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的少年2》(10)
?第八章 云中鶴
云中鶴一米七開外的身材,戴著一付平光眼睛,三七分頭油光可鑒,當真是蒼蠅也滑腳的好頭?!皟x表翩翩風度非凡”用在他身上雖然有點別扭,但是標準寬打三分的話,也不算辱沒了那幾個詞兒。
云中鶴是個海龜。
大唐時候日本派“遣唐使”,很是搞活了中日外交。到了大宋,鬼子不來了,于是太宗皇帝號召打開國門走出去。大宋派出去的“遣倭使”和“遣番使”一年多似一年,個個長得都像人才,在海外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唯一的區(qū)別是鬼子的“遣唐使”很是小家子氣,不知道國際大同的道理,學成之后紛紛回國去了。而大宋的人才們畢竟是天朝上國人氏,信奉的是吾心安處是故鄉(xiāng)的灑脫精神,于是紛紛扎根海外,為中華上國開枝散葉了。
云中鶴在其中算是個忠義之士。他拿到醫(yī)學博士學位之時,正值西戎小國英吉利經(jīng)濟崩盤,股價紛紛跳水。全國上下哀鴻遍野,大公司一片一片的裁員,民眾們沒了收入和醫(yī)療保險,要醫(yī)生也沒用。于是醫(yī)生也加入了失業(yè)大軍,跟著汽車工人在政府門前舉牌子示威。云中鶴眼看投出去的簡歷石沉大海,于是靜心沉思,只有三條路可走,一是寫塊牌子自己也去政府門口靜坐,據(jù)說工會尚有面包礦泉水提供;二是改行做獸醫(yī),一位師兄便是改行為母豬接生,如今生活不錯,頓頓都能有免費的豬下水拿回家燉湯;最后還可以回汴梁報效祖國母親。
云中鶴正在冥思苦想之際,老娘忽然從山西農(nóng)村打來電話,說娃兒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女朋友么?云中鶴恍然大悟,說娘,我明白了,我沒什么可猶豫的了!
云中鶴雖然也曾出入無上裝俱樂部,給脫衣舞女郎胸罩中塞過些小費,不過那是為了弘揚國威,叫牛高馬大的白種女人知道中國山西的漢子也不是面捏的。不過說到婚嫁,那是節(jié)操大事,斷然不可輕易。云中鶴是個很傳統(tǒng)的男人,金毛碧眼的那種,就算她肯嫁,云中鶴也絕對不娶。
他收拾行李回到汴梁,在汴大做了個報告,陳述自己辭去高薪誘惑毅然返鄉(xiāng)的決心。
那時的校長獨孤求敗一時激動,就批了三百萬研究經(jīng)費,把云博士安排到汴大醫(yī)學院,是醫(yī)學院歷史上最年輕的副教授。
云中鶴注意王語嫣很久了。每次辯論會活動的時候,都能看見這個衣著不斷翻新的女生。她坐在最遠的坐席上看他們實戰(zhàn)演練,一付很癡迷的模樣。云中鶴想好,這是慕我的名啊。心里一陣激動。
雖然云中鶴算不得風流時尚,不過在大宋黃河研究基金的獲得者中,他就算最年輕可嫁的了。換而言之,其他統(tǒng)統(tǒng)都是帶孫子的爺爺奶奶,大家一起開學術會議的時候,云中鶴就覺得自己像是滿山老白茅中的一朵很突兀的小雛菊,嬌嫩得讓人覺得很痛心。云中鶴沒事的時候對自己評頭論足一番,想我十五歲上大學,十九歲去西域,二十五歲已經(jīng)是汴京大學教授,正經(jīng)的精英海龜,沒有理由找不到一打絕代佳人???
這番話云中鶴是私下琢磨的,要是給令狐沖聽見,一定指著郭靖的鼻子說我們老大智商不知道到?jīng)]到九十,二十歲才考上大學,丘處機的物化還沒過,能不能按期畢業(yè)都是個問題,教授肯定是一輩子沒戲了,你再看看黃蓉?
世上頗有一批云中鶴,打量自己覺得是個人物,整天等待女人自己送上門來。不過也許鮮花就是喜歡插在牛糞上——只要她喜歡。
云中鶴寂寞很久了。在學術圈子里他是斷不可能找到伴兒的,即便他不在乎女教授們老眼昏花雞皮鶴發(fā),女教授他們家老爺子也饒不了他。那么剩下的唯一方向就是學生。
在醫(yī)學院,要想去薛青牛院長的實驗室混,就得看看自己專業(yè)課平均分幾何,發(fā)過幾篇論文。要想去云老師實驗室混,女生量量自己的腰圍腿長就行了。云老師每天到實驗室第一件是就是跟學生們熱烈擁抱,然后操著帶點德州土味兒的牛津腔說:“Hello,今天下午我們meeting,大家把做好的slides帶上,這個項目做完,我們一起去happy一下?!?/p>
云教授說自己是個水命,注定一生云水漂泊,無依無靠。每次帶著不同的女生出去吃飯都會重復一遍,傷感無限。丘處機說云中鶴當然是個水命,水性楊花的命!這么說久了,搞得后來丘師母一說起淫賊就想起云中鶴,倒像天下的淫賊都叫云中鶴一樣。
不過云中鶴到底也個光棍,大家也不能禁止他不斷的尋覓最適合他的人生伴侶,所以都采取了理解的態(tài)度。開會時候無崖子說:“今兒早上我又看見小云了,看起來很憔悴啊。”
完顏洪烈一呲牙:“小云很辛苦啊,全組上下十幾個人,從女秘書到學生都要他一個人罩著,年輕人比我們有干勁?!?/p>
云中鶴搞的是醫(yī)學方向,王語嫣在計算機系,所以云中鶴還摸不清王語嫣的來歷。王語嫣每晚上七點有數(shù)論的習題課,所以總是聽到一半就走,云中鶴也從來沒注意到她很癡呆的盯著慕容復看。王語嫣纖足一踏進門,云中鶴就一挺胸目不斜視,想著這女生又來看我了。
不過漸漸的,云中鶴也發(fā)現(xiàn)他還是有一個對手的,那就是段譽。
辯論組沒多少聽眾,那個圓臉的白凈小男生就特別惹眼。他每次就坐在王語嫣后排,包里背著小零食,塞著耳塞聽音樂。王語嫣只要一動彈,段譽就把腦袋湊過去,看看王語嫣是否需要他跑腿。直到王語嫣多次尷尬的說我只是去洗手間,段譽覺得自己實在幫不上什么忙,所以才收斂了些。不過他還是每次都到,坐在王語嫣的背后聞她頭上洗發(fā)水的味道,于是很開心。
云中鶴心里琢磨了很多次要把這個小家伙給轟出去,于是終于有一次發(fā)難,說同學你如果是來聽音樂的,那么對不起,我們不歡迎,我們是辯論組活動。段譽不慌不忙一扭頭說我只掛了一邊耳塞,我聽得見您說話。云中鶴再沒了別的招術。段譽當然只能掛一邊耳塞,要么他哪能聽得見王語嫣招呼他呢?
云中鶴決定變一下策略。
“同學,你有沒有興趣參與一下?”云中鶴終于走到王語嫣身邊。
王語嫣穿著緊身的散袖絨衣,一條牛仔裙把結實修長的雙腿裹得緊緊的。她收攏膝蓋坐在那里,發(fā)梢在耳邊垂成一個小鉤,悠悠的上下,云中鶴腦袋里一陣一陣的發(fā)懵。
“我不會……”
“我們今天有一個同學沒來,分不成隊?!?/p>
“我不太會說話,”王語嫣難堪的笑笑。其實王語嫣有多年拋頭露面的經(jīng)歷,言辭表達上還是頗有些水準。不過她所擔心的是她可能被分到慕容復的對手組。
“大家都沒有基礎,”云中鶴很溫和的微笑,“試一試不妨的?!?/p>
“云老師,她是有習題課的,”慕容復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慕容復眼光比王語嫣狠毒多了,云中鶴的傳聞他也在學校里聽說過。云中鶴驚得回頭,看見慕容復冰冷的眼睛。
“對,我有習題課的,”王語嫣趕快說,“我馬上就要走的。”
云中鶴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看錯了人?,F(xiàn)在就算是個瞎子也看得出王語嫣和慕容復是什么關系,而段譽,最多是個跟班的。
“我們的人數(shù)是奇數(shù),不太方便,”云中鶴迅速冷靜下來,把矛頭指向了慕容復,“慕容你就先……”
“我我我,”旁邊有人噌的跳出來,“我來我來,我挺老大一把!”
云中鶴目瞪口呆的看著這條瘦精精的漢子。包不同那天交了最后的程序,一時閑得無聊就跑來聽慕容復辯論,在臺下已經(jīng)摩拳擦掌許久了。
這是整個辯論組的噩夢,云中鶴沒有料到發(fā)掘了這么一尊大神。
那天辯論的題目是“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正方發(fā)揮得不錯,主辯從孔子制定周禮說起,談到墨家兼愛非攻,又說西方有神耶和華,說神就是愛世人,方今鐵木真在北方肆虐,我們大宋義助周邊小國抵抗侵略,說社會的陰暗面是存在的,但是人性的本質還是在關鍵時刻的互濟互利。
可怕的是到了自由辯論,包不同第一個搶下話筒說非也非也。
“首先說孔子這東西,他分明早就給打倒了,”包不同一攤手,“你還別說那是(),打倒他不是瞎扯!這東西就是封建余孽,瞎扯的東西多去了,憑什么作為證據(jù)?你看他說嫂溺,叔才可以援之以手,這就叫周禮!我今天在學校里面隨便捏女生的手,最多也就是被罵兩句,這條早就不適用了,既然這條不適用,那周禮其他也不是那么可靠了,憑什么信他?”
“再說墨家。墨翟一輩子就是個窮棍,除了幾個把兄弟支持他,列國有幾個跟他真的好?他倒是兼愛了,非攻了,人家不睬這套的,人家照打人家的。人家要是不打仗,我們現(xiàn)在還六國呢,我跟這位同學算是國際友人。”
“耶和華你就是不懂裝懂拿新教的玩意兒來糊弄聽眾了!去查查舊約原始教義,看看西方獨神論是怎么發(fā)展的,我……”他使勁把那個靠字吞了下去,“看看耶和華在埃及那兒滅了巨多人那段!那才是宗教的本來面目!”
“大宋?”包不同最后嘿嘿冷笑,“我們大宋哪有那個好心?還不是指望那些西域小國幫我們牽制鐵木真么?人的?本性就是一個黑暗!現(xiàn)在國際形勢誰最牛?鐵木真!”
“老大,”包不同后來說,“你到底準備跟你那個小表妹怎么樣?”
慕容復在三教窗口邊抽煙說能怎么樣?
包不同說王語嫣對你真挺好的,我要不是長這個熊樣我就跟你搶了。
“屁!”慕容復并不發(fā)火,很清楚的說,“就算你搶了,你也罩不住?!?/p>
“我是罩不住,老大你還罩不住么?”包不同最服慕容復,“你說王語嫣哪里不好了?你看歷史系那個段譽天天纏著,恨不得把她當塊寶供著,你這個德性,我靠,你丫就是太酷了?!?/p>
王語嫣和慕容復就這么半白半黑已經(jīng)很久了,王語嫣不算慕容復女朋友,她平生第一次愛情就搞得像地下夫人一樣。
包不同說的未必不對,不過慕容復并不是包不同。包不同恨不得說有哪個女大款把我包起來就好了,最好長得漂亮點,身材比較惹火,我在家里帶孩子都成,她種田來我織布,人生最好莫過于此。
慕容復就是慕容復,困不住的慕容復。慕容復有一種很強的感覺,就是自己在王語嫣的身邊是被壓住的。王語嫣對他越好,他越是覺得難受。王語嫣家里千萬沒有,幾百萬不是問題。王語嫣的皮包是路易。維登的,裙子是克里斯丁。戴爾的,而且那上面的CD標記貨真價實。王語嫣一個電話可以叫李秋水憑空造出一個位子來給他,那是不是一個電話也可以把那個位子給銷了?
慕容復覺得自己縛手縛腳。他養(yǎng)成在王語嫣面前盡量少說話的習慣,他開始小心謹慎。不過慕容復最討厭的就是要對誰小心謹慎,男人不是靠臉蛋混飯的,更不是靠低三下四。
但是有什么辦法呢?即使慕容復也不得不承認,從小到大,王語嫣是對他最好的女孩,而且漂亮,而且溫柔。他要是踢掉王語嫣,只怕汴大一半男生以為他是瘋子,另一半會狂喜得睡不著。
慕容復進退都沒有路。
大四的生活是最閑的,慕容復成天除了跟各個宿舍出去吃肉喝酒,就是打打游戲,準備一下大專辯論的事情。他搞定了工作比誰都輕松,當前唯一的計劃是在大專辯論會上面猛一把,他已經(jīng)給慕容博打了電話說這次很有希望。
慕容博激動之余小心的問,說兒子,你上的是本科,為啥去參加大專辯論會?
慕容復幾乎暈倒。
最后云中鶴把十個學生分成甲乙兩組,準備搞一次決賽。兩組廝殺一個回合,勝出的一隊代表汴大,剩下的一隊就算是輔助練習了。包不同當然沒有機會再去發(fā)表激進觀點了,只好和王語嫣風波惡他們一起在下面。大家都有聲援隊,慕容復的最宏大,不但有兄弟還有表妹,還有表妹的死忠崇拜者。
“我靠,兄弟,”風波惡說,“老實講你真的很無聊。”
“我就是來看看熱鬧,干你們什么事兒???”段譽說。
“算了算了,”包不同說,“人這叫有毅力,我也很受感染。”
“歇了,你包不同什么時候感動過,分明是喝了人的可樂受了人家賄賂?!?/p>
段譽帶著可樂和薯片。王語嫣說我不喝含糖太多的東西,薯片也太油了,于是這些東西都喂了包不同。
主持云中鶴一敲鈴,全場安靜。云中鶴首先三令五申今天的紀律,無非是只能動嘴不得動拳、不能說方言不能說臟話不能問候彼此的爹娘?,F(xiàn)場氣氛有點陰沉,甲乙兩隊劍拔弩張。怪不得兄弟們忽然翻臉,大專辯論會是個長經(jīng)歷的事情,憑汴大的名聲,捧一只杯回來,將來寫進履歷里,誰都得高看一眼。不過畢竟,只有一半的勝出機會。
甲隊的主辯是中文系的陳家洛,一把拈到“當前大宋和蒙古的關系應該是和平共處”的正方,大喜。宮里最新下達的文件上都說了,狠抓對蒙古進貢的落實問題,要有大國誠信,不能欺負游牧民族國家教育水準低下,采用什么打白條啊、偷工減料啊、債務陷阱啊的手段拖欠進貢,和大蒙古國維持互惠互利的戰(zhàn)略伙伴關系。
陳家洛說天助我也,滔滔不絕的開始陳詞。從三皇五帝伏羲化人開始,說到大宋蒙古本是一家,蒙古軍現(xiàn)在逼退大宋步兵三百公里占據(jù)黃河北岸,我們兩國也算共飲一江水了。以和為貴嘛,何必打打殺殺呢?國界不是永恒的,友誼才是無價的。蒙古人民生長在荒蕪貧瘠的草原地區(qū),日子過得很苦啊,我們中原大國,有的是糧食和土地,讓給小兄弟一點,多進貢一點,幫助小兄弟強大,將來蒙古人民會感謝我們的……
“陳家洛外號是叫唐僧么?”風波惡在臺下小聲的問。
“我現(xiàn)在知道唐太宗為啥一定要叫唐僧去天竺取經(jīng)了,”包不同說,“要是我一定把他派到斯德哥爾摩取經(jīng)!”
段譽好奇:“為啥?”
“一輩子都走不回來!”
不過陳家洛不愧是辯論老鳥,十分鐘發(fā)言時間分秒不差,云中鶴鈴聲叮當一響,陳家洛微微一笑說請反方同學發(fā)言。乙隊的主辯就是慕容復。慕容復聲色不動,聲音有點嘶啞。但是慕容復安靜而犀利,像一段冰冷的刀鋒。慕容復說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國土可以施舍的,更沒有聽說要給兄弟國家進貢的,我認為立國的根本是強悍的對外政策,為此即使在戰(zhàn)場上死我們的士兵,也是不得不付出的代價。
臺下的憤青聽眾們按捺不住的鼓掌,都被云中鶴嚴厲的眼神暗示侯通海他們給壓住了。也是十分鐘陳詞,云中鶴一敲鈴,慕容復卻還有一段沒有收尾。
“不對吧,”風波惡不滿了,“云中鶴用的什么表???老大少了將近一分鐘!”
“時間少嘍!”包不同跑到后排捏著嗓子喊了一聲。
云中鶴忽然板起臉來:“大家不要喧嘩!以主持的表為準!”
“云中鶴不是要玩陰的吧?”包不同溜回來說。
王語嫣的心忽然提了起來,不解的看著包不同。她知道慕容復對這種事情非常在意,為了辯論會準備也費了很多心力,而且李秋水所說,給慕容復的位置是走私人關系,場面上總要有個說法,慕容復不去參賽的話,和西夏地產(chǎn)就搭不上關系,就是李秋水也沒法硬把一個學計算機的塞進去當?shù)禺a(chǎn)經(jīng)紀人。
王語嫣很緊張。
包不同聳聳肩膀:“你那天不看見云老師跟你套近乎么?”
包不同猜得很準,云中鶴實在是看慕容復很不順眼。慕容復是辯論會里面唯一一個不太巴結他的人,而且云中鶴討厭他的眼神,看什么都是冷冷的,好像黨和國家欠了他的一樣。不過最主要的,當然還是慕容復很不識相的當了王語嫣的男朋友。所以讓云中鶴帶著慕容復去參加比賽,云中鶴想著就覺得不爽,這次公開辯論前陳家洛跑來找他吃飯,吃完了他剔剔牙說:“別擔心,準備買飛機票吧?!?/p>
慕容復明顯感到主持那里的壓力。起初是限他們的發(fā)言時間,然后是自由辯論的時候幾次打斷他們讓他們注意用詞,等到雙方戰(zhàn)得面紅耳赤的時候,云中鶴終于也有點受不了陳家洛的唧唧歪歪,直接拿著麥克風從主持臺上跳起來,幾乎就是加入了甲隊的陣營。
畢竟云中鶴是海龜?shù)木?,談吐令人耳目一新,說:“我覺得剛才team乙的一個logic很有趣,慕容同學提到蒙古是一只餓虎,一定要as early as possible的施加壓力,不能讓他們成長。但是慕容同學可知道,老虎餓的時候是吃人的,飽的老虎反而不會傷害人類?”
臺下的噓聲一片,連侯通海也覺得有點尿意,有點不安。
慕容復終于有點按捺不住那股危險的性格了,他冷冷的看著云中鶴挑釁的陰笑:“蒙古人只有老虎的智商?云老師真要沿著低智商的思路往下想,我不知道怎么反駁。”
云中鶴勃然大怒,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敲著講臺:“肅靜!肅靜!如果乙隊堅持使用這種詞challenge甲隊和我本人,那么我宣布乙隊自動喪失資格!”
“等一下!”一個女生的聲音忽然在聽眾席上響了起來。一身黑衣的王語嫣身材高挑,在那里揚起了眉鋒分外惹眼。
“云老師認為乙隊用了哪一個詞挑釁了你和甲隊?”王語嫣發(fā)怒的時候,和平時完全的不同了。
“王語嫣,王語嫣,”段譽有點心驚膽戰(zhàn),扯她的袖子。
“低智商,lowIQ,這個詞在場的同學們都聽見了。”
“蒙古人只有老虎的智商?云老師真要沿著低智商的思路往下想,我不知道怎么反駁,”王語嫣一字不落的重復慕容復那番話,“難道云老師認為有低智商一個詞就是說你么?怎么證明這一句說云老師或者甲隊的同學是低智商?”
包不同壓低聲音說:“我靠,就是lowIQ,沒錯啊?!?/p>
云中鶴有點措手不及,他開始后悔一時為色所誘,給了王語嫣說第一句的機會,現(xiàn)在就鎮(zhèn)不住場面了。
“好,那么我收回我的attitude,”云中鶴當機立斷,“但是我對team乙這種碎片式的辯論已經(jīng)失去interest,現(xiàn)在辯論已經(jīng)被迫終止,我的評分是team甲勝出?!?/p>
“為什么是碎片式的?”王語嫣忽然間找回了她面對人群時叱咤風云的感覺,畢竟是那么多年在同學面前高高在上,她順手抄起段譽手里的一本書作為道具,侃侃而談,“乙隊立論的觀點是強悍的外交政策是立國根本,乙隊所有的論述都是圍繞著這個命題展開的。一辯提到了羅馬時代的獨裁官制度,二辯所用的例子是秦國強兵在先才能開展同一戰(zhàn)爭,而后統(tǒng)一度量車軌,發(fā)展經(jīng)濟,三辯已經(jīng)舉出了數(shù)字,我們?yōu)槊總€陸軍排訓練三名內(nèi)功高手需要的投資,和我們對蒙古的納貢數(shù)字。把納貢的錢花在軍事投資上,十年內(nèi)可以使得每個陸軍排擁有七名以上的獨孤九劍高手,或者十名精通八卦游身掌的戰(zhàn)士!”
所有人都驚異的抬起頭看著她,那種虎視神州雄踞六合的感覺颯然浮空。王語嫣多年積累的知識全在這個瞬間爆發(fā)了,上下五千年,縱橫數(shù)萬里,滔滔如長河激涌,隱然有天塌之勢。
當然最令人贊不絕口的還是一舉手一投足的優(yōu)雅,20歲完美的臉蛋和身材,王夫人如果在場,也會說女兒真是養(yǎng)得不俗。
“這誰啊?我靠,太酷了?!?/p>
“王語嫣,王語嫣都不知道?計算機系的?!?/p>
“上次國慶大合唱領唱的那個女孩?!?/p>
“我們高中同學,絕對汴大?;?,我早說我們高中美女如云你丫還不信!”
王語嫣長吸一口氣最終結語:“我所說的每一個例子每一個數(shù)字,剛才乙隊的同學都告訴云老師了,請問云老師到底乙隊的破碎式是如何定義的呢?”
“十分鐘整!”有人說。
掌聲忽然把整個講堂塞滿了,有的是鼓給辯論的,有的是鼓給美人的,當然還有是鼓給打擊云中鶴的。無論什么理由,這樣一個場面實在是太激動人心了,校長東方不敗剛剛沖進來看結果,只看見無數(shù)人鼓掌,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也跟著玩命的拍巴掌緩步走上講臺,說好啊好啊。
然后東方不敗對旁邊觀戰(zhàn)的完顏洪烈說學生們今天很有激情嘛?
完顏洪烈苦著臉說一個女生剛把云中鶴給貶得無地自容,學生們當然有激情……
東方不敗頓時傻了,看著一旁灰頭土臉的云中鶴,手上卻停不下來。
最后乙隊勝出。慕容復在講臺上看著聽眾席里的王語嫣,忽然覺得這個女孩距離自己真的很遠很遠。王語嫣絕不只是一個路易·維登和克里斯丁·戴爾武裝起來的小丫頭,無論她懂的東西還是她的家世對慕容復都是一個無法逾越的鴻溝。罩不住王語嫣的并非是包不同一個,他慕容復也罩不住,這個小丫頭的光輝太強了,而慕容復不能低頭。
校電視臺的記者蜂擁而上包圍著王語嫣,反而是獲勝的乙隊沒人記得了。隊里的兄弟尷尬的笑笑說要我們沒用,慕容表妹一個人就都搞定了。大家也懶得站在那里當擺設,自己收拾東西悄悄的走了。
剩下慕容復依然站在那里,想起愷撒說我寧愿在一個小漁村里面當首領,也不愿平庸的走進羅馬。
王語嫣手忙腳亂的應付著同學和記者,想在人群中探頭去看慕容復。她再怎么掙扎也只看見了一眼。那一眼看去,王語嫣忽然發(fā)現(xiàn)慕容復的眼神很陌生。王語嫣忽然很害怕,她最清楚慕容復的性格,知道自己確實是做錯了。她使勁舉起手來想說表哥等等,我跟你一塊兒回去。
電視臺金牌記者霍青桐擋在她的面前:“同學,你是計算機系的么?請問你今天忽然發(fā)言是不是覺得辯論選拔有黑箱?你那么好的口才為什么要考計算機系?你為什么沒有參加辯論組以前的活動?今天忽然發(fā)言是為了給自己奪取機會么……”
風波惡和包不同走近慕容復身邊,他們和王語嫣之間隔著的人群就像是潮水,把他們推得越來越遠。包不同還想攔,慕容復已經(jīng)扭頭走了,包不同嘆口氣,也只能跟上。
揮舞著錄音筆的霍青桐忽然呆住了,人群中的黑衣女孩捂住臉,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想不到你這么激動……”霍青桐感慨的說。
段譽在旁邊看著王語嫣不停的抹淚,忽然很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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