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青州之賊·完結篇》
正月初三的梁山泊到處都舉行著熱鬧的宴會。
從除夕開始一直持續(xù)到今晚的宴會,已經(jīng)進行到最后時刻了,舉杯的應酬從未間斷過,即使到了深夜也沒有即將結束的跡象。
吳用遠離喧囂,和公孫勝一起在梁山的山頂上眺望夜空中的繁星。
涼亭中小小的木桌上,放著九天玄女賜予的三卷天書中的天之卷——占卜之卷。兩人運用公孫勝從羅真人那里學到的文字,試圖解讀其中的內(nèi)容。這項工作嚴密而謹慎地進行著。
“看——”

公孫勝指了指夜空的一角。
一顆巨大的流星朝著東方劃過。
“是將軍之星。”
兩人保持沉默,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閃耀著金色光芒的星星在棱線的另一邊燃燒起來。
“會有一位偉大的將軍隕落嗎?”
吳用默默凝視著東方的夜空。
天空中萬里無云,繁星閃爍,撲閃地仿佛要發(fā)出聲音一般。但『智多星』吳用的表情卻非常暗淡。
黑暗中傳來呼喚的聲音。
“軍師,軍師——”
登上山路的是負責看守聚義廳的士兵。士兵吐著白氣站在吳用面前,行了一禮。
“剛剛,從李立頭領的酒館傳來消息,說從白虎山上有個叫孔亮的人來拜訪宋頭領??腿艘呀?jīng)進山,宋頭領說,請吳軍師也來陪座?!?/p>
“白虎山?”
吳用從宋江那里聽說過這個名字。
“他是從東方的……青州來的吧?”
公孫勝抬起頭來。吳用拿起白羽扇,將目光轉(zhuǎn)向公孫勝。
“我這就過去。你呢,一清?”
公孫勝搖了搖頭。
吳用跟隨士兵離開了亭子。
來到聚義廳時,宋江正在勸說跪在晁蓋面前的年輕人站起來。
“宋大哥!請您派出援軍……”
“放心吧——”
宋江一邊勸說年輕人,一邊看向從并排而站的頭領們中間走過的吳用。
“啊,吳學究。其實青州那邊——”
“是呼延灼將軍出現(xiàn)了嗎?”
“你怎么知道?”
“我早就想到他不會死心回到京城。大概在討伐三山之后,他就會借來青州的兵馬再次攻打梁山泊?!?/p>
吳用向孔亮詢問青州戰(zhàn)況。
“呼延灼將軍攻打的地方只有白虎山嗎?二龍山和桃花山怎么樣了?”
“三山都被攻打了。所以,我們聯(lián)合起來在二龍山據(jù)守。山上被官軍包圍,糧草也快要用盡了。請盡快派出援軍吧!”
孔亮跑了好幾天,早已筋疲力盡。被射中的肩膀上還滲著血。但他絲毫沒有感到疲勞和疼痛。三山的命運掌握在他一個人的手中。
孔亮再次跪了下來。
出生便為少爺?shù)目琢?,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跪下過。但是現(xiàn)在,他拜過頭領們,拜過宋江,又拜過了晁蓋。
“拜托了……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
晁蓋站起身,走下臺階,將手搭在孔亮的肩膀上。
“站起來?!?/p>
孔亮抬頭看著晁蓋的臉。晁蓋笑著,同時讓眼前的年輕人站起身來。
“一起戰(zhàn)斗吧!”
在并排站立的頭領們之間,有兩個男人走了出來。是秦明和黃信。
“讓我們先過去吧?!?/p>
兩人曾在青州任職,后被知府慕容彥達和清風寨知寨劉高陷害,背上了叛徒的污名。他們因此失去了一切,投奔梁山泊。那時,被慕容彥達作為人質(zhì)的秦明妻子從城墻上縱身摔下而死。她也是黃信的姐姐。
以他們?yōu)橄蠕h,是毫無爭議的事情。
晁蓋立刻決定了出征的頭領。
先鋒是秦明、黃信,以及在青州清風山建立過山寨的燕順和王英。接著的第二隊,以與二龍山的魯智深、楊志、曹正有著深厚交情的林沖為首,帶領解珍、解寶、朱仝、柴進、孫立、楊林出擊。作為中軍統(tǒng)帥的宋江,帶領吳用、花榮、呂方、郭盛出征,最后派出李俊、張橫、歐鵬、凌揮通過運河前往青州。
晁蓋考慮到上次高唐州之戰(zhàn)中宋江的出陣,這次本打算親自出馬。但是,宋江拒絕了這一要求。
“晁頭領是山寨的核心。只有你留在山上,我們才能安心遠征。”
梁山泊軍在當天擺列旌旗,陸續(xù)出征。
裴宣發(fā)現(xiàn),送走出征隊伍的晁蓋臉上帶著些許憂慮的神色。
“晁蓋殿,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呼延灼將軍啊?!?/p>
晁蓋眺望著東方的天空。
韓滔、彭玘至今仍未歸順梁山泊。只要看到這一點,就會明白呼延灼是多么優(yōu)秀的將領、多么卓越的男人。晁蓋感嘆他們的信義。以前,他從未在官軍中見過這樣的男人。
“真是個了不起的男人。我想和他當面談談。如果他能成為我們的伙伴,就再沒有什么能比這更值得高興的事了。”
對于晁蓋的想法,裴宣搖了搖頭。
“這是不可能的。我們是山賊……他就算死了也不會接受我們的吧?”
梁山泊軍出征的部隊逐漸消失在山路之間,道路兩旁淡黃色的臘梅像殘雪一樣盛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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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泊軍在各地穩(wěn)步前進,沒有被任何事物阻擋,一直向青州行進著。天空晴朗,難免讓人感覺到春日的臨近,云間有小鳥在鳴叫。
“真是懷念啊。”
宋江嘟囔著,對身旁乘馬車的吳用說道。
“在二龍山被武松他們救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多久了?如果沒有他們,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
“這次輪到我們幫忙了?!?/p>
花榮從旁插嘴道。
“可惜上次沒能拿下慕容彥達的首級,不過那也只是暫時的?!?/p>
對于曾任清風塞副知寨的花榮來說,青州也是他的屈辱之地。但正因為如此,他更加清楚青州城之牢固。青州的士兵很多,城墻也很堅固。不能像攻打高唐州那樣輕易拿下。
梁山泊軍一路向青州進發(fā)。再往西走,明天就能到達二龍山。
“花榮殿——”
從帷幔落下的陰影中,吳用突然呼喚著花榮的名字。
“能把楊林叫來嗎?”
“這就去?!?/p>
“還有黃信殿?!?/p>
吳用對走在前面的黃信說道。
“來這里。”
黃信撥回馬頭,吳用搖著白羽扇說道。
“我把一千二百騎兵交給你,請你火速趕往青州。”
“去干什么?”
“攻打青州城。”
意外的回答令黃信不禁回視吳用的臉。
“要攻打青州嗎?”
“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如今,青州把目光聚集在二龍山。我們要利用這一點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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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的青州城沉浸在明媚的初春陽光中。
慕容彥達端坐在宅院里,忙著整理收集來的古董。房間里除了古董,珊瑚、珍珠、字畫等珍寶的數(shù)量也令人生畏。在臨海的青州,能收集到很多海外的珍品。日本國的刀劍、扇子等物品在京城也很有人氣,慕容彥達為了下一次升官的順利,大量地采購了這些寶物。
財寶的光輝,仿佛映照著他光輝的未來。
慕容彥達拿起一尊精美的北魏玉佛像,開始仔細打磨起來。由于太過專注,連隨從匆忙的腳步聲都沒注意到。
“知府閣下,剛才來了一位急使?!?/p>
“是呼延灼派來的吧?”
被打擾了閑暇之時的愉悅,慕容彥達不高興地問道。
“不,是賊……賊軍來襲!”
“賊軍?這次又是哪里的山賊?”
“是梁山泊軍!”
“胡說八道!”
慕容彥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什么梁山泊要千里迢迢來攻打青州?”
“可是,賊軍已經(jīng)到達距離青州路程不足半天的地方了,而且,領頭的旗幟是‘秦’……”
“那家伙?。 ?/p>
慕容彥達愕然地看著隨從的臉。眼看著臉色鐵青起來。
“那家伙要來攻打我嗎?”
慕容彥達確信率領賊軍的將領就是秦明。黃信肯定也在。雖然早就聽說秦明投奔梁山泊的消息,但直到現(xiàn)在,他也未曾忘記——已經(jīng)成為賊將的男人有多么可怕。
如今,那個男人要進攻青州的話,目標一定是自己。
慕容彥達知道他們有多怨恨自己。
冷氣從腳邊涌了上來。秦明那副手握狼牙棒,渾身是血地瞪著自己、鬼氣騰騰的樣子,在慕容彥達的腦海里閃過。
“你還在想什么呢?快叫呼延灼將軍回來!”
“可是……”
“怎么?”
“有傳聞說,呼延灼將軍已經(jīng)投降了賊軍……”
“什么???”
知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密謀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嗎?」
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但是,他也曾聽說賊人會使用散布卑劣的風聞來騷擾敵人的計策。
“對啊,這一定是賊人的計謀!”
秦明要來了。而能抵擋住那個男人的,只有呼延灼。沒有猶豫的時間。
“派使者去找呼延灼,讓他把二龍山的軍隊都調(diào)回來!”
慕容彥達命令的聲音已接近慘叫。
“附近的軍隊也全部集合!全軍戒備!守衛(wèi)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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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知府現(xiàn)在一定很吃驚吧?”
吳用對身旁的宋江說道。
“不愧是吳學究?!?/p>
令慕容彥達感到恐慌的風聞,是受吳用密令的楊林在青州內(nèi)撒播的。
“在戰(zhàn)爭中,‘恐懼’可以成為敵人,也可以成為伙伴?!?/p>
吳用坐在馬車上,用白羽扇遮擋陽光。
“二龍山的官軍們,也差不多該到‘恐懼’擴散的時候了?!?/p>
宋江望著地平線的另一邊。
遠處是一片廣闊的草原。冬季枯萎的原野上,萌出了淡淡的綠色。只是纖細的芽兒還很硬。
“吳學究,我有個請求?!?/p>
“什么事?”
“我想救下呼延灼將軍的性命。您有什么辦法嗎?”
“沒有。”
對于吳用充滿信心的語氣,宋江投去了驚訝的目光。
“吳學究……”
“不行的——青州是強大的敵人。不能網(wǎng)開一面?!?/p>
宋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必須與那么強大的武人為敵,多么可惜啊?!?/p>
道路的彼方,兩座山峰隱約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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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有低矮的霧氣。但逸散的不是晨霧,而是包圍二龍山的官軍和蜂擁而至的梁山泊軍掀起的沙塵。
“來了嗎?”

呼延灼望著蜂擁而至的敵人掀起的沙塵喃喃說道。
「你們終于來了嗎?」

呼延灼拿起雙鞭,爬上馬背,環(huán)視著步步逼近的軍勢。敵軍大概有兩千多人。兩軍的兵力相差無幾。這將是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
呼延灼嚴厲的表情中閃過一絲微笑。
“來了。”
“???”
旁邊的副將露出詫異的表情。
官軍動搖了。不僅僅是因為梁山泊軍的出現(xiàn)。
如果是梁山泊軍要去二龍山救援的消息,他們早在昨天就知道了。同時,他們向青州派遣了請求援軍的使者。但是直到今天為止,不僅使者沒有回來,連援軍也沒有抵達。第二次派出的使者立刻返回,傳達了消息。據(jù)說青州已經(jīng)被梁山泊軍攻占。根據(jù)得到的消息,城外梁山泊軍軍旗林立,無法接近。這個傳聞很快就在士兵之間傳開了。
最初相信的人很少。青州城池堅固,不是能被一、兩千的賊軍攻陷的。
但是,當聽說正在進攻青州城的將領是原青州軍都統(tǒng)制『霹靂火』秦明和兵馬都監(jiān)『鎮(zhèn)三山』時,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在青州軍中,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他們的威名。很多人親眼目睹了他們超凡的武勇。如果是對青州了如指掌的兩人,那么青州城的城墻也不會成為他們的障礙。
士兵們的動搖之心,像潮水一樣蔓延著,迅速地膨脹起來。
城里有他們的家,還有他們的家人。如果城池被山賊占據(jù),他們的財產(chǎn)和妻子不可能平安無事。士兵之中甚至有人想要逃出軍營回青州城去。
只有呼延灼一個人沒有因此而動搖。他平靜地整頓軍隊攔截的陣勢,注視著蜂擁而來的敵人們。
“將軍——”
副官看了看呼延灼的臉。
“怎么?”
“青州已經(jīng)被梁山泊軍包圍,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那又怎么樣?”
“我們難道不去救援嗎?”
“如果現(xiàn)在行動,只會被敵人包夾襲擊。”
呼延灼說話的同時,連表情都沒有絲毫地改變。副官突然感到一陣安心。有呼延灼在的話,不必為任何事感到害怕。
在士兵們膽怯的視線中,呼延灼舉起雙鞭走上了戰(zhàn)場。
“大家都聽著!青州尚未淪陷!梁山泊軍的目標,就是解二龍山之圍!”
呼延灼的吶喊聲在山峰之上回蕩。
“全軍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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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青州被包圍了。
梁山泊軍中,秦明、黃信的旌旗圍繞著城門,武器猶如白銀之林般閃閃發(fā)光。其中的騎兵大約有一千二百人。
慕容彥達帶領城中的文武官員登上城墻,注視著敵軍的一舉一動。他的臉上充滿了與聽到青州城被梁山泊軍襲擊的傳聞時不同的驕傲。
“你們覺得秦明會用那種士兵來攻打我們的城池嗎?”
“知府閣下,不迎擊嗎?”
“不,我們先靜觀其變。”
不久,梁山泊軍的前線出現(xiàn)了黃信的身影。梁山泊軍和城墻上的官軍都在烈日下沉默地對峙著。
黃信把手放在喪門劍柄上,抬頭望著青州的城墻。曾經(jīng)在那里,他唯一的姐姐縱身摔下。沒能收尸,也沒能吊唁。那些骨頭大概早就在雨中腐朽,在烈日的暴曬之下乘風消失了吧。
「但是,痛苦是不會消失的?!?/p>
黃信瞥了城墻上的慕容彥達一眼,隨即轉(zhuǎn)過身去。
梁山泊軍正式展開了行動。隊伍一分為二,一支小隊從中間沖出。
“那是!”
慕容彥達恐懼地睜大了眼睛。
從一分為二的敵陣中出現(xiàn)的,是閃爍著黑光的炮身排列而成的巨大火炮群。

完全沒有逃跑的時間,火炮就咆哮起來。撕裂空氣的聲音轟鳴而起,大地也隨之震動。慕容彥達被城墻上的沖擊絆住腳,摔倒在一旁的磚石上。低頭看去,右手邊的城墻被炸開了一個大洞。被擊碎的磚塊,如雨點般落在地上。
但是,那只不過是威脅而已。號稱百發(fā)百中的凌振的下一個瞄準點,就在城門上。
炮聲使青州所有的守軍趕了過來?;鹋趯柿饲嘀莩堑恼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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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楊林奉吳用之命,為了散步下一個傳聞,正從青州向二龍山而去。附近的居民好像因為害怕戰(zhàn)爭而躲了起來,街道和田地里都沒有人影。楊林在閑散的路上快步走著。

忽然,他看見路邊有個倒下的人。小烏龍從楊林的肩膀上飛了起來,降落在那人身邊。
“這邊,路在這邊喲,小烏龍——”
楊林呼喚著小烏鴉的名字。
“吃了尸體會長出角來呢。多不吉利呀!”
楊林一邊責備著,一邊走近了尸體。面朝下倒去的是個年輕的少女。身穿旅行裝束,手上牢牢地握著一把劍。像是走了相當長的旅程一樣,衣服的下擺已經(jīng)磨破,露出了針織物的紋路。
“好可憐……”
楊林雙手合十。
“雖然很想安葬你,但是我著急趕路。希望你早日往生,不要變成怪物……”
楊林折下路邊的樹枝,想著至少能遮住少女一絲身軀。與此同時,楊林聽到了仿佛呻吟一般的聲音。
“小烏龍,你剛才在說什么呀?”
楊林尋找著本應停在肩膀上的小鳥。小烏龍依然站在那個人的頭邊。
“不是你嗎?既然如此……阿彌陀佛,尸體說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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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凌晨開始的二龍山之戰(zhàn)異常激烈。
當梁山泊軍的兩千騎兵和官軍相繼到達山麓時,察覺到援軍到來的二龍山山賊如驚濤駭浪般沖了出來。沖在前面的是魯智深、武松和楊志。魯智深揮舞著拐杖,在戰(zhàn)場上發(fā)作起來。魯智深早已厭倦了牢籠般漫長的無趣生活——踢散官軍的同時,他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令人懷念的男人的身影。

“啊,林沖!”

驅(qū)趕白馬,操縱蛇矛的,無疑是『豹子頭』林沖。在柴進的宅邸里分別的悲情摯友,此時卻表現(xiàn)出了截然不同的精悍姿態(tài)。曹正早已像影子一樣陪伴在他身邊。緊接著,手持吹毛劍的楊志輕松地砍倒官兵跟了過來。
“林沖!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真是榮幸——”
林沖一臉嚴肅地回答,隨即撥轉(zhuǎn)馬頭,向敵軍沖去。
官軍拼死抵抗。他們相信青州陷落的消息是虛報,紛紛把性命托付給了呼延灼的指揮。兩軍的戰(zhàn)斗一進一退,死傷的人越來越多。
“前進,不要退縮!”
呼延灼站在前線鼓舞士兵。戰(zhàn)斗的喧囂達到了最高潮。地面上死傷的人馬重疊在一起,踩著它們前進的人和后退的人混雜在一起。已經(jīng)到了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
“前進!”
呼延灼聲嘶力竭地叫喊道。
但就在他的眼前,左翼的軍隊突然瓦解。士兵們仿佛被凍住一般發(fā)出了慘叫。
“發(fā)生什么事了!”
此前一直果敢進攻的青州士兵,開始像退潮的浪花一樣后退。呼延灼在馬鞍上展身望去。他的眼睛中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和他身后的旗幟。那是一展在漆黑的主色中綴上金色星星的南斗六星旗。
旗幟下聳立著一個威猛的男人。

“霹靂火?。 ?br/>
士兵們發(fā)出了悲鳴。
他們很了解“秦統(tǒng)制”。巨大的身軀,漆黑的盔甲,還有那根狼牙棒——他的威風絲毫沒有減退,甚至更加令人恐懼。
但真正可怕的不是他的樣子。
攻打青州的秦明出現(xiàn)在這里,意味著青州之戰(zhàn)已經(jīng)結束,城池已經(jīng)失守。
實際上,這個時候,青州城尚未陷落。秦明一開始就沒打算攻打青州。在青州出現(xiàn)的秦明旗幟,是由奉吳用之命的黃信打出的。但是,二龍山的官軍并不知道這一點。
“青州真的陷落了??!”
“千真萬確??!”
恐慌的士兵們聽到了呼延灼的聲音。
“青州沒有被攻陷?。〔灰粩橙说牟呗悦曰螅?!”
呼延灼在混亂中斥責著立足不穩(wěn)的士兵們。那個聲音穩(wěn)住了士兵們動搖的軍心。他們撿起扔掉的武器,集結在呼延灼身邊。呼延灼面對蜂擁而來的敵人,整集部下,一路向前沖去。
“跟著我!”
秦明的出現(xiàn),已經(jīng)使左翼軍潰敗了。呼延灼將目光投向和二龍山賊軍戰(zhàn)斗的右翼軍——還有挽回局面的機會。但是,呼延灼的前方被騎馬的副將擋住了。
“將軍,呼延灼將軍——已經(jīng)不行了!”
擔任右翼指揮的副將全身是傷。
“先鋒軍被全殲,右翼的部隊接二連三地向梁山軍投降了??!”
“集合士兵!”
“我們也要投降嗎?”
“繼續(xù)戰(zhàn)斗!”
“但是——”
副將話還沒說完,便從馬上落了下去。一支箭從背后貫穿了他的心臟。箭桿上清晰地浮現(xiàn)出燒灼的印記,是一朵花的形狀。
“是『小李廣』花榮!”
“飛將軍也在這里???”
不僅名滿青州,花榮的箭術就算放眼全國都是傳說級別,呼延灼周圍聚集的士兵們都顫抖起來。在他們前面,秦明的聲音回響著。
“投降吧!降者免死!”
“秦明??!”
呼延灼揮動雙鞭,在灰色的風中一躍而出。在混戰(zhàn)中向秦明發(fā)起挑戰(zhàn)。狼牙棒逼近了呼延灼頭頂,雙鞭奔馳,三把武器激烈地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濺。兩人一連交手了幾十回合,雙方都是寸步不讓。誰也沒有目睹過如此驚人的戰(zhàn)斗,仿佛是兩位武神降臨,為決定天地的命運而死斗,戰(zhàn)場被無法言喻的威壓感覆蓋著。
「這就是“軍神”嗎?」
秦明也感到了對方的恐怖,同時握緊了坐騎的韁繩。他似乎被呼延灼的氣勢壓倒了,簡直不像是在和人類在戰(zhàn)斗。秦明咆哮著放出了必殺的招式,那是劈裂風聲、撼動山峰的一擊。呼延灼輕輕地接下猛擊,借力回避,同時銅鞭彈開了狼牙棒。武器在兩人之間碰撞出火花——仿佛是燃燒生命而生成的,藍色的火焰。
呼延灼如同帶著鬼火一般繼續(xù)攻擊下去。能夠勝利。狼牙棒的棍法自己都能看破。身體現(xiàn)在也很輕盈,充滿活力。
「能贏??!」
只要打倒秦明,就能重新聚集官軍的信心。然后,攻上二龍山,毀滅梁山泊……
就在這時——

一根流矢貫穿了呼延灼的腳踝。呼延灼失去平衡,握著銅鞭從馬上落下,一頭栽進沙塵之中。
“呼延灼被討取了!!”
聲音在戰(zhàn)場上回響。
官軍被最后的信心也陷入了恐慌之中??吹胶粞幼票簧渎涞纳碜耍荷杰娭械膲浩雀兴查g被一掃而凈?,F(xiàn)在,誰也無法阻止官軍的動搖了。秦明率領青州軍,對逃亡的官軍叫道。
“我們都是青州的兵!如果你們愿意投降,嗷一定會幫助你們!”
士兵們爭先恐后地向梁山軍投誠。
到了中午,二龍山的包圍被徹底解放。
但是,真正的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梁山,二龍山,白虎山,三山聚義的聯(lián)合軍帶著再會和勝利的喜悅,在響徹群峰的戰(zhàn)鼓聲中向著青州城發(fā)起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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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灼一人佇立在寂靜的戰(zhàn)場之上。

凱歌已經(jīng)消失,連沖天的沙塵也消逝之后,戰(zhàn)場上只剩下倒在血泊中的尸體,丟棄的武器,還有被踩的一塌糊涂的官軍旗幟。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呼延灼完全不明白。
他在遙遠的彼方,看到了梁山軍遠去的身影。于是拄著鞭子,向著他們追去。
箭矢貫穿了呼延灼的腳,射穿了腓骨。腿已經(jīng)麻木,腰部也失去了知覺。盡管如此,呼延灼依然尋找著敵人,在尸山血海中一步一步地走著。
“在哪里……”
不知不覺間,起霧了。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呼延灼向著一片混沌的黑暗呼喊起來。
“箭和槍,為什么,都避開了我??!”
呼延灼踉蹌地走在霧中,蹣跚著前進。冰冷的霧像幕布一般,可見的范圍只有幾步之內(nèi)。呼延灼被尸體絆腳摔倒了好幾次。但是,腳下漸漸地平坦起來,不久就像踩著云霧一般,什么也沒有了。霧像河水一樣流淌在空虛的世界里,呼延灼在其中彷徨地徘徊著。
呼延灼繼續(xù)走了下去。終于,他倒下了。受傷的腳,已經(jīng)一步也走不動了。
就在這時,他感到了有什么活物接近的氣息。
呼延灼握緊了銅鞭。細細聽去,傳來的是馬蹄的聲音。與此同時,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一匹仿佛要融化于黑暗中一樣漆黑的馬。四蹄像踩過瑞雪一樣潔白。
“踢雪烏騅……”
但是,踢雪烏騅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樣的地方。
踢雪烏騅的身體被一層淡淡的光芒包圍著。呼延灼俯瞰自己的手掌。果然,隱約也能看到光芒。
「我已經(jīng)死了嗎?」
踢雪烏騅凝視著呼延灼,像是請他坐上來一樣伸長了脖子。呼延灼騎上了馬。踢雪烏騅輕快地跑了起來,像長出了羽翼一樣。呼延灼的身體也變輕了。身和心,都像羽毛一樣輕松。
「是啊,我已經(jīng)死了……」
彼方能夠看到小小的山丘。在那里,微微閃耀著白色的光輝。
在那遙遠的的山丘上,有三個人影。
“啊……”

呼延灼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了三個男人的臉。
是宋江,吳用,還有花榮。
三個人正微笑著看向這邊。
呼延灼竭盡全力地向前伸出手臂,用手指著三人。
“呆在那里!不要動!!”
然后盡情地踢動馬腹。
踢雪烏騅在霧中奔跑著。但是,霧氣卻越跑越濃、越跑越深,三人的身影也逐漸消失了。
“給我出來!你們怕了嗎?。俊?/p>
突然,霧氣消散了。
原本應該是三人所在的山丘上,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孩站在那里。衣裙的下擺,繚繞著仿佛月光般朦朧的光輝。
“劍娘!”

呼延灼吶喊出聲。
身上的寒冷消散了,呼延灼感受到了溫暖的清風。身心輕快,眼前明亮。
劍娘的眼中流下了淚水。
遠處傳來了透明的花香。
「是嗎,你也已經(jīng)死了嗎……」
“已經(jīng)……可以了。”
劍娘的雙眸中盈滿了淚水,就這樣凝視著呼延灼。
“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束了??!”
「馬上,就到你那里去……!!」
踢雪烏騅踏著云霧前行。
呼延灼望著遠方的人,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感到了困倦。那是一種像被柔軟的絲綿包圍一樣的舒適——令人感到幸福。
「馬上就過去……」
與此同時,直上云霄的吶喊聲響徹山間。
踢雪烏騅的馬蹄踩翻了地面,呼延灼的身體和馬兒一起,深深地落入了陷阱的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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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彥達繞開城墻,來回眺望著地平線。城樓上似乎還能感覺到戰(zhàn)爭的氣息,烏鴉群在半空中飛來飛去。
“援軍還沒來嗎?”
慕容知府還在等待著呼延灼的歸來。
梁山泊雖然沒有發(fā)動攻擊,但火炮卻已緊緊瞄準了城門。城中的人不能逃跑,也不能迎戰(zhàn)。就在他們感到絕望的時候,二龍山派來了使者。
“呼延灼將軍打敗了敵軍,現(xiàn)在正向青州進發(fā)!”
慕容彥達的終于放下心來。
但是,時間從白天流逝到了傍晚,援軍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就在慕容彥達等不及的時候,地平線上終于出現(xiàn)了沙塵。大隊的人馬乘風而來,還能看到陣陣的鯨波。慕容彥達把身子探出矮墻,凝視著遠方的地平線。
“啊,那是??!”
向著青州疾馳而來的軍隊所飄揚的旗幟,正是呼延灼的旗幟。
包圍城門的梁山泊軍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梁山泊軍立刻掉頭轉(zhuǎn)向背后的敵人,準備迎擊。呼延灼軍和梁山泊軍的戰(zhàn)斗開始了。慕容知府的直覺告訴他,敵人轉(zhuǎn)身之時,就是他的勝機。
“打開城門,我們也去參戰(zhàn)?。 ?/p>
太鼓激烈地敲打著,城門被打開了。援軍和梁山泊軍的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青州軍急襲其背,怒氣沖沖地殺了出去。正當梁山泊軍和援軍廝殺到一起的時候,陣中突然掀起了鯨波,梁山泊軍掉頭向青州軍襲來。
“上!快上!和援軍夾擊他們??!”
慕容彥達從城墻上大聲叫道。前進的戰(zhàn)鼓敲響,青州軍迅速突入梁山泊軍的陣勢之中。
仿佛是在等待著什么一樣,賊軍背后的官軍旗幟突然一齊倒下了。慕容彥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代替官軍旗幟升起的,都是梁山泊軍的旗幟。

“被算計了!!”
撤退的鼓聲被瘋狂地敲響。
“晚了?。 ?/p>
秦明站在遙望青州的前線,高高舉起狼牙棒。在城墻上,可以看到敵人林立的旗幟。那些都是曾屬于青州的旗幟。但是,慕容彥達已經(jīng)沒有閑暇時間懷念了。
現(xiàn)在,秦明高舉著南斗六星的旗幟,他的身旁,是黃信以及那些與他們一起脫離青州軍的士兵。對于秦明來說,他們才是真正的“青州兵”。
早晚要回到這里——秦明曾對黃信、對蒼天發(fā)誓。
現(xiàn)在,他終于回到了青州。
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擋他回到青州。
“該走了,黃信!”
黃信點了點頭。他的臉上,帶著比秦明更深沉、更嚴厲的決心。
“繼續(xù)前進!”
秦明咆哮著沖到調(diào)轉(zhuǎn)方向后的軍隊最前方。
“快關上城門??!”
慕容彥達一屁股坐在地上,發(fā)出尖銳的慘叫。守門的一名將領趕了過來。
“但是外面還有我們的士兵,請先收容他們進來……”
“不行??!”
慕容彥達的聲音幾近慘叫。
“快點把城門關上?。〔蝗晃揖涂沉四愕哪X袋??!”
知府的眼中閃爍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快點!快點?。 ?/p>
眼看著城門開始關閉,敗陣的官兵們紛紛感到了恐慌。哀嚎和怒吼震撼天地。被部署在城墻上的士兵們也開始動搖。但自始至終,慕容彥達都無動于衷。城門緩緩地關上了。
凌振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
“先給他一炮再說?。 ?/p>
凌振一個接一個地點燃火炮。伴隨著火藥爆炸的轟鳴聲,巨大的炮彈向城門襲來。城門上被穿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大洞。炮彈毫不留情地落在城墻上?!恨Z天雷』凌振為了將梁山泊軍引向城內(nèi),在火炮中投入了大量的火藥和炮彈。
慕容彥達被那種可怕的東西驚倒了。
「如果再逃不的話……」
雖然這么想著,但腰已經(jīng)軟了,動彈不得。炮擊越來越猛烈。炮彈毫不留情地襲向城墻,整座城池為止動搖。慕容彥達扶著城墻,竭盡全力站了起來。向下望去,可以看到梁山泊軍正涌向坍塌的城門。走在最前面的巨大身影,毫無疑問便是秦明。
“快跑!”
慕容彥達向隨從命令道。
“準備轎子!”
“不可能,敵人就在眼前?!?/p>
比火炮更猛烈的震動正在靠近。沙塵籠罩了視野,怒吼聲和悲鳴聲在青州的天空中翻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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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泊軍突入城內(nèi)時,慕容彥達和守城的官軍已經(jīng)逃散了。居民們被匪軍的襲擊弄得混亂不堪,街道上到處都是逃亡的人和悲鳴的聲音。但是梁山泊軍并沒有侵犯任何居民,只是向著青州府默默前進著。攻破青州城的大門后,孔亮找到了獄中的哥哥孔明,秦明和黃信也找到了慕容彥達的身影。
慕容彥達跑進了官府宅院中的寬闊倉庫。他正命令膽怯的仆人們打包收集到的財寶。那是慕容彥達的生命,是他的未來,哪怕是一顆珍珠,也不能留下。
“快,快!”
一陣粗暴的腳步聲淹沒了他尖銳的聲音。
“在這里!”
秦明的部下踢破了倉庫的大門。仆人們紛紛扔下寶石和絲綢逃走了。在閃閃發(fā)光的寶物堆上,只剩下了慕容彥達一人。慕容彥達被拖進了后院,秦明和黃信正在那里等他。
“秦明、黃信!你們不要以為做出這種事情還可以平白了事!”
慕容彥達怒瞪著自己曾經(jīng)的部下。
“侵犯州縣,危害知府,叛國之罪在所難免!等到了刑場,后悔也來不及了??!”
山賊們開始掠奪宅邸,陸續(xù)將慕容彥達的財寶從倉庫中運出。衙門里已經(jīng)被放了火。
黃信抬頭看著秦明。
秦明什么也沒說。
黃信慢慢地走了出來,站在慕容彥達面前。面對喪門劍的光芒,慕容彥達睜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
“你要殺……殺我嗎……?”
“什么也別問。”

喪門劍一閃而過,慕容彥達的頭顱掉進了他的財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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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灼睜開了眼睛。
黎明將至。東方的天空已經(jīng)被染上了琉璃色。
「我還活著嗎……」
也就是說,還要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呼延灼閉上了眼睛,他已經(jīng)沒有再站起身的力量了。
就在這時。
“父親大人——”
呼延灼聽到了劍娘的聲音。他以為是幻聽。但是,聲音再次清楚地在呼延灼耳邊響起。
“父親大人!”
這一次,呼延灼真的醒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jīng)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傷口也被包扎好了。劍娘正跪在一旁。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不光是我一個人喲!”
微笑的雙頰映著朝陽的光芒。劍娘的身后,年幼的孩子們排成一列。踢雪烏騅伸過頭去,咀嚼著放在枕邊的臘梅花。
一瞬間,呼延灼覺得自己身在極樂世界。但是,他在稍微遠一些的地方,看到了宋江、吳用,還有梁山泊其他將領們的身姿。呼延灼撐起了身體。
“這是——夢嗎?”
作為對問題的回答,人群中走出了一個氣宇軒昂的男人。
“呼延灼將軍——”
男人面向呼延灼,恭敬地行了一禮。
“你是誰?”

“在下是梁山泊寨主,晁蓋。一直仰慕呼延灼將軍的威名,終于能與您見面了!”
晁蓋爽朗地笑了起來。
呼延灼感到了迷惑和目眩。
以晁蓋為中心,宋江、吳用,還有許多的將領站在一起。呼延灼感到了和魯智深會面時一樣的感覺。呼延灼并不相信神佛,但是,那種感覺就像是踏入了古剎的深處一般,仿佛確實曾經(jīng)進入過那種奇妙的空間。
晁蓋笑著,繼續(xù)說了下去。
“真的很希望將軍能成為我們的伙伴——”
“伙伴?”
“但是,還是輸給了將軍。”
晁蓋深沉的目光里,充滿了親切和仰慕,他再次露出了笑容。
“我晁蓋這一生中,第一次敗北了。現(xiàn)在,就將一切都還給將軍!”
晁蓋側過身子。
“請看那兩人——”

晁蓋伸手指向遙遠的彼方,那里有兩個軍人。身著官軍的盔甲跪在那里,拱手致禮。
“他們一直到將軍醒來之前,一直就那樣跪著?!?/p>
聽到晁蓋的話語,呼延灼慢慢地站了起來。
“韓滔,彭玘!!”
他們,始終沒有投降。
呼延灼跑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奔向兩人所在的地方。
“將軍?。 ?/p>
兩人同時開口!
“之所以帶著恥辱活到今天,就是為了向?qū)④姷狼?!?/p>
“我們兩人,將在將軍面前,以生命向您致歉——”
韓滔和彭玘同時拔出了腰上的佩劍,面對面地將刀刃架上彼此的頸項之上。兩人是刎頸之交的摯友。在一同成為俘虜再會的那時起,就一直等待著今日。
“永別了,將軍!!”
“等等!”
呼延灼撲到兩人之間,兩把劍落到了地上。
“不要死!”
呼延灼的眼中涌出了淚水。
“這是命令??!”
呼延灼哭了。
他相信的東西,守護的東西,拋棄了他。
但是,他沒有相信,舍棄的人們,現(xiàn)在就在這里。
淚水淌過呼延灼的面頰,滴落在韓滔和彭玘面前。兩位副將,凝視著從未見過的、軍神的眼淚。
呼延灼沒有擦拭流下的淚水,轉(zhuǎn)而望著升起的朝陽。他望著蒼穹,望著荒野,望著所有人。
呼延灼在劍娘的幫助下站了起來。
“韓滔,彭玘——”
呼延灼腳踏大地,以軍神的威嚴呼喚著二人。兩位副將在呼延灼面前拱手致禮。
“請將軍下令!”

“我等唯將軍之命是從!”
呼延灼向晁蓋挺直了身子。
微風吹過,臘梅的花瓣迎風飄落。
“梁山泊上,有我的戰(zhàn)場嗎?”
晁蓋握住了呼延灼的手。

通過那強力的手,呼延灼仿佛感覺到新的生命流入了自己的體內(nèi)。
呼延灼扶韓滔和彭玘站了起來。然后在那兩人身后更遠的地方,看到了一個跪下的男人。
“轟天雷!!”
『轟天雷』凌振大聲地回答——
“將軍,您沒事比什么都好??!”
“轟天雷??!”

“在??!”
“你丫對我開炮了吧!!”
“那個,我就是忍不住玩了下火……”
凌振深深低下了頭。
呼延灼仰望著霞光流動的天空。
清晨溫暖的微風,吹動了他的頭發(fā)和胡須。感覺到在身體深處,有什么一直凝固的東西,在一點點地融化。

大宋國的官軍之中,如同軍神一樣被人們所崇拜的汝寧郡都統(tǒng)制,『雙鞭』呼延灼,在青州的戰(zhàn)亂中消失了。但是,軍神沒有隕落,而是作為新的戰(zhàn)爭之星,與『百勝將』韓滔和『天目將』彭玘一起,加入到梁山泊的隊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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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落的不是那個男人嗎……”
山頂?shù)臎鐾だ?,公孫勝正坐在吳用面前翻閱著星之卷。
“可是,一清——”
吳用凝視著公孫勝的臉。天書映照著青白色的磷光,在兩人的眼中搖曳。
遠處傳來了慶祝新伙伴到來的宴會之聲。熱鬧的聲音夾雜著山頂?shù)娘L,聽起來像是在哭泣。
“確實有將軍之星隕落。”
公孫勝的聲音像咒語一樣低沉。
“星星的命運是無法改變的。”
兩人抬頭仰望的夜空之中,覆蓋著梁山的繁星,閃爍著尖銳而強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