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事發(fā)玉門關

劉宅自劉病已回到長安后就常有身份不明之人在附近張望，劉病已以為是父親的舊臣，但那些人并未上前攀談，只時不時的在家宅附近轉悠。劉病已死里逃生后早已將那些過往的恩怨拋諸腦后，也看淡了皇權富貴，加上與劉賀兄弟相憐，兄弟倆根本沒料到霍光會在他們之中挑選昭帝的繼任人，因為他們的父親都曾犯下了謀逆之罪。戾太子劉據(jù)的舊臣在劉賀登基前就找過劉病已：“如果你愿意當皇帝，舅爺衛(wèi)律即使遠在匈奴也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钡珓⒉∫鸦亟^了他們的好意：“我身體不好而國事繁雜，處理朝政有心無力；再者多年來受劉賀關照，他不僅賢能身體也更強壯，是當皇帝的不二人選?！毙l(wèi)律知道劉病已的決定后回信罵劉病已沒出息，還讓親信殺死許平君，認為許平君是劉賀安排在劉病已身邊的禍害，但劉病已在昌邑王府與許平君相處多年知根知底，劉病已為此趕走了衛(wèi)律的親信并斷絕了與衛(wèi)律的來往。劉病已的決絕惹怒了衛(wèi)律，認為霍光一手遮天鉗制了劉病已，按照大漢法制，作為皇太孫的劉病已是當之無愧的皇帝人選，況且劉病已比劉賀年長，這讓衛(wèi)氏一族無法接受，于是慫恿壺衍鞮單于對大漢發(fā)兵，沒料到兵敗后還被逐出了匈奴，回到封地的衛(wèi)律怒不可遏，他的王國雖然無力與匈奴及大漢抗衡，但對付鄰國卻綽綽有余，不費吹灰之力就滅了李陵的高盧以解心頭之恨。倒霉鬼李陵是李廣的兒子（李廣與梁王劉武的后人李淵建立了唐朝），李陵與李夫人及劉賀并無多大關系，他早年逃到匈奴后如衛(wèi)律一般建立了強大的屬國，但晚年受佞臣挑唆對白鬼進行血腥統(tǒng)治，還在奧瑞克莊園里建造了龐大的地下監(jiān)獄，將那些反抗他的本地白鬼居民關押在地牢里濫用酷刑，被關進去的人很難逃出生天，整個地下監(jiān)獄仿佛人間煉獄，王國內的百姓因此怨聲載道。李陵不僅對白鬼血腥殘忍，對親信也毫不手軟，其妻因不忍看到百姓受苦與謀臣聯(lián)名勸諫李陵失敗后也被下獄處死。高盧的居民士兵在衛(wèi)律攻打高盧時絲毫沒有反抗，李陵的封國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灰飛煙滅了。衛(wèi)律本以為劉病已如自己一般胸懷壯志，將光復衛(wèi)氏一族視為活著的動力，沒料到劉病已居然為了許平君與自己斷絕關系，太令他心寒。歐洲這塊荒蠻之地雖然不如中原富庶，但只要勤勞開墾經營，也不失為人間樂土，加上此地遠離了中原的諸多紛爭與舊事，衛(wèi)律及其孩子自此便不再執(zhí)著回到大漢。

許廣漢在家里觀望著那些在院子外徘徊的陌生人，他發(fā)現(xiàn)那些人既不進門攀談，也不走遠，卻時不時向屋內張望，還會避開上前詢問的人。作為昌邑王府老臣的許廣漢也經歷過大風大浪，這些來路不明的人讓他再次警覺起來，借刀殺人的手段看多了，許廣漢明白有人想制造劉病已拉攏舊臣圖謀不軌的假象讓霍光與劉賀殺掉劉病已。許廣漢暫時也不知道誰會這樣做，劉病已現(xiàn)在對劉賀已無法構成威脅，那些人應該不是霍光派來的，既然對方想制造事端，那就反其道行之讓其陰謀無法得逞，他當即鎖上門趕往霍府。參加霍山婚禮的賓客此時幾乎散盡，只有一些親眷還在府中逗留，高君卿見許廣漢這個時候匆忙的跑來趕緊迎上前，許廣漢也不多耽擱，拉著高君卿劉病已走到霍山與霍光面前理論：“霍大司馬，我們龍兒對你選的皇帝可沒有二心，否則也不會與親舅爺衛(wèi)律斷絕關系?？涩F(xiàn)如今有人想害死龍兒，派人在家門口轉悠好多天了，你可得為我們做主！”霍光心中本也有疑慮，見許廣漢有責備自己的意思，客氣的笑到：“都是一家人，不用叫大司馬這么見外的，彰帝對老夫說過許兄一家如他的血緣至親，有彰帝為許家做主定會讓你們在京城安生的，許兄大可放心，老夫回頭就把那些人處理掉。今日霍家大喜，還請諸位用過晚膳再回府，權當是自己家里就好。”霍山喝得醉熏熏的，誰是誰都分不清，向眾人拱手后又癱坐在椅子上，霍光忙著照看霍山也無暇顧及他人。許廣漢知道霍光的厲害，但也就仗著今日特殊才敢上前質詢，此時全身熱汗蓋著冷汗，他為劉病已也算豁出去了。

第二日，霍光果然派羽林衛(wèi)到劉病已家宅附近巡邏，那些徘徊的陌生人也不知所蹤，許廣漢松了口氣，劉病已的命算是保住了。劉病已的母親王氏是平陽公主第三任駙馬王姓男的女兒，也是劉據(jù)的太子妃，在武帝清理王氏外戚時與平陽公主等人一同被清剿。因王氏外戚作惡多端，想要殺死劉病已的大有人在，許廣漢沒能力去計較那么多，只能讓劉病已及許平君多長個心眼小心提防。劉病已雞鳴時分才合眼，本以為放下過去便可以重新在長安城安穩(wěn)的活著，但王氏外戚結下的那些舊日仇人似乎并沒有想過放棄復仇，所以他不能坐以待斃，然而父族母族盡數(shù)被誅，自己與親舅爺也斷絕了來往，眼前并沒有可以信任的人。

幸存的王峫兄弟至今沒有探尋劉病已，并不是他們不想，而是不能。王峫兄弟是聰明人，他們在劉病已斷絕與衛(wèi)律及衛(wèi)氏舊臣來往后更是不敢輕舉妄動，如果劉病已真如大家所說的那樣唯劉賀與霍光之命是從，此時聯(lián)系劉病已是自尋死路。再者，如今長安城內四處都是霍光的眼線，王氏兄弟不敢輕易外出，晉王可以救王峫一次，并不代表他們每次都能如此幸運。

平陵的陵官們各司其責，劉病已負責祭祀及器具的保管，除了節(jié)慶前后及月末里需要到平陵舉行儀式或者盤點器具外，平日里都可以待在家里。劉病已在昌邑國時依托昌邑王府曾與西域的商人有來往，并在西域置辦了不少產業(yè)，當月盤點上半年的賬目時發(fā)現(xiàn)一筆為數(shù)不小的虧空，原來西域各國因不滿使節(jié)們欺下瞞上中飽私囊驅逐了不少使官并暫停了不少與大漢的貿易往來，他的產業(yè)也因此受到了嚴重影響。負責的伙計還在信中詢問劉病已是否需要變賣當?shù)氐赇?，店鋪因商業(yè)凋零貶值得非常快。劉病已想著楊家因司馬遷之故與霍光向來不合，楊惲的表妹司馬氏又是自己父親的良娣，日后若在長安城遭遇不測還可以到玉門關暫避，于是召回伙計并變賣了不能運回長安城的貨物，但沒舍得變賣那些店鋪的房契。

霍光曾數(shù)次想將玉門關控制在自己手中，但礙于司馬氏及楊氏的阻撓，他派去玉門關的將領都被調往了其他地方。楊都尉小兒子之死其實并非他國間諜所為，只因生性風流招惹了當?shù)睾缽姳蝗簹滤?。那日，小楊公子帶著一群雜役到當?shù)刈罘比A的酒樓宴飲，酒樓新到一位美艷的胡人舞女引得浪蕩公子哥們互相競酬，小楊公子平日里仗著父親是一關之守橫行慣了，凡事掐尖要強，便想率先親近那名舞女?？赡敲枧臼钱?shù)睾缽娤嗪弥耍罟邮芫苓€硬要上前凌辱，舞女甩臉離開后不知進退的小楊公子竟追到了酒樓后院，兩人拉扯間被豪強撞個正著，小楊公子于是被打了個半死，回家后沒幾天就一命嗚呼。酒樓老板見事情鬧大了，酒樓都沒敢要就跑回了西域，那名舞女與豪強也不知所蹤，楊都尉也只能對外宣稱小兒子死于惡疾。豪強與舞女雖然逃走了，但豪強在玉門關的產業(yè)未能帶走，楊都尉將豪強與酒樓老板的產業(yè)變賣后據(jù)為己有，一時成了玉門關首富。豪強得知自己的產業(yè)被霸占卻又不敢回到玉門關，避過風頭后帶著舞女來到長安城投靠長陵的親戚。

楊忠及其兒子的惡行在豪強來到長安后便傳開了，楊惲得知自己的侄子如此不堪重用，楊忠還霸占了他人家產，而事情居然還在長安城鬧得人所皆知，于是派人將豪強及其親人趁夜砍殺，受連累的還有長陵邑那些與豪強為鄰的居民。長陵邑住著的都是達官顯貴，楊氏兄弟犯下此種惡行在朝上被高祖劉邦那群遺老之后群起彈劾。霍光等人想處死楊氏兄弟，但司馬氏一族力爭保下了二人性命。雖然惡徒未除，但霍光總算尋機拿下了玉門關，他才提議讓霍山出任玉門關都尉一職：“霍山前日出使匈奴已展示了他的外交才干，在軍中又經過多日歷練，定能勝任都尉一職。”晉王聽完大笑：“楊忠鎮(zhèn)守玉門關多年，如今雖然干下荒唐事，卻也不至于讓一個毛頭小子擔任玉門關都尉這樣的要職。依本王看，楊督尉的副將呂延倒是可以續(xù)任玉門關都尉一職，霍山如果想去邊關長本事可以領副職。”呂延是呂氏外戚，多年來循規(guī)蹈矩有功無過，倒是可以重用，一些長陵的老臣見晉王提拔自己人，又紛紛附和晉王。劉賀在這種形勢下只能依著諸多朝臣的意愿行事，霍光也見好就收，畢竟霍家人好歹在玉門關站住了腳，霍山確實過于年輕且無戰(zhàn)功在身，等日后立了軍功再提拔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