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池，薩拉米斯巢都

薩姆省

雷基姆

????“他們躲在高爐里?！蔽掷轮惺堪岩桓蓖h鏡遞給卡爾波娃上尉?！耙艺f，他們應(yīng)該體面地出來，讓我們開槍打死他們?！?/p>

????他們在薩拉米斯巢都的深處。這里的空氣令人作嘔，甚至比巢都的其他地方還要糟糕?？諝庵械亩拘允侨绱酥畯?，卡爾波娃甚至戴著呼吸器也能品嘗到它。她的肺部疼痛，頭暈?zāi)垦?。這個地方看起來像地獄,如果周圍的建筑曾經(jīng)有過任何邏輯，那也早已不復(fù)存在了?？雌饋砭拖褚粋€喝醉酒的神把工廠聚集在一起，然后一腳踩下去，形成了酸液、糞便、爐渣和液態(tài)金屬的混合漿液。卡爾波娃厭惡地撇起了嘴唇,她出生在這樣一個地獄般的地方，這給她帶來了不愉快的回憶。她把這些無力和恐懼的記憶從腦海趕了出去,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水坑里的害蟲了,她利用自己的憤怒開創(chuàng)了自己的事業(yè),她的職業(yè)生涯絕不會在這里,在沒膝深的化學(xué)污水中結(jié)束。

????在她的周圍，有12個小隊的士兵站在污水里，但沒有一個是可以直接看見。他們都蹲下等待她的信號。只有沃拉德中士驕傲地站著，一只濺滿污物的靴子踩在一根排水管上，一只胳膊下夾著一根手杖，雙手放在背后。

????“根據(jù)我們從馬路上撈出來的那位紳士說，他們可能更像是一種宗教崇拜，而不是普通的巢都幫派。而且他們似乎與任何分離主義派別都沒有牽連,他們給自己起了一個稀奇古怪的綽號,叫什么血腥黎明兄弟會之類的。情報員的印象是，——在最近發(fā)生的這些事前他們就已經(jīng)行動了很長時間”

????突然有人從高爐里開了一槍,子彈險些擊中沃拉德的頭部，他不得不暫停高談闊論。但隨后他繼續(xù)說，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安贿^，有宗教信仰的人很乏味，不是嗎?”他舉起一只象征警告的手勢?！昂苊黠@，我是說異教徒。上尉你知道我有多虔誠的,事實上，有很多次我……”

????卡爾波娃不再聽了,她已經(jīng)發(fā)展出一種很有用的能力，可以屏蔽掉他所說的大部分內(nèi)容，只在他說一些真正重要的事情時才會回過頭來。她很欣賞他，但他此時完全是紙上談兵。她通過望遠鏡調(diào)整了倍率,掃描了一下高爐,一個敵人也看不見。她不能怪他們的不識趣,也許這里的巢都人渣沒有認出她的士兵墊肩上的卡迪安的標志，但他們會認出他們屠殺巢都地下幫派的高超技巧,他們必須看到帝皇的審判即將下達。

????她說“一定要干凈利落,我不在乎他們是叛亂分子、邪教狂熱分子還是小偷。我要他們盡快被處理掉?！彼{(diào)整了一下望遠鏡，縮小了鏡頭，把整個高爐都包含了進去。它看起來像起重機或井架的底部，但建造規(guī)模巨大——這是一個由大梁和支撐柱組成的高塔，直入云霧中，看起來只要用力一推，它就會倒塌。

????沃拉德點點頭，從腋下拿出手杖，用它在成堆的鐵銹和破碎的巖石混凝土中指了指位置。“自動炮,兩人一組，準備取出主要支架,只需要幾次射擊就足夠了。“他指了指那些藏在視線之外的小隊，他們手里拿著一排令人印象深刻的激光槍、噴火器和榴彈發(fā)射器?！爱斘蓓斔聛碓以谒麄冾^上時，我們就在這兒等著他們的滅亡?！彼q豫了一下，壓低了聲音?！安贿^，我確實在想……在我們下達命令之前，我是否應(yīng)該給這些罪犯一個懺悔的機會?也許這樣會更好一些，”他揮了揮手杖，“我的意思是，在人們面前展現(xiàn)出一點仁慈?！?/p>

????“仁慈?她盯著他。

????“我只是想說，嗯，即使是殺人犯也能在臨終前請求原諒。”

????她仔細打量著他，隱約感覺到一種危險的預(yù)感。沃拉德總是很會夸張作秀,如果不是因為他是一個優(yōu)秀的士兵，為了避免關(guān)于對待優(yōu)秀人才不公的閑話產(chǎn)生，她幾年前就會把他降職。但這次似乎不同。他看起來真的很關(guān)心那些已經(jīng)證明自己是殺人犯和渣滓的人的靈魂。面對他們即將死去的事實，他顯得很不自在。他們一起戰(zhàn)斗了幾十年，她從未見過他這樣猶豫。她搖了搖頭?！摆s緊發(fā)出這個該死的射擊命令，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糞坑了?！?/p>

????他笑了，但笑得又脆弱又勉強?！爱斎豢梢?，上尉?！比缓笏知q豫了一下，環(huán)顧四周，好像希望有人能來幫助他。

????卡爾波娃正要親自下達命令，但這時他似乎恢復(fù)了正常。他搖了搖頭，又尷尬地笑了起來，對著衣領(lǐng)上的耳機下達命令。

????自槍炮開火時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音，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大梁彎折，托架被射擊打斷,高爐開始坍塌。正如卡爾波娃所預(yù)料的那樣，通過炮手們精準地射擊。高爐并不是傾斜倒塌，而是結(jié)構(gòu)本身折疊起來，像手風(fēng)琴一樣，在自己的內(nèi)部坍塌。隨著一陣灰塵、噪音和煙霧的爆炸，整座塔都塌了。最初的坍塌之后是一波下沉，因為礦渣和碎石從周圍的儲存庫中涌了下來。這樣過了幾分鐘后，終于塵埃落定了。然而，這并不能說明什么問題,地下巢都的化學(xué)霧和钷煙霧仍然濃重地彌漫在空氣中，唯一的照明來自遠處某處閃爍的弧光燈，營造出一種無聲閃電的錯覺。

????“女士們，先生們，”沃拉德中士通過對講機頻道對所有班組的人說?！按亮?老鼠很快就要上岸了?！?/p>

????隨之而來的是詭異的寂靜，只有碎石和大梁的呻吟聲打破了寂靜。

????“在那兒，”卡爾波娃說，她透過望遠鏡看到了什么東西?！坝腥嗽谕诔鲆宦贰Ｎ液荏@訝他們還能……”她的話音越來越小?！皠e開槍，“那是什么?”她轉(zhuǎn)向沃拉德，把望遠鏡遞給他。

????“有趣,這看起來更像爪子而不是手,只有三個手指的爪子。

????卡爾波娃又一次感覺到中士的態(tài)度有些奇怪。她曾經(jīng)看到他面對噩夢般的敵人時毫不畏縮，但現(xiàn)在，當一個敵人從廢墟中爬出來時，他似乎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丑陋的乞丐，”他喃喃地說。?

????她奪過望遠鏡，回頭看了看廢墟。這個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自己的上半身拖了出來，正試圖把身體的其余部分也拖出來。但用“人”這個詞并不完全合適。這個人物本質(zhì)上是人形的，但發(fā)生了變異。他肌肉出奇得發(fā)達，近乎不自然，皮膚淡紫色，沒有任何體毛。他笨重的肩膀上掛著幾塊衣服，還有一些看起來像采礦裝備的東西，但他身上還穿著一種奇怪的外殼，似乎是在他的皮膚上形成的——脊狀甲殼，就像昆蟲的甲殼。

????“變種人。”她啐了一口。她以前也見過類似的案例——有些人沉迷異端邪說如此之深，他們的信仰變得如此褻瀆神明，以至于他們的身體和他們的思想一樣病態(tài)。但這一次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關(guān)于它細長的頭骨和抽搐的動作使她想起了一件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全神貫注地想弄清楚為什么這個變種人看起來很眼熟，過了一會兒，她才注意到沃拉德已經(jīng)從排水管走下來，向后靠在墻上?！霸趺戳?，伙計?你以前見過這異教徒?”

????“我以前見過這些異教徒，”他嘟囔著，沒有直視她的眼睛。“我還以為這只是個夢呢,但也許這是一種記憶。”他盯著她。他聽起來不再虛情假意，也不再浮夸，只是有些茫然?！皩嶋H上，我覺得有點奇怪?！比缓笏忠阅欠N奇怪的方式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霸徫遥衔?。這該死的煙霧,我似乎無法清醒地思考了?！?/p>

????她發(fā)現(xiàn)他的行為越來越令人不安，但眼下還有更緊迫的事情。她又打開了對講機頻道。“所有小隊,隨意開火,擊殺所有出來爬出來的東西?！?/p>

????激光束在煙霧中發(fā)出嗚嗚的聲音，閃爍著光芒，就在這個突變體勉強站起來的時候，激光束射進了它的身體。它身體的很大一部分被激光直接切掉，但它蹣跚地向前走著，在殘骸中跌跌撞撞地撿起了一根金屬桿。它一邊跑一邊嚎叫，那聲音令人窒息，既有人聲，也有獸聲。當它走近時，卡爾波娃看到它背上的甲狀背板突出來，最后她意識到這讓她想起了什么?！疤﹤悺！彼洁熘诙l(fā)激光瞄準了這個變種人，最終把它擋在了軌道上。這個生物向后倒了下去，鮮血和器官濺了出來，但它身后的一根管子突然噴出了一股快速移動的物體。

????“各小隊，隨意射擊，”她重復(fù)了一遍，抽出自己的短槍，站起來瞄準。激光束從幾十個方向射出，刺穿了變種人，但他們似乎完全不在意，瘋狂的沖進了彈幕中，手里拿著由采礦設(shè)備碎片制成的臨時武器。奇怪的肌肉身體和泰倫一樣的外甲殼結(jié)合意味著需要好幾次射擊才能放慢它們的速度。然后，從廢墟的其他地方，更小的變種人從下水道和通風(fēng)井里涌了出來,數(shù)量如此之多，而且移動得如此之快，這讓她想起了白蟻離開一個被破壞的巢穴。他們好像從人類變成了泰倫，她想道,異形會不會傳播了某種附身于人的傳染病?他們大多有四只手臂和爪狀的手，有些裝備精良的甚至拿著自動武器，穿著防彈衣。

????“火焰噴射器!她厲聲說。

????火焰在黑暗中撕裂，把變種人包裹在一層厚厚的火焰中。

????讓卡爾波娃惱火的是，即使這樣似乎也不足以減緩野蠻的泰倫先鋒，然后，就在她要下另一個命令的時候，她聽到了采礦激光的尖銳嗚鳴聲，她趕緊躲到了路障后面。

????她周圍的建筑物發(fā)生了爆炸，在空中拋射出大塊的金屬構(gòu)造。當她蹲下來時，她聽到了各種驚恐和痛苦的嚎叫，以及建筑物倒塌的聲音。

????“十二小隊到十九小隊。”她對著人群吼叫，提高了嗓門蓋過了喧鬧聲?！斑€擊”。

????回答的聲音在她耳邊噼啪作響，證實她下達的命令已經(jīng)被聽到了。她切斷了對講頻道，站起身來，越過了街壘瞄了瞄，臉上露出了獰笑。這終于變成了一場值得打的仗。

????子彈從四面八方射向變種人,猛烈的炮火照亮了煙霧，把它變成了耀眼的白色裹尸布?！八行￡牐斑M，”她一邊說，一邊開槍，大步穿過廢墟和冒煙的尸體。

????一個變種人撲向她,她揮刀猛擊，砍下了它的頭，然后以防萬一向無頭尸體連開數(shù)槍?！安灰周?，”她說，一邊前進，一邊揮砍射擊。

????她的小隊在她周圍向前沖去，聚集在變種人爬出來的出口管道上。當她走到水管旁時，戰(zhàn)斗已經(jīng)快要結(jié)束了,她感到一絲失望。當小隊殺死最后幾名變種人幸存者后，就只有零星的幾次交火了。

????“上尉，”沃拉德說著，費力地穿過一片狼藉，走到她身邊，用他的佩刀指著那堵滿尸體的洞口。“讓我來吧?”

????她搖了搖頭。然后她打開手槍上的射燈，對準黑暗，蹲下身子往里面看。她看到了更多死去的變種人，但里邊已經(jīng)沒有任何活動跡象?！安紕趥愂勘彼f，回頭看了看在她身后列隊的小隊?！肮茏永镉凶x數(shù)嗎?”

????一名士兵脫離了隊列，拿著一個手持設(shè)備敲打著?！皼]有任何活動或生命跡象,上尉?！?/p>

????她點了點頭，用她的刀尖戳了戳一些尸體，然后走向管道，彎腰爬過尸體?！白屛覀兛纯此麄?nèi)绱藷嶂杂诤葱l(wèi)的是什么。布勞倫，跟緊點，如果發(fā)現(xiàn)動靜就告訴我?！?/p>

????她的燈來回切換，在她靴子周圍汩汩作響的廢液上閃閃發(fā)光。她走近時，又肥又油的老鼠蹦蹦跳跳，但沒有其他生命的跡象?！八麄儾活櫼磺?，”她嘟囔著，“就是為了保護一條舊排水溝。她抽了抽鼻子，厭惡地說道?！熬蜑榱艘粋€臭氣熏天的排水溝?！笨諝庵袕浡还捎痔鹩帜伒某粑?，嗆得她嗓子都想吐了。

????她聽到了武器和防彈裝甲的碰撞聲，她的士兵們跟著她走進了黑暗中。幾分鐘后，她看到前面亮了起來。那不是流明燈的刺眼強光，而是溫暖的、變幻不定的火光，她感到一陣熱浪席卷了她的臉。她走到管道的一端，停了下來，蹲在洞口，低頭看著她的小手槍。這條管道通向一個看起來像水池的地方——一個圓形的蓄水池，可能曾經(jīng)儲存過一池燃料，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干涸了。房間中央有一個已經(jīng)壞掉的泵，那就是燈光的來源。

????“王座啊，”她嘟囔著，走進房間，盯著水泵?！澳鞘鞘裁?”

????水泵頂上有一堆火在燃燒。有人把人的尸體堆在上面，點燃了——頭和四肢，堆成一堆，向空中冒著黑煙。

????“他們在煮人吃嗎?”她慢慢靠近，舉起手槍，因為她注意到還有其他的進水管從污水池引出來。但當她走近那堆殘骸時，她發(fā)現(xiàn)它們不是用來當飯吃的。地板上的水泵周圍用血畫著神秘的符號。

????“這是一個祭壇，”沃拉德中士從黑暗中走出來說，士兵們分散在房間周圍，槍對準了出口。

????“看來是這樣，”卡爾波娃說著，跪下來研究這些痕跡?！昂懿粚こ！！八谠S多不同的戰(zhàn)區(qū)都遇到過不同的邪教分子，他們的瘋狂通常有一種一致性。他們身上經(jīng)常帶著她在其他星球上見過的符號的微妙變種，但這些涂抹與她以前見過的都不一樣。它們就像蛇，繞著異形掠食者的頭扭動，頭上長著三根刀刃一樣的長牙。“看起來像個泰倫，”她說著，用燈照著那個怪誕的形象。“這些人在向異形祈禱。當她仔細研究祭壇時，她突然感覺到可怕的事情即將發(fā)生。她試圖不去想它，但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一種不祥的、正在形成的威脅使她回頭看了看。

????沃拉德就站在她身后。他看起來很糟糕。他臉上的血色都消失了，看上去好像要生病了。她盯著他?！澳憧催^比這更糟糕。”

????他搖了搖頭，皺著眉頭?！霸徫?，上尉。我……我擔心我可能……我不是我自己了?！?/p>

????“不是你自己?”她站起來，抓住他的胳膊，向涌進水池的士兵們點了點頭?！澳贸鳇c骨氣來?！?/p>

????“我以前見過這種情形，”他說，用劍指著異形的臉?！拔以趬衾镆娺^它?！彼婀值匦α恕！吧衔荆蚁胛爷偭??！?/p>

????“請原諒我，上尉，”近旁的一名士兵說，對那一團團的涂抹點了點頭。“這個我也見過。我想它叫噩兆者。”

????卡爾波娃感到一陣憤怒。她想了一會兒才明白原因，然后恍然大悟——地板上的那張臉她也很熟悉。她一直試圖隱瞞關(guān)于自身的真相，但噩兆者這個詞把真相暴露了出來。她怎么了?她想承認自己已經(jīng)明白了沃拉德所說的話，但隨后她意識到周圍的士兵都在用恐懼的目光盯著這幅畫。這種不祥的感覺已經(jīng)上升到這樣的程度，以至于她覺得自己想從排水管趕緊沖回去。她平靜地說“都是因為空氣被污染了,它讓我們的思想蒙上了陰影。這地方有毒,我們在這兒待得太久了?！?/p>

????她回頭看了看燒焦的身體部位和惡心的涂抹畫像。她怎么會變成這樣呢?經(jīng)過幾十年的培訓(xùn)和服務(wù)于帝皇，如今她卻在下水道里爬來爬去，腦子里滿是令人抓狂的畫面。她一直想證明自己的能力，而現(xiàn)在，在這個惡心的坑里，她覺得自己快要被恐懼淹死了。

????“燒了它，”她啐了一口，轉(zhuǎn)身要走?！叭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