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改簽,也不想改簽，王曉佳在車站枯坐著，一晃神,已經到了不得不說再見的時間了。她按照原定的車次回到了檸城。

　　抵達檸城家里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家里一片漆黑,只有王斯愉門縫底下透出幽微的光。鞋柜里依舊沒有屬于王曉佳的拖鞋，王曉佳怔怔地坐了好幾秒,換好鞋,收拾好心情走往王斯愉的房間。

　　她抬手敲門，不過兩下，門開了。王斯愉環(huán)胸倚著門,唇角是顯而易見的譏誚,“喲，讓我看看，這是誰回來了？”

　　王曉佳勉強掛著笑問：“小魚，叔叔阿姨呢？加班嗎？”

　　“我哪里知道。”王斯愉哂笑,“你文曲星都不知道的問題,我能知道？我爸媽知道你這個大忙人還能分心關心他們，不知道得多感動?！?/p>

　　“小魚……”王曉佳無措。

　　王斯愉最討厭她這幅樣子,好像全世界就她最委屈、最無辜、最無害，最需要別人心疼。連陰陽怪氣的笑臉都不想給她了，“你還有事嗎？沒事別在我眼前晃惡心我了好嗎？”

　　王曉佳臉色“唰”得變白，笑撐不住了，卻還是關心她：“你吃飯了嗎？”

　　“我爸媽不在,你別裝了好嗎？”王斯愉像被戳到了什么神經,聲音驟然提高了八度,整個人暴躁了起來，“你裝什么裝,你裝什么！”

　　真的關心她，就不會明知道她高考失利最需要安慰，卻躲到現(xiàn)在才回來。

　　她轉身回房間，忽然撿了個什么起來，狠狠地朝門口一擲。箱子撞到門板上，發(fā)出“砰”一聲巨響，蓋子被撞開了，里面被劃破的本子、折斷的水筆、砸爛的兔子擺件……支離破碎、掉落一地。

　　是蔣蕓元宵節(jié)送她的禮物。

　　王曉佳低著頭愣愣地看著，像是反應不過來。

　　“你裝啊！你再裝?。　蓖跛褂渑?。

　　最后一點念想也沒有了。痛苦后知后覺地襲來，王曉佳抬手扶在門框上，眼前忽然一陣一陣地發(f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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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她聲音澀得像被砂紙磨礪過。

　　王斯愉眼圈也紅了起來，“為什么？王曉佳你居然問我為什么，我還想問你為什么？”她淚水滾了下來，忍無可忍：“為什么你要回來！為什么你要出現(xiàn)在我家里！為什么我爸媽要收留你！為什么你事事都要比我強一頭！為什么你要害我上不了一高，現(xiàn)在還要上不了大學，為什么！”

　　“為什么你爸爸毀了別人的一生還不夠，你還要來毀我的一生?！彼沟桌?。

　　一步錯，步步錯，從王曉佳出現(xiàn)在她家的那一刻起，就什么都是錯的了！

　　“王曉佳，你不是不想回來嗎？你還回來做什么？滾啊，你滾出我家??！”

　　王曉佳渾身發(fā)寒，搖搖欲墜，下唇咬得鮮血淋漓，卻連一聲稍重的喘息聲都不敢發(fā)出。她該說“對不

　　起”的，可悲哀與悲涼壓彎了她的脊椎，這樣直立站著，已經花光了她所有力氣。

　　對不起，不是王斯愉想要聽的。

　　王斯愉忽然狠狠地踹了門一腳，一把推開了王曉佳往門外走，“好，你不走，我走，我走行了吧！”

　　王曉佳又急又暈，沒扶穩(wěn)門框，摔倒在地?！靶◆~……”她聲音微弱地叫。

　　王斯愉沒有回頭看她，晃動著的腳步，漸漸與黑夜融為一體。

　　王曉佳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曉佳再次擁有了意識，掙扎著睜開了眼。眼前先是刺眼的光亮，漸漸的，光亮顯露了它的形狀，是天花板，王斯愉房門口的天花板。是她該待的真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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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好像是暈倒了。

　　如果永遠不會醒了就好。有那么一瞬間，她閃過這個念頭，隨即被自己驚駭?shù)搅恕?/p>

　　在冷淡的光亮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女人溫柔的笑臉：“來來，你是媽媽的小太陽，媽媽的希望?！?/p>

　　媽媽……

　　不可以的。她要好好長大的，要長成媽媽想要的那個希望啊。

　　她慢慢地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先給王斯愉打電話，王斯愉不接，她接著給王建濤打電話，告訴他自己和王斯愉吵架，現(xiàn)在王斯愉離家出走了，帶手機了，但是不接她的電話。叔叔說讓她別急，他打電話看看。

　　她掛了電話，從地面上撿起了一條本一直舍不得吃的巧克力，含在口中，緩解暈眩，連包裝紙都舍不得扔，收進了口袋。她扶著門站起身，緩過來后，出門找王斯愉。

　　氣虛地走到了一樓，王建濤電話進來了，說王梅芬聯(lián)系上王斯愉了，現(xiàn)在過去找王斯愉了，沒事，別擔心。

　　王曉佳心稍安一點，蒼白著臉，記起來去對面街邊的便利店買了一個面包，吃下了今天的第一頓飯。

　　二十分鐘后，她在客廳里呆坐著，不放心地給王梅芬打去電話，問王梅芬找到王斯愉了嗎，王梅芬沒好氣地回了個“找到了”就把電話掛了。

　　王曉佳松了口氣，心徹底放下。

　　她把被王斯愉毀壞的珍寶一一撿回了箱子里，打開行李箱，小心地放好，關上，拖進房間里暫放著。

　　一直等到了十點多，王建濤一個人回來了。他說王斯愉去外婆家了，今晚就先不回來了，王梅芬在那邊陪她。

　　王曉佳說好，主動向王建濤

　　道歉：“我不該和小魚吵架的?！?/p>

　　王建濤無奈，摸了一下王曉佳的頭：“她，我還不知道。叔叔不怪你。她想復讀，我和她媽不肯，她最近每天都跟揣了個炸｜彈一樣，見誰炸誰。你別和她計較?！?/p>

　　王曉佳點頭，頓了頓說：“叔叔，我明天回老家陪奶奶待一段時間吧?！?/p>

　　王建濤立刻說：“不用！”

　　“小魚心情不好，已經夠煩的了，我是姐姐，我讓讓她，讓她安靜兩天啦?！彼首?/p>

　　俏皮地說。

　　王建濤怔了怔，想到剛剛在丈母娘家的爭吵，最后嘆了口氣說：“委屈你了?！?/p>

　　王曉佳鼻子微微發(fā)酸，但馬上忍住了，若無其事笑道：“奶奶聽到這話肯定要不高興了，回老家怎么就委屈了。”

　　王建濤松了眉頭，慈愛地拍了一下她的頭。

　　當天晚上王建濤給老人打了電話，第二天，王曉佳拖著從蔣蕓家里拖出來的行李箱，再次坐上了班車，流轉到了老家。

　　顛簸多時，她踏進老家院子，關上門的第一時間，老人手上柔韌的竹篾子就落了下來。

　　“我以前和你說過什么，你告訴我！”“啪啪”聲不絕于耳，竹篾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白嫩的身體上，每一下過后，都是一條腫起紅痕。

　　“不要給叔叔嬸嬸添麻煩?！毖例X疼得在發(fā)顫，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王曉佳卻抖瑟著不躲不閃，一顆淚都沒有落下。

　　“還有呢！”老人面目猙獰。

　　“不要惹妹妹不開心?！?/p>

　　“那你是怎么做的！還嫌給家里添的亂不夠多嗎？我當年就應該把你扔出去，管你去死啊?！崩先嗽酱蛟胶荩酱蛟缴鷼?。

　　王曉佳渾身顫抖，口腔里全是血腥味，依舊像從前的無數(shù)次那樣，硬生生地忍著，一聲不吭，只在麻木的疼痛中一遍遍地說服自己，這都是她該受的懲罰。

　　這都是她該有的下場。

　　所以，永遠不要再有不善良的念頭，永遠要做一個好人。

　　*

　　一整個八月，王曉佳在老家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地度日。她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蔣蕓，蔣蕓也沒有找過她。

　　陳熙竹給她介紹翻譯的兼職，問起她和蔣蕓的進展，王曉佳只說蔣蕓其實對她根本沒有其他的想法，是她們一直以來太異想天開了。

　　陳熙竹內疚，覺得是自己瞎慫恿才讓王曉佳有了過多的幻想，王曉佳還反過來安慰她。陳熙竹想起來提醒王曉佳：“你開學以后要不要考慮換個宿舍呀？她每天在你面前晃，也太折磨人了吧?！?/p>

　　“沒事的，不至于?！边@是她僅有的盼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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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曉佳表現(xiàn)得很平淡，陳熙竹關心過幾次以后，以為她真的放下了。畢竟當初自己失戀后也挺干脆地就走出來了。

　　直到開學坐動車一起去學校，在動車站見到王曉佳的一瞬間，她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王曉佳瘦了好多。她本來就瘦，現(xiàn)在更是瘦的摸不到一點肉。

　　楚楚可憐，更有一種柔弱美了，回頭率更高了，陳熙竹卻一點欣賞的心思都沒有，“你去難民營回來的啊，瘦成這個鬼樣子?！?/p>

　　王曉佳不以為意，打趣她：“你是不是羨慕了？”

　　“羨慕你個頭啊?！彼切奶酆脝??？创┝送鯐约训墓首鬏p松后，她現(xiàn)在再看她的笑都覺得難受了。

　　她分明還沒有走出來，自己之前為什么/那么笨啊。

　　可王曉佳不想多說，她也只能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走到王曉佳宿舍樓的路口，要分開走了，陳熙竹忍不住松了行李箱，感性地抱住了王曉佳：“佳佳，有什么需要我一直在的?！?/p>

　　王曉佳愣了一下，心中浮起暖意，剛準備抬手拍拍陳熙竹的后背，蔣蕓清雅的身影從余光里一閃而過。

　　王曉佳連忙側頭去尋，前方的道路人來人往，獨獨沒有那個她想見的身影。

　　是錯覺吧。她垂下眼眸，拍拍陳熙竹的背，和陳熙竹道別。

　　她上到1510，站在虛掩著的宿舍門口，聽見里面?zhèn)鱽黼[約的說話聲，握著行李箱拉桿得手不自覺用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忐忑又期待地推開了門。

　　門里尹繁露和簡鹿和在擦桌子，不約而同地和她打招呼：“佳佳，你來啦?！?/p>

　　上鋪、陽臺，廁所、浴室……環(huán)顧四周，蔣蕓不在。

　　王曉佳眼眸暗了下去。

　　“佳佳？”簡鹿和的聲音再次傳來。

　　王曉佳回過神，不好意思道：“噢，我走神了一下，突然想起好像有東西忘記帶了。你們來得好早啊?！?/p>

　　“其實我也才剛到?！币甭缎Φ?“我給大家?guī)Я它c家鄉(xiāng)特產，一會兒給你?！?/p>

　　“我也帶了?！蓖鯐约逊畔聲?，從包里取出還帶著點熱度的酥餅，分給尹繁露和簡鹿和：“還熱著，現(xiàn)在吃應該還是脆著的?！?/p>

　　“好香啊。”尹繁露食指大動。

　　簡鹿和直接咬了一口，高興道：“真的好脆啊，咬起來嘩啦啦的。”

　　王曉佳見她們吃得開心，臉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猶豫了兩秒，她捏著手中剩下的一個餅，輕聲問簡鹿和：“蔣蕓還沒來嗎？涼了可能不好吃?！?/p>

　　簡鹿和咽下餅說：“她來了，拿了點東西又回去了?！?/p>

　　“回去了？那……那她今晚還過來嗎？”

　　簡鹿和奇怪道：“蔣蕓沒和你說嗎？”

　　“什么？”王曉佳嗓音發(fā)緊。

　　“她臨時家里有事，這學期申請外宿了?！?/p>

　　周身的溫度頃刻間被抽走，王曉佳從頭涼到了腳。

　　蔣蕓……對她，避之唯恐不及了嗎？

　　生命中殘存的那一點點光也熄滅了。

　

　　“怎么這么突然？”尹繁露也是才聽說這件事。

　　簡鹿和看王曉佳神色很不對勁的模樣,下意識地打圓場：“啊，其實她也是前兩天才和我說的，可能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她這個人就是這樣,什么事都是先做再說?！?/p>

　　王曉佳很勉強地露出一抹笑。

　　尹繁露追問：“輔導員批了嗎？那我們宿舍是只剩下三個人了嗎？會突然再給我們安插個同學進來嗎？”

　　王曉佳望著蔣蕓那張空著的床鋪，臉色越發(fā)蒼白。

　　“應該不會吧。這學年的住宿費都交了,至少這學年都不會吧。”簡鹿和猜測：“等什么時候她家里事情忙完了，可能就回來住了吧？”

　　不會的。王曉佳心里知道,除非是自己換宿舍了。她的存在又成為了一個人的負擔。如果夠識趣的話，她應該主動走的。

　　可**的,她舍不得。

　　她望著蔣蕓踩過的梯子,抓過的欄桿，坐過的床板，那日夏夜里,漫天星河下，蔣蕓與她并肩坐著,握著她手帶她觸摸星空的溫柔還歷歷在目。

　　“星星不是遙不可及的，美好也不是”言猶在耳，可她什么都不敢妄想了。她是生在冬日里的人，蔣蕓是她偷來的短暫盛夏。

　　這里是她如今能留住的，蔣蕓曾給予她的最后一點點溫度了。

　　*

　　第二日早上六點鐘,天剛剛破曉,工商學院整棟宿舍樓里已經充滿了晨起洗漱的喧囂聲。

　　六點半,重武體育場有這學期的第一次升旗儀式。換了宿舍,光走去過都要十幾分鐘時間,再等一等電梯,一不小心就可能遲到了。

　　簡鹿和、尹繁露和王曉佳三個人都不是墨跡的性格，幾乎是第一批出發(fā)的人,她們到達操場的時候，操場還只有零星不成片的人群。

　　曾經她們站過的地方，如今是穿著統(tǒng)一迷彩服，還在軍訓中的大一新生。

　　“來太早了，我們班站哪呀？”簡鹿和站在草坪中央，茫然四顧。

　　王曉佳舉目尋找同班同學或者隔壁班同學的身影，遠遠的，蔣蕓高挑秀麗的側影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的眼底。

　　王曉佳心跳驟然加速。

　　蔣蕓剪頭發(fā)了，及腰的長發(fā)剪得堪堪只過肩頭，整個人沐浴在晨曦中，干凈清新，像是一切美好所在。

　　王曉佳貪婪地看著。

　　“佳佳？佳佳！”尹繁露叫她，“不走嗎？鹿和說去前面看看?！?/p>

　　王曉佳回過神說：“我們去那邊吧。”她指著蔣蕓所在的地方：“我看到蔣蕓了。”

　　“哪呢？！”簡鹿和興奮，順著王曉佳的指頭看去：“哇，還真是?！?/p>

　　她一路小跑地跑向蔣蕓，帶得王曉佳和尹繁露也不得不跟著小跑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外宿了就可以不參加這種點操了?！?/p>

　　簡鹿和拍蔣蕓的肩膀想要嚇她。

　　一米開外，王曉佳聽見蔣蕓動聽的聲音，“我倒是想?！?/p>

　　有那么一瞬間，王曉佳心跟著身體飛揚了起來，恍惚以為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蔣蕓也會像迎接簡鹿和那樣，用清淺卻含暖意的笑意迎接自己。

　　可下一個瞬間，蔣蕓看見她時瞬間消散的淡笑，又迅速地讓她認清了現(xiàn)實。

　　王曉佳顫了顫唇，想若無其事地打個招呼，蔣蕓卻連冷淡的眼神都吝嗇給她了。她沒看見她一樣挪開了眼眸，與一旁問候的尹繁露閑聊了起來。

　　王曉佳站在暖陽下，站在她的星光旁，卻覺得如墜永夜。

　　蔣蕓這已經不只是疏遠她，甚至是，厭惡她了嗎？

　　天空嚴絲合縫的黑，透不進一絲光亮。王曉佳瀕臨窒息。

　　除了最開始意外闖入的那一眼，直到升旗儀式結束后，輔導員講話完宣布解散，蔣蕓都沒有再看過王曉佳一眼。

　　時間還早，大家都找著同伴要去食堂吃早餐。簡鹿和也勾著蔣蕓的手問尹繁露和王曉佳：“走吧，我們也去吃早飯吧？去南膳還是中心餐廳？”

　　蔣蕓微微蹙眉，剛要拒絕，王曉佳搶先一步說道：“你們去吧，我?guī)∶姘?，直接去教室好了。幫你們占第三排的位置可以嗎？?/p>

　　“啊，可以?！焙喡购豌躲兜?，還想再勸什么，王曉佳卻溫軟一笑，直接轉身往少有人走的左邊出口走去了。

　　“其實占不占位置無所謂的……”簡鹿和把來不及說的話說完。

　　蔣蕓控制不住地向王曉佳離去的方向投去視線。王曉佳踽踽獨行，瘦削的身影仿佛風吹會倒。蔣蕓薄唇抿成一條線。

　　尹繁露眼神在王曉佳與蔣蕓的身上來回打轉。

　　蔣蕓轉開眼，“我們走吧?！?/p>

　　她背過身，跟著人流的大部隊涌向出口，把王曉佳漸漸拋到腦后。

　　王曉佳抵達教學樓時，教學樓里一個人都沒有，教室門也還沒有開，仿佛只有她一個人被拋棄在這片孤寂中。她站在陽臺上俯視天井，眼圈有點紅，卻一滴淚也沒有，眼神空空的。+&#x6770&#x7c73&#x54d2.c0m

　　蔣蕓。蔣蕓。

　　她在心中吶喊，眷戀地喊，放聲地喊，哽咽地喊。

　　插在褲袋里的右手，一直掐在大腿最細嫩的皮肉上。

　　我不會纏著你的啊。

　　不要怕我，不要討厭我。求你了。

　　有水霧模糊了雙眼，她仰起頭，迅速地眨掉。

　　求你了。

　　走道上響起同學歡快的說笑聲，她掐著腿，彎起嘴角，努力地露出了合群的笑。

　　教室門開了，她給蔣蕓、簡鹿和與尹繁露占了中間的三人座，自己獨自坐到了最右側倒數(shù)第二排的兩人座。

　　簡鹿和到了，見她坐那么遠，奇怪地問：“你怎么坐那么遠?。俊?/p>

　　王曉佳笑著說：“我習慣了這個位置?！焙喡购推财沧欤S她去了。

　　第三四節(jié)課是上機課，要換教室，在另一棟教學樓，走過去有一段路程。一路上全是簡鹿和嘰嘰喳喳的聲音，蔣蕓偶爾應一兩聲，尹繁露和王曉佳并肩走在她們兩人的后面。

　　到了教室，蔣蕓挑了最靠走道的電腦，簡鹿和便挨著她坐下，尹繁露跟著坐下，王曉佳最后才坐下。

　　上機課上了大半節(jié)，后知后覺地，簡鹿和給尹繁露寫小紙條。

　　“你有沒有覺得今天蔣蕓和佳佳的氣氛怪怪的??？”

　　尹繁露回：“你才發(fā)現(xiàn)啊?！?/p>

　　簡鹿和：“……”

　　怎么回事啊，暑假時兩個人還好得像穿一條褲子呢。她瞅瞅蔣蕓，又瞅瞅王曉佳，決定下課了問問蔣蕓。

　　結果一下課蔣蕓也不等她，扔了一句她回家吃飯就走了。

　　簡鹿和措手不及，只好滿腹疑問地和王曉佳、尹繁露一起去食堂吃飯。

　　中午午休，她發(fā)短信問蔣蕓：“你和王曉佳怎么了？吵架了？”

　　蔣蕓隔了大半個小時才回她：“沒有。沒事。”

　　我信你才有鬼哦。但蔣蕓不想說的事，沒人能從她嘴里撬出來，簡鹿和無可奈何。

　　下午上課情況依舊是王曉佳與蔣蕓打了照面卻一句話都沒說，一下課蔣蕓就走人，也不和她們一起吃飯。

　　隔天王曉佳就和簡鹿和、尹繁露說，以后上下學她騎車，不和她們一起走、一起吃飯了。

　　每天王曉佳都最早到教室?guī)退齻円黄鹫嘉恢茫苷既俗?，她都占三人座，自己總是一個人坐到后排的位置，像是在避開蔣蕓，又像是在放逐自己。

　　簡鹿和與尹繁露都看不下去了。兩人商量后決定以后分成兩批上下課，簡鹿和與蔣蕓一起上課吃飯，尹繁露負責陪王曉佳。并且，想辦法弄清楚這兩個人到底是怎么了。

　　她們懷疑蔣蕓突然不住宿了可能和這件事也有關系。

　　開學的第一周周末恰好是中秋節(jié)，原本上學期期末就訂好了這天宿舍進行第一次聚餐活動。結果毫無意外的，蔣蕓又推脫來不了，簡鹿和見人已經聚不齊了，也順了父母意回家過節(jié)了。

　　大二的宿舍生活，已經絲毫找不到她曾經那樣熱烈期盼過的模樣了。王曉佳漸漸痛得麻木了。

　　中秋節(jié)陳熙竹約王曉佳一起去自助燒烤犒勞一下自己，尹繁露一個人孤零零的，王曉佳便叫上了她一起。

　　本以為尹繁露和陳熙竹不熟會拘束，王曉佳還特意坐到

　　她旁邊，以免她們尷尬。沒想到兩人暑假的時候經常一起玩游戲，彼此之間已經很熟稔了。

　　吃個燒烤翻幾次肉而已，兩人居然也能像打競技場一樣，一頓技術流分析，互現(xiàn)嫌棄，懟來懟去，斗得不亦樂乎。

　　王曉佳聽得好笑，懷疑自己今天來吃的不是烤肉，而是口水。慢慢的，她話也被兩人帶得多了。

　　氣氛正好，尹繁露見王曉佳心情挺好的樣子，抓緊時機問：“我最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當然，

　　你要是不方便回答可以不答。”

　　陳熙竹搶答：“一般這種知道別人可能會不方便回答的問題，方便的話你可以不問?！?/p>

　　尹繁露和善地看陳熙竹，陳熙竹笑出一口小白牙：來咬我呀。

　　王曉佳輕笑一聲，軟聲道：“沒事，你問?！?/p>

　　“你……你和蔣蕓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她打量著王曉佳的臉色。

　　王曉佳唇邊的笑瞬間淡了下來，氣氛凝固住了。

　　陳熙竹內心暗罵一聲，抬腳踢向對面。尹繁露怎么回事，吃還堵不住她的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尹繁露面不改色，紋絲不動。

　　王曉佳蹙了蹙眉，忽然從鼻腔里發(fā)出笑音，打破了凝重的氛圍。

　　“你踢到的人是我。”王曉佳無奈地看向陳熙竹。

陳熙竹“啊”一聲，連忙道歉，尹繁露幸災樂禍，笑得花枝亂顫。笑過后，兩人默契地想把這個話題揭過去了，沒想到反倒是王曉佳自己再次提起：“我和蔣蕓沒有誤會?！?/p>

　　再次這樣光明正大地念出這個名字，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確實做了讓她困擾的事情。”她垂著眼，很認真也很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是我影響了我們宿舍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