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花】Hannover漢諾威情人
重啟后 復(fù)健期 所謂愛情
? “我會精心挑選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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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解雨臣為何情緒不對,思慮再三,無非是天太冷輕軌太慢教堂太高。
? 兩人在廣場不歡而散,他的單衣在四面棉服毛呢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留了個單薄挺拔的背影,卻沒留任何帶情感的眼神或言語,只徑自向街角停的車走去。
? 黑瞎子只能跟上。
? 他的確不是個體貼的愛人,或許這種天氣不適合禱告,不適合淋雨,不適合床事。
? 只是他不肯給提示,讓人生了些摸不準(zhǔn)的慌亂。記憶只能慢慢回溯,摸索著思慮究竟哪里得罪了他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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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中歐的光線每個角度都是冷的,映著亂糟糟的老地板。
? 他們的公寓距離萊納河很近,房子里過去那個固執(zhí)的巴伐利亞老頭不知所蹤,因此很久沒有人催他交房費,黑瞎子表示了疑惑,但還是心安理得重新住了進來。
? “你上次見他是什么時候?”解雨臣發(fā)問。
? “四十年前?!焙谙棺影阉牡醣蹘нf過去。?
??
? “那四十年前他什么年紀(jì)?”解雨臣低下頭用犬齒費力地一點點調(diào)整尼龍搭扣。
? “八十啊。”黑瞎子頓悟,靠著窗若有所思點點頭。
? “沒有人會再等你四十年的?!苯庥瓿及炎约捍蚶砗?,甚至袖口的褶皺都仔細(xì)捋順,最后一次確認(rèn)了一下自己沒有藥水和碘酒的味道。
? 他從床上站起來,走到窗臺前,示意可以出發(fā)了。
? 站在房間明暗交界線處的男人轉(zhuǎn)頭看向他,卻遲遲沒有動作,就這樣看了很久,像端詳昨天在集市教堂看到的墜天使雕像一般。
? 解雨臣熟知這種眼神,介于看藝術(shù)品與金錢之間,熾熱卻尊重。
? 于是那件熨帖的襯衫被揉攥成一團與床單絞在一起,他們花費了一個上午的時光來復(fù)述昨晚無意義的撩撥與掙扎,又用一個午餐的時間來溫習(xí)重復(fù)那些嗚咽音節(jié)。
??
? “我累了?!?這句話沒有什么效果,達不到任何威懾力甚至憐憫。
? 解雨臣的頭頂已無數(shù)次撞到大理石的水槽,廚桌的石板上有個粗糙的毛刺,因動作不停硌撞他的后腰。
? “我……很疼?!彼麌@氣一般放棄,還能活動的那只手臂頹喪遮住眼。
? 這三個字很有成效,黑瞎子對這句話很敏感,幾乎瞬間停了動作,下意識去翻看他的舊傷口。
? “很遺憾?!彼粑鸱艽?,單手把他撈起來,讓他靠在他頸窩休憩。
? 是因為沒盡興嗎?黑瞎子苦惱。
? 午后,解雨臣叼著煙坐在床邊的地板看文件,兩摞白紙齊整碼在床上,又因窗口大開灌進來風(fēng)瞬間滿屋飄飛,黑瞎子手停在窗把手上,做了個不太有誠意的抱歉表情。
? 他逆著風(fēng)口與光束走過來蹲到解雨臣身邊,倚著他看那上面的內(nèi)容,順便湊過去用嘴銜下了他的香煙。
? “抽煙早死?!彼钡鹬鵁熒钗艘豢?,有高檔的焦香與余味繞過鼻腔。
? “那還搶?”解雨臣眼也不抬。
? “我不一樣?!焙谙棺邮嫣瓜蚝罂孔〈采?,“我想早死。”
? 解雨臣用一只手慢慢收起一地的文件,并不做表示。
? “我給你寄的信為什么不回?”黑瞎子湊近,討嫌地拉扯他。
? 解雨臣沉默一下,從一旁的大衣暗袋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空白硬紙甩到他身上。
? “這個?白紙。”
? “誰說的,我用盲文寫的?!焙谙棺宇^擱在床邊,仰頭吐出縷殘煙。
??
? 解雨臣看了他一眼,轉(zhuǎn)過頭,重新那過那張紙,用手指輕輕摩挲了兩下,平坦得很。
? “沒有內(nèi)容?!彼露ㄕ摗?/p>
? “對,因為我也不會盲文?!?/p>
? 是因為寫信的紙質(zhì)量不好嗎?黑瞎子想,可他就是用的解雨臣辦公室的打印紙啊。
? “我餓了?!?/p>
? 黑瞎子頭枕著解雨臣的腿宣布,“再不吃飯我可能會把你先吃掉?!?/p>
? “快遞就在門廊,我說過很多次?!?/p>
? “你看到了為什么不搬上來?”
?
? ?解雨臣放下手里的手機,吊著一只手臂冷靜注視著他。
? “Tut mir leid.”黑瞎子迅速起身,掛著笑輕輕勾了一下他的下巴讓他消消氣,而后出門下樓。
? 解雨臣看了眼他去的方向,嘆口氣站起身跟了過去。
? 樓梯受潮多年,不僅木板翹浮,走上去還吱呀作響,讓人懷疑樓梯間還住著一位愛用舊式紡輪的女士。
? 黑瞎子臨街站著為他持著門,直到解雨臣走出門廊才利索一甩,聽著關(guān)緊門的咔噠一聲,吊兒郎當(dāng)兩步走下陽光斜照的舊階梯。
? “一個問題?!苯庥瓿寄弥謾C站在冷風(fēng)卷過的路中間。
? “榮幸之至。”黑瞎子整抱起快遞,仔細(xì)查看了一下來源地,Shouguang.
? “你喜歡帶鑰匙嗎?”他發(fā)問。
? “不喜歡?!焙谙棺由焓秩ダT把手,瞬間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他們被反鎖在門外了。
? 他推了推墨鏡,抬頭看了一眼二樓打開的露臺窗,轉(zhuǎn)頭安慰道,“三分鐘解決。”
? “好?!苯庥瓿键c亮了他的手機屏幕,顯示處已經(jīng)走了半圈的倒計時表。
? “靠?!?/p>
? 黑瞎子幾乎瞬間翻身躍過樓梯,向后一個加速,飛身蕩起抓住了一邊的排水管道,抬頭推演了一下距離后利落騰空一躍倒別住了窗口,后腰發(fā)力迅速鉆進了窗口。
? 解雨臣聽見樓梯震耳欲聾的承重聲,一個重物猛得撞在了門板上,把手瘋狂擰動了兩下卻又停住了,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下。
? “你喜歡帶鑰匙對嗎?”
? 解雨臣繞了繞鑰匙圈,聽著整串發(fā)出悅耳的叮鈴響動,“對,你還有三十秒?!?/p>
? 黑瞎子側(cè)耳聽了一下他的位置,而后活動了兩下筋骨,“足夠了?!?/p>
? 轟。無數(shù)細(xì)小飛塵與木屑橫飛的背景聲下,解雨臣略一頓,看到男人踏著轟然倒塌的門板走出來,淡然揮了揮塵煙,俯身搬起了那箱青椒,留下一句“記得關(guān)門”。
? 難道是青椒炒糊了的原因嗎?黑瞎子思忖著。
? 他單手把著方向盤思索推演,在擁堵的主街跟隨沉默的車流緩慢向前。
??
——
? 解雨臣從右后視鏡看著將暮灰蒙的天,恍惚看到了舊工業(yè)革命時代創(chuàng)作的重霾世界。
? 車?yán)锉韧饷娓?,他住院太久衣柜里沒有一件冬衣,如果不是黑瞎子,他或許不會選擇住出來。
? 兩人沉默良久。
?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解雨臣略蜷起身,看著擁堵的攝政街開口。
? “為什么來德國找我?”他看向黑瞎子。
? 這個問題沒有意義,就像問一件醫(yī)學(xué)常識或風(fēng)序良俗。黑瞎子還是想了一下,想起三天前回到這間他很多年前唯一租住過的公寓,推開門解雨臣笨拙地用一只手掛窗簾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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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單手撐著臉,銜著軍牌懶散看向遠處市政廳的塔尖。
? “因為天太冷。因為教堂太高。因為輕軌太慢?!?/p>
? 解雨臣再不理,又看著另一側(cè)窗外繼續(xù)問。
? “還有一件事,”他遲疑了一下,“你身上的傷哪里來的?!?/p>
? 他的腹間有刀傷,手臂纏著沾著血漬的一圈繃帶,顴骨下甚至有條彈痕。他初次在漢諾威出現(xiàn)時,狀態(tài)疲怠得很。這讓他記掛了許久,可每次問到,他都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 “幫一個朋友處理點事?!焙谙棺踊卮穑衍囃T诮诌?,手臂隨性從后座取了個巨大的包過來。
? “哪個……”解雨臣后半句沒說出口,被一件羽絨大衣裹了進去,他剛把頭冒出來,臉上就被不講理地圍了兩圈圍巾。
? 他便沒有了后話,試著從里三層外三層掙扎出來,黑瞎子想起什么,在衣服內(nèi)側(cè)口袋掏出一朵枯干凋敗的海棠花,單手遞到解雨臣面前。
? “Ich werde eine Blume sorgf?ltig ausw?hlen.”
? 解雨臣德語并不很通,問他什么意思,黑瞎子轉(zhuǎn)過來看了他許久,而后湊近,略挑起圍巾,惡作劇般恰蒙住了他的眼。?
? “我會精心挑一朵花?!彼吐暤?。
? 呼吸聲驟沉,今天的吻有季風(fēng)與海棠的味道,不適當(dāng)?shù)臏厝崤c綿長,他持槍與拉琴的手拂過下頜,仿佛骨子里西歐的浪漫落在他唇角時統(tǒng)統(tǒng)化了溫潤謙卑。
? “我會精心挑一朵花,只為見你,雖然我不怎么喜歡花,但我很喜歡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