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的一個夢

*聽《吉光片羽》時冒出來的想法

因為想要親眼看著張起靈出來，因為不能在伙計們面前丟了東家的威嚴，所以即使在坐到青銅門前時就幾乎脫力了，但吳邪還是硬撐著下了山，腦袋一挨到車窗他就睡了過去，不，是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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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失去意識前他想，再睜開眼應該是二道白河鎮(zhèn)小旅館的天花板，再不濟是醫(yī)院的天花板，但出乎意料的，吳邪睜開眼看到的，是燃燒的篝火和在篝火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可怖的青銅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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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愣，晃晃腦袋，揉揉眼，那扇門還在那，他沒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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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吳邪有些分不清到底剛剛是夢，還是現在是夢，所以他慌亂的四處看，下意識地去找胖子。胖子確實在，他坐在離吳邪不遠的地方，正靠著一塊石頭睡覺，呼嚕聲不算響，睡得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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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走過去，把胖子搖醒，有些著急地說：“給我一巴掌?！迸肿颖凰愕糜悬c懵，清醒了好一會才說：“天真，實在不行咱就下山拿雷管，小哥沒出來你也別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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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的心一下就冷了，他沉著聲音問：“幾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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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徹底被他搞亂套了，心道這是失憶了還是怎么著？他掙扎著爬起來，話還沒問出口，就被吳邪肚子里的咕嚕聲打斷了，就像傳染似的，他的肚子也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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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幾號，手機早就沒電了，我估摸著得二十多號了?！迸肿诱f，“這次沒帶多少吃的，你又倔得很，只能靠睡眠來緩解饑餓，要是大花沒走就好了。”北京出了點事，解雨臣先走了，他們倆就沒帶食物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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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這種鬼地方待十年還能好好地出來，聽起來非常匪夷所思，但他們都相信張起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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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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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那幫崽子，坎肩打頭，忠心有，能力有，但這地方非比尋常，也不好找，指望不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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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緊挨著吳邪，怕他做什么過激的事情，但吳邪就盯著那扇門，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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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門最后還是炸了，他倆沒下山，雷管是王盟帶上來的。吳邪趕王盟回杭州，但他根本沒走，雖然他牛逼哄哄地放了一通狠話，但他跟了吳邪十幾年，吳邪好好的，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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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十七號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他都沒見人下山，就知道出事了，王盟了解吳邪，雖然比不上胖子他們的百分百，但百分之八十總是有的，他知道張起靈這個人對于吳邪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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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不會善罷甘休，無論怎樣，他得要一個結果。所以王盟背了滿滿一登山包的雷管，在被坎肩揍了一拳之后，兩個人一起進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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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炸了，吳邪看到了一些他曾經很想知道的東西，但沒見到想見的人，他現在的樣子有些可怕，倒不是多猙獰，反而太平靜，像暴風雨之前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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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只是站了半晌，便說：“回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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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很不放心，但這種時候什么話都顯得蒼白無力，只是下山的一路，他都拽著吳邪，似乎是怕吳邪想不開一頭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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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吳邪沒哭沒鬧，車隊順利的下了山，開出二道白河，回了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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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如此了，不會再有改變，胖子安慰他：“天真，你別鉆牛角尖，聽到沒？那里頭沒有骨骼，說明小哥是走了，他可能又失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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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點頭，說他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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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去雨村，胖子的時間對半分，上半年在北京，下半年在杭州，年尾了要去巴乃看阿貴，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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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呢？他倒沒那么忙，日子過的跟剛畢業(yè)時差不多，守著吳山居，做點小買賣，只不過多了個吳家掌事人的身份，他勻了一些盤口給解雨臣，當作抵債，又拿出幾個來給黎簇練手，剩下的還是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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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口有調整，當然有人有意見，只不過吳邪一概不聽，但凡找事的，想趁機撈好處的，都被他修理得很慘，吳邪這些年做事雷厲風行，但這次的架勢格外嚇人，給人的感覺好似是，什么顧忌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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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殺了，猴們也老實了，吳邪的日子才算安定了下來。說來也奇怪，那十年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但他父母還要念一念結婚的事情，現在倒是一句也不提了，就連一直逼他相親的二叔，都不催了，說慢慢來，看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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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有一年過年，吳二白喝得有點多，他跟吳邪說，覺得最初的吳邪像小溪，后來小溪匯成了大海，再往后，海上天天起風浪，像是要把所有人都吞噬一樣，最后一切歸于平靜，變成了死海，再不起一點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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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就聽著，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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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已經過了不惑之年，但生了一張好皮相，體內又有麒麟竭，看著就像三十出頭，向他表達好感的人有很多，女人多，男人也多，但吳邪都拒絕了，他說，他的愛人去遠行了，但總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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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多快啊，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老了，那些年，吳邪可著勁地折騰，不把身體當回事，現在病痛都找上門了，他咳嗽，吐血，陰天下雨的日子，骨頭縫里都疼，他的肺壞了，解雨臣砸了不少錢，可治不好就是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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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那么意外，吳邪走在大家前面，他生性愛自由，所以早早的就回了家，讓他死在醫(yī)院里，他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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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開的那天，外頭陽光特別好，像他當年遇到張起靈的那一天。想到張起靈，吳邪又難過了，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做了太多孽，因他而死的人數都數不過來，這樣罪孽深重，估計要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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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張起靈心好啊，連小動物都要救一救，他估計會上天堂，那估計遇不到了。嗐，想這些有什么用呢？那個人壽命那么長，可能他都輪回幾世了，張起靈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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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輩子就做一只小狗吧，跟在張起靈身邊，他在閉眼的前一刻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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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是被陽光刺醒的，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雪白的天花板。地獄現在條件這么好了嗎？屋子刷的白墻不說，還是向陽的，這大太陽，比吳山居還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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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了動屁股，發(fā)現不對，床是軟的，身上蓋著被子，也是軟的，這里不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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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老天可憐他，給他升了個艙直接上天堂了？還是他沒死又被胖子他們送回醫(yī)院了？吳邪現在滿腦瓜子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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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想要叫一聲胖子，但轉過頭人就僵住了，他看到了張起靈。掛念了一輩子的人，現在就握著他的手，趴在床邊正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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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不敢動了，他怕一動張起靈就沒了，他也不敢眨眼，怕一眨眼夢就醒了。這么多年，吳邪一次都沒夢到過這個人，所以現在緊張到呼吸都放輕了，瞪著眼睛，眼圈紅了一片，眼眶里有淚在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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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張起靈才醒，不是他警惕性變差了，實在是太累了，剛從山上下來吳邪就暈了過去，這一暈就是半個月，他沒日沒夜地守著，胖子怎么勸都不聽。他的身體機能還沒恢復，又消耗了大量的精力，而且這里只有吳邪，他可以放心地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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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就覺得不對勁，覺得頭頂有強烈地注視感，他抬頭，就看到滿眼都是血絲的吳邪。張起靈面上明顯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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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有沒有不舒服？”他一只手更用力地握住手心里吳邪的手，一只手去探吳邪的額頭。但吳邪還是那個表情，不說話，倒好像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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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夢吧?！眳切皢枺闪颂茫ぷ由成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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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心里一痛，他摸摸吳邪睡飛了的頭發(fā)，說：“不是夢，我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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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被握得有點疼，額頭上的手是熱的，耳邊的聲音是想了又想的，吳邪這才確定，眼前的人是真的，剛剛走完的糟糕的一生，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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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很疼，他用力地眨了眨，淚便順著往下流，張起靈不熟練地抬起袖子給他擦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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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朝他張開雙手，帶著哭腔輕聲喊：“小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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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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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片羽》里那句“某一瞬，垂垂老矣等到你，不死之軀?！碧廖伊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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