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leapo系列之你不知道事.硫酸紙(二三)

? ? ? ? 又一次坐在他的副駕上。近來這樣的情景似乎總在上演。
? ? ? ? 他好像沒有整捯妝發(fā),戴了頂黑色帆布鴨舌帽,乖順的劉海從帽檐下露出,隱約就要遮住眼睛,他八分的老氣橫秋大概就只剩了二分。
? ? ? ? 我不懂他此刻的沉默,仿佛比我更神經(jīng)緊張。
? ? ? ? 莊園酒后的不告而別,試鏡后的落荒而逃——我不住地往我們二人之間放置半透明的硫酸紙,懸而未決的問題層層加碼,從半透明到不透明大概要不了多久,我想我很快就要將自己從他身邊隔離??杉幢闳绱耍乙琅f無法終止逃避。我在這里說“即便”,是因為我已意識到失去與他的某種隱秘而無法定義的連結(jié),對我而言是一種“后果”。嚴重的程度如何,尚未可知,只確定是一種“后果”。凡“后果”者,終歸是種負面的結(jié)局,且要我支付相應(yīng)的代價。
? ? ? ? 可即便是這種“即便”,我依舊沒有一鼓作氣捅破那堅韌的硫酸紙的漂亮勇氣。
? ? ? ? 該如何解釋方才在酒會上的失態(tài)?——大概要添一張新的硫酸紙。囫圇遮掩過去,直到他再看不見我,連輪廓都遮住,任他自己在硫酸紙的那一面將好奇心連同耐心消磨殆盡。
? ? ? ? 不知怎得,他的側(cè)臉在我眼前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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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從前的我不是這樣的,我依稀記得。
? ? ? ? 我拼命抵住的那道壩,在我方才稍縱即逝的釋然里崩塌。記憶之瓶從時間之海荒蕪的海底隨著海浪的翻涌而上,拍碎在我的低岸。我那些年天真地與時間合謀所埋葬的記憶被悉數(shù)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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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老實說,與Nok相熟的過程無論如何都無法在我的記憶中清晰起來,就只是模糊地記得,他大概在高中的某一年轉(zhuǎn)學(xué)過來,加入了話劇社。與他變得親近是后來自然而然發(fā)生的事,我那時一向不追問交友的契機與緣由,因此很多細節(jié)也就自然而然隨著時間淡去。
? ? ? ? 高中生活過得很是自在。
? ? ? ? 因此,有一天Nok問我,要不要申請同一所大學(xué),我沒想太多,想著日后如果繼續(xù)這樣過活似乎也沒什么不好,滿口答應(yīng)了。后來nueng問了我同樣的問題,我也一并應(yīng)和。
? ? ? ? 除了更自由,課余活動更豐富之外,大學(xué)生活與我想象的并無二致。與nok和nueng他們還是照舊,每日見面。
? ? ? ? 我們一起加入了校話劇社,延續(xù)著高中的日常。
? ? ? ? Nueng照舊寫著她的劇本,nok似乎喪失了高中時期對話劇的激情,從未爭取過角色,只是熱衷于每日與我對本。他那時尤愛王爾德,就連送我的生日禮物都是《From The Depths》,我看后只覺愛情真是個棘手的東西,連王爾德也變成怨婦,整日愛與不愛地糾纏著,全然沒了詩人的瀟灑氣魄。我自然不敢將這些腹誹之思吐露,卻也并未細究他何以對此著迷至斯。
? ? ? ? 我那時只著眼于話劇,偶爾摻和一些聚會,身邊總是熱鬧的,但那時候的目之所及兌換成如今的記憶畫面卻總是模糊的。以至于這些年來,每每思及nok歇斯底里之下說的那些話,有大半我總歸是認同的。
? ? ? ? “永遠只做水到渠成的事,永遠只遵循著條件反射的本能。從來不追問,不探尋?!?/p>
? ? ? ? “你對我,真的沒有一丁點好奇心嗎?!”
? ? ? ? ……
? ? ? ? Nok紅著雙眼說了很多,大意是在說我冷漠。
? ? ? ? Nok的這些指控,我在那個烈陽高照的午后并沒有及時反應(yīng)過來。因為在那之前,近二十年的人生里,我未曾有過一刻思及旁人如何如何。
? ? ? ? 我錯了嗎?不知道。
? ? ? ? 只是后來,大家都在說我錯了。
? ? ? ? 那我大概是真的錯了。
? ? ? ? 可是并沒有人來告訴我,我究竟錯在哪里。
? ? ? ? 我問nueng,nueng也并未給我答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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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只需用一點點的意志,就可以抵擋住他們所謂的“侮辱”與“欺凌”,對我來說,沒什么大不了。謾罵我可以承受,二樓的窗我也可以跳。如果受了我的冷落的那些朋友們愿意,我可以將此視作一種補償而悉數(shù)奉陪,除此之外,我找不到贖罪的第二條路徑。
? ? ? ? 網(wǎng)絡(luò)上,對我的討伐似乎甚囂塵上,但我不太關(guān)心。我只是不知道,我是否還有更多可以給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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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直到,nok最后一次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 ? ? ? “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為什么罵你吧。”他望向我的眼里好像帶了些無望的凄惶。
? ? ? ? 我不知如何作答,因為確如他所說,我對他們“侮辱”我的內(nèi)容一無所知。而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訴我,我的“冷漠”似乎不是真正的“動機”。
? ? ? ? 他笑了,笑得了然又凄惶。
? ? ? ? “他們都覺得是你對我死纏爛打又愛而不得?!?/p>
? ? ? ? “他們根本不知道……是我!是我在求著你愛我!”
? ? ? ? “可你根本就是個愛無能!”
? ? ? ? 來不及我迷惑與震驚,他的凄惶在臉上頃刻間轉(zhuǎn)換成了憤怒。
? ? ? ? “我可以澄清,但我不想這么做了?!?/p>
? ? ? ? “既然你無法愛我,那就背負著愛我的枷鎖,就這樣一直活下去吧。這是我給你的判決?!?/p>
? ? ? ? 見我無動于衷,他上前來緊緊錮住我的雙臂。
? ? ? ? “聽見了嗎!我要你就這樣帶著愛我的罪孽活下去!休想逃!我詛咒它如影隨形,陪你直到墳?zāi)?!?/p>
? ? ? ? 對于這句話的領(lǐng)悟與雙臂傳來的痛感一并抵達,可我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 ? ? ? 我在心底說 ,“我知道了。”原來人群并不在意我是否冷漠,原來nok想要的是我的愛情。
? ? ? ? 許是陽光依舊熱烈,我并不感到難過,只是確信,我沒什么能夠給予的了。
? ? ? ? 是否為“愛他”的聲名所累,我其實無甚知覺,只是對人群后知后覺的恐懼確如詛咒般伴我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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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如果非要用痛苦來概括我的這段過往,那它未免太輕太輕,就像一聲隨處可被置若罔聞的嘆息,冰天雪地里尚有一口白氣,可在如此熱烈的夏季,根本無跡可尋。又教我如何與人說起。
? ? ? ? 因此,還是添上一張硫酸紙。
? ? ? ? 其實我本就空空如也,沒什么可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