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

推薦BGM——《愛殤》

“姐姐，姐姐?！彼⑽⒎杭t的指尖掐著一朵紫色的花，背后是熱烈的夕陽，就這樣向我跑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此刻定是歡欣。

“花。”他笑得燦爛，他輕輕的撫上我的發(fā)髻，欲幫我盤上。

“好看嗎？”

“嗯，姐姐最好看了?！彼垌宄?，好像一潭在歲月里平靜的湖水，清澈見底，卻激不起半點漣漪。

他的眼睛很漂亮，很大很干凈。

但是卻永遠(yuǎn)流露不出一點感情。

就像死水，像磐石一樣的心。

他從來不會哭。

也不懂得鬧。

所以他什么都沒有。

只剩下我。

“又在和傻子玩？”

“九皇子?！蔽依飽蛧鴮χf話的人行了個禮。

“小傻子，你看你何德何能有個這么漂亮的姐姐啊？”九皇子欲拉過我的手，卻被我避開。

“姐姐，漂亮。”他好像什么都聽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沒有聽懂。

“傻子就是傻子。”他不屑的看了一眼田柾國。

“九皇子，七皇子是您的兄長！”

“我才不認(rèn)這個傻子是我的兄長！倒是你，天天圍著這個傻子轉(zhuǎn)才是委屈你了！”他黏糊糊的視線再次回到我身上。

“跟著我，保管你好日子多著呢！”他痛呼一聲“??！”

我連忙回頭看石子的起點，田柾國卻笑嘻嘻的接著朝九皇子丟石子。

“柾國！你干嘛！”我想過去制止他，沒想到卻被九皇子先一步。

九皇子一腳便讓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傻子倒了地。

他把柾國摁在地上，我上去想把他們拉開，九皇子的拳頭卻泄憤似的打在了我身上。

我承受不住突然襲來的拳頭，后退了幾步，倒坐在地上。

如果這樣能讓他放過柾國，那這樣也好。

而此刻的田柾國卻好像被點了穴一樣，一動不動的死死盯著我，眼里難得除了平靜以外的情緒。

我顧不上這眼里究竟要說什么，連忙給九皇子磕頭。

田柾國怎么會經(jīng)得起他的拳頭，我又怎么舍得。

“九皇子！氣也出了！七皇子可是皇子！讓皇上看到了您也……您大人有大量，您就放過七皇子吧?！?/p>

御花園的石子路不算平坦，磕得我膝蓋和額頭生疼。

但是此刻，田柾國被壓在地上一定更疼。

我用余光看到他第一次流了淚，像寶石一樣的淚珠在落在石子上，滑入石縫里，為那株未知的情緒種子供給養(yǎng)料。

“您就放過他吧！”

“改日，你到我府上給我道歉，我就原諒他?！彼恍嫉姆砰_田柾國，拍了拍上，理了理衣裳站了起來。

“好，改日我定去給您登門道歉?！?/p>

“傻子就是傻子！”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刺得我的心生疼，柾國不是傻子。

他的生母是皇上身邊的侍女，沒有身份地位。在他出生后幾年就去世了。而這個庶出身份低微的他便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

而我也不過區(qū)區(qū)一士大夫之女。我向往他的干凈，我熱愛他的純潔。

我想一輩子守護(hù)他，讓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用擔(dān)心。

他因為年少時被御醫(yī)診出癡傻，就算如今十五歲了也沒有自己的府邸。

而皇上對這個兒子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若有若無的存在。

他沒有婚配，沒有宅邸，連最親近的貼身侍人沒有也是我給他另外尋的。

他住在冷宮旁，寒冬的晚風(fēng)總比我們更熟悉墻壁的裂縫。

“冷嗎？”我替他掖了掖被子。

“疼?！彪m然我已經(jīng)給他上了藥，但是背后觸目驚心一定很疼吧。

“姐姐明天再給你上藥，明天就不疼了?！蔽颐嗣难劬Α?/p>

大大的眼睛第一次有了其他情緒，而此刻已經(jīng)哭紅了。

我不明白他是否是因為疼痛而哭，但是在那之前，就算被欺負(fù)了也還能笑著擁抱我的他，這是第一次，他擁有了自己的情緒。

“姐姐疼嗎？”他紅紅的眼睛，就這樣看著我。我竟然從其中感受到了關(guān)切。

“不疼，姐姐不疼?！彼麖谋蛔永锷斐鍪郑蟠蟮氖直ё∥业氖?。

“姐姐，明天不要去?！?/p>

“好，不去?！?/p>

可是如果我不去，他又怎么會放過你。

我去了，田柾國就在他的房間里等我。

第一次，讓他看到了凌亂的我，衣衫不整的我，紅色的印記就好像吐著蛇信的毒蛇，從腰肢盤繞到那纖細(xì)的脖子。

第二次，我看到田柾國眼睛猩紅，抓著我的肩膀問我“姐姐！你去哪了？”

十年不算不算太久。

“王將軍，你帶兵從玄武門入。”他指著地圖上紅圈圈出來的地標(biāo)。

一夜之間，變成了陌生的他。

昨天還在給我撒嬌的他，今天卻穿起了鎧甲，在這簡陋的屋舍里和禁軍將領(lǐng)密謀大事。

“柾國？”我震驚的看著他。

“姐姐，你先出城，我給你安排了馬車，就現(xiàn)在?！被剡^神來我已經(jīng)被他安頓在了馬車上。

“等我，等我勝利，就去娶你！”他溫?zé)岬拇桨曩N在我的額頭。

你知道的，軟肋是絕對不能被敵人捏在手里的。

昨天傳來皇上病危的消息，他在和我一起畫著不成畫的畫。

夜間傳來圣旨九皇子繼位大赦天下，他在和我撒嬌說不要和苦苦的藥。

我想好了，竟然偌大的皇宮容不下我們，我們就逃！逃到荒山野嶺，逃到一無所有，逃到天荒地老。

第二天的登基大典卻見少年身著鎧甲，手握刀劍，眉峰凜冽。

他手拿玉璽，站在登基大典的主臺，俯望眾生，劍鋒滴著暗紅的鮮血——這是王將軍告訴我的。

他想要在我的肩膀留下他的印記，卻喚醒了我那一次不算美好的記憶。

條件反射迫使我推開他，回過神來才看到一片鮮紅的景象，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

“對…對不起?！蔽野驯蛔庸∫轮鴨伪∥易约骸?/p>

“姐姐，我是柾國?！彼氖州p輕拍了拍我以示安慰。

“柾國是什么時候好的呢？”我看著他現(xiàn)在豐富的眼睛。

它有了感情，我可從里面看到每一種感情。

“御醫(yī)是我收買的?！?/p>

“我沒有想欺騙姐姐?！?/p>

“最沒有威脅的存在才能被允許。”

他這樣和我解釋，我又怎么會怪你。

但是每一次我們之間的親密接觸，總能喚起我那次不愉快的回憶。

以至于成婚兩年，他沒有子嗣。

我給他選了幾個妃子，他卻和我犟，一次也沒有去。

“姐姐?！鼻槊月纤难劬Α?/p>

“不要！”我每每總能想起。

他也會等我，他說他要等我。

“皇上去一次吧?！蔽医o他按著肩。

“你在把你的丈夫往外推？”

“社稷不能沒有繼承?！?/p>

“不去！”

我的存在，是在消磨你的愛意，是在你被朝中大臣問及子嗣是大臣們口中無作為的皇后，是后宮的眼中釘。

他們都想把我送上斷頭臺。

而九皇子的毒是在救我，也是在救你。

我去了，我們沒有不干凈的關(guān)系，只是單純的印記。

他想要的不過是看你孤獨，這種內(nèi)心弱小的人，不過是想從那時更弱小的你那里得到些許勝利感。

“它會一點一點，從你的血液走過的每一處，一點一點的開始?！?/p>

“也許先是心臟，接著是器官……也許是幾年后，也許是十幾年后?！?/p>

他這樣給我解釋這種毒藥。

“傳御醫(yī)！”他拼命的抱著你從御花園往寢宮里跑。

“你為什么不說？為什么不讓御醫(yī)給你治？”他坐在床頭，看著面色慘白的你。

“化作比翼鳥，變成連理枝。”

從此青山上便多了兩座青冢。

它們沒有陪葬群，只是兩個墓碑。

墓志銘上一個寫著：相愛恨晚

一個寫著：永世相伴

而社稷也任由他的兒子繼承。

他的兒子，他們的兒子。

再一次你情我不愿的愛情結(jié)晶。

兩個癡情人的一生，彼此相愛，相伴為樂。

“癡心似火，灼心蝕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