結(jié)果如何，似乎都已經(jīng)沒了意義。

最后對視了一眼，里奈主動讓開了道路。明奈從她身旁走過，擦肩而過的瞬間，明奈的視線掃向里奈，那原本冷漠地眼神中竟不知為何地帶著些許怨恨和滿滿地遺憾。

似乎這就是明奈面向里奈的最后情感。

擦肩而過之后，明奈轉(zhuǎn)過頭去，踏著毫無迷茫地腳步迅速離開，漸漸地消失在了里奈的視線之內(nèi)。

里奈回到家里，姐姐等在客廳，一個人坐在桌前。桌上蓋著蓋子，雖然看不見里面的東西，但那是姐姐早起為她準(zhǔn)備的早餐。

“你回來了嗎，里奈！”

“嗯。我回來了，姐姐?！?/p>

里奈來到桌前，姐姐起身將她拉到自己剛剛坐著的位置。里奈順從著姐姐的意思，毫不抵抗地乖乖坐下。凳子上殘留著些許姐姐的溫度，姐姐揭開蓋子，一團熱氣撲面而來，里面放著的那是一排排整齊排列地就像是展覽品一般精致地水晶水餃。

熱氣飄散著肉與油的香氣，而里奈甚至更是聞到了那恰好適中的咸的味道。

“怎么樣，里奈？還算滿意嗎？”

姐姐將蓋子放在一邊，隨后將身上的毯子蓋在了里奈身上。

“謝謝你，姐姐！”

里奈感謝地轉(zhuǎn)頭沖姐姐露出滿意的微笑。她拿起桌上的筷子，端起醬碟。夾了一塊水餃沾了些許醬汁，隨后小心翼翼地放到嘴邊。輕輕地咬了一口，薄薄地餡皮之后，那是滿滿地肉香。

里奈細(xì)細(xì)地咀嚼品味，那包裹了整張嘴的是絕對不可能在外面吃到地溫暖而又滿足的味道。

“很好吃呢，姐姐！這里面的馬丁草，有種別于母親的……”

一句話沒說完，里奈趕緊?？凇?/p>

在這個家里，有關(guān)父母他們的話題乃是禁忌。

“里奈你、并不會在意母親她們的事情呢……！”

里奈看向姐姐，而姐姐卻像是說錯話般地用手抵住了自己的嘴唇。

“嗯。都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就算在意也沒用吧！”

“而且……和水奈不同。對于母親他們，我既不怨恨他們，也不覺得后悔。”

“是、嗎……”

一時間，明美不知道該如何接口。面對著既是妹妹又不是“妹妹”的里奈，她動了動臉頰，只能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我先向你道歉了，姐姐！”

“能讓我聽聽姐姐你是怎么看待母親他們的嗎？”

“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明美有些困惑，更是有些慌亂。在她的心中，她從未有想過有一天妹妹會向自己問起這個問題，所以她從未有思考過……不、她是下意識地逃避了。

因為同樣都是最為珍貴的家人，然而那些家人們卻互相……不是互相，而是其中的一方先傷害了另一方，而另一方不過是對此做出了反抗。

只是痛心的，總是明美。

她誰都沒有幫，也什么都沒有做，所以才更加地難受、后悔并且自責(zé)……

“因為……姐姐看起來好像很痛苦。說出來的話，或許會好受些。而且――”

“水奈她一直都想跟姐姐道歉的。查羅的事情，還有小紫的事情……母親他們的事情也……”

其實里奈撒了慌，水奈真正覺得對不起姐姐的就只有一件事。

“是、這樣啊……！”

明美對此毫無察覺。

或許、也無所謂真假。

只要能從妹妹的口中聽到道歉，或許她便能輕松、好受許多。

當(dāng)年的事情已經(jīng)成為過去，即使追究也沒有意義。

她只剩下這一個妹妹，她只是想守護好這唯一的家人而已。

“不過突然說起母親他們，除了遺憾之外……我就只是覺得可惜吧！”

明美長長地吸了口氣。

“母親他們沒想過要去理解水奈，水奈也沒想過要讓母親他們理解自己。如果他們能相互體諒……如果母親他們能稍微好好地跟水奈談?wù)劦卦?，也就不會這樣了吧！”

“如果，水奈能像姐姐和小紫一樣的話……”

里奈沒有說完，因為如果真的這樣的話，那她也就不存在了。

即便只是設(shè)想，但她也沒有要犧牲自己去拯救他人的想法。

“不說這個了……水奈她們差不多該醒了，要是讓她們聽到了就不好了。”

“好的，姐姐?！?/p>

里奈點了點頭，明美走到廚間盛了一碗熱湯端到了里奈的面前。接過里奈的道謝，明美有些疲倦地打了個哈欠。

“里奈，你慢慢吃！”

跟里奈打了聲招呼，明美向著客廳走去。望著姐姐的背影，里奈雖然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時候起來為自己準(zhǔn)備早點的，但是很明顯地她昨晚并沒有休息好。

“姐姐！收拾打理就交給我好了，你快去休息一下吧！”

被里奈叫住，明美還想逞強一下，不過只是稍微爭執(zhí)了兩句，里奈便放棄了勸說，開始半托半拉地將她帶回了房間。

“真是傷腦筋呢！謝謝你，里奈！那善后就交給你了。”

“嗯。交給我吧，姐姐！”

將姐姐推進房間，拉上了房門，聽到里面?zhèn)鱽碇饾u遠(yuǎn)去地腳步聲，里奈這才放開門把，離開了姐姐的門前。

回到客廳，里奈重新坐回座位靜靜用餐。她用筷子夾起那塊咬了一口的水餃放進嘴里，水餃入口，就只是這么片刻功夫竟已有些發(fā)涼。受到溫度的影響，水餃的口感也不免受到些許影響，為了不浪費姐姐的一番心意，里奈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一口水餃，沾些醬汁再入口中。

一口熱湯，炙熱令人溫暖。

靜靜地吃完最后一口水餃，里奈有些意猶未盡的放下了筷子，捧起了熱湯。將水餃咽下，將熱湯一口口地喝完，里奈放下小碗，在座位上靜坐了片刻，這才起身開始收拾善后。

“里奈，早上好~~！”

就在里奈在廚間清洗用具的時候，水奈手捂著嘴，打著哈欠來到了廚間。

“有什么吃的嗎？”

“姐姐給你準(zhǔn)備了牛奶。要煎蛋，還是面包？”

“讓我想想……煎蛋就行了?！?/p>

“那你稍等一會兒吧！”

確認(rèn)了水奈的意愿，里奈加快了清洗的速度。將自己的善后處理好，將餐具歸位，里奈在灶上架起了鍋，打開了灶火。

“里奈你會煎蛋嗎？”

似乎是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原本已經(jīng)坐下的水奈起身向著這邊走來。她望著里奈的動作，滿臉的新奇。

“雖然是第一次，不過應(yīng)該不要緊?！?/p>

里奈一臉的沉著。她雖然從未試過，不過在水奈的記憶中，她曾見姐姐做過很多次。只要照著姐姐的樣子，依樣學(xué)樣的話一定就行。

盡管鎮(zhèn)定，但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安。

就連那并不需要精確把握的入油量，里奈也一點點地按照記憶中的份量添加。每一個步驟、每一個細(xì)節(jié)、每一個動作，不漏過任何一點，里奈精準(zhǔn)無比地模仿著姐姐的操作。

等到鍋中的油開始冒煙，拿起蛋用食指節(jié)敲了下蛋殼，單手握住蛋殼將其掰開――直到這里為止，里奈都沒有出錯。然而那關(guān)鍵的蛋殼，無論里奈怎么用力都絲毫無法將其分開。

耽擱了片刻，鍋里已經(jīng)開始冒煙。鍋里的煙越來越多。油溫不斷上升，那就像是將要沸騰的水，又像是將要爆炸般地預(yù)兆，無不令里奈感到急躁的同時，也不由得感到心驚。一時著急慌亂，手中的力道稍微大了一點，蛋殼瞬間四分五裂，其中地蛋溶也濺灑得到處都是。

“噗！噗哈哈~~”

看見里奈的出糗，水奈掩嘴發(fā)笑。蛋溶弄得到處都是，里奈慌了心神。再聽到水奈的笑聲，看到她的取笑，她就更加地心急如焚地臉紅了。她感覺全身炙熱，仿佛全身都在散發(fā)熱氣。

忽然間，鍋里燃起了火，里奈腦海里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里奈！火、火……”

而水奈在看到鍋里的火后，也立即收起了看熱鬧的心思。她一邊叫著里奈，希望她能趕緊解決問題，讓火熄滅。一邊也不斷遠(yuǎn)離，躲到了客廳地安全位置，以免萬一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會傷到自己。

只是，不管水奈怎么叫，里奈都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她就像是個木頭人，就像是失了魂一樣，似乎什么也聽不到。

“姐……姐姐！姐姐！著火了！快來??！”

見里奈一直沒有動靜，雖然已經(jīng)保證了自己的安全，但水奈也同樣緊張。只不過和里奈不同的是，有了安全地余裕的她并未暫停思考。她奔到姐姐的門前，猶豫了一瞬，但還是用力敲響了房門。

“著火？哪里著火了，水奈？”

聽到水奈的聲音，姐姐立即從房間里沖了出來。姐姐滿臉的恐慌，但在看到水奈沒事之后，她的心中似乎是松了口氣，臉色瞬間便好了許多。姐姐向著水奈詢問，水奈告訴她是廚間著火了，姐姐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未及細(xì)想便火急火燎地奔向了廚間的位置。

水奈跟在姐姐的身后，然而等她再次來到廚間之時，火已經(jīng)滅了。原本燃著火的油鍋，此時蓋上了鍋蓋。水奈和姐姐對視了一眼，隨后同樣疑惑地來到了廚間。

灶爐的火已經(jīng)關(guān)閉，此時那被蓋住的油鍋中正不斷地傳來陣陣作響地嗡聲。里奈不斷地用抹布在灶臺間擦拭，她的神情早已沒了慌亂，卻是鎮(zhèn)定而又失落。

她看起來很是消沉，與姐姐對視了一眼便低下了頭，怯懦得簡直就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似的。

“發(fā)生什么了，里奈？”

可是姐姐當(dāng)然不會數(shù)落里奈，她微笑著向里奈詢問，舒緩著她那低沉的心情。

“剛剛幫水奈煎蛋，一不小心捏碎了蛋，一不留神的時候鍋里的油也燃起來了?！?/p>

聽到姐姐詢問，里奈停下手中的動作，陳述了自己的過錯。她低著頭，帽沿蓋住了她的臉，讓我和姐姐都看不到她此時的面容。

不過她的樣子就像是在等待著被批評一樣，面對這樣的她，姐姐伸出了手，撫上了她的頭，用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樣??！沒事的，里奈。下次小心點就好了，不用放在心上?！?/p>

帶著包容與理解的笑容，姐姐毫無責(zé)備地安慰了里奈。

“這下要發(fā)黑了啊……”

揭開鍋蓋，姐姐看了眼鍋里的油，隨后有些煩惱地猶豫了一下。

“水奈，可能會稍微有點發(fā)黑，還要嗎？”

“有點發(fā)黑？”

姐姐向著水奈詢問，然而水奈卻疑惑地并不知道姐姐所指地是什么。

“嗯，這些油已經(jīng)過了火，再用的話做出來的東西就會像是被煙熏過一樣！”

“變黑嗎……味道沒影響嗎？”

“可能會有點發(fā)澀吧！”

姐姐也不太確定。

“這樣嗎……好像沒吃過呢？那就試試吧！”

望向姐姐，水奈表示可以。

這時，里奈已經(jīng)迅速收拾好了灶臺，從廚間退了出來。姐姐走進廚間，重新打開灶火。與平時不同，在等待油溫上升的時候，姐姐轉(zhuǎn)身從柜子里拿出了小碗。

拿起灶臺上剩下的那顆蛋，姐姐輕輕地在碗邊敲了敲，隨后雙手打開了蛋殼。蛋黃和蛋液穩(wěn)穩(wěn)地落到碗里，姐姐看著鍋里不久便又開始冒煙的油，伸手感受了一下溫度，隨即拿起小碗將蛋黃和蛋液一口氣倒進了鍋里。

蛋黃和蛋液一接觸到高溫的油迅速發(fā)生變化，邊緣的蛋液發(fā)白迅速凝固、變得嬌嫩，隨后逐漸向著中心擴散。中心的蛋黃漸而暗黃、變得焦脆，姐姐拿起拿起鏟子輕輕一鏟，煎蛋一個翻身，頓時食香四溢。

姐姐顛了顛鍋，關(guān)掉灶火，拿出盤子小心翼翼地將煎蛋倒在了盤子上。

“里奈！”

輕聲叫了一聲里奈，姐姐將盤子交到了里奈手上，里奈接過盤子端給了水奈。

“謝謝！”

水奈笑著道謝，里奈無聲地微微搖了搖頭。

一轉(zhuǎn)身，姐姐端著鮮熱的牛奶走了過來，水奈接過牛奶微笑著也對姐姐表示感謝。

“里奈也對料理開始感興趣了嗎？”

看著水奈開始享用早點，姐姐詢問了一下水奈煎蛋的味道，水奈在口中稍微品了品，表示還可以，姐姐這才放下心地回到了廚間收拾。

“……稍微、有點興趣。”

里奈走到姐姐面前，注視著姐姐收拾地樣子，她稍微沉默了一下后，開口回答。

“要和明奈一樣，讓姐姐教你嗎？”

姐姐進一步詢問，里奈思索了一下，隨后對姐姐開口說道：“那就麻煩你了，姐姐！”

“嗯，沒事。里奈，你去休息吧！到了中午，姐姐會叫你的?！?/p>

“嗯。”

里奈離開進了帕露多的房間，等聽到房門關(guān)閉的聲音，明美這才收拾好了廚具，擦了擦手來到了水奈面前。伸出從廚間帶過來的筷子，明美小小地夾了一塊煎蛋放進嘴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味道果然有點澀，還有點悶?zāi)?！?/p>

明美回到廚間盛了一杯牛奶，隨后端著牛奶來到水奈旁邊坐下。

“難為你了，水奈。”

“沒有啦，姐姐！雖然味道確實不如平時吃的，但還遠(yuǎn)不到不能吃的地步，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

水奈倒是真不在意，一邊吃著煎蛋，一邊喝著牛奶，樣子與平時倒也沒什么區(qū)別。

“是嗎。但是水奈本以為會是什么樣的？”

“這個啊……”

水奈停下手中的動作：“我原以為會是我以前做出來的那樣呢！”

“焦黑發(fā)糊嗎……再怎么說也不至于啦！”

“是呢！姐姐真的是很厲害呢！”

“只是因為你完全都沒有做過飯啦！”

明美有些欣慰地注視著水奈，端起手中的牛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后，明美換上了認(rèn)真的表情問道：“趁此機會，水奈要不要也跟著一起學(xué)習(xí)料理？”

“呵……”

聽到明美的詢問，水奈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對不起，姐姐！我辦不到的……”

帶著歉意的笑容，水奈低下了頭。

“不、姐姐才是。抱歉……”

輕輕地“嗯”了一聲，水奈低頭緩慢用餐，不再說話。

明美注視著這樣的水奈，張了張嘴，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出口。

“咚！”

就在這時，從臥室的方向傳來了關(guān)門聲，明美投去視線，不久便聽到了流水之聲。稍慢些時間，從臥室的方向再次傳來房門開啟和關(guān)閉的聲音，緊跟著腳步聲走近，很快便露出了穿著藍(lán)色連體睡衣，還有些睡意朦朧的帕露多的身影。

“今天想吃什么，帕露多？”

“和水奈一樣就好?！?/p>

“好的，稍等一下。”

放下牛奶，明美起身再次向著廚間走去。

“早上好，帕露多！”

“早，水奈！”

帕露多來到水奈旁邊坐下，轉(zhuǎn)頭掩嘴打了個哈欠，樣子看起來十分地疲憊而慵懶?？雌饋硭蛲硭坪醪]有睡好，于是水奈有些關(guān)心的詢問了一聲。

帕露多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可她那過于沉重的姿態(tài)卻是難掩她的身心疲憊。

“真的沒事嗎？”

端著牛奶和煎蛋來到帕露多身邊，明美也是滿臉關(guān)心地詢問。

“真的沒事啦，姐姐！就是……稍微有點累了?！?/p>

“要注意休息哦！”

“嗯，我知道的。姐姐?！?/p>

帕露多點了點頭，端起牛奶先是喝了一口，牛奶的鮮熱頓時溫暖了她的身心，仿佛她整個人都瞬間輕松了許多。

顧慮到帕露多，水奈和明美都沒有再繼續(xù)談話，大家就這樣靜靜地用餐。過了一會兒，水奈吃完了煎蛋，開始捧著剩下的熱牛奶一點一點的喝著。而帕露多在吃完了煎蛋之后，端起剩下的牛奶三兩口地便迅速喝完，隨后拿著自己和水奈的餐具前往了廚間。

“我自己來就好?！?/p>

“沒事，順便一起處理，免得麻煩?！?/p>

“那……就謝謝你了，帕露多?！?/p>

很快地帕露多清洗完了餐具，同時簡單地打掃了一下廚間，隨后回到了房間。

坐在餐桌旁，明奈與水奈的距離伸手可觸，然而即便是帕露多已經(jīng)離開，兩個人卻是依舊沉默著沒有搭話交談。

“姐姐，我出去一趟。”

過了一會兒，帕露多穿著漆黑的公主裙走了出來，出聲再次打破了這份沉默。

“帕露多要出門嗎？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逛逛！”

“注意路上小心！”

“嗯。我走了，姐姐！”

跟明美打了聲招呼，在明美的囑咐下，帕露多關(guān)上了大門。

“姐姐！”

就在帕露多離開之后，水奈突然開口叫了明美。明美看向水奈，如獲重釋地露出笑容：“什么事，水奈？”

“那個、一會兒我也要出去一趟?！?/p>

“要去哪里？姐姐這就去準(zhǔn)備。”

“不、不是的?！?/p>

水奈搖了搖手，接著說道：“不用準(zhǔn)備的，姐姐！我想一個人去?！?/p>

一瞬間，明美的笑容凝固了。

“一個人去？”

她先是試探性地再次確認(rèn)了一遍。

“嗯。就我一個人去?！?/p>

“要去哪里？”

緊接著又繼續(xù)追問道。

“放心好了，姐姐！只是去找瑟拉絲而已！”

“你看，今晚不就是覺者競選嗎？所以……”

“是這樣啊……！”

對上水奈那復(fù)雜的笑容，明美這才反應(yīng)過來，頓時不好意思地扶了扶額頭。

“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危險的時候，記得召喚里奈她們，姐姐也會馬上趕到你的身邊的。”

“嗯，謝謝你，姐姐！”

喝完了最后一口牛奶，水奈在廚間清洗好了杯子，回到了明美身邊。

來到明美身邊，水奈從身后給了她一個擁抱。

“怎么了，水奈？”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明美有些不知所措。水奈緊緊地?fù)肀е髅?，輕輕地將頭顱依靠在姐姐的肩膀上。將雙唇抵在明美的耳邊，水奈用著顫抖地聲音對她說道：“一直以來都對不起了，姐姐！”

“對不起，姐姐！還有……”

“謝謝你?！?/p>

忽然間，側(cè)臉傳來陣陣燥熱，隨后很快地明美便感覺到了溫潤的液體滴落在了肩膀上。

“水奈，你在哭嗎？”

“嗯。因為……一直都想對姐姐說的！對不起，姐姐。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水奈的聲音變成了哭腔，她模糊不清地向著明美表示道歉，懺悔著自己的罪過。

“沒、沒事的……水奈?！?/p>

而聽著水奈那情緒失控地懺悔，明美的聲音也顫抖著、哽咽了。

“姐姐沒事的，水奈?！?/p>

“只要你能沒事的話，姐姐就沒事的?！?/p>

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強忍著沒有讓在眼眶打轉(zhuǎn)的淚花落下，明美安撫著水奈，溫柔地、有些別扭地?fù)崦哪X袋。

水奈在明美的肩上痛聲哭泣，明美一直安慰著她，過了許久她才漸漸地停止了哭聲。而等水奈終于平靜下來之后，明美也不由地感到疑惑。

“為什么突然間想起來道歉了呢，水奈？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是那個男人嗎？自從遇到那個男人之后，你就開始變得奇怪了?！?/p>

“你是不是在哪里又遇到那個男人了？”

“不是的，姐姐！這不關(guān)王子大人的事?！?/p>

“王子大人？”

明美更加困惑，她還是頭一次從水奈口中聽到“王子大人”這個稱呼，更何況還是用在那個想要殺了她們的那個男人身上。

“只是，我一直都想對姐姐道歉的?！?/p>

不知是明美的聲音太小，還是水奈刻意忽視，她并沒有解答明美的疑惑，只是繼續(xù)對明美解釋著突然道歉的事情，并且擁抱了明美再次道歉道：

“查羅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p>

“……”

忽然間，眼眶再次涌現(xiàn)出熱淚，明美本想再次開口安慰水奈，然而她卻只能張口，雙唇便不可抑制地顫抖，粗重地呼氣。

“還有小紫和母親她們的事情也是。”

“對不起，姐姐！”

抱緊了明美，水奈緊緊地將腦袋貼在明美的側(cè)臉，片刻后一滴眼淚流下，明美連忙慌張地拭淚。

“都、過去了。水奈，別太在意了……”

“不。等我回來后，我們一起去探望查羅吧！”

“還有小紫和母親他們也是?！?/p>

“嗯、嗯……”

明美擦拭著眼淚連連點頭，水奈擁抱著明美，緊緊地貼著她的側(cè)臉。盡管無比燥熱，但是直到明美的情緒徹底平靜下來之后，她這才緩緩地松開明美，從她的身后離開。

“姐姐沒事的，水奈。你不是要去找瑟拉絲嗎？快去準(zhǔn)備吧！”

“雖然瑟拉絲的事情很重要，但是姐姐的事情也同樣重要?！?/p>

“沒事，真的沒事啦，水奈！”

擦干了眼淚，平撫了心情，面對妹妹的關(guān)心，明美很不好意思的揮了揮手，示意水奈不用在意自己。水奈注視了一會兒明美，小聲地確認(rèn)：

“真的沒事？”

“沒事，你快去吧！”

確認(rèn)了明美真的沒事，水奈轉(zhuǎn)身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然而她剛走了兩步，突然又退了回來。

“姐姐，謝謝你能邀請我！”

“嗯？”

她向著明美表示道謝，就在明美正在疑惑她到底指的是什么的時候，水奈卻已經(jīng)轉(zhuǎn)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過了一會兒，水奈換好了裝扮，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我走了，姐姐！中午之前我就會回來的，等我哦！”

“嗯，路上小心?！?/p>

“好的，那我走了?！?/p>

穿著粉色的上衣外套，同色的長褲，水奈少有地穿了身運動裝的打扮，打開了大門。

來到庭院里，回望了眼房子，水奈轉(zhuǎn)身離開了家。

…………

離開西南的家，水奈開始沿著街道向著西區(qū)走去。

從三條町到沼沢路。從沼澤路前往戶口的方向，由戶口進入神矢，沿神矢、乾明、青正進入西區(qū)的范圍。

水奈一路上并沒有多趕，當(dāng)真正到達西區(qū)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兩小時以后的事了。

來到西區(qū)，本就不怎么運動的她早已是全身發(fā)熱，腿腳腫脹發(fā)麻。出門時穿在身上的外套早已被她脫下搭在手上，身上浸染汗水。她一步一步地走著，面龐發(fā)熱，面色如虹。

水奈時不時地用手帕擦拭著臉上和額頭的汗水。手帕被汗液浸濕，她一邊行走，一邊尋找著路旁的汲水處。

找到了汲水處，又一次對手帕進行清洗，然而全身發(fā)熱的狀態(tài)，令得汗水根本就沒法停下，弄得全身都粘乎乎的極其難受。

可即便是如此，水奈也沒有說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盡管她已經(jīng)很是疲憊，盡管她已經(jīng)很是勞累，盡管……身體不停地再向著她抱怨，一連走了兩個多小時的路程，也確實是該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了。

但是，水奈都拒絕了。

拒絕了本能，忍受著身體地不適反應(yīng)，仍舊不停地邁著步伐。

走在馬爾克的街道上，街上不時能見到少許耳朵尖小的梅蒂爾德斯人走過。他們有的穿著長長的袍子，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幾乎只露出一張臉來。有的則又穿得很是清涼，將雙肩、雙臂以及雙腿的大片肌膚都露了出來。

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種走過，他們中有的是這個世界的居民，有的則是外來的人種。不是從外面來，而是來自于外面的世界。

真要說的話，水奈的母親也是外來的造訪者。

但不論是生于這個世界上的居民，還是說是外來的住民。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那么便需要遵守默契。而默契之一，那便是相視不聞、互不干涉。

似乎，這個世界上的人有些過于冷漠了。

但似乎，對于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命而言，又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行走在道路上，不時幾對組合從水奈身邊擦肩而過，嘴里說著閑話，偶爾也會有人停下來與人攀談。但似乎這樣的默契，也并不是對誰都適用。

要說水奈是屬于前者，還是后者？

那可能兩者都不是吧！

“那是……明、奈？”

忽然間，水奈注意到視線中的一個白色身影，白色的身影從她的視線中消失，向左走進了一旁的小道。一時間，水奈很想跟上去看看，但是想到心中的事情，她又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

繼續(xù)在街上走著，越往西走道路上的行人越少。一路上水奈穿街過巷，等她來到目的地附近的時候，周圍已經(jīng)看不到一個行人了。

來到一處大宅的面前，水奈撫摸著冰冷的門欄，推開了鐵門。穿過面前的小院，水奈將手放在大門上，沉默許久才用力地推開了大門。

進到門內(nèi)，水奈立即將大門關(guān)上。打開燈光，向著門內(nèi)走去。借著明亮的燈光走過大廳，通過走廊來到房間的深處，將手浮在那扇大門之上，水奈深吸了一口氣，敲響了房門。

“請進！”

很快，門內(nèi)傳來了禮貌地回應(yīng)。

水奈閉上眼睛，打開了大門。

睜開眼睛，看著那來到自己面前的身影，水奈嘴唇顫抖，微微一笑。

“我來看你了，瑟拉絲?！?/p>

“謝謝你，水奈。你能來我很高興，快請坐！”

瑟拉絲露出回應(yīng)的笑容，面對水奈的突然到訪，她既不驚慌，更沒有驚訝。

瑟拉絲穿著紫色的睡裙，引領(lǐng)著水奈來到沙發(fā)坐下。水奈剛一坐下，便發(fā)現(xiàn)了桌上的一本厚書，而書的旁邊還放著一支筆，也不知道是不是瑟拉絲剛剛是在做著整理記錄又或者是正在寫些什么。

趁著水奈關(guān)注記錄的空檔，瑟拉絲從沙發(fā)上抄起一件棕色的小袍披在了身上。在沙發(fā)上坐下，瑟拉絲的笑容多少帶點苦澀。

“居然會連水奈都察覺到什么的，她到底在做什么?。　?/p>

搖了搖頭發(fā)出嘆息，瑟拉絲扶著腦袋像是生氣，也像是感覺好笑。

“瑟拉絲……”

端詳著瑟拉絲的神色，注視著瑟拉絲的面孔，完全找不出區(qū)別的水奈試探道：“果然是真的嗎……瑟拉絲？”

“咦？怎么？水奈你還沒有確信嗎？”

“同樣的面貌，你要怎么去確信??！”

她像是抱怨，又像是在生氣。因為明明身為摯友，幾乎是水奈唯一信賴的好友的瑟拉絲居然隱瞞了一切，什么也沒有對她說。

以至于，就連她被替換了，水奈都毫不知情，什么也不知道。心痛，更重要地是為瑟拉絲的處境感到擔(dān)心。

“那、還真是對不起了、水奈！但是水奈不也一樣嗎？又是里奈，又是明奈，又是帕露多，又是佩米拉的，雖然你們的打扮穿著和氣質(zhì)全都不一樣，但是全都長得一模一樣的，我分別起來也好辛苦的?！?/p>

“對不起，瑟拉絲！”

聽到瑟拉絲的話，水奈不禁一笑。

“但是瑟拉絲你今后準(zhǔn)備怎么辦？”

“怎么辦嗎？我什么也不會做哦！”

“那樣的話，瑟拉絲會……”

水奈有些激動，瑟拉絲則平靜地安撫著她。

“沒關(guān)系的，水奈。”

“因為這就是‘我’們的生活方式?！?/p>

“瑟拉絲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消失的哦！”

“其實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消失了才對的，水奈你能來這里見到我，只能說是那孩子的天真吧！不過再怎么說，那也是‘我’，要是哪一天我消失不見了的話，就和她像以前一樣好好相處吧！”

水奈并沒有因瑟拉絲的勸解所動。即便那是瑟拉絲自己的意愿，但是要以失去瑟拉絲作為代價的話，水奈是不論如何也不會接受的。

只是……

“我和她以前也見過嗎？”

“有時候你們每天都見面?！?/p>

“說真的，水奈居然一點也沒有察覺什么的，令我大受打擊?！?/p>

瑟拉絲故意露出傷心的表情，向水奈展示自己的難過與安心。

“誒？什么時候？”

“從和你相識開始。去年說要跟著你去梅瑟蘭的也是她。”

“什么?。俊?/p>

水奈感到震驚，畢竟說要跟著去梅瑟蘭的是瑟拉絲，她可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是別人。

“我本來還興高采烈地準(zhǔn)備跟你去艾拉的，等到了臨行前我才知道你們要去梅瑟蘭的事情。多虧了這樣，我的準(zhǔn)備全都白費了?！?/p>

靠在沙發(fā)上，瑟拉絲望著天花板，有些懷念和遺憾。

“不過，跟水奈你們?nèi)チ嗣飞m，買了雪絨裙也挺不錯的。那件衣服，雖然穿起來令人有點害羞，不過她好像挺喜歡的。”

“她是說‘她’嗎？”

“她應(yīng)該沒有對水奈說過吧！瑟拉絲·瑪麗安·娜·莎爾維斯，這是她的名字。我也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好了！我叫瑟拉絲·安德勒·赫·布倫。其實以前是叫‘布凱倫’的，不過后來就改作‘布倫’了?！?/p>

“為什么？”

“嘛……有各種各樣的原因啦！非要說的話，就是不想被局限吧！”

“嗯……或許應(yīng)該讓水奈你知道的吧！”

望向那本記錄著“自己”的書本，瑟拉絲沉吟了片刻后，再次開口道：“雖然水奈你只見過兩次，但是其實在我之前，還有一個瑟拉絲。不對，應(yīng)該說‘她’才是瑟拉絲。”

“她叫瑟拉絲·拉爾維斯·雅·朵拉。逝去前，她曾去見過你一次，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p>

“……沒有……倒不如說我完全沒法分別你們?！?/p>

“是嗎？我還以為她有可能會對水奈留下些什么呢……”

“嗯？”

水奈滿臉的驚訝與困惑。還在梳理瑟拉絲所說的朵拉的事情的她，并沒有能很好的理解瑟拉絲所說的意思。

“不過，你們到底是怎樣的，瑟拉絲？跟我和里奈她們一樣嗎？”

“不是?！?/p>

瑟拉絲搖了搖頭，笑了笑。笑容中帶著些許無奈與空虛。

“該怎么跟你解釋呢……”

瑟拉絲思考著，開口問道：“水奈知道夜之盛宴的《生命創(chuàng)造》系統(tǒng)嗎？”

水奈搖了搖頭，表示完全不知道。

“簡單來說，就和ID的活動權(quán)限一樣。是一項需要消耗一定pt才能使用的系統(tǒng)機能?！?/p>

聽到這里，水奈點了點頭，示意瑟拉絲繼續(xù)。

“《生命創(chuàng)造》就和字面意思一樣，是可以創(chuàng)造生命的系統(tǒng)。既可以是從來沒有過的，也可以是本來不可能會存在的，《生命創(chuàng)造》都可以按照自己所想要的進行創(chuàng)造。”

“而我，就是朵拉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另一個‘自己’。”

“而莎爾維斯，則是我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另一個‘我’?！?/p>

“……”

瑟拉絲的話令水奈深吸了口氣，久久難以開口。

“為、為什么要怎么做？”

“你問為什么？可以的話，我也想知道啊、水奈！”

“她到底是為了什么而將人生托付給我……又為什么能毫不抵抗地接受死亡呢？”

敲著書面，瑟拉絲的臉上是后悔和遺憾。

她后悔不該沖動，后悔不應(yīng)該著急處理掉自己。若不是如此的話，也就能得到答案，不至于會變成永久的遺憾了。

“瑟拉絲也不知道嗎？那為什么、還要創(chuàng)造莎爾維斯呢？”

“水奈，你以前有說過的吧！”

“你可以為了某些事情而不顧一切――我也是一樣。”

“在朵拉死后，我就迫切地想要知道那個答案。我想知道她為什么會想將自己的人生托付于我？作為活著的人，這就好像是將包括生命在內(nèi)的一切全都交給了別人一樣。水奈，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可瑟拉絲你現(xiàn)在不就正在這么做嗎?。?？”

“是?。∈菃?？是呢……”

瑟拉絲笑了笑，卻還是無法理解。

畢竟她并沒有想要將自己的人生托付給莎爾維斯的打算，她也并不是有意地制造了如今的這個狀態(tài)。只是莎爾維斯的成長確實就和自己一樣，她只是被動地接受了莎爾維斯代替了自己、接替了自己的人生的如今這一現(xiàn)狀。

“瑟拉絲，和我一起離開吧！”

水奈伸了手，然而瑟拉絲卻輕輕搖頭，拒絕了她。

“抱歉，水奈。我不能跟你一起離開。”

“為什么??？你可是隨時都有可能會消失的啊！”

“抱歉，水奈。這是我們的生活方式，并且這也是我選擇的生活方式。而且……”

“既然水奈你這么問了，那就讓我也問一下吧！”

瑟拉絲將手放在胸口，盡量地壓抑、輕撫著心情，隨后說道：

“――你又為什么要將自己的一切全都托付給明奈呢？”

“什……？”

水奈感到驚愕，隨即移開了視線。

“你……瑟拉絲是從明奈那里聽說的嗎？”

“不，她不是水奈，我不喜歡和她相處。這件事我應(yīng)該向你道歉，對不起，水奈！其實那天晚上我偷聽了?！?/p>

瑟拉絲淺淺地一笑，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視線，卻又帶著似乎是惡作劇成功般地喜悅笑容。雖然知道自己做了錯事，雖然知道這樣不應(yīng)該，雖然感到羞愧，卻仍掩飾不住地感到喜悅。

瑟拉絲稍微有些開心，也稍微有點難過，因為這樣的自己就好像是個壞孩子一樣！

“是嗎……我是有隱約感覺到，沒想到是真的……”

水奈有些難看地笑了笑，除此之外倒是并沒有再多表示。

“那么，看著我、水奈！”

“你能回答我嗎？”

瑟拉絲起身抓住水奈的右手，用雙手蓋住、包裹，給她溫暖，卻也絕對不會讓它掙脫逃避。

視線轉(zhuǎn)向瑟拉絲，水奈抿了抿嘴唇，還是低下了頭，避開了視線。

“該怎么說呢？不知為何，我似乎隱約間感受到了自己的命運。那個時候是這樣，那晚也是一樣。而現(xiàn)在……最近那種感覺又變得更加深刻了?！?/p>

“和瑟拉絲不同，我隱隱約約察覺到了――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p>

瑟拉絲地眼睛閃動，一聲“水奈”，聲音中帶著震驚、沉默以及哀傷。

“而且……這是只有‘我們’才知道的事情，其實瑟拉絲你如今看到的我，也只是半個‘水奈’?！?/p>

“半個‘水奈’？”

“在和公主締結(jié)契約的時候，我的另一半就已經(jīng)被公主所占據(jù)了。但是……事到如今想來，最初將人生托付給他人的，或許是我也說不定。不過――”

“能和你成為朋友真是太好了！”

抬頭與瑟拉絲對視，水奈平靜地微笑。右手輕輕地掙扎，瑟拉絲放開了水奈，水奈上前猛地一個擁抱，緊緊地、用力地稍微令瑟拉絲有些難受。

“水奈？……我也是?！?/p>

輕輕地叫了水奈一聲，水奈既沒有回應(yīng)也沒有松開。遲疑了一秒，瑟拉絲回應(yīng)了水奈的擁抱。作為朋友的擁抱，作為摯友的擁抱，作為初次相互坦誠一切地?fù)肀?，同時……

也是別離的擁抱――

但是，這份窒息地溫暖令瑟拉絲感到安心，這份認(rèn)同的滿足感令瑟拉絲再次涌升出渴望。

想要，想要更加長久。

與認(rèn)同自己的人，與自己所認(rèn)同的人一起。

陪伴。

經(jīng)歷。

再次閑談興語，只是普通地不能再普通地去度過每一天。

“能和你相遇，真是太好了！”

分開后，瑟拉絲展露出了笑容。

那是擁有、是滿足、是被認(rèn)同，同時也是無盡地欲求，以及那背后所深深隱藏地對失去地后怕與恐懼。

“為什么露出這么復(fù)雜的笑容？”

“不知道呢！現(xiàn)在各種各樣的感情都積蓄在心中，稍微有點混亂。”

“是嗎……？”

兩人各自坐回沙發(fā)，水奈等待著瑟拉絲整理感情的同時，也迅速地平復(fù)著自己的情緒。

不覺間，水奈情不自禁地笑了。

“笑什么呢？”

瑟拉絲發(fā)問，同時掃視著自己的身體。

“不，我并沒有在笑你。”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們兩個還真是相像呢！”

“相像？”

“你看！同樣都有著另外的‘自己’，同樣又都不是『自己』，并且還都將自己的一切托付給了‘自己’。就更不用說同樣都是女性，年齡也差不多了?！?/p>

“不，說到年齡，先不管生理年齡，以實際年齡而言，我才四歲而已?！?/p>

“你很吵誒！不要在意那些細(xì)節(jié)啦！”

瑟拉絲打斷了水奈的話，水奈連忙匆匆敷衍。

“不過，果然這才是瑟拉絲呢！以前的瑟拉絲都從來不會反駁我的?！?/p>

“呵呵……雖然那是事實，不過其實我平時經(jīng)常會想要反駁你的，我只是不想給你和莎爾維斯增添無謂地矛盾，而沒有那么做而已?！?/p>

“是嗎？”

水奈點了點頭，感到釋然。

“雖然我一直都在追求認(rèn)同，渴望被人理解、接受，但是瑟拉絲的話……如果是瑟拉絲的話，偶爾被訓(xùn)斥反駁似乎也不錯?！?/p>

笑了笑，水奈繼續(xù)說道：“但只是偶爾哦！要是太頻繁的話，就算是瑟拉絲，我也是會生氣的?！?/p>

“知道啦、知道啦！”

“那么，既然這樣、那樣的事情都說開了?？梢愿艺f說那件事情嗎？有關(guān)你的『王子大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