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情侣中文字幕电影,在线麻豆精品传媒,在线网站高清黄,久久黄色视频

歡迎光臨散文網(wǎng) 會員登陸 & 注冊

酒,酒,酒

2023-07-09 11:48 作者:一只哈哈哈士奇  | 我要投稿

我再見到洪泩時,是在日照的夏天。那時距離我失業(yè)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月,我到處找不到活可以做,存款日漸稀少,房租也難以為繼,終于到了不得不離開的地步。洪泩知道了我的窘境,在電話里讓我去日照找他。 “我在這邊出長差,要待幾個月。住在公司附近的酒店,能報銷,不行你就過來,反正你都是網(wǎng)上找工作。” 臨走前我賣掉了自己大部分的東西,賣不出去的就送給了房東,只留下一個小行李箱裝了必需品和幾身夏天的衣服,還塞進去兩本書。不知怎的,我心想放兩本書進去,自己就不算是一個十分落魄的人。我最后看了看租住的房子,房間里空蕩蕩的。幾年前,我來到上海討生活,獨自一人蝸在這狹小的磚墻里,現(xiàn)在終于還是狼狽地離開了,除了書柜里幾本實在賣不出去的舊雜志,什么也沒有剩下。我的目光不由得低垂了下來。 日照的夏天爽朗的正如這座城市的名字,看不見分毫的云,天是一整塊純粹的藍色,突然從涼爽的車廂置身在這慷慨的陽光下,我感到皮膚傳來一陣瘙癢,忍不住瞇起眼睛。洪泩站在高鐵站出口的廣場上,穿著一條短褲,踩著人字拖,見到了他,我遠遠地揮起了手。 “路上咋樣?”他從我手里接過了行李箱。 “還好。過來挺快的,昨天收拾了一天,我現(xiàn)在只想躺著?!蔽艺f,聽到老友略帶渝北鄉(xiāng)音的普通話,我突然感到一陣踏實的寬慰。“日照真熱?!蔽矣盅a充了一句。 “最近是挺熱,一點雨都沒下。你回去躺會兒,晚上咱整個冰啤酒?!? “要的?!? 洪泩還是兩年前的模樣,沒什么變化,只是經(jīng)常在外出差,臉被曬的黑了。去酒店的路上,他問起了我在上海租的那間屋子。 “東西都賣了?” “差不多吧,有一些留給了房東,他人挺好,聽我失業(yè)了,沒問我要違約金。”我點了點頭。 “可惜了,以后再買還得重新花錢,你該先留著?!? “沒啥子值錢的,寄出去都不夠郵費。也不能往家里寄,我媽就要知道我沒得工作?!避囎訚u漸駛向海邊,不遠處的海散發(fā)著清淡的藍色,被瀝青馬路升起的熱氣扭曲了。我看著窗外的風景,漫不經(jīng)心地說。 酒店離洪泩上班的地方隔了一條街,房間里可以看到遠處的日照鋼廠,紅白相間的煙囪聳立著,流淌出濃稠的白霧。交錯的鋼支撐起巨大的冶煉爐,深沉如高塔。 “你睡會兒,我一會兒叫你,還有點活得搞?!? 洪泩坐在桌前,打開了電腦。我躺在床上,身邊傳來細碎的鍵盤聲響,偶爾有一輛車從窗外駛過,帶著呼嘯聲遠遠離去。倦怠漸漸爬滿身體,經(jīng)過幾日疲憊的勞動,我很快睡著了。我睡的很專心,只做了一個簡潔的夢。在夢里,我又回到那間租的屋子??蛷d空無一物,我看到自己躺在出租屋的地板上,發(fā)出沉穩(wěn)而均勻的呼吸聲。窗外下著雨,雨滴敲打著窗戶,飛濺起一朵朵水花。我便這樣平躺著,一動也不動。不久,門外傳來幾聲均勻的敲門聲,有人呼喚著我的名字。 “睡著了嗎?” “嗯,是的?!蔽易⒁曋^頂?shù)哪潜K燈,它正散發(fā)著白色的光?!耙呀?jīng)睡著了?!? “外面下雨了?!? “我知道。”我看到自己的嘴唇動了動?!耙议_門嗎?” 我想起身開門,但是身體已經(jīng)睡著,只剩眼睛還醒著,能清晰地看到頭頂?shù)臒?,那燈光純凈而一絲不茍,像是一個空洞。敲門聲依舊均勻地傳來,我索性不再理會。 后來那聲音漸漸熄滅了,門外的人不見蹤影,雨也停了。只剩下白色的光,無窮無盡的白光從頭頂?shù)亩粗袃A倒出來,包裹著我,我開始一點點下沉,淹沒在這純凈的白夜里。 等我醒來的時候,太陽幾乎已經(jīng)斜了下去,天空變成了一抹黯淡的粉色。我從床上坐起來,口中感到干涸的苦澀味,心臟發(fā)出一陣倉促的跳動。 “醒了?”洪泩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電腦屏幕,問我。 “嗯?!蔽覕Q開一瓶礦泉水,猛吞了幾口,苦澀的味道被沖淡了,心跳漸漸平息?!澳銊偛庞袥]有叫我?” “沒有,剛剛這破會開了半天,你睡的像條死狗。咋了?” “沒什么,做夢了,好像有人叫我?!蔽铱粗闆垼墓ぷ魉坪踝鐾炅?,正翹著二郎腿打著麻將。 “八成睡多了。走,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一會兒海邊整個燒烤?!彼央娔X合上,站起身來。 “巴適。” 我們踩著拖鞋,在人行道上慢悠悠地走著,夕陽已經(jīng)隱沒在遠處的樓宇間。只有幾片稀薄的晚霞在天空舒展著,細碎如魚鱗。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洪泩指了指斜對面的一座樓。 “那就是我們公司,臨時在這邊租了幾間?!? 我看到一座方方正正的樓,粗劣地模仿著歐洲城堡的模樣。樓頂凹進去的露臺上,稀稀拉拉地立著幾尊大理石雕塑,歷經(jīng)風吹日曬,已經(jīng)變成一種銹蝕般的黑色。臨街的柵欄被人撅開一個豁口,洪泩挪開禁止翻越的牌子,我跟著從那個豁口間擠了進去。 “正門啷個遠,我懶得繞,每天鉆狗洞上班?!? “挺好,我連狗洞都沒得鉆。” “會有的。”洪泩叉著腰,瞅著自己上班的地方說。暖色的光暈正從這座樓的背后輻射出去,漸漸消散在空中。 我們穿過公司園區(qū),來到了他經(jīng)常光顧的那家燒烤店。外邊紅色的招牌已經(jīng)亮起,門口狹小的玻璃水箱里,蝦蛄們密密麻麻地擁擠在一起,呆呆地浮著不動彈。只有幾只像是受到了莫名的驚懼,在水里橫豎亂竄,攪起一絲渾濁。 “吃啥自己點?!焙闆埧粗淅锏奈r和我說?!袄习澹砣镂r爬子!” 我們點了燒烤和海鮮,拜托老板一會兒送到海灘上。他又從墻角收著的折疊椅中搬了兩個出來?!袄习澹∧媚銉蓚€躺椅,一會兒給你送回來!” “好嘞!”店主按著手里的計算器,頭也不抬地說。 遠處終于只剩下深紫色的余暉,樓房連成了一片朦朧的黑色剪影,月亮的輪廓開始變得明晰。海邊景色正好,人不多,也沒有風,潮水懶散地漫過沙灘,留下濕漉漉的深色印記。我們選了一個離海不遠不近的位置,撐起了躺椅。洪泩將身體徹底癱在椅子上,發(fā)出一聲舒服的輕哼,躺椅隨即深陷下去。我也平躺下來,燥熱的空氣沒有了蹤影,但是沙灘還殘留著午后的余溫,我的腳半埋在沙子里,只露出腳趾,像兩只蟄伏的螃蟹。 “上個錘子的班哦?!彼h處的海,突然嘆出一句感慨?!安蝗缣芍??!? “確實?!蔽蚁菰谔梢卫?,附和著說。 沒過多久,不遠處走來一個人影,燒烤店的店員來了,右手提著一個紅色的塑料桶,左手拎著一個大塑料袋,竹簽從里面穿透出來,胳膊下還夾著一張小桌板。我站起了身,接過他手里的東西,鋪開桌板,把燒烤放在上面。塑料桶就埋在腳邊的沙子里,里面的冰水散發(fā)出誘人的寒意。洪泩從桶里抽出一瓶啤酒,水珠順著瓶身滴落下來。 “泰山原漿,只有七天保質(zhì)期,出了山東省都不咋能喝到,嘗嘗?” 洪泩晃了晃酒瓶,撬開了瓶蓋,仰起頭來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隨即噴射出一個悠遠而綿長的嗝,迎著翻涌上岸的海浪。“爽?!彼麧M足地拍了拍肚子,發(fā)出幾聲清脆的響聲。我也打開了一瓶,幾口酒下去,嘴里開始充盈著麥芽的香氣。 “你來的有點晚。”洪泩側(cè)過身去,從錫紙盤里摸起一只蝦爬子,輕輕一掰,露出里面嫩白的蝦肉?!霸僭缫话雮€月來,蝦爬子里還有黃?!? “可惜了,應該早點被裁掉?!蔽夷笾恢晃r子說。 他笑出了聲,“你就當休息幾個月。再說上班又能怎樣?每天跟這些個國企里的老混子打交道,浪費生命,我早就想跑路了?!彼贿呉еr子一邊和我說?!捌ㄊ虏粫觯瑩尮ε艿谋瓤匆姽穷^的狗都快。” “是這么個道理,不過你總歸還有錢能賺。不像我,慘兮兮的,混到最后房租都交不起?!蔽覍W著洪泩的樣子掰著蝦,只是不夠熟練,蝦殼的倒刺扎的我生疼,蝦肉也被掰的稀碎?!昂镁脹]吃這玩意兒了,好像離開學校之后再沒怎么吃過?!蔽亦铝艘豢诒魂榈奈r肉,說道。 “都畢業(yè)快八年了。”他呷了一口啤酒,看著遠處的海浪,“真快?!? 在大海邊上,一對夫妻慢悠悠地散著步,一只歡脫的小狗在前面奔跑,他們的女兒在小狗身后撒開腳丫追著,他們拉著手,溫柔地看著嬉鬧的孩子?!笆前。婵?。”我的目光跟著這溫馨的場景緩慢游移。 “我在這邊也工作五年多了?!焙闆垞]了揮手里啃了一半的蝦爬子,和我說?!笆菚r候挪個地方?!? “現(xiàn)在哪里都不好,有份工作不錯了,別瞎整?!?那對夫妻漸漸走遠,我的視線重歸大海?!霸捳f你那個船怎么樣了,你來這邊不是要造什么船來著?” “是卸船機,就那玩意兒。”他用手指了指遠處,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遠處隱約能看到一片港口,一個個鋼鐵的巨人在夜幕下佇立,緘默地凝視著空中的月亮。 “給鋼廠卸礦料用,小日本搞的,一小時能挖兩千五百噸礦石。那玩意兒最前面是一條長長的鏈斗,伸進船艙里,一斗一斗的料就上來了。” 他掏出手機,給我看前幾天錄的視頻,高聳的吊臂垂蕩著深進幽暗的船艙里,鋼鐵的傳送帶爆發(fā)出有節(jié)律的轟鳴,礦料被一斗一斗地鏟起,仿佛流動的沙?!澳阏驹诘鯓虻纳厦妫拍芨惺艿竭@玩意兒有多大,下面的鏟車就像是玩具。我有一個同事爬了一半,嚇軟了腿,被我扶了下來?!? “你不怕么?”我看著手機里粗獷的機器問他,洪泩搖了搖頭?!皼]啥子感覺,就是風大,感覺要把我吹飛了?!? “那你厲害,我可能都不如你同事?!? “兩邊都是欄桿,沒啥怕的,是他太慫。不過我也就上去過一回,我們也不搞卸船機,我們搞的是下邊那個。”他探過身來,用手指了指下面那個小小的鏟車。“船艙里的料挖的差不多了,要用一個鏟車把余料堆起來,否則卸船機挖不到。現(xiàn)在都是工人操作,我們要搞成自動駕駛?!? “高科技哦,自動駕駛?!? “錘子的高科技,瞎搞。來,吃串!”洪泩抓起一根烤串吃了起來?!斑@個不錯,你嘗嘗,他家這個牛油小串最好吃?!彼f過一串給我,我咬了一口下來,牛油在我嘴里融化開來,帶著醇厚的奶香味。 “確實?!蔽艺f。 今天的月光很好,我許久沒見過這般純粹的月亮,背景是了無遮攔的黑色,淡黃的柔光從月輪四周擴散開來,形成一片模糊的光暈。明黃色的月影在深邃的海面隨著波浪搖曳。我感到潮汐漸漸蘇醒,海浪似乎離我們近了。不遠處有人對著大海高聲歌唱,飄渺的歌聲斷斷續(xù)續(xù)傳進我的耳中。 “跟我講講鋼廠里的事情?!蔽已氏乱豢谄【疲瑤е┰S苦味的清香涌上我的腦袋,我似乎泛起些微醉意?!拔易罱趯懶≌f,你給我整點素材?!? “沒啥可說的,都是些無聊的瑣事?!? “比如說?” “比如那些每天混日子的員工,每天下午三點多集體去洗澡,洗完澡直接下班。那些個狗屁領導,做事情的時候人不知道在哪兒,匯報的時候就屬他最積極,恨不得連螺絲都是他擰的。再就是數(shù)不清的酒局,國企傳統(tǒng),大事兒小事兒的,先喝了再說?!焙闆埫嗣约簣A潤的肚皮?!斑@幾年沒少喝酒,肚子都喝大了?!彼麚u了搖頭?!皼]得意思?!? “沒得意思,干杯!”我把啤酒瓶伸過去,玻璃碰撞在一起,發(fā)出一聲脆響。洪泩揚起腦袋,將瓶中的殘酒一飲而盡,我聽到他呼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拔覀兊墓ぷ饕膊缓米?。從我們項目開始,就一直有工人背地里搞破壞,想著法子阻撓我們。” “為啥?” “還能為啥,都搞成自動化,他們就得下崗喝西北風?!?他把玩著手中的空酒瓶和我說。“來這邊不到兩個月,我們設備上的電纜被剪了三次。其實我們都知道是誰干的。” “那怎么整?” “沒啥子好辦法,沒證據(jù)你也不好抓人家,他們都是一伙的。后來沒轍了,廠里領導說匿名舉報破壞供應商設備行為,獎勵兩萬塊錢,他們這才消停點?!焙闆埌丫破咳拥搅四_邊?!斑@群人也不團結(jié)?!? “挺好,從敵人內(nèi)部分裂他們?!蔽艺f。 “每天就這點兒爛事。搞得我心力交瘁的?!彼欀?,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霸缤淼门苈贰!? “哪里不是一樣的呢?”我說。 那個放聲高歌的人似乎走了,又或者停止了歌唱。周圍的空氣重歸寂靜,只能聽到海浪清澈的鳴響,洪泩拿起一根雞翅啃了起來。“怎么樣,是不是很沒意思。” “也沒有,我以前只是聽說國企怎樣怎樣的,沒有你講的那么生動?!蔽铱粗f?!拔矣X得我能寫出一篇小說來?!? “寫好了給我看看。”他專心致志地啃著雞翅,吃的滿嘴流油?!肮S里也就這些事情,沒別的。要不就是各種事故,最近跟鋼廠里的人吃飯,有幾個保衛(wèi)科的,沒少聽他們講這些,你要不要聽?!? “整兩個?!蔽艺f,“我想聽一聽。那誰不是說過嗎,死亡和毀滅才是小說最高級的養(yǎng)料。” “行,整兩個。”他把吃剩的雞骨頭扔在桌上,抓起一把沙子擦了擦手?!熬桶雮€月前吧,飯桌上有個保衛(wèi)科長跟我講的,好幾年前的事情了。有一對夫妻職工,下班了騎自行車回家,男的騎得快些,經(jīng)過一個鐵路道口,眼見鐵道的道閘就要放下來了,他催他老婆趕緊騎過來,他老婆慌了神,車子卡在了道閘上。” “然后火車就過來了?” 他點了點頭,“那個保衛(wèi)科科長趕過去的時候,鐵道邊上圍了一圈人,他說他第一次看到那種場景,內(nèi)臟散落一地?!? 我的腦中勾勒起一副怪誕而血腥的景色:在夕陽斜照的鐵路道口,遠遠地圍著一群人,一個男人站在鐵路道口旁,半仰著頭,發(fā)出一聲空洞的咆哮,像是失了神的野獸。一顆鮮紅的心臟滾落在他的腳邊,蘸著鐵道旁的塵土,仿佛巢中跌落的雛鳥。 我沉默了幾秒,不知該說什么。“太慘了。” “太慘了。” 我側(cè)過頭,眺望了一眼夜色下的日照鋼廠,城市沉睡了,我知道鋼廠還醒著。輕盈的白霧依舊在煙囪頂端流淌,在深邃的夜色里顯得愈發(fā)白皙而濃稠。卸船機的上面,巨人紅色的眼睛在閃爍。 “你看過煉鋼的場景么?”洪泩問我。 我搖了搖頭?!皼]有,那是什么樣子?!? “我在湛江那邊見過,火車拉著一車一車的魚雷罐,開進廠房里?!? “魚雷罐?” “就是裝鋼水的罐子,能裝幾十噸鋼水。”他比劃了一個夸張的圓?!跋駛€魚雷?!蔽铱吹揭惠v火車從遠方緩緩駛來,載著熾熱的鐵水,汽笛發(fā)出一聲悠遠的長鳴。 “我從吊橋上向下看,魚雷罐開著口,里面就是滿滿一罐子鐵水,上面飄著一些礦渣。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覺么,我站在吊橋上,能感覺到熱氣從我腳下傳上來?!焙闆堈f著自己在湛江時的情形?!拔腋杏X我會融化掉,真熱啊?!?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停頓了一下,繼續(xù)和我講?!按蟾啪驮谖艺镜哪莻€吊橋上,一年前死了個工人?!? “掉進鋼水里了?” “掉進鋼水里了?!彼c了點頭?!白约禾氯サ?,我也是聽那邊的同事說的,當時他們都呆在那里。” “是個什么樣的人?”這個跳進鋼水的男人勾起了我的興趣。 “不清楚,只知道他是一個測溫的操作工,好像四十多,挺年輕的。鋼包進入爐子工位前,要先去測量溫度,這些測溫工就拿著一根長長的測溫槍,插進鋼水里取樣。”他的手伸進塑料桶里摸索著。“最后一瓶酒了,咱倆把他分了就回去吧,潮水過來了。” 夜里的潮水翻涌著白色的泡沫,離我們更靠近了些。 “好?!蔽一貞馈? “那是他們那個車間改造之后的事情,工廠引進了一批機械臂,測溫都搞成了自動的?!焙闆垖⑵恐械木频菇o我一些,繼續(xù)說著?!八麄兠刻煺驹谂赃吙粗托小H缓笥幸惶?,那個人爬上了吊橋,看著那一爐鋼水,就那么直勾勾地跳了進去?!? 我站在那個吊橋上,遠處是一個工人寬厚的背影,他正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那個測溫口,里面散發(fā)出鋼水熾紅的火焰。 我開始虛構(gòu)他的身世。零幾年的時候,那時他高中畢業(yè),想成為一個畫家,也許。他考了兩年美院,但是都沒考上,第三年的時候,家里人托關(guān)系把他搞進了鋼廠里。從那以后,他就一直做著這樣的工作:一根長長的測溫槍從那焦灼的口中伸進去,浸沒在鋼水里。不遠處,鋼包里的鋼水順著爐口傾倒進去,劃成一道黏稠而火熱的紅色晚霞。他覺得那個爐口像一個光芒萬丈的黑洞,貪婪地吮吸著煤炭,鐵礦石,還有他的青春和夢想。那些東西在咆哮的爐身里燃燒,燒的干干凈凈,化作一縷青煙飄散,什么也沒有剩下。 有一天之后,鐵的龐然大物占領工廠,冷峻的機械臂迎著沸騰的火焰,漠然而精準地將測溫槍伸進去,然后再拔出來,他搬著一個小馬扎坐在一旁,看著機械臂在軌道上來來回回。 我看到他站在吊橋上,在離我不遠處的地方,側(cè)身對著我,他的臉被鋼水映的通紅,我從橋上向下看,看到了一個個魚雷罐,太陽濃縮在里面。他就那樣長久地站著,半張開口,似乎想要說什么,但是發(fā)不出聲音。隨即,像是決絕一般,他翻身跨過欄桿,跳了下去。 他的身軀在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如一只飛鳥,張開雙翅擁抱著太陽,魚雷罐里綻開一朵金色的花,蕩起一陣火的波瀾,然后迅速恢復平靜,仿佛無事發(fā)生。 “他們說那一爐鋼水格外地紅,就像湛江的晚霞一樣?!? 潮水幾乎要沒過我的腳邊,酒精在我的身體里蕩漾,我感到一陣眩暈,但是感官卻愈加清醒,眼睛似乎能覺察到海浪的差異。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冰冷的海水開始浸沒了我的腳,我發(fā)出一聲咆哮,聲音被浪潮吞沒。 “你喝醉了?!焙闆埧粗??!盎厝グ伞!? “我喝醉了?!蔽艺f。 我們順著原來的路回去,洪泩一只手夾著躺椅,一只肩膀攙著我,我踩在松軟的沙灘上,像是踏著輕浮的云。 “今后有什么想法,還回上海嗎?” 我搖了搖頭?!安恢?,應該不了,可是又能去哪里呢?” “走一步算一步吧,明天我去工作,你去找工作?!彼Φ刈屛易咴谥本€上?!拔覀兌加泄饷鞯奈磥怼!? 我回過頭去,月亮在空中孤立,此刻發(fā)出青白色的光。波濤徹底蘇醒,擁擠著咆哮著涌過來,將我們來過的痕跡順手抹消。我看著那潮水,如冷峻的鐵一般洗刷著岸邊,一遍遍地,一遍遍地。 像是一首空洞而干枯的長歌。

酒,酒,酒的評論 (共 條)

分享到微博請遵守國家法律
新兴县| 河北省| 大余县| 城步| 浙江省| 通榆县| 泗水县| 汕尾市| 宿迁市| 北川| 扎赉特旗| 文昌市| 望奎县| 嘉黎县| 项城市| 定兴县| 浦北县| 交城县| 会理县| 浦东新区| 稷山县| 红原县| 盱眙县| 湄潭县| 黑河市| 通江县| 巴林左旗| 宁津县| 吴忠市| 阳泉市| 栾川县| 金川县| 临漳县| 舒兰市| 萍乡市| 桑日县| 麻阳| 江津市| 古蔺县| 陇西县| 杭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