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場其實(shí)里兩人住的小區(qū)并不遠(yuǎn)，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空特地繞了一大圈才載著歸終來到菜場。就好像一個渴望著太陽的小男孩，在黃昏時的時候笨拙的追趕著西下的夕陽，好像這樣就能讓落日來的慢一點(diǎn)一樣。

　　當(dāng)?shù)氐牟藞龇譃閮?nèi)外兩圈，里面的都是有著自己經(jīng)營的柜臺店鋪，衛(wèi)生什么的都比較好。而外面坐在路邊的基本上都是些散戶，雖然車來車往總會帶起些揚(yáng)塵，但相對的價格會比里面的稍微低一些。

　　本地人的習(xí)慣，如果是買去皮蔬菜之類的食材一般會選擇在外面挑挑揀揀，而如果是肉類則會在市場里貨比三家，于是乎有很多夫妻都會同時經(jīng)營里外兩邊的攤位。因?yàn)樵诼愤?，電瓶車什么的都可以在攤位間穿行?？上瘳F(xiàn)在這個時段，騎車挑菜不僅不會帶來方便，反而會阻礙交通。

　　空沒有選擇將車騎進(jìn)去，而是停在了不遠(yuǎn)處的超市門口。不動聲色的松開環(huán)繞在少年腰間的雙手，歸終率先從車上下來。摘掉頭盔，微涼的晚風(fēng)撲打在少女的臉上，將頭盔里的沉悶一掃而空。甩了甩被壓住的頭發(fā)，少女乖巧的站在一旁。

　　將車鎖好，空也摘掉了頭盔。金色的發(fā)絲在空搖頭的動作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度，反射著略顯昏黃的燈光。抱著頭盔，空長出一口氣。半邊臉隱藏在陰影中，另外半邊則在暗淡的燈光中看的不甚分明。明亮與黑暗的邊界很模糊，卻又無比清楚，淡淡的憂郁氣質(zhì)從男孩身上溢出，看的少女有些呆了。

　　“來，頭盔給我?！睂⒆约旱念^盔掛在龍頭上，空伸出手。

　　少女卻撇撇嘴，抬起頭拍掉男孩頭頂?shù)幕覊m。

　　“喂喂喂，不知道男生的頭頂是不能隨便摸的嗎？”空調(diào)笑道，“會長不高的?！?br>
　　“你這是什么封建迷信。”歸終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長不高也好，這樣你就不會欺負(fù)我了?！彼坪醣淮痰搅耸裁赐刺帲倥氖謪s來越用力，直到少年討?zhàn)埐陪髁T。

　　和許多來買菜的人一樣，兩人也一樣從外圍開始挑選。

　　“先，先說好?！睔w終有些不安的搓搓手，“不管我做的好不好吃，你都要給我吃下去?！?br>
　　“只要你做的不是毒藥，我就能吃下去?！笨招Φ?。

　　“毒藥也要吃下去！”歸終拿起一顆白洋蔥放進(jìn)塑料袋。

　　“你不會真的要做毒藥吧？”空一臉警惕。

　　“就是要做毒藥，毒死你！”歸終惡狠狠的瞪了空一眼。只不過以她的容顏，這原本威脅恐嚇的表情去顯得分外可愛。

　　“這樣你就不用去稻妻了···”低下頭，女孩小聲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么？”菜場里環(huán)境嘈雜，空并沒有聽清楚少女的話。

　　“沒什么。”小臉一紅，歸終趕忙掩蓋住自己的情緒。

　　“那個，歸終大小姐?！笨粗絹碓焦牡乃芰洗杖滩蛔√嵝训?，“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br>
　　“怎么了？”歸終一愣。

　　“你覺得我們倆能吃完這么多嗎？”指了指塑料袋，里面至少有5個拳頭大小的白洋蔥。

　　“??！”歸終驚呼一聲，趕忙的從袋子里拿出幾個白洋蔥?？粗漳歉彼菩Ψ切Φ谋砬?，少女羞惱的狠狠踩了空一腳。

　　看著少年抱著腳直跳的滑稽模樣，少女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暗爽，忍不住掩嘴輕笑。

　　歸終想了想，最后又拿了一個紫洋蔥放進(jìn)袋子里。之后兩人又買了些花椒、紅辣椒和其他的一些香料，從少女挑選的食材來看，估計是要做一條魚。

　　果不其然，從水產(chǎn)區(qū)回來后，空的手里多了一個紅袋子。如果要問為什么歸終手里沒東西···

　　“我都給你做飯了，幫忙拎菜不是應(yīng)該的嗎？”少女傲嬌的翹著鼻尖。

　　“是是是···”空舉起拎滿東西的雙手，做投降狀。

　　雖然歸終的想法很美好，但真正操作起來的時候，卻又發(fā)生了意外。

　　“那個···”看著眼前那條活蹦亂跳的魚，空小心翼翼的問道，“您該不會不敢殺魚吧···”

　　歸終小臉一紅，抬頭瞪了空一眼卻沒有反駁。

　　“行吧，那我來吧?！睙o奈之下，空只好擼起袖子來到水池邊。

　　歸終的眼光不錯，這條魚確實(shí)是空見過的最有活力的魚。魚的個頭雖然不大，但是躺在水池里的它卻不甘任人宰割，蹦跶著想要掏出這一片天地，濺起來的水蹦了空一臉。

　　“那個，你小心點(diǎn)啊?！笨粗章燥@狼狽的樣子，少女忍不住開口提醒。

　　“我沒問題，等著瞧吧。”惡狠狠的看著水池里的魚，空似乎已經(jīng)預(yù)感到那彈滑多汁的魚肉了。

　　“把菜刀遞給我?！?br>
　　空家里的廚房雖然是很傳統(tǒng)的中式廚房，但在很多細(xì)節(jié)上卻無比的西化?？粗都苌细鞣N各樣的菜刀，歸終現(xiàn)實(shí)挑了一把。在手中掂量一下后覺得不夠重，于是少女踮起腳尖從最上面拿了一把看上去最大的中式菜刀。

　　“嗯，手感不錯?！焙唵螕]舞了一下，空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

　　“哼，這可是本姑娘挑的刀。”歸終得意皺了皺鼻子。

　　沒有接下去，空重新來到水池邊。仿佛預(yù)感到了接下來的命運(yùn)，待宰的魚掙扎的更厲害了。

　　“你知道嗎，在北歐生活的日爾曼人和拉普人在釣魚的時候手邊總會帶一根木棍?！笨沼靡恢皇洲糇◆~。

　　歸終眉毛一挑，她不知道空為什么會突然提起這個事情。

　　“他們把這個棍子稱作為‘神父’。”空一只手控制著魚，另一只手則將菜刀旋轉(zhuǎn)一圈，使得刀背向下，“每當(dāng)將魚釣上來的時候，他們就會用‘神父’猛擊魚的腦袋。”

　　“你猜這棍子為什么叫‘神父’？”空扭頭問道。

　　下意識的，少女搖搖頭。

　　“因?yàn)檫@樣！”突然間，空握著菜刀的手突然落下。只聽清脆的“咔吧”一聲，原本跳動的魚尾突然僵硬了一下，隨后躺在水池里一動不動。

　　紅紅的東西從魚的口中流出，看著翻白的魚眼，歸終突然理解了空這個笑話的笑點(diǎn)。

　　“噗！”雖然很有些地獄笑話的味道，但少女還是忍不住笑出來了。

　　“你好惡心啊?！迸牧丝盏募绨蛞幌拢瑲w終嗔怪道。

　　“我們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為圣。愿你的國降臨，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也許是角色扮演入戲了，空居然真的背起了主禱文。

　　“別神神叨叨，趕快的?！币苍S是被空的模樣逗樂了，少女笑著掐了空一下。

　　“哎呦！”空痛呼一聲，隨后開玩笑的威脅道，“你這是對上帝的大不敬！”

　　“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睔w終不屑道。

　　空雖然嘴上念念有詞，手上的動作卻一點(diǎn)都不慢，背完了主禱文又開始背起了其他的贊美詩。

　　“榮耀歸於父及子及圣靈，從今日到永遠(yuǎn)，世世無盡。阿門?！北惩炅恕吨x飯歌》，手中我魚也處理完了。收起刀，空還裝模做樣的畫了一個十字。

　　“你十字畫錯了?！睔w終忍不住開口，“天主教是用手依次指向額頭、胸口、左肩、右肩；手的拇指、食指、中指并攏。你畫的是東正教的十字架?！?br>
　　“沒問題啊?！笨章柭柤?，“我又沒說我信仰的是天主教?！?br>
　　“但是你背的是拉丁文版的《圣經(jīng)》（東正教背的是希臘文版或者斯拉夫語版）?！睔w終諷刺道，“你個不忠的異教徒，上帝會懲罰你的?！?br>
　　本來是想要裝逼的，結(jié)果一不小心翻車了?？绽夏樢患t，梗著脖子反駁道：“反正我也不是教徒。倒是你，你不是唯物主義者嗎？”

　　“我是唯物主義者。”魚處理完了，歸終用一個盆將魚裝起來。撒了些料酒，歸終老神在在的說道：“但這和我偶爾研究研究神學(xué)有什么關(guān)系呢？大胡子還是神學(xué)院畢業(yè)的呢。”

　　空一時語塞，值得悻悻的低頭洗手。

　　在空殺魚的時候，歸終也沒閑著。小小的人兒在廚房里穿梭，一疊疊裝著香料的小碟子整齊的排放在操作臺上。

　　但是有一個東西，少女始終沒碰。

　　看著臺上的洋蔥，兩人都咽了一口唾沫。

　　“那個···”空訕訕一笑，“要不咱們就別弄了吧···”

　　“不行！”歸終雖然也面露難色，但以她那種認(rèn)真的性格，要是不把洋蔥處理好可能會難受一個晚上。

　　而且，只要是空放棄的，少女一般都會堅定的執(zhí)行下去。要問原因的話，她自己也不知道。

　　也許只是像和空對著干。

　　于是乎，雖然害怕，但女孩還是勇敢的拿起菜刀。

　　“等等?！本驮谏倥呀?jīng)做好了心里準(zhǔn)備舉起菜刀時，一只溫暖的大手突然包裹住少女的小手。

　　“還是我來吧?！笨盏氖种敢挥昧Γ说侗忝撾x的少女的控制落入了少年手中。

　　“你···”怔怔的看著遠(yuǎn)比自己高大的少年，歸終愣住了。

　　“這種事情，還是讓男人來做吧?！笨諡⑷灰恍Γ拔铱煽床坏门⒆恿餮蹨I?！?br>
　　歸終小臉一紅，嘟囔道：“什么啊，就會耍帥···”

　　手背上似乎還留著些許余溫，少女下意識的用左手握住右手。

　　空深吸一口氣，隨后猛地一刀將洋蔥切成兩半。一開始的時候，洋蔥里含有刺激性的化學(xué)物質(zhì)還沒有完全揮發(fā)，眼睛自然也不會感覺到刺痛。趁著這個窗口期，空的右手動的飛快，沉重的菜刀似乎都要被他揮出殘影了。

　　男人干活時候的樣子永遠(yuǎn)是最帥的，雖然眼睛一直都是瞇著的，但這種眼神卻莫名的給他帶上了幾分兇狠的味道。廚房的燈光落下，照出了少年執(zhí)著認(rèn)真的側(cè)顏。歸終剝著大蒜，眼睛的余光卻一直往空的身上飄?？湛赡懿皇侨昙壸顜浀哪猩^對是公認(rèn)的全年級最有魅力的男生。一開始少女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但現(xiàn)在卻好像發(fā)現(xiàn)這種說法似乎也有幾分道理所在···

　　“你慢點(diǎn)啊···”看著已經(jīng)淚眼朦朧的空，歸終擔(dān)心道。

　　話音未落，空的身體猛地一僵。菜刀掉落在一旁，發(fā)出一聲脆響。而空則是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左手，面部表情猙獰弓起身子。

　　“??！”少女驚呼一聲，飛快的湊到空的身邊，任憑手里剝到一半的大蒜掉落在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歸終一臉焦急的看著五官都扭曲起來的空。

　　“手、手···”空劇烈的喘息著，連帶著身體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怎么回事，讓我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洋蔥熏到了的緣故，少女只覺得自己鼻尖發(fā)酸，漂亮的大眼睛一下就紅了。

　　空痛苦的松開了一直護(hù)住的左手。略顯昏暗的燈光下，少女清晰的看見空的左手食指有整整兩節(jié)直接消失了！

　　“?。　眿绍|一顫，淚水猛地從歸終的眼角落下。

　　“走、走！”顧不得別的，歸終拉起空就要往門外走，“我們現(xiàn)在立刻去醫(yī)院！”

　　“魚，還有魚···”空痛苦的指著水池旁的大鐵盆。

　　“都什么時候了！”歸終怒道，“車鑰匙給我，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醫(yī)院！”

　　“可是，那是你親自做的···”空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似乎真的是痛極了。

　　歸終愣住了。她一開始以為是空純粹為了貪吃，或者說不想要浪費(fèi)才一直念念不舍。

　　原來他舍不得的不是魚···

　　他舍不得的是她。

　　魚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你為我做的魚。因?yàn)槟悖恢匾聂~變得重要了。

　　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歸終盡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我回來給你做，好不好，我們現(xiàn)在去醫(yī)院?！?br>
　　“真的？”空已經(jīng)痛苦的滿頭大汗。

　　看著空的表情，歸終心里如同刀絞一般。這種扭曲的疼痛甚至讓少女一時間連呼吸的勇氣都沒有了。因?yàn)橹灰缓粑諝獗闳缤嗔酸樢粯?，刺得她痛不欲生?br>
　　我為什么要執(zhí)拗著要處理洋蔥，如果不做的話空也不會···淚水又一次從眼角滑落，歸終像哄小孩子一樣柔聲道：“真的。”

　　“那好吧。”空深吸一口氣，“你先過來。”

　　雖然不知道空為什么要把她叫過來，但已經(jīng)是熱鍋上的螞蟻的少女此刻也顧不得這么多了。

　　“湊近點(diǎn)?！币姎w終湊了過來，空伸出了那只受傷的手。然后···

　　“當(dāng)當(dāng)！”趁著少女沒反應(yīng)過，空臉上表情一變，原本斷掉的食指突然跳了出來。

　　“你被騙了！”晃動著手指，空一臉的得意洋洋。

　　見他的手指沒事，歸終先是一愣，隨后一種近乎于解脫般的感受席卷全身。緊繃的心弦終于放松下來，于是乎某人那副可恨的嘴臉和聲音也漸漸傳進(jìn)耳中。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們以細(xì)心著稱的歸終大小姐居然也有今天啊哈哈哈?！笨者€在自娛自樂，殊不知在一旁脫力的少女已經(jīng)漸漸的靠近過來。

　　“哈哈哈，歸終啊歸終，你居然···”空猛地一回頭，映入眼簾的就是歸終那張梨花帶雨的嬌顏。

　　“唉唉唉?！笨栈帕?，他是最看不得女孩子哭的。因?yàn)閯偛潘杏X到歸終時不時的在偷看他，于是便升起了惡作劇的念頭。

　　從結(jié)果上看，效果確實(shí)不錯，甚至大大超出了空的預(yù)期。雖然這里面有空那堪稱影帝級的表演，但更重要的是歸終不知道因?yàn)槭裁炊酱绱髞y。

　　空甚至都做好了要被歸終打一頓的準(zhǔn)備了，可結(jié)果迎來的卻是少女惡狠狠的表情，和滿臉的淚痕。

　　“那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笔置δ_亂的找來面巾紙，空想要幫歸終擦擦臉，但自己剛切過洋蔥，直接上手恐怕要適得其反。

　　結(jié)果少女卻一把拉出他伸出來的手，然后狠狠的咬了上去。

　　“?。。。。?！”

　　“讓你騙我讓你騙我！”歸終這一下不可謂不輕，空手背的皮膚下面甚至隱隱出現(xiàn)了血跡。但正在氣頭上的少女顯然還不解恨，兩只手在空的身上瘋狂的拍打撕扯。

　　“我打死你！打死你！”

　　“?。。?！我錯了！輕點(diǎn)??！”空的慘叫回蕩在樓道里，凄厲的聲音那真是聞?wù)呗錅I聽者傷心。

　　“你要死了！要死了！”

　　“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啊?。?！你是屬狗的嗎？！怎了連嘴都用上了？??！”

　　兩人扭打在一起，說是扭打其實(shí)不對，因?yàn)檫@一直是歸終單方面釋放著壓抑在心里的情緒，空只是一味的被動防御。

　　兩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這一架打的昏天黑地。當(dāng)歸終的理智終于回歸后，少女這才發(fā)現(xiàn)兩人已經(jīng)從廚房打到了客廳。

　　而且兩人此刻的姿勢相當(dāng)不雅。

　　歸終和空四只手的手指緊緊的彼此扣在一起，少女騎在空的身上，嬌小的**正壓在空的小腹上。身下的空則是衣衫不整，原本穿在里面的襯衫硬是被歸終扯開了一道口子。而且更絕的是，在空的臉上、額頭上、手上都布滿了一只只展翅欲飛的“蝴蝶”。牙印泛紅，成了蝴蝶最好的裝飾。

　　而且此刻兩人的臉貼的非常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之間急促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