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達漢所用的相機
清末到過新疆喀什的攝影家中,馬達漢是比較特殊的一位。
1906年,馬達漢從中亞進入新疆,8月末到達喀什。馬達漢此行是以俄屬芬蘭國貴族男爵和探險家的身份進入喀什的,在到達新疆前,他是法國探險家伯希和科考隊的一員,但進入新疆后便脫離大隊伍單獨行動。實際上,馬達漢是以探險之名為掩護,執(zhí)行的是俄國總參謀部秘密派遣的間諜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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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達漢名字的由來與喀什有很大淵源。馬達漢原名Carl Gustav Mannerheim(卡爾·古斯塔夫·曼納海姆),1906年到達喀什后,需要領取中國政府頒發(fā)的通行證件,但在北京的清朝政府遲遲沒有音訊,無奈,他只好求助俄國駐喀什總領事從中斡旋獲得許可。喀什道臺袁鴻耀在簽發(fā)護照時給這個外國人取了一個中文名字, Mannerheim頭兩個字母剛好是中國姓氏中的馬,而當時道臺也是興之所至,提筆稍加思索便又在馬字后寫下了“達漢”兩個字,意思是“天馬行空,直達霄漢”。馬達漢在其1907年1月27日的日記中寫下了這段傳奇故事,并且對馬達漢這個名字很是受用。
或許是馬達漢的名字給他帶來了好運氣,真的直沖霄漢,這個俄國間諜出身的小人物,后來成為芬蘭元帥,最后擔任了芬蘭共和國總統(tǒng)??梢哉f,在給喀什拍攝照片的所有攝影師中,馬達漢是職務最高的攝影者。
從1906年到1908年,馬達漢的足跡不僅僅止步于新疆,他相繼穿過了甘肅、陜西、山西、河南、河北等省,直到北京才終止行程。二年中行走路程有14000余公里,沿途拍攝各類照片1370余幅,有305幅發(fā)表在他的旅行日記中。
清末西方探險者在中國境內探險,一般都是打著探險或科考的名義進行秘密間諜工作,或是進行地圖測繪,或是拍攝軍用照片,而在他們所撰寫的回憶錄中絕少談及所帶測繪工具及照相設備的具體型號,馬達漢在其日記中對此也是遮遮掩掩,欲言又止。

多年前,曾有一部電視專題片《馬達漢·古道諜影》,以情景再現的方式專門演繹了馬達漢在新疆期間的探險歷程,還特別展示了馬達漢以相機為交際手段,為達官貴人照相的場景。所有的場景,除了馬達漢拍攝的照片,其他的動態(tài)畫面都屬于情景再現形式,從視頻中可以看到,馬達漢使用的是笨拙的相機,放置在粗大的三腳架上,取景時要用布蒙住相機與頭部,類似于早期照相館標準照的拍攝方式。
我一直懷疑這樣的相機是否適合馬達漢這種長途跋涉的探險方式,笨重且使用不便。
從《1906-1908年馬達漢西域考察圖片集》中得知,馬達漢所拍攝的照片是9×12厘米規(guī)格的底片,如果是照相館那樣的座機顯然不一定適合這種照片規(guī)格。在《馬達漢西域考察日記》的63頁,記錄了馬達漢在1906年11月20日所用相機出問題的文字:
幾天前,我的相機除了毛病,使我在去和田的路上照不了相,白白耗費時間。糟糕的是,我的備用相機裝在一只木箱子里正在往北運的途中。
可見,馬達漢在探險途中攜帶的相機不是一部,至少還有一部備用機。知網中有文獻提到了馬達漢的相機,寫到馬達漢攜帶了四部相機,但沒標注此說出處,我閱讀時做了標記,可后來找不到是那篇文章了,重新檢索也沒翻到,只好先不標明文字出處。憑直覺我認為這篇學術文章不太可信。退一步講,即便是兩部相機,也不可能是座機樣式的機器。

豆瓣上有馬達漢圖片集的網頁(https://www.douban.com/photos/album/1889368339/),出現了一張馬達漢前往中國前在芬蘭練習攝影的照片,照片精度不是很好,無法判別此照片的真?zhèn)渭芭c事實是否相符,但其手中相機的形狀與大小,為確定其攜帶什么相機提供了查找方向,那就是相機是小型化和便于攜帶的。

經過反復搜尋,最終查到了有關馬達漢使用相機的研究文章。文中介紹,馬達漢當時使用的是Ernemann klapp折疊相機,規(guī)格為9×12厘米,但具體是哪一年出產的產品,具體到哪個款式則無從確定。從老相機網頁上找到一款Ernemann klapp折疊相機,可以看到當時這款老相機的大致摸樣,但這款機器比馬達漢所用的時間晚了好多年。見網址:
(http://demo.laoxiangji.com/product-view-id-5054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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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相機網頁上還有一款相似的機器,或許這款1901年的產品與馬達漢使用的相機更接近。網址是http://demo.laoxiangji.com/product-view-id-27325.html 。
現在所能夠確定的是,當時馬達漢攜帶了兩部相機,其中的一部故障相機在1908年賣給了蘭州升允總督的兒子。馬達漢所拍攝的照片,既有玻璃感光板,也有膠片感光板,是一張一張的,不是卷裝的感光材料。從《1906-1908年馬達漢西域考察圖片集》中的照片看,照片的比例的確是3:4,符合9×12尺寸規(guī)格。還可以確定的是,馬達漢在喀什期間沖洗過所拍攝的照相底片,以他慣有的風格,可以推測也曾印制過9×12厘米的照片送給過袁道臺,以便快速拿到出行護照。

馬達漢攜帶相機拍照的目的是間諜性質的,但其最終拍攝回來的照片卻是隨心所欲的,更多的是沿途遇到的人物、風景、動物,反而山口、橋梁、關卡情報之類的的照片不是很多。正是這種無意的攝影舉動,成就了馬達漢的攝影天賦,使馬達漢先是以攝影家的身份出現在中國人面前,其次才是芬蘭的元帥與總統(tǒng)身份。如果馬達漢的相機尚能存世,如果馬達漢當年在中國印制的照片尚能流傳,如果經他之手的相機或照片能走向拍賣市場,因為其特有的身份與經歷,或許能拍出天價,但這樣的場景或許只能出現在未來想象的情景再現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