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幀|林小莊】【長夜番外】桃花細(xì)雨渡硝煙(十六)
? ? ? ?小莊一手端著一碗粥,一手執(zhí)著一個湯匙,有些無奈地看著床上的顧燕幀。顧燕幀被手銬和腳鐐束縛著,腳鐐上一條長長的鐵鏈連著床腳,讓他可以以床為圓心稍微走動一下,但范圍不會超出這個房間,甚至到不了窗邊。
? ? ? ?小莊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邊,“你都一整天沒吃東西了,稍微吃一點?!?/span>
? ? ? ?顧燕幀抬起眼皮,目光冰冷,他抬起雙手對著小莊說道:“你給我打開?!?/span>
? ? ? ?小莊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這樣你不舒服,可是忍幾天,等過幾天有了船,我就送你去香港與家人團(tuán)聚。”
? ? ? ?顧燕幀嘲諷地一笑:“你就這么怕我跑掉?怕我去告發(fā)你是共產(chǎn)黨?”
? ? ? ?“是,我還有任務(wù)沒完成,我不能現(xiàn)在暴露身份。”小莊平靜地說道。
? ? ? ?“任務(wù)?”顧燕幀突然就怒了,“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你的任務(wù)?!為了你的‘任務(wù)’,你干了多少坑蒙拐騙的事?你個偽君子!”
? ? ? ?“很多,”小莊平靜地看著他說道,“而且我從來也不是個君子,我做過很多卑劣的事情,包括騙你,但是你要為了跟我這個小人斗氣,餓壞了你自己嗎?”
? ? ? ?顧燕幀瞪著小莊,怒意染紅了他的雙目。許久,他冷哼一聲,“你說得對,我為什么要因為你的卑劣來懲罰我自己?”然后他看了看小莊手里的粥,“放下,我自己來?!?/span>
? ? ? ?小莊將粥碗放在床邊的小桌上,看著顧燕幀像泄憤一樣低頭猛吃。終于安心地舒了口氣,對顧燕幀,果然激將法比好言相勸要有用。
? ? ? ?一碗粥很快就被吃得干干凈凈,顧燕幀粗魯?shù)赜眯渥硬亮艘话炎彀?,問道:“沒吃飽,還有嗎?”
? ? ? ?“有,但不能給你,”小莊答道,“你餓了一天了,一下吃太多腸胃會受不了?!?/span>
? ? ? ?顧燕幀聞言不再理他,徑直背對著他躺了下去,他腳上的鐵鏈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嗆啷啷”一陣聲響,聽得小莊一陣揪心。他不想這樣對待顧燕幀,可是他沒辦法,他不敢冒險放顧燕幀自由,老紀(jì)還在上海站的牢房里需要他配合營救,同時他也是為了顧燕幀的安危,畢竟針對顧家的那些人目的不單純,顧燕幀落入他們手里不會有好結(jié)果。
? ? ? ?小莊收了粥碗,在床邊的桌子上放了一大杯水、兩枚水煮蛋和一塊草莓蛋糕,然后對顧燕幀說道:“我得去上班,中午沒辦法回來給你做飯,你將就一下?!?/span>
? ? ? ?顧燕幀懶懶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后不屑地哼了一聲,連杯子和盤子都是搪瓷的,摔不壞,為了防止他逃走,林小莊還真是費了心思了。他的目光在那塊草莓奶油蛋糕上停留了三秒,那是他最愛吃的甜點,但現(xiàn)在他看到就覺得厭惡,無他,只因為是林小莊買的。
? ? ? ?小莊也沒期望著顧燕幀能給自己什么回應(yīng),放下東西就出去了,在關(guān)上門的一瞬間,他的冷靜與從容似乎也都被留在了門內(nèi),瞬間就從他身上剝離了。他半閉著眼,悲傷又疲憊地靠在門上,許久,才直起脊背,理了理衣衫,出門去了。所有的情緒又一次都被他藏在了心底,任人看不出一點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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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保密局上海站,小莊拿了兩份文件敲響了林楠笙辦公室的門,敲了幾下沒人應(yīng),想必又是去審問老紀(jì)了,這倒正中小莊下懷,他剛好趁機(jī)去探探情況。
? ? ? ?通往牢房的地下通道里潮濕陰冷,但出奇的安靜,只有他的腳步聲在回蕩,審訊室里并沒有人,關(guān)押老紀(jì)的牢房也是空空如也。
? ? ? ?“林副站長有沒有來過?還有這個牢房里的犯人呢?哪去了?”小莊對著牢房守衛(wèi)問道。
? ? ? ?“林副站長昨天夜里一直在這兒審犯人來著,凌晨才離開的,”守衛(wèi)一五一十地答道,“27號的嫌犯,昨天不知道突然發(fā)什么瘋,潑了周秘書一臉開水,林副站長一生氣,打了他兩下,誰知道那老頭兒那么不禁打,——真的就兩下,人就暈過去了,好像是心臟病犯了,就跟周秘書一塊被送到醫(yī)院去了,林副站長也跟著一起去了。”
? ? ? ?聽完守衛(wèi)的解釋,小莊點了下頭表示“已知曉”,就渾不在意地離開了。但他一邊走,腦子里卻在飛速地運轉(zhuǎn)著:紀(jì)中原年紀(jì)不小了,確實有心臟病,王世安特地吩咐了不讓用刑,林楠笙也不是沖動易怒的人,就算是為了給周秘書出氣,也斷不會沒輕沒重直接把人打進(jìn)醫(yī)院。而紀(jì)中原化名叢志遠(yuǎn),以一個老實本分的棉紗期貨商的身份自居,在審訊中一直是唯唯諾諾只叫冤不反抗,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又怎么會突然撒潑傷了人?
? ? ? ?事情的發(fā)展并不合理,林楠笙和紀(jì)中原,這兩個經(jīng)驗老道的特工,如果做出不合常理的舉動,肯定不能用巧合來解釋,但他們各有什么深意呢?老紀(jì)故意燙傷周秘書,就好像……故意給林楠笙一個打人的理由?可他為什么這樣做?
? ? ? ?如果林楠笙就是“郵差”,似乎一切就合理了,他故意把老紀(jì)打進(jìn)醫(yī)院,醫(yī)院的守備要松得多,難道他想從醫(yī)院把老紀(jì)救走?!
? ? ? ?這個推理讓小莊明顯地興奮了一下,他腳下一頓就想往醫(yī)院去,但他的理智瞬間就阻止了他。這個結(jié)論是建立在“林楠笙就是‘郵差’”的假設(shè)條件上,但如果這個假設(shè)不成立呢?
? ? ? ?“小莊?!?/span>
? ? ? ?突然有人叫他,小莊一個激靈回了神,扭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林楠笙。
? ? ?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绷珠险f道。
? ? ? ?“在想你怎么會那么沖動把嫌犯給打傷了,”對林楠笙,還是能說實話就說實話,不然反而容易露出破綻,然后他問道:“你從醫(yī)院回來了?周秘書和那個叢志遠(yuǎn),都沒事吧?”
? ? ? ?林楠笙看小莊的眼神有些驚訝但也不是很驚訝,“剛發(fā)生不久的事,你這么快就知道了?”
? ? ? ?“你又沒囑咐牢房守衛(wèi)不能說,”小莊笑笑,用最謙虛的語氣說著最自傲的話:“而且我是情報處的處長,在上海站里,我不知道的事不多?!?/span>
? ? ? ?林楠笙挑了挑眉,半是玩笑地說道:“那我以后得小心點,別被你抓到什么把柄?!?/span>
? ? ? ? 小莊搖了搖頭:“我還真抓不到你的把柄,你清正廉明,勤奮敬業(yè)的,的確是少有的、不會留把柄的人。”
? ? ? ?“你這話我就當(dāng)是恭維了?!绷珠闲χ鸬?,“老周和叢志遠(yuǎn)都沒事,老周就燙破點皮,當(dāng)心點別感染就好;那個叢志遠(yuǎn)……”他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也沒大事,就是持續(xù)被審訊了幾天,累了而已,人已經(jīng)醒了,還招供了。”
? ? ? ?聽到“招供”兩字小莊心里一驚,林楠笙是怎么做到的?老紀(jì)孑然一身,并沒有可以用于威脅他的人,威逼不成難道是利誘?但老紀(jì)怎么可能會被榮華富貴迷了眼?何況不過幾個小時,他就態(tài)度大變,招供了?
? ? ? ?“怎么?你很驚訝?”林楠笙問道,同時他那雙鷹一般銳利的眸子正盯著小莊,觀察著他。
? ? ? ?“有一點兒,”既然逃不過林楠笙的眼睛,小莊索性大方承認(rèn),“他之前不是一直嘴硬嗎?怎么突然就軟了?就……那么怕挨打嗎?”
? ? ? ?林楠笙但笑不語,問道:“你站在我辦公室門前,是找我有事?”
? ? ? ?“有兩份文件需要你過目簽字?!毙∏f說道。
? ? ? ?“進(jìn)來說吧?!绷珠弦贿呎f著,一邊推開辦公室的門。
? ? ? ?林楠笙在他的辦公桌后面認(rèn)真看著文件,小莊坐在一旁的沙發(fā)里等著。
? ? ? ? “小莊,顧將軍一家,已經(jīng)失蹤快一周了,你平時和顧家往來頻繁,真的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林楠笙突然問道。
? ? ? ? 林楠笙這直白的提問,讓小莊瞬間一個措手不及,他愣了幾秒,眨巴了幾下自己那雙大眼睛,十分無辜地反問道:“您是覺得我應(yīng)該知道些什么?”
? ? ? ?“唔……”林楠笙思索了一下,說道,“只是覺得你跟顧家關(guān)系不錯,從取證角度來說,應(yīng)該問問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過什么線索。顧家舉家出逃,一定是事先策劃好并有人接應(yīng),不然他們不會走得這么悄無聲息,你的觀察能力和推理能力都強(qiáng),事先就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 ? ? ?“我只是跟顧燕幀關(guān)系不錯,算是朋友,偶爾受他邀請去顧將軍府上做客,與顧將軍有過幾面之緣而已?!毙∏f說道,“顧將軍何許人也?這種與全家性命息息相關(guān)的事,怎么會在我面前露出破綻?如果是顧燕幀我倒是有把握看出些端倪,但這么大的事,顧將軍怎么會讓他知道?他那么不靠譜……”
? ? ? ? “說得有理,”林楠笙被小莊的說辭逗笑,“顧燕幀,的確是不太靠譜,我要是顧將軍,這么大的事一定也瞞著他?!比缓笏麤]在繼續(xù)追問,專注于手里的文件去了。
? ? ? ?幾分鐘后,林楠笙將簽好的文件交還給他,小莊接過正準(zhǔn)備離開,卻見林楠笙按著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 ? ? ? “你沒事吧?”小莊不禁有些擔(dān)心,他知道林楠笙曾受過重傷,右肺被子彈擊穿,幾經(jīng)危險才撿回來的這條命,他昨天通宵審訊老紀(jì),莫非是累著了,舊傷復(fù)發(fā)?小莊心里矛盾,一邊是自己親哥,一邊是志同道合的戰(zhàn)友,一時間真是不知道該更心疼誰。
? ? ? ?然而林楠笙難受地喘息幾下,朝他擺了擺手說道:“不打緊,老毛病了,吃了藥稍微休息一下就好?!?/span>
? ? ? ?“那我送您回去?”小莊竟有點失望,他突然希望林楠笙最好能病幾天,請幾天假,給自己一個安排營救的機(jī)會,這樣他就不用左右為難了。
? ? ? ?“不用,我這里有藥?!绷珠弦贿呎f著一邊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藥瓶,然而旋開蓋子就失望地將它扔進(jìn)了紙簍。他拿起電話撥通一個號碼:“喂,心潔,是我,我的藥吃完了,麻煩你幫我送一盒過來。……,我沒事,你放心,一小時后我在門口等你,注意安全?!?/span>
? ? ? ?小莊看著他放下電話,說道:“真的不用我送您回去?我開車送您回去,比嫂子過來要快得多?!?/span>
? ? ? ?林楠笙搖搖頭,“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沒辦法安心回去休息,而且我還好, 不用擔(dān)心?!?/span>
? ? ? ? 小莊聞言也不再堅持,囑咐了一句“有事叫我”就退了出去。
? ? ? ?林楠笙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消失在門后,之前擺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要自己跟他保持距離,可是剛剛的憂慮關(guān)心卻不似作假,小莊啊小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還有自己剛剛那一番試探,又是回答得天衣無縫,他不禁失望地嘆息了一聲,“孤螢”真的跟“秋蟬”沒有關(guān)系嗎?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跟這么個精明狡猾的人對戲,真心累。
? ? ? ?小莊看著墻上的鐘表,比他離開林楠笙辦公室過了大約55分鐘,樓道里響起一串離去的腳步聲。小莊從門縫里看出去,正看到林楠笙的身影拐下了樓梯,樓道里左右無人,他極迅速地閃進(jìn)林楠笙的辦公室,在他辦公桌上找到一份還沒寫完的報告,其中提到了昨晚對老紀(jì)的審訊,還有老紀(jì)“招供”的內(nèi)容:原定于5月6日——就是今天——傍晚7點,在南京路聞雅集書店外……
? ? ? ?報告沒有寫完,但有時間有地點,他并不相信紀(jì)中原會背叛組織,到時候只需跟去看看,就知道老紀(jì)的葫蘆里到底買的什么藥。
? ? ? ?得到了想知道的內(nèi)容,小莊即刻離開,他前腳剛邁出門,樓梯口就出現(xiàn)一道人影,是人事處的閆處長,小莊從容地與他打了個招呼,然后擦肩而過。
? ? ? ?老閆看著他的背影遲疑了一下,怎么覺得小莊剛剛是從林副站長的辦公室出來的呢?可是看他那閑庭信步的樣子,——應(yīng)該是看錯了。
? ? ? ?小莊回到自己辦公室,關(guān)上門長舒了一口氣,老閆有輕度近視,離遠(yuǎn)了會看不太清,應(yīng)該沒發(fā)現(xiàn)自己從林楠笙辦公室出來。他走到窗口,剛好看到藍(lán)心潔與林楠笙,林楠笙背對著小莊,看不到他說什么,但藍(lán)心潔明顯面有遲疑,但最終勉為其難地答應(yīng)了,藍(lán)心潔仰著臉對林楠笙說了什么,她提到了“槍”。
? ? ? ?——“槍”?小莊疑惑,藍(lán)心潔在重慶時曾在軍隊電訊科工作過,受過相應(yīng)的軍事訓(xùn)練,槍法非常好,但發(fā)生了什么事需要用到槍?
? ? ? ?林楠笙似是又說了什么,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明顯在說“沒關(guān)系?!?/span>
? ? ? ?——所以林楠笙你是干了什么對不起人家的事?
? ? ? ?林楠笙回轉(zhuǎn)身離開,小莊也躲到了窗簾后,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到藍(lán)心潔目送著他,滿眼都是憂傷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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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5點的下班時間,小莊匆忙趕回家里,然而一推開門,室內(nèi)的一片狼藉讓他心中大駭,桌椅翻到在地上、花瓶鐘表都被砸碎、墻上的裝飾畫也被劃爛。
? ? ? ?“顧燕幀!”小莊叫著向樓上跑去。顧燕幀的房間里同樣混亂,小莊為他準(zhǔn)備的雞蛋和蛋糕都被踩碎在地上,鎖鏈被打開,人果然不見了。小莊頓時有些六神無主,是與顧將軍敵對的那些人發(fā)現(xiàn)了他,把他抓走了嗎?那他會被關(guān)在哪兒?會不會被動刑逼問?就在那些刑具一個個冒出來挑動著小莊的神經(jīng)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床鋪上有一小片墨跡,他靠近床邊掀起那凌亂的被褥,幾個零件“叮鈴鈴”地滾了出來,那是一支被拆散了的鋼筆,顧燕幀生日時小莊送他的那支。
? ? ? ? ——所以,你是自己逃的。小莊看著那堆零散東西,露出了一個悲哀卻又安心的笑容,他是把鋼筆拆了,用里面的墨囊壓片撬開了鎖。他什么時候把鋼筆藏身上的?自己竟沒有察覺。但自己逃的,總好過被人抓走。
? ? ? ?顧燕幀大概是為了泄憤,家里能砸的幾乎都被他砸了,小莊從一堆花瓶碎片中拾起一根折成了兩節(jié)的枯枝,那是顧燕幀送他的桃花枝。那花枝早已干枯,當(dāng)時綴滿枝頭的花凋零得只剩下寥寥數(shù)朵,但小莊舍不得扔,依然小心翼翼地將它插在花瓶里,那個夜色暗沉、風(fēng)雨如晦的夜晚,他是真的很開心??墒乾F(xiàn)在……小莊看著手里折斷的花枝,喃喃說道:“顧燕幀,你就這么恨我?連這么一點念想都不想留給我嗎?”
? ? ? ?他凄涼地笑笑,然后閉上眼,數(shù)次深呼吸之后,他強(qiáng)壓下心底翻涌上來的酸楚疼痛,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那雙美麗的眸子平靜而堅毅。他冷絕地將手里的花枝扔出了窗外,如同要與那些美好的回憶做一個了結(jié)一般。他與顧燕幀之間,就如同這離了主干的花枝,沒有根基,再美也只能是片刻的流光,說散就散了。但他沒有那么多時間可以浪費在情天淚海中,老紀(jì)還需要他去救,在自己的身份暴露被逮捕之前,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 ? ? ?他的目光這時被一條窈窕的身影吸引,是藍(lán)心潔,她如同往常一般打扮得體,仿佛只是一次尋常的外出,但她手里拎著一個類似裝樂器的皮箱,——她明明不會任何樂器,而這種皮箱,他們這些特工倒是經(jīng)常用于攜帶槍械。
? ? ? ?槍,這個時間,莫非……
? ? ? ?小莊快速地出門跟了過去,果然如他所想,藍(lán)心潔來到了南京路,她小心地避開人群,悄悄登上了聞雅集書店對面的樓宇,那是一個絕佳的狙擊點。
? ? ? ?林楠笙到底要干什么?小莊心里疑惑,如果他是“郵差”,對老紀(jì)或是營救或是鋤奸,醫(yī)院都比這鬧市更容易行事;如果他不是,如果老紀(jì)的確叛變,他是要以老紀(jì)為餌釣更大的魚,那他為什么要安排藍(lán)心潔來狙擊?
? ? ? ?就在小莊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紀(jì)中原出現(xiàn)在街口,這位儒雅的老先生一身整潔的西裝,從容地緩緩走來,同時行動隊的人也三兩成群地出現(xiàn)在了大街上,小莊一眼掃過去,明面上的就有17、8個,像他這樣躲在暗處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 ? ? ?華燈初上,老紀(jì)站定在聞雅集的門口,明顯是在等什么人,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終于到了約定的時間,江海關(guān)大樓的鐘聲剛剛敲響,對面樓宇的一扇窗子里悄然伸出一個槍口,隨著“砰”的一聲,老紀(jì)頭頂?shù)穆窡魬?yīng)聲破碎。那燈盞在碎裂的瞬間綻放出耀眼的光芒,玻璃碎片如閃耀星辰一般簌簌落下。
? ? ? ? 槍聲打破了這繁華街道的喧囂,人群在安靜了瞬間之后轟然一片混亂,人們尖叫著四處逃散,同時竟冒出來好幾個不怕死的記者舉著相機(jī)“咔咔咔”一通拍,看起來是提前就等在這里了。——這是巧合嗎?小莊不得其解。
? ? ? ? 但紀(jì)中原這一次的接頭行動顯然已經(jīng)被破壞了,行動隊的眾人推斷出了子彈射出的位置,紛紛向聞雅集對面的樓宇跑去,卻沒曾想紀(jì)中原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支手槍向他們射擊,瞬間兩人受傷,行動隊眾人反擊,一蓬血花從猛地老紀(jì)胸口綻放出來,伴著悠長的鐘聲回響,他緩緩地向地面倒去。
? ? ? ?行動隊分成兩隊,一隊已經(jīng)向紀(jì)中原圍了過去,另一隊還在撥開人群沖向?qū)γ鏄怯?,老紀(jì)那邊已經(jīng)靠不過去了,小莊此刻只能選擇去救藍(lán)心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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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事情發(fā)生的極快,藍(lán)心潔眼看著紀(jì)中原倒在血泊之中,她慌張地倒退幾步,呆愣了片刻,才想起此刻自己應(yīng)該逃走。她握緊了手里的步槍才走了兩步,突然想起自己不能這樣出去,她也不能把槍扔了一走了之,這槍是登記過的,很容易就能查到林楠笙。她蹲下身子,開始倉惶地拆解槍支,可是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讓她的動作慢了很多。這一刻她開始恨自己,恨自己沒有臨危不亂的心理素質(zhì)。
? ? ? ?當(dāng)她把拆卸好槍支零件塞進(jìn)箱子,匆忙向樓下跑去,可是她聽見行動隊的人已經(jīng)沖了上來,只好慌不擇路地向樓上跑去。當(dāng)她跑上樓頂?shù)穆杜_,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無路可逃。她絕望地躲在樓頂涼亭的一根柱子后面,顫抖的手從隨身的包里摸出了一枚手榴彈。她不能被捕,她不能連累楠笙,從失去孩子的那一刻她就已經(jīng)心如死灰,是林楠笙又給了她活下去的動力,讓她能茍活至今;楠笙他還有理想和事業(yè)沒有完成,他還在等著他心愛的姑娘,她不能連累他……
? ? ? 匆忙趕來的林楠笙,緊張地四處搜尋著自己的妻子,他抬眼看到樓頂涼亭的柱子后面,一片旗袍的下擺,隨著風(fēng)飄蕩,那是他熟悉的花色。他擠開人流朝著那樓宇的方向逆行而去,突然一聲巨響,火光裹挾著濃煙,在那樓頂翻滾著沖向天空。
? ? ? ?林楠笙怔滯地看著那一片火光,被逃竄的人群沖撞著連連后退卻渾然不知,他腦子里亂糟糟的一片,周圍的聲音也只有嘈雜一片,整個世界都仿佛離他極遠(yuǎn),除了那一片火光。
? ? ? 許久,他喃喃地叫出一個名字:“心潔……”
? ? ? ——可是這一次,沒有人會再回應(yīng)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