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常人說來未免俗氣，可偏偏少年的目光卻是真摯而又純粹。

????????他笑笑，心中已有決斷：“好?！?/p>

????????榮華富貴么，他能給得起。

????????少年樂了：“真的假的？”

????????“嗯?！?/p>

????????魏嬰看著身側(cè)之人，并未將這句玩笑話放在心上。眼前之人的身世，他或多或少聽婆婆說起過。生母早亡，家中后母當?shù)?，爹也漸漸成了后爹。幾個異母兄弟容不下他，趁他出門在外痛下殺手，讓他流落此處。老大夫和婆婆在山谷中采藥之時發(fā)現(xiàn)了受傷的他，便將他救了回來。老夫婦無子，對他一直照顧有加，視作自己的孩子一般。怕惹人注目，老大夫還央村中銀匠為他打了一副面具。說起來，自己至今都沒見過他的真容。他又不愛說話，一日頂多五六句。他同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是因為喝了他熬的粥。那時他問自己：“這是何物？”想起前事，魏嬰面上忍不住揚起一抹笑。眼前之人出身必定不俗，只是這是他的私事，他既不愿多言，自己亦不會問。

????????那一日他們在溪邊坐了許久，直至暮色四合，月上柳梢。

????????藍湛看著天邊最后一抹光亮，晚風吹拂，心境卻好似忽然開闊起來。

????????“回去罷?！?/p>

????????他該回去了。

????????回去拿回屬于他的一切。為了母后，也為了北堂一族。

????????少年點頭，二人并肩而行。

????????第二日，他向老大夫和婆婆告知了歸去之意。

????????婆婆似是早有預(yù)料般，替他收拾好行囊。這些時日他穿的衣裳，大半都是婆婆親手縫制的。一針一線，當知其中心意。老大夫則將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交給他，他們此行去鎮(zhèn)上賣草藥，時間比平日里久些，原都是在為他準備。

????????少年亦要去京城，他們二人能夠同行。

????????臨行前一晚，婆婆拉著他的手，關(guān)切道：“此行一定要好生珍重自己。有羨羨帶著你，我總算還安心些?！?/p>

????????他鄭重點頭，少年笑道：“婆婆放心罷，有我在呢?！?/p>

????????婆婆背著他們抹了把淚，又去為他們打點些路上的干糧。

????????第二日晨起，他們辭別了老夫婦，離開了這座寧靜的小山村。

????????少年顯然很是熟悉這一帶的路途，前幾日帶他走的都是少有人煙的小路，省卻不少麻煩。只是越往外走，地方也漸漸熱鬧起來。一日黃昏，少年特意帶他繞去了城郊一間不起眼的鋪子，敲了三下門。那鋪子的老板與少年相熟，開了門，少年低聲對老板交代了幾句。老板進去后屋準備，少年對他道：“馬上便要進城了，你帶著這副面具，終歸引人注意。這家的易容之術(shù)極好，換副人形面具也方便些。

????????他頷首，少年思慮周全。不過——他看著眼前之人的面龐，少年的眼睛很是漂亮，一雙鳳眸同那略顯平凡的容顏不甚相配。他既深諳易容之術(shù)，那么……

????????少年后退兩步：“喂喂喂，別亂看啊?！?/p>

????????“嗯?！?/p>

????????因為此事耽擱了些時間，進城以后天色已晚。他們找了間客棧投宿，少年問老板要了一間房。

????????少年一璧收拾包裹，一璧告訴他：“出門在外，還是要儉省些。再說了，兩個人在一處也安全。”少年打量著床鋪，無比自然地問道，“你睡里面還是外面？”

????????他無言，況且此事也無甚區(qū)別。

????????到懷城時，他設(shè)法聯(lián)絡(luò)上了從前的暗樁。知道他平安無事，這些舊部們自是高興，給北堂府報了信。他讓心腹不必貼身跟隨，自己仍與少年同行。銀錢方面自是寬裕不少，可他依舊愿意與少年同住一間房。

????????到了京城那一晚，兩人皆心知肚明，很快便到離別之期。

????????少年向客棧老板要了瓶酒，打開聞了聞，頗有些遺憾：“可惜不是天子笑。”他揚了揚酒壺，看向他，“陪我喝一杯？”

????????他自知不勝酒力，卻還是答允下來。

????????不過小半杯酒，便讓人腦中清明散去。

????????少年又飲了兩杯，道：“你……要回家了罷?！?/p>

????????他搖頭：“我沒有家?！?/p>

????????少年隨口道：“你爹娘呢？”

????????“我母親……早就過世了。”

????????聽得此話，魏嬰酒醒了三分。他怎么給忘了，還提起人家傷心事，糟糕糟糕。

????????他揉了揉頭發(fā)，想要彌補一二，別扭地轉(zhuǎn)開話題：“至少、至少你爹還在。不像我，從小就不知道爹娘是誰。”

????????屋中沉默一陣。

????????“我父親……殺了我母親。”

????????魏嬰拿著酒壺的手一抖。

????????他發(fā)誓，他真的只是隨口一提。

????????唉。

????????他敲了敲腦袋，這么看來，他們二人身世誰更凄慘些還真說不清。

????????月兒隱去云后，萬籟無聲。

????????……

????????翌日他起身之時，少年已不見蹤跡。

????????桌案上是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并一張字條：“珍重。有緣再會?！?/p>

????????他沒有去找少年，他知道少年入京，有自己的事要辦。而他此番回京，危險重重，一著不慎便踏入死地。他不愿少年和老夫婦一同卷入風波。

????????既已下了決心，便沒有回頭路。

????????三年過去，將所有權(quán)力收歸手中之際，他派人回了那座小山村。

????????繼位之時他想，少年想要的榮華，自己能許給他。

????????可少年，卻再無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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