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希盯著終端上的地圖，視線始終跟隨上面的一個紅點(diǎn)，冷哼一聲，沿著走廊，乘上電梯，快步?jīng)_上甲板，一路上面色陰沉，任誰看了都能感覺到一場天災(zāi)正在醞釀。正面碰上她的干員連忙躲開，實(shí)在躲避不及就只能夾起尾巴，把臉別過去，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

但凱爾?，F(xiàn)在完全無暇顧及其他的事——她甚至把兩臺手術(shù)和四場會面都交給了別人——就直接上了全島最高處，看到坐在那里，手里拿著一根金屬魚竿做垂釣狀，半夢半醒的黑衣人，眼角抽了一下。

她一揮手：“Mon3tr，把他扔下去?！?/p>

她身后巨大的墨綠色怪物快得只剩一道黑影，發(fā)出一聲滲人的厲嘯，朝著那邊隨時有可能從甲板上掉下去的黑衣人撲去。

只是，當(dāng)mon3tr即將進(jìn)入他身邊一米以內(nèi)，那人只是隨手朝半空中扔了一粒花生，mon3tr便違背物理定律一般瞬間停滯在空中，用尖銳的口器接住了那粒小零食。

凱爾希面色漆黑如墨，看著自己的伙伴像寵物一樣圍在那個人身邊，一頭扎進(jìn)他手上的包裝袋里大快朵頤。

她最后在那人身邊站定，恨鐵不成鋼地喚道：“Mon3tr，回來?！?/p>

綠色怪物低吟一聲，似乎有些戀戀不舍，但主人的命令還是要聽的。

它在那人身邊轉(zhuǎn)了兩圈，才飛回凱爾希背后。

他始終沒正眼看她，打了個哈欠，就只是瞟了她一眼，繼續(xù)舉著魚竿，完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凱爾希見狀，索性也在他身邊坐下：“自從她回來，你很閑啊?！?/p>

赫伯特依然沒抬頭：“哦……還是工作太累了，眼前居然出現(xiàn)一個老太婆的鬼魂，是冥河的擺渡人嗎？果然還是保持休息才比較好吧？待會兒就回去睡覺。”

“你膽敢再說一遍？”

“哇，我坐在這里什么都不做都有人來打擾？死老太婆你也很閑啊?！?/p>

“你是不是想死？你也配說我老？”

“哼……就算我一億歲也照樣可以叫你老太婆。別不服老。你看下面……”

赫伯特手里的魚竿向旁邊稍微偏了偏——魚竿指著的方向下方剛好有一扇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雖然距離有些遠(yuǎn)，但并不影響凱爾希的視覺。

她看到，在桌子旁邊，一只黑色的卡特斯和一只淡藍(lán)色的菲林坐在一起，旁邊還有一只灰色的燕子和一只黃色的小狐貍，她們臉上流露著年輕人才會有的天真的朝氣——也是他們少有的可以表現(xiàn)這種輕松的時候。

看到凱爾希陷入沉默，他笑了笑：“怎么樣，服老了嗎？”

凱爾希碧綠的眼睛黯淡了一點(diǎn)兒：“……阿米婭的確需要和她這個年紀(jì)的孩子多相處?！?/p>

赫伯特嘆道：“看著她們，我就想到你們。也想到我?！?/p>

“哼……你的意思是，以后她們也會碰上你這種人？”

“不可能。我會嚴(yán)防死守，島上有獨(dú)一無二的我就夠了。有些事終結(jié)在我們這一代就好。”

他把魚竿放到身后，望向羅德島正奔向的茫?；囊埃骸斑@次，我把她撈回來，其實(shí)恢復(fù)得還可以?！?/p>

“你倒是蠻得意啊……心想事成？嗯？”

“說的真難聽。你難道不是這樣？說到底，最重要的是把她留在我身邊……其他的，現(xiàn)在都無所謂?！?/p>

提到她，凱爾希的語氣也沒有剛才那么冷淡：“她的情況很穩(wěn)定。但卻不是我了解中的那種穩(wěn)定。我無能為力。而且，你也真是大膽。盡管已經(jīng)過去兩三個星期了，但我還是后怕?！?/p>

她不自覺地捂住自己肩上的源石結(jié)晶——那里蘊(yùn)藏著隨時可能爆發(fā)的恐怖力量。

赫伯特又打了個哈欠，對凱爾希的想法不以為意：“大膽？我可不會拿自己老婆的命開玩笑。凱爾?！m然現(xiàn)在只有我可以自由操縱這些未生智慧的殘骸……但總有一天，大家都會有善用它們的能力。特蕾西婭只是開始。你們也可以有這樣的選擇。”

凱爾希也看向前面的無盡荒野，只感覺自己雖然已經(jīng)無數(shù)次經(jīng)過這里，卻還有許多東西尚未被自己探明。

她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早晚會成功？”

意外地，先知否認(rèn)了這一點(diǎn)：“不知道?！?/p>

“……你真的回來了？”

“這就要看你對于人的定義是什么了。既可以說回來了，也可以說，早就一去不復(fù)返?！?/p>

“嘖?！?/p>

“呵呵。我只是想提醒你。沒必要對事事都知道的那么清楚?；蛘哒f，你可以像我一樣，知道一切，而緘口不言?！?/p>

“如果你知道一件事會因為你的放任而發(fā)生，你還要拒絕主動嗎？”

“凱爾希……你知道特蕾西婭為什么會回來？”

“因為你的聰明機(jī)智？深謀遠(yuǎn)慮？呵……”

“因為我壓根就沒想必須要特蕾西婭和我活著回來這件事?！?/p>

“……”

赫伯特左手向前探出，像是抓著什么東西。

突然，凱爾希聽到了像是玻璃被壓碎的聲音，便感覺到兩人面前好像有什么東西被擊碎了。

偽裝被瞬間破壞，好像向前走一步就可以見證這層皮下的真實(shí)。

“意。這是一個朋友為這個狀態(tài)，這個術(shù)式起的名字。”

赫伯特的表情有些悵然。

“你破壞了什么？”

“不是。只是暫時把某些東西改變成我需要的樣子?！?/p>

他嘆了口氣，收回自己的手。凱爾希這才漸漸覺得一切恢復(fù)正常。

“有什么用？”

赫伯特?fù)u了搖頭：“擊碎什么東西很簡單。但是，想要重新塑造，很麻煩。因為你很難確定自己重新構(gòu)造設(shè)定出來的東西一定有用?！?/p>

“……范圍呢？有多大?！?/p>

“不知道?；蛟S沒有邊界，又或許只在方寸之間?！?/p>

“你在尋找真相？”

“不。如果我愿意，我可以看到千年以后，這個世界變成了怎樣的地獄景象。但我不會從現(xiàn)在就開始做決定?！?/p>

“說到底，還是拒絕可能。”

“這個世界的可能性夠多了。刻意地制造可能，不過都是一廂情愿。所以我對羅德島的前路仍不看好?！?/p>

“無論如何，你都已經(jīng)上了這艘船。懷有一些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只會令你徒增煩惱。”

“反正我現(xiàn)在的人生目標(biāo)就只剩下了陪她度過余生。其他的，我都無所謂了。要不是還想照拂一下阿米婭，等她長大成人，我早就收拾好我們兩個的行李了?！?/p>

“……特蕾西婭還是對阿米婭的印象不深。對我也一樣。”

“一點(diǎn)兒副作用。畢竟自她恢復(fù)以來，我陪她的時間最長。你們一個比一個忙，說是好朋友，見面的時間還不如一些普通的干員。說實(shí)話……她在我辦公室里當(dāng)秘書這段時間，已經(jīng)有一些新朋友認(rèn)識她了。”

“那還不是因為某個不務(wù)正業(yè)的戰(zhàn)術(shù)指揮天天帶著她偷懶，把所有工作都推給我們的原因？赫伯特，你準(zhǔn)備何時正式開始工作？”

“我在等特蕾西婭完全恢復(fù)。這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又或許很短。在真的恢復(fù)之前，都很難說。你要理解。畢竟特蕾西婭是你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你也不希望她的復(fù)健出現(xiàn)一些瑕疵，對不對？”

“那你還有心情在這里釣……空氣？”

“我出來透透氣，順便把她關(guān)在我的宿舍里看書。要不然她總想著往外跑，就算看書，也會時不時地問我。這種東西……她自己的理解最有效。我的觀點(diǎn)只是我自己的問題罷了?！?/p>

“嗯？”凱爾希眉頭一皺，“為什么她會呆在你的房間？不是給她安排在我和阿米婭附近了嗎？”

“沒辦法，人家不愿意離開我。晚上睡覺都要抱在一起。和一個美人每天都換不同的姿勢，可開心了?！?/p>

“……你趁人家沒有辨別能力，不無恥嗎？”

“我就隨口那么一說，怎么可能會發(fā)生什么。我可不想讓她在完全恢復(fù)之后恨我?！?/p>

“你就放她一個人也不怕出事？”

“就在我身下幾米，你覺得會出事？”

“你的本事的確恢復(fù)了不少啊。”

“小把戲而已。”

“她現(xiàn)在在讀什么？”

“我寫的一些隨筆?！?/p>

“你還說沒有試圖改變她的意志？”

“那些書在她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讀過了。”

“隨你吧。我打算這段時間忙完就帶著她熟悉一些工作流程。帶她離你遠(yuǎn)遠(yuǎn)的?！?/p>

“把你的S.W.E.E.P.給我管。精英干員我要三分之一，包括logos。”

“你想干什么？”

“偶爾想體會一把被權(quán)力欲望沖昏頭腦的感覺。”

“滾?！?/p>

“那我只要一半S.W.E.E.P.，我理解你，畢竟你也想要滿足一下掌控欲對吧？精英干員呢……我要logos和阿斯卡倫。剩下的隨便分我。愛給幾個給幾個?！?/p>

“……他們都很忙?！?/p>

“你不答應(yīng)我，我就帶著特蕾西婭私奔。到時候我們曝尸荒野的時候你可別后悔?！?/p>

“不用了，我現(xiàn)在就打死你，自然不會有之后的事。Mon3tr！”

“呵……你以為有用嗎？……哎？為什么它不吃了？！……哎，別！……凱爾希我錯了！”

“你不會真以為Mon3tr和你親近就會背叛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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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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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一個星期，但還是有很多東西需要自己了解。

赫伯特說，在這之前自己就已經(jīng)了解了很多事。

特蕾西婭緩緩翻著這本詞典大小的文集，逐字逐句理解著作者的想法。

不過，他的確沒有騙我，這東西讀起來的確似曾相識。

她這樣想著。

前面的內(nèi)容……感覺好像哪里有點(diǎn)問題。

不過到這里還是讓人舒服的。

她劃下了這樣一段話。

“（一）人的脆弱……它的力量來源于這樣一個事實(shí)，人們有時候會有攻擊他人的傾向，也通常容易受到身體的攻擊……”

她又看到后面寫的內(nèi)容，深感贊同。

突然，窗外飛過一群羽獸，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看到陽光下，那些羽獸身上都泛著溫暖的光輝。

她捧著茶杯，看著明媚的天空。

真希望每天都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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