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主蛋殼
第25章
被鄭丹妮拒絕在陳珂意料之內(nèi),可今天,只有今天,她希望能得到鄭丹妮的安慰。
哪怕只是一句口是心非的話。
可是對方?jīng)]有耐心聽,她便沒說了。
辦完奶奶的葬禮,陳珂謝絕了所有朋友的關(guān)心,獨自一人回了家。
在外人面前平靜地處理完所有事情,可回到空無一人的家,心頭壓抑的痛像掙脫牢籠的巨獸在瘋舞叫囂,真真正正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她坐在那臺大三角鋼琴前,彈了無數(shù)遍早已銘記于心的曲子,可這首曲子她只會一半,那是只有和鄭丹妮一起彈奏才是完整的曲子。
彈出來的音符都是那么刺耳。
算了。
她起身像個無主孤魂一樣往后院蹣跚走去,中途撞到了腿也不在意。
望著頭頂?shù)囊箍?今夜竟看不到一顆星星,只有一輪彎月孤單地掛在天上。
直到現(xiàn)在她都沒有能從奶奶已經(jīng)離開的事實里緩過來,病來如山倒,奶奶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其實她早就有心里準(zhǔn)備。
可真正到了這一刻,陳珂才意識到自己做的一切根本都是無用功。
她賺再多的錢都保護(hù)不了家人,奶奶走了,丹妮也被自己的選擇一手傷害,抗拒地不愿接受自己。
沒有能保護(hù)的人,那些錢也只是一堆無用的廢紙。
她甚至自暴自棄想著,干脆隱退找一個人沒有人認(rèn)識自己的地方,一個人孤獨過完一輩子就算了。
或許沒有自己的介入,丹妮能過得更好、更自在。
悲觀的想法就像種子在她心里瘋狂蔓延,在長成參天大樹之前,一個聲音打斷了她所有思緒。
“陳珂。”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陳珂怔住,幻聽了嗎?可是聲音在這安靜的夜里異常清晰,她緩緩轉(zhuǎn)過身。
鄭丹妮就站在她身后,背著客廳的光,她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可她知道對方在看著自己。
她想要像平時一樣鎮(zhèn)定自若地詢問她怎么會在這里,可張嘴就好像啞了一樣她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身體做出的反應(yīng)比任何都要快,她快步走過去,在可觸范圍內(nèi)迫不及待伸手抓住鄭丹妮,對方因她的舉動踉蹌了下,隨后跌進(jìn)她懷里。
“丹妮……”陳珂怕這是夢,所以很用力抱住她,直到胸口因擠壓而生疼。
還好…你來了。
陳珂僅僅只是叫了她的名字,可鄭丹妮能從她的身體感知到陳珂現(xiàn)在很不安,非常沒安全感。
她的手略微抬起,頓在空中,最終又垂了下去,沉默的任由對方抱著自己。
夜風(fēng)夾雜著青草混合露水特有的味道,她不知陳珂在這夜色里站了多久,感受到她身上的肌膚很涼。
院子里安靜到只有風(fēng)吹過樹葉的聲音,靜悄悄的,誰都沒說話。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她感覺到抱著自己的那股力道逐漸放松下來。
“丹妮……”陳珂張了張嘴,就在剛才的那段時間里,她覺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過來,不管身后的巨獸如何嘶吼,最終它被沼澤無情吞沒,一縷光照進(jìn)森林,她緩緩地走進(jìn)這束光里。
鄭丹妮就是她想要抓住的光。
“謝謝你能來?!标愮骈]了閉眼,眼尾的薄紅逐漸隱了下去,她扯起一抹自認(rèn)為無懈可擊的笑容。
可這笑容在鄭丹妮看來既怪異又刺眼,她多看了幾眼陳珂,轉(zhuǎn)身往屋里走。
陳珂隨即跟上,緩過神后的身體感知異常清晰,膝蓋傳來刺刺的疼意,她低頭一看,膝蓋不知怎么的流血了,而血漬早就已經(jīng)凝固。
眼看著鄭丹妮走遠(yuǎn),陳珂顧不得其他的,忙跟她進(jìn)了屋里。
“關(guān)門?!编嵉つ菡f。
陳珂將門關(guān)上,轉(zhuǎn)身卻見鄭丹妮已經(jīng)開始撿起桌上散落的鈔票。
鄭丹妮并沒有問屋子里為什么會有這么多散落的鈔票,不用問也能猜到大致緣由。
她努力賺錢多半為了給奶奶優(yōu)質(zhì)的生活,可現(xiàn)在奶奶不在了,陳珂難過發(fā)脾氣也在情理之中。
客廳里只有細(xì)微的拾錢聲音,鄭丹妮沒有說話,陳珂也不知該說什么好,只能也跟著把錢撿起來收好。
隨著她彎腰曲腿的動作,膝蓋原本已經(jīng)凝固的血漬裂開,在那之下的傷口叫囂著自己的存在感。
她輕微的‘嘶’了一聲,鄭丹妮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這才注意到她膝蓋上的傷。
有白皙的肌膚做對比,深紅色的血漬看起來具有強(qiáng)烈視覺沖擊。
“坐下。”鄭丹妮皺著眉命令她。
“好?!标愮嬖局敝碜?,被鄭丹妮這么一說,她扶著沙發(fā)椅背拖著“殘腿”慢慢挪過去,身體微微彎曲,不知道的還以為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鄭丹妮就這么靜靜看著某人表演了一分鐘,直到陳珂坐下,眼睛直勾勾且無辜地看著她說:“好痛。”
客廳柜子上就擺著一個顯眼的藥箱,某人的意思很明顯了,鄭丹妮一言不發(fā)地走過去將藥箱提了過來,又從里面拿出清洗傷口的藥水。
整個過程都很沉默,陳珂自然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她兩只手撐著沙發(fā)坐墊,低頭看著蹲在地上為自己處理傷口的人。
問得很直白:“在生氣嗎?”
鄭丹妮從鼻子里回了個“嗯”。
她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過來,在心里無數(shù)次說服自己,可還是來了。
她氣自己不爭氣,為什么不能狠心一點。
“我該怎么哄你?”陳珂說,“告訴我好不好,我該怎么哄你?!?br>
她順著單膝跪在地上,與鄭丹妮視線持平,溫柔抱住她,輕聲說:“只要我有的,我都想給你,真的?!?
鄭丹妮抬眼就對上陳珂的目光,她的眼神一如六年前那般誠摯,而藏在眼底是熟悉的溫柔與愛意。
這樣的人,真的會背棄自己嗎?
她沒有回答,因為陳珂吻了她。
鄭丹妮下意識抬手用胳膊抵住她,可陳珂像是知道她會這么做一般,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沒有用力,只是輕輕地扣住,指腹輕輕蹭過手腕內(nèi)側(cè),似在感受她的脈搏。
同時輕輕咬了咬鄭丹妮的下唇,隨后用舌尖輕柔地掃了下。
一如六年前,在熱吻之前陳珂總愛這么撩撥她。
隨后她看到鄭丹妮的睫毛顫了顫,連帶著手上抵觸的力道也軟了下去。
她們已經(jīng)有很久很久沒有過如此纏綿的吻,好像這世界只剩下對方一樣,吻到眼尾發(fā)紅,恨不得將自己融進(jìn)對方身體里才好。
“我?guī)銋⒂^我家,好嗎?”
感覺到鄭丹妮的情緒已經(jīng)慢慢平復(fù)下去,陳珂笑著發(fā)出邀請。
鄭丹妮有些尷尬,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了,竟沒有把她推開,好在陳珂直接轉(zhuǎn)了個話題,為了緩解自己的尷尬,她只能隨意的應(yīng)了聲。
一樓除了客廳,最顯眼的自然要數(shù)琴房里的大三角鋼琴。
鋼琴的價格向來不便宜,這架‘裝飾’用的鋼琴勝過別墅內(nèi)所有家具總合的價值。
陳珂修長的指隨意佛過黑白琴鍵,鋼琴發(fā)出悅耳的音符。
她斜斜倚著鋼琴,看著鄭丹妮說:“好久沒有聽你彈過鋼琴了。”
以前她們交往時,她經(jīng)常會陪著鄭丹妮去琴房練琴,有戀人的陪伴枯燥的練習(xí)都變得很甜蜜。
鄭丹妮還教了她一首《致愛麗絲》。
她們會在無人的琴房彈奏這首曲子,悅耳的音符總又在對上目光的瞬間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有纏綿悱惻的吻。
可現(xiàn)在,鄭丹妮并沒有在眾人面前展現(xiàn)過彈鋼琴的才藝,甚至還有個‘五音不全’的標(biāo)簽。
鄭丹妮抬了抬眼皮,總覺得能預(yù)測到對方下一句話:“所以?”
作為集團(tuán)接班人,比普通人更注重教育,可鄭丹妮從小就對枯燥的精英課程不感興趣,更喜歡音樂、騎馬、高爾夫之類一些娛樂課程。
當(dāng)初會選擇報音樂是因為母親給她挑選的專業(yè)她都不喜歡,就撿了一樣稍微感興趣,學(xué)起來不那么乏味的。
從進(jìn)入娛樂圈后她便很少觸碰鋼琴,一個是沒時間,另一個是雖然是音樂生,但從小到大說實話已經(jīng)彈膩了鋼琴。
尤其是經(jīng)歷過有人陪伴的日子,一個人練琴總覺得很乏味。
陳珂看著她笑,說:“我的生日快到了,可以向你討一份生日禮物嗎?”
“不可以。”鄭丹妮直接說。
這回答完全意料之中,陳珂并沒有放棄,繼續(xù)說她的生日禮物:“我想聽你為我彈一首曲子。”
對于某人的‘自信’,鄭丹妮又氣又無奈還好笑,“你覺得可能嗎?”
“不知道?!标愮婷嗣嘉?,“你可以慢慢考慮?!?br>
鄭丹妮哼了聲,一臉高傲道:“不用考慮,我現(xiàn)在就回復(fù)你,想得美?!?br>
雖然鄭丹妮現(xiàn)在這么說,但眾所周知,flag都是用來倒的……
陳珂倒沒有和她辨想不想得美、可不可行,牽著她離開琴房參觀其他房間。
一樓是公共區(qū)域,還有兩間客房,保潔會定期上門打掃衛(wèi)生所以即便是閑置的客房都很干凈。
而二層完全是陳珂的私人領(lǐng)域,只有兩扇門,最外側(cè)是陳珂的房間。
陳珂剛伸手握住門把準(zhǔn)備開門,卻見鄭丹妮的目光被最里面的那扇門吸引住目光,瞬也不瞬地看著。
不怪鄭丹妮好奇,而是在一眾的現(xiàn)代風(fēng)格裝修里,那扇純中式木門太獨具一格了,類似于鏤空屏風(fēng)樣式的設(shè)計,鏤空部分似乎是用白紙覆蓋著,寫了個大大的‘靜’字。
不知怎么的,鄭丹妮聯(lián)想到了古色古香的寺院,而寺院的門上一般寫的是‘禪’……
“茶室,要去看看嗎?”陳珂松開門把,改變帶她到房間參觀的想法。
平時一個人在家時,陳珂比起待在房間,更多的是待在茶室里,聞著沉香的味道能讓她感到十分平和。
當(dāng)然,茶室鮮少招待客人,里面擺放了一些較為重要的文件,就算是大微過來,也只會在陳珂在場的情況下進(jìn)入茶室。
陳珂用的是疑問句,可說話的同時就已經(jīng)帶著鄭丹妮往茶室走。
在拉開門的瞬間,屋內(nèi)還飄散著淡淡沉香的味道。
陳珂聞到了,身邊的人自然也能聞到,她側(cè)頭問:“平時茶室里會點沉香,這個味道能接受嗎?要不要開排氣扇?!?br>
沉香能接受的人聞起來會覺得很舒服,而討厭木香一類的人聞起來,就像聞到刺鼻香水時的反應(yīng)一樣。
“不用。”很偶爾,在她們靠得非常近時鄭丹妮隱約能從紫羅蘭香中聞到不一樣的味道,可兩種味道夾雜在一起讓她分辨不出那似有若無的是什么味道。
現(xiàn)在總算明白了,合著是熏出來的,淡淡的,倒也不難聞。
屋子里的陳設(shè)風(fēng)格和門一樣皆是純中式設(shè)計,但并不是看起來壓抑呆板的暗紅木色系,而是較為明亮清爽的顏色,色系倒和外面的現(xiàn)代風(fēng)格不謀而合。
靠墻有好幾個收藏柜,里面擺放的東西種類不一,有紅酒、擺件,也有各種代言方送的限量奢侈品,在柜燈的照射下散發(fā)著金錢的氣息。
“隨便看?!笨吹洁嵉つ菰谧约杭依锏谝淮温冻龈信d趣的樣子,心里稍稍有些高興,還好,有一樣事物能夠吸引她的目光,她們也能有話題聊。
“有喜歡的隨便帶走?!标愮姹憩F(xiàn)得極其自然,習(xí)慣性在案幾前坐下準(zhǔn)備打香篆,毫不在意她的動向,當(dāng)真一副讓她隨意窺探自己私人領(lǐng)地的樣子。
她說這話時鄭丹妮已經(jīng)走過收藏柜,盡頭是辦公桌,上面擺放著兩支鋼筆,一臺筆記本,文件也是疊好隨意擱在桌上。
鄭丹妮掃了眼,面上一份文件寫著什么項目企劃書,目光很快被另一個小巧的玉石制物什吸引住,玉石成長方柱狀,底部能看到紅色痕跡。
她知道這是什么,在父親的書房見過差不多也是這樣式的私人印章。
有些企業(yè)家會有自己的私人印章,蓋章和簽名一樣具有法律效力,所以擁有私人印章的企業(yè)家基本都會連同貴重物品一起鎖進(jìn)保險箱,不讓不法分子有可趁之機(jī)。
而陳珂有自己的工作室,也算是老板,會有私人印章一點都不稀奇。
她拿起那枚私人印章,聽到陳珂的話,轉(zhuǎn)頭看向那人,略揶揄道:“包括這個?”
說句毫不夸張的,只要拿到私人印章,再動用一些特殊手段,能把陳珂的財產(chǎn)都給掏空。
陳珂抬頭循聲看過來,看到她手上的印章,臉上的表情并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掃了一眼,又低頭忙著手上的事。
“當(dāng)然,我說過你想要任何都可以?!?br>
語氣輕飄飄的,就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沒勁。
鄭丹妮把印章放回到原位,她往陳珂的方向走,倒想知道什么事能比印章還重要。
陳珂面前擺了個像松果形狀的小香爐,只見她舀了一小勺粉末狀的香粉,鋪在香爐里的鏤空模具之上再用工具小心壓緊實。
“要不要試試?”抬眼就看到鄭丹妮略感興趣的樣子,陳珂就把手上的工具遞給她。
鄭丹妮偶然間在網(wǎng)上看到過相似的視頻,大致知道是什么,只要將紋路壓好,再點燃就和普通的線香無二致,只是自己制作更有意思,但也考驗?zāi)托摹?br>
她在陳珂對面坐下,陳珂便將面前的小香爐推到她面前,“把香粉鏟掉,重新壓平香灰。”
鄭丹妮便照著陳珂的指示開始打起了篆,而陳珂騰出空便開始擺弄起茶具,準(zhǔn)備泡茶。
沸水甫一沖進(jìn)茶葉里,茶葉一瞬間爆發(fā)出濃烈的茶香。
畢竟初學(xué)者,陳珂將茶盞推過來時,鄭丹妮才準(zhǔn)備壓香灰,還沒開始打篆,面對如此精細(xì)的活兒她已經(jīng)有點沒耐心了。
鄭丹妮作為當(dāng)代年輕人,說實話這是第一次去其他人家喝到還冒著熱氣的茶。
“怎么還喝起茶了……”鄭丹妮嘀咕道,輕輕吹了吹茶面,再小小抿了一口茶,她還是喝不太慣,無意識蹙起眉頭。
“我去給你沖一杯蜂蜜百香果?!标愮嬲f著要起身,被鄭丹妮止住了,“不要了,我不渴?!?br>
她多看了陳珂幾眼,面前坐姿優(yōu)雅面色從容沉穩(wěn)的人,很難與記憶中愛喝奶茶喜歡研究各種美食的女大學(xué)生結(jié)合在一起。
說來,這也是重逢后第一次真切地見識到陳珂的改變,很正經(jīng),正經(jīng)到完全邁向“姐系”。
而“姐系”女朋友完全是鄭丹妮的理想型,當(dāng)然鄭丹妮并不會承認(rèn)前女友是她的理想型。
大概是目光太過明顯,陳珂歪了歪頭,對她露出一抹熟悉的淺笑,“在想什么?”
“沒想什么?!辈煊X自己想遠(yuǎn)了,鄭丹妮迅速收回目光,陳珂怎么樣,有什么改變也不關(guān)她的事。
對打篆的興趣到這便止住了,鄭丹妮將小香爐推回到她的面前。
陳珂問:“不玩了嗎?”
“不玩了?!编嵉つ荼揪筒皇鞘裁从心托牡娜?,皺著眉半埋怨道:“壓不好。”
“需要技巧?!标愮嫫鹕碜叩洁嵉つ萆磉呑拢罩氖?,一點點帶她將爐里的香灰壓緊實。
她們靠得很近,紫羅蘭的味道涌入鼻腔,而陳珂說話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呼吸隱隱約約灑在她的耳骨上,激得她后頸汗毛豎起。
她努力把精力集中在香篆上,可到底年輕人心性,過了一會兒,她的三分鐘熱度消散了,需要耐心的東西她完全駕馭不了。
“不想弄了?!编嵉つ菘s回手,“無聊。”順口吐槽了一句:“明明是年輕人,你這又是茶又是香的,愛好真奇怪?!?br>
少見的,陳珂怔了下,露出略窘迫的表情,“是很無聊……”
氣氛有些許凝固。
陳珂把小香爐的松果形狀的頂蓋了回去,“既然你覺得奇怪,那我換其他的興趣。”
“別?!编嵉つ菝Υ蜃∷?,“我可對你的個人愛好不感興趣,更不用在意我的意見,隨便你?!?br>
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并不代表它真的無趣,既然有人喜歡,必然有它的魅力所在,只是自己欣賞不來而已。
“可是。”陳珂?zhèn)冗^頭看她,很認(rèn)真說:“我在意你的意見。”
空氣靜默幾秒,鄭丹妮繃了一口氣,還是敗下陣來。
“因為別人的三兩句話而做改變的人,很沒有主見?!?br>
“你不是別人?!贝藭r陳珂已經(jīng)讀出了她的潛臺詞,又故意嘆一口氣,說:“我想還是換一個愛好比較好。”
“你這么能抬杠怎么不去工地上班。”鄭丹妮聽出來對方的故意,簡直氣笑了,輕推了她一把,隨后起身要走。
陳珂追上去,“現(xiàn)在天熱,工地的磚燙手,我打算等冬天再去。”
鄭丹妮無可奈何笑罵了句:“神經(jīng)。”
從茶室出來,接下來是陳珂的臥室。
她想,這大概是整個家里最隱私的房間,里面放置的奢侈品只會比茶室多不會少。
可直到推開門,屋內(nèi)的擺設(shè)與她的設(shè)想相差有些大,走的是極簡風(fēng)格,淺色的床品給人一種極為冷淡的印象。
靠陽臺的位置擺放了一套單人桌椅,上面放了一個箱子,而連接陽臺的落地門大敞著,風(fēng)從外面吹進(jìn)來,純白的紗簾隨風(fēng)飄舞。
陳珂快步走過去將紗簾用綁帶束好,又看了看外邊的夜色。
“今晚可能要下雨。”她轉(zhuǎn)頭看向鄭丹妮,“時間也不早了,去洗澡吧?!?br>
鄭丹妮都快忘了今晚來的緣由,陳珂的情緒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她看了看陽臺外,說:“我沒說要留下來?!?br>
原定明天的工作因要去見張導(dǎo)而推后,現(xiàn)在試鏡的事泡湯,想來明天大概率能休息一天,可鄭丹妮擔(dān)心秦川那個不省心的明天會突然襲擊,所以綜合來看回去是更好選擇。
可她說完,陳珂沒有很快回復(fù)她,而是看著桌上箱子里的東西沉默了下,說:“也好。”
很少見的,陳珂并沒有堅持留她下來,而是說:“我送你吧?!?br>
“不用?!编嵉つ萃肆艘徊?,“我自己回去,不用你送,先走了。”
陳珂只是張了張嘴,最后也沒說什么,站在原地目送她。
鄭丹妮獨自退出了房間,她腳步緩慢,一直走到樓梯口,都沒有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傳來。
她站在樓梯口,抓著扶手,短暫的猶豫過后,還是折返。
房門出來時并沒有關(guān),鄭丹妮也沒有走進(jìn)去,只是站在門口,默默往里面看了眼。
陳珂沒有注意到門口的人,而是靜靜注視箱子里的東西,過了一會兒,她從里面取了一件姜黃色的毛衣出來。
而后緩緩坐下,將毛衣置于腿上,很緩慢地?fù)崦厦娴拿€的紋路。
箱子里的東西是奶奶的遺物,而這件毛衣是老人在世最后幾天才完成的。
最后那幾天,奶奶幾乎無法坐起來,盡管如此她還堅持要織完這件毛衣。
可這件毛衣卻不是給孫女的。
老人枯槁的手用力抓著陳珂的手腕,在彌留之際心里惦記的仍是孫女。
“阿珂……我好久,沒有見到她了?!标惸棠炭粗?,眼里有很多情緒,更多的是愧疚?!拔抑?,是奶奶拖累了你?!?br>
孫女從不帶同學(xué)或朋友回家,可有一天,她帶了‘朋友’回來。
陳奶奶一直記得,那是一個樂觀善良的女孩兒,很有禮貌,還會說一些笑話逗自己開心。
她能夠清楚感知到孫女和這位‘朋友’在一起時,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開心,那段時間里孫女像是變了一個人,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光芒;她開始頻繁提起一個人的名字,還規(guī)劃好畢業(yè)后的打算,要努力賺錢讓家人衣食無憂。
陳奶奶只是笑著應(yīng)下,同樣也期待起未來,可所有的平靜在自己受傷住院戛然而止,只有兩人的小家庭險些被這場突然的意外擊垮。
那之后,孫女變得很沉默,也不再提女孩兒的名字了,問她什么也只是笑著說沒事,可她能夠看到孫女眼里的光芒消失了。
她將自己最后這件毛衣交給孫女,聲音愈發(fā)虛弱:“如果你們還有機(jī)會再見面,交、給她,是奶奶一點心意……”
“奶奶沒用,只能織一件毛衣……阿珂,奶奶對不起你。”
鄭丹妮清楚看到,一滴眼淚砸在陳珂手背上,她只是坐在那里,可脆弱的身影好像風(fēng)吹過就能將她吹散。
她向前邁了半步,進(jìn)去的想法被她猛地止住了。
陳珂不會希望被自己看到她脆弱的一面,有些事終究需要靠眼淚徹底釋放。
心里這么想著,可她從別墅出來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站在門口,后背抵著門板,垂在身側(cè)的手無意識收緊,望著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形成一灘小水漬,隨后越來越多的水漬,很快將地面打濕。
鄭丹妮回神,望著屋檐外突然下起的雨,無奈地扯了下嘴角。
還真下雨了啊。
可是她沒有帶傘,車子就停在幾米外開的地方,卻在大雨里顯得遙不可及。
而這雨越下越大,伴隨著風(fēng),并不像是短時間內(nèi)會停下的樣子。
就在鄭丹妮想著該怎么回去時,身后突然響起開門的聲音,大片燈光涌了出來,將她的影子投在地面上。
鄭丹妮詫異地轉(zhuǎn)身,只見陳珂手里拿著一把傘,也沒有換鞋,看樣子是匆忙出來的。
出來給她送傘。
“下雨了?!标愮娴氖诌€抓著門把,開門猝不及防和鄭丹妮對上目光讓她有些意外。
陳珂以為鄭丹妮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可看到下雨沒有思考迅速追了出來。
她睫毛上還沾著些水潤,眼眶薄紅沒有完全隱下去。
鄭丹妮移開目光,看向她手上的雨傘,沒有接。
“我今晚留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