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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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三四天，拍攝工作進展的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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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導(dǎo)的拍攝順序安排的比較合理——在可操控的范圍內(nèi)，把GIFT日常的群戲和一些外景安排在了最開始的幾天，給予了演員們足夠的適應(yīng)和緩沖時間。戲份不難，演員進入角色也比較輕松。

沒有自己戲份的時候，如風(fēng)一直跟在任政身邊。搬一把小馬扎，無比乖巧地坐在林昆身后的角落里，看著任政和林曉揚、齊昕對戲，從林導(dǎo)的監(jiān)視器里，以林導(dǎo)的視角去觀察成片最終呈現(xiàn)出來的效果。偶爾也會觀察林昆看片時的反應(yīng)，通過他的表情動作，揣測林昆對一段片子的觀感和想法，再去復(fù)盤這段表演的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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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機第四天，如風(fēng)照例坐在他的專屬小馬扎上觀察。

一雙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正在思考林導(dǎo)為什么皺眉頭了呢？想得入神，林昆突然回過頭來看著他。如風(fēng)嚇了一跳，慌忙點了下頭，站了起來。

林昆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過去。

如風(fēng)有點兒忐忑地走了過去，手足無措地打了個招呼，“林導(dǎ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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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呢？”

如風(fēng)有點兒窘迫地指了指監(jiān)視器，“這個。”

林昆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指揮旁邊的助手把如風(fēng)的小馬扎搬到他身邊來，“你就坐這兒吧，隔那么老遠能看清么？”

如風(fēng)乖巧地點點頭，坐下了，“謝謝林導(dǎo)?！?/p>

“叫我昆哥就行?！?/p>

“哦，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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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哥，”如風(fēng)鼓起勇氣問他，“你剛剛為什么皺眉頭？”

林昆用老師父教徒弟一般的慈祥口吻，耐心地解釋起來。

“剛剛這一段，任政的反應(yīng)是OK的，小揚的反應(yīng)不太對?！绷掷フf，“郭昇在猶豫要不要離開。如果他選擇自己一個人離開，那他就背叛了丁月對他的愛，也背叛了你們幾個的友情，所以他面對丁月的時候，表面上和平時無異，內(nèi)心帶有深深的愧疚，和疑慮。但是丁月這時候并不知道他的想法，應(yīng)該是完全日常的狀態(tài)，”林昆抬手指了指屏幕中林曉揚的臉，“你仔細看，覺不覺得她的表情稍微給你透露出了一點兒信息——她知情?！?/p>

“人知道一件事和不知道一件事，心理底層的高度不同，反應(yīng)在表象上，就是微表情會有細微的差別，”林昆說，“能在特寫鏡頭里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緒和微表情，在知情的前提下演繹不知情，這其實應(yīng)該算演員的基本功，只不過能完美做到這一點的演員，并不多?！?/p>

“所以，”林昆對如風(fēng)笑了笑，“這一條不能過，得重來?！?/p>

“嗯嗯，明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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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表情啊，，這么苛求細節(jié)盡善盡美的么？

季小風(fēng)瞬間壓力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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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昆站起身，低頭囑咐了如風(fēng)一句，“你如果想觀察，可以自己倒回去再看一遍。以后，就別貓在角落里了，坐我身邊看就行?！闭f完朝著不遠處的任政和林曉揚大步走了過去。

如風(fēng)會心一笑，沖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謝謝昆哥~”

林昆沒回頭，朝他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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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收工休息的時候，如風(fēng)照例貓在任政的休息室里，倆人面對面吃著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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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劇組要給如風(fēng)單獨準(zhǔn)備一間休息室，被任影帝大手一揮給否了，“他跟我一塊兒，給我倆一間寬敞點兒的就行?！?/p>

不符合慣例。不過，劇務(wù)老師心照不宣地笑笑，也沒再多說什么。這哥兒倆關(guān)系好到能穿一條褲子，衣食住行全綁一塊兒，全組人都知道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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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風(fēng)飯吃到一半兒，手機響了下。他劃開看了一眼，吳謂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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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ctor小吳：風(fēng)哥，教練讓我告訴你，這個周五科目二考試，他幫全班都約上了，問你能回來不。如果這期參加不上，約下期就得一個月之后了。

WIND：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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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了手機，如風(fēng)開始發(fā)呆了。

三魂七魄自主自發(fā)地開始往千里之外的某個人身上飛——

如果回去考試的話，，就可以見到顧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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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風(fēng)！”任政敲了敲如風(fēng)手邊的桌面，“盒飯都涼了！”

“。。?！比顼L(fēng)悻悻地拿起筷子，繼續(x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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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政一見他這神情恍惚的傻樣兒就想逗他，“顧魏的微信？”

“咳，，”如風(fēng)差點兒被一口土豆絲噎住，“不是。”

“騙鬼呢你？”任政嘴角噙著壞笑，繼續(xù)逗他，“不是顧魏的微信，你能這么茶不思飯不想的？”

如風(fēng)小臉兒瞬間紅了一片，聲音低不可聞地說，“我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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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嘛，確實不是顧魏的微信。

但是茶不思飯不想嘛，，，確實是因為顧魏。。。

——想到這一節(jié)，某人的耳朵也沒能幸免，也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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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政一張八卦臉湊了過來，“顧魏跟你說啥了，把你小樣兒整這么興奮？”

“。。?！蹦睦锱d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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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風(fēng)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跟任政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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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回去唄！”任政笑著說，“去去去，請假去，趕緊飛回你老公身邊~”一邊恨不得拍胸脯跟他保證，“你要是請不下來，還有我呢，哥哥高低把這個回家見情郎的機會給你拿到手！”

又“老公”又“情郎”的，如風(fēng)已經(jīng)懶得再糾正他的措辭了，，“這不太好吧，才開機幾天就請假？”

“就現(xiàn)在請假最好，”任政給他認真分析著形勢，“現(xiàn)在在走群戲，你離開的話問題不大，先拍寧小楓沒從美國回來之前，我們仨在一起的戲就行。你和齊昕，你倆的戲都在前邊，順序也好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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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框架已經(jīng)定下來了——先拍四個人一起的戲，之后是季如風(fēng)齊昕和其他人的對手戲，這樣他倆拍完就可以殺青離組。任政和林曉揚的感情戲是重頭，放在后面。當(dāng)然，具體的順序還要依據(jù)不同的場景來調(diào)度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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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過些天拍你和林曉揚的戲，你想走都走不了了?！?/p>

“季小風(fēng)，”任政翹著二郎腿，瞇著眼睛看著他，“我看你跟昆哥，最近處得挺不錯啊~~~是你自己請假，還是哥哥我?guī)湍闳フf？”

如風(fēng)硬著頭皮說，“我自己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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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天拍攝全部完工，林導(dǎo)喊了聲“辛苦！”，演員和工作人員們?nèi)齼蓛傻貨_他點頭行禮，之后做鳥獸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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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風(fēng)站在門口不遠，垂著個腦袋，猶猶豫豫地杵在當(dāng)?shù)?，不太敢上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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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風(fēng)？”林昆發(fā)現(xiàn)了他，朝他走了過來，“找我有事兒？”

“也沒什么事兒?！比顼L(fēng)還是覺得請假不太好，轉(zhuǎn)身就想走了。

林昆看他這副樣子覺得好笑，拍了拍如風(fēng)的肩膀，“我有這么可怕么？”

倒不是多可怕，如風(fēng)只是覺得自己因為這種小事兒請假，特別不應(yīng)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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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來吧。”

林昆叫上如風(fēng)，往導(dǎo)演休息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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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彼泻羧顼L(fēng)坐下，順手接過助理遞過來的罐裝咖啡，遞給了如風(fēng)。

“謝謝昆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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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昆仔細打量著如風(fēng)，片刻后說，“季驍云，是你姐姐？”

如風(fēng)猛地抬起了頭，“您真認識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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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姐倒確實做過演員助理，但一共也沒干多長時間。他之前還以為那些網(wǎng)友為了抹黑他無所不用其極，在胡編亂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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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林昆莞爾一笑，“認識很多年了。我剛認識她那會兒，她才二十出頭兒，你的話，估計還在上小學(xué)？”

“。。?！蹦挠心敲葱?，高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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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前，林昆還沒有轉(zhuǎn)型做導(dǎo)演的時候，和影后周昀合作過一部片子。歌舞片，一個摻雜著懷舊與感傷情調(diào)的愛情故事。周昀飾演一位為了成名不擇手段往上爬的歌舞女郎，他的初戀也在她的“手段”范疇之內(nèi)；林昆飾演周昀的初戀，一個懷揣著夢想沉溺于美好愛情表象里的電影系大學(xué)生。

這部片子前前后后拍了七個多月。當(dāng)時季驍云還沒有轉(zhuǎn)型創(chuàng)立“Cherish珠寶”，彼時的她還是周昀的小助理。林昆和周昀作為男女主角，大部分戲份都重疊在一起，經(jīng)常在同一間休息室里研究劇本、對戲，順帶著，季驍云對這位大哥哥也頗為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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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驍云，季如風(fēng)，，，”林昆微微挑起嘴角，竟透出幾分俏皮，“我早就該想到，你們是姐弟。”

如風(fēng)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脖頸，沒說話，等著林昆繼續(xù)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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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會兒，小云經(jīng)常扎著個丸子頭，瘦瘦小小的，特別可愛，”林昆說，“人也特別細致周到，做事情很讓人放心?？梢哉f是無可挑剔了，不管是作為助理，還是作為妹妹。我和周昀都很喜歡她?！?/p>

這一點如風(fēng)倒是相信。他這個姐姐，從小就給他一種長姐如母，慧質(zhì)賢德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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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小云，很多地方還挺像的~~~”

“多少年過去了，小云現(xiàn)在也是個女強人了?！绷掷パ凵裢虼巴猓锌艘痪?，“歲月經(jīng)年，白云蒼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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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風(fēng)，你找我，是有事兒吧？”林昆回神兒看著如風(fēng)，問到。

“昆哥，我想請兩天假?！?/p>

林昆笑了，“就這事兒？”

“。。?！比顼L(fēng)略微尷尬地點了點頭。

“沒問題，小事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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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如果見到你姐姐，代我問聲好?！?/p>

“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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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風(fēng)訂了周五凌晨的機票。下了飛機之后，第一時間聯(lián)系了吳謂，倆人一道去了考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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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考試場地出來，才下午兩點多。

吳謂問他要不要去醫(yī)院看顧老師，如風(fēng)拒絕了，順便囑咐著，“別把我回來的消息告訴你親愛的顧老師哦~~”

“哦哦，懂的懂的，”吳謂一本正經(jīng)地回到，“小風(fēng)哥想給顧老師一個驚喜！”

如風(fēng)無奈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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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喜么？

應(yīng)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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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風(fēng)直接去了顧魏家。

拿自己那把備用鑰匙開門的時候，手有點兒抖，差點兒把鑰匙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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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他無法形容，有點兒類似近鄉(xiāng)情怯，但又不完全是。

像是困在冰天雪地和熊熊烈火之間，興奮與彷徨竟奇怪地對立又共存于同一副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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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云，暮為行雨。

也許，只有身體的狂歡，才能消弭心頭如影隨形的焦慮和不安。

——想牢牢抓住顧魏，是不是必須要經(jīng)由這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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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風(fēng)啊，你到底都在干些神馬?。。。?/p>

飛越紅塵兩千里路，就是跑回來千里求艸的么？

你可真行。。。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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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風(fēng)坐在沙發(fā)上，一根又一根地抽著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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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很亂。

期待著什么，卻也在內(nèi)心深處的潛意識里，抵觸著，害怕著。

他不想淪為顧魏的胯下之臣，亦不愿為情所困，迷失自我。

可偏偏又——

好死不死地，

那么那么地，

愛顧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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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如風(fēng)深深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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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明天的這個時候，從心到身，你就完完全全地，是顧魏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