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和阿啟的關系，一開始并不好。

? ? 既沒有聊得來的話題，也沒有共同的愛好，空有青梅竹馬的名分。

? ? 至于我為什么要一直粘著阿啟，大部分原因是拜父親和疤狼叔所賜。在學校要互相有個關照這樣的話，還有屬于過去的那份虧欠，才讓我在他身邊安分的待了一段時間。

? ? 說實在，像阿啟這樣的木頭腦袋，估計和誰都聊不來吧。比起在他身邊努力尋找共同話題，我更喜歡和那些狐朋狗友膩在電子游戲里虛度光陰。

? ? 背著父親在電子游戲廳玩到很晚才回家，然后說些糊弄的話過去，雖然總是心虛，但那份游戲帶來的刺激和快感，讓我越發(fā)沉迷。

? ? 沉迷的一發(fā)不可收拾。

? ? 一開始，并沒有做出出格的事情，偶爾和阿啟一起回家，聊些無聊的日常。好吧，基本都是我在說些廢話，但他并沒有排斥，也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興趣，這大概是對我最好的態(tài)度了。

? ? 然后某一天，因為在游戲廳被人慫恿玩了很久，大概是那時候，不滿足在虛擬世界中被甩開差距的我，開始思考怎樣才能偷拿一些錢。

? ? 原本計劃趁父親出門的時候去收銀臺拿的，卻沒注意到阿啟也留在超市。被那雙黯淡的眼睛盯著，讓我不由得打了冷顫。

? ?“這樣做，合適嗎？”

? ? 冷不丁的從背后冒出一句話。

? ?“才不要你多管閑事?！?/p>

? ? 小聲抱怨著，抱著錢趕緊走上樓梯。

?? ?讓我感到意外的是，他并沒有把我偷錢的事情說出去。我大概真的很幸運，接下來用幾次同樣的方法幾乎沒被發(fā)現(xiàn)，也多虧超市沒有監(jiān)控，抱著這樣的僥幸心理，拿著這些錢不知羞恥的在游戲廳暢玩著，忘乎所以。

? ? 不過，從我開口撒謊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用別的謊言去彌補這些漏洞。堆積的漏洞越來越多，就總會有被發(fā)現(xiàn)的那一天。

? ? 當我沉迷在游戲中，被所謂的勝負欲占據(jù)的大腦，只想著輸贏時，這些錢就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下的賭注，頃刻間，自己所堆積的一切就輕易崩塌。

? ? 兩手空空的回到家里，面對的毫無疑問是父親質(zhì)詢聲后的一記掌摑。盡管有疤狼叔擋在中間，落在身體上的疼痛感也沒有任何消減。

? ? 從眼角擠出的淚珠，是自責、是委屈，還是因為疼痛發(fā)泄的情緒，這些似乎不重要了。耳邊快要模糊的責罵聲，隨著超市大門打開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 ?“毅叔，這些夠超市丟的錢吧?！?/p>

? ? 捆成一摞的鈔票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穩(wěn)穩(wěn)落在父親的手里。

? ?“我先帶他上樓避一避，門口偷錢的那堆人就麻煩毅叔了?！?/p>

? ? 留下這句話，阿啟拽著我的手匆匆走上樓梯。

? ? 狹窄的過道里，他放慢腳步，被沉默充填的空氣，讓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只有眼淚順著臉頰流淌，滴落在地面發(fā)出的吧嗒聲。他松開我的手，皺眉的表情看著分外可怕。

? ?“哭有什么用，早知道會變成這樣，一開始就別這么做啊。”

? ? 腦海中回響著他責怪的聲音。

? ? 因為沉迷在電子游戲中，去偷父親的錢，這本來就是我的錯誤。那我又有什么資格去反駁他的話，又有什么資格哭泣呢。

? ? 還在想著欺騙自己的借口。

? ?“喂，刻力余，還是不是朋友了，連一點錢都拿不出來還想和我們玩?！?/p>

? ? 有人對我說這樣的話。

? ?“你忘了嗎，你父親開的超市，那收銀臺里不就有很多錢嗎。”

? ? 陌生的面孔越來越多，他們把我包圍，不斷重復著這些話。

? ?“什么啊，你膽子也太小了吧，只偷拿一些錢而已，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

? ? 看著那一道道模糊的身影，原來我到現(xiàn)在，連這群人的臉也沒記清啊。

? ? 明知道這群人在利用我，卻依舊被這些話動搖了，僅僅是因為想維持“朋友”這層模糊的關系。天真地認為自己能融入他們，不會受到排擠，不會再發(fā)生當初那種事請，卻還是錯了，錯的很徹底。

? ?“嗚，啊——”

? ? 忍不住嚎啕大哭，那只原本替我擦拭眼淚的手停滯在半空，緩緩收了回去。

? ?“···別哭了，跟我來吧?！?/p>

? ? 看他走在前面，推開了儲藏室的門，我才邁著步伐跟上去。

? ? 雜亂而擁擠的空間，滿是灰塵的氣息，他繞過地上的雜物，墊著腳把天窗打開，才讓這個房間里腐朽的木頭味散去一點。

? ?“別傻站著了，來看看這個。”

? ? 在他的招呼聲下，來到堆放包裹的貨架后，一臺被組裝好的游戲機正連著電源，畫面停留在兩個舉著火把的像素小人上。是我常玩的那款游戲。

? ?“這是我讓落木蓼從舊貨市場淘的臺式游戲機，因為太笨重，我就提前搬上來了。里面的游戲和你之前玩的挺像的?！?/p>

? ? 他把桌子上的手柄遞到我面前，撓了撓頭。

? ?“放心好了，毅叔不知道這件事，而且被教訓一頓，他們之后也不會再來找你麻煩了?！?/p>

? ?“···為什么?！?/p>

? ? 怔怔的看著他，內(nèi)心涌起一種說不上來的情緒，只感覺鼻尖有些酸楚，下一秒眼淚就從眼眶中滿溢而出。

? ?“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p>

? ? 屢次的違背自己的諾言，甚至輕易的忽視了我們的關系。我都做到這種地步了，為什么你還愿意對我這么好。

? ?“別想這么多，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欺負而已?！?/p>

? ? 放在頭頂上的屬于他的手，輕輕的揉搓我的毛發(fā)。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任由自己在他懷里哭泣，視線被淚水遮擋著，看到的畫面都是朦朧的一片。哪怕喉嚨嘶啞了，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也沒從他的懷抱中離開。

? ? 哭得累了，盡興了，困意也席卷而來，在意識消散的那一刻，腦海中停留的是那兩個像素小人牽著手的畫面。

? ? 零星的火苗相依著，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