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一) (追夫火葬場/抱憾)
“師姐?!?/p>
陳予輕喚一聲,背劍而立,定定地看著女子的背影。
“...”
江舒妤并未停下腳步,仍沉默地行走著,仿佛沒有聽見他的呼喚。
陳予見她仍未回頭,心頭微酸,即便自己早已習(xí)慣了她的無視,但此時他卻還是忍不住地失落。
隨即他又調(diào)整好了狀態(tài),快步跟上女子清冷的背影,喋喋不休了起來:
“師姐最近氣息愈發(fā)純粹,可是悟得了道中天機(jī)?將要踏入上界了?”
“在這里先恭喜師姐了!去年我就已經(jīng)能夠窺見師姐身上的天機(jī),我就知道師姐一定能夠踏足上界的!”
“若是師姐這段時間需...”
面前的清冷女子忽的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直直地看著陳予,眸子里的淡漠一覽無余。
“你想要什么?!?/p>
江舒妤淡淡地問道。
“我...”
被打斷了的陳予愣了愣神,準(zhǔn)備好的措辭在她淡漠的眼神下忽的說不出口來了。
是啊,她修的可是無情道,斬斷一切都無情道。自己在她眼中也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所謂“師弟”罷了,她又怎么會真的會為了自己而停留在俗世呢。
明明早就已經(jīng)明白了她的想法,為什么還會有這種不切實(shí)際的期盼呢。
陳予忍住心中的酸澀,強(qiáng)撐著笑了笑。
“沒有,我只是為師姐高興罷了?!?/p>
江舒妤得到了回答后,沒有回應(yīng),只是轉(zhuǎn)回了身子,仍不急不緩地趕著路。
陳予停留在原地,望著她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視線有些模糊,江舒妤的背影與記憶中漸漸錯開。
他咬了咬牙,還是跟了上去。
除了她,他也無處可去。
陳予不清楚自己的身世,打記事起他就已經(jīng)在流浪了。一個好心的老流浪漢見他過于年幼,就帶著他流浪了一段時間,教會了他一些生存下來的技巧。老人似乎還有些文化,給他用了自己的姓氏,并給他起名“陳予”。
陳予跟著老人生活了一段時間,兩人時常去找些愿意用他們的地方做苦力活,小城中的居民都很淳樸,富裕人家也都樂善好施,有許多可憐他們的人,會給他們些活做,即便不足以買下一個穩(wěn)定的住所,但至少能滿足最基本的溫飽。
在他大約十歲時,陳老漢在他們自己修整后居住的破廟中交代了他一些后事,將兩人一同存下的錢款都按進(jìn)了他的手心里,而后就躺在了稻草上,靜靜地走了。
那時的他已經(jīng)見慣了死亡,明白了人的生死輪回。
陳予流著淚,給陳老漢的遺體磕了幾個響頭,獨(dú)自將他葬在了較為安靜的郊外。
或是上天刻意針對他,還未習(xí)慣老陳離開,他就撞上了邪修入城。
邪修大多都會用血祭的方式提升修為,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十分容易被盯上。
邪修的法術(shù)落下時,他還在與領(lǐng)工的商討著工錢,只是一息之間,他就被強(qiáng)大的沖擊震昏了過去。
再一睜眼,熱鬧的街鎮(zhèn)已然破敗不堪。
從廢墟中站起的人寥寥無幾,或愣神地直直站著,似是還未緩過神來;或忍著悲痛,大聲喊叫著,尋找著親友的身影;或是不知所措地跪倒在地上嚎哭著。
他看了看周圍,在此前還給他多結(jié)算了些工錢的領(lǐng)工倒在斷壁上,血污侵染了那兒,他的尸首骨肉分離,受到的波及明顯遠(yuǎn)大于他。
周圍的尸骨多得無法計量,他離開了擋著自己身子的石板,腳邊都是尸骨,布鞋底下踩著的血液凝結(jié)了些許,挪動時還能聽見“啪嘰”聲。
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走到哪兒去,只是覺得自己不該待在原地。
過了一炷香時間,天上忽然出現(xiàn)了一些人,他們有男有女,無不神色凝重,為首的女子見到小城已然成為廢墟,懊惱地閉上了眼。
他就呆呆地看著他們落下,為首的女子皮膚白皙,姣好的面龐上隱隱透著幾分英氣,可她的眼中卻滿是悲憫。
其他人都去別的地方尋找存活者了,為首的英氣女子踏著步子來到他的身前,仿佛沒看到他身上的骯臟與血污,只是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還好么?”
她柔聲問道。
陳予愣愣地望著她柔和的面龐,忽的一股莫名的情緒涌上了心頭,一眨眼,兩行清淚順著眼眶滑落。
女子見他這副模樣,只是嘆息一聲,不語。
似是因?yàn)樗星夷暧祝馀訉λ裢鈶z憫,見他似乎有修仙的天分,就將他帶回了自己的宗門,收作了弟子。
陳予被師尊撿回山門的第一日,是他第一次見江舒妤。
那時的他,剛到山峰上,就遇見了師尊林紫云的第一位弟子,也是他僅有的師姐——江舒妤。
那時的江舒妤大約十二歲左右,很是活潑熱情,生得白白嫩嫩的,十分水靈,見到師尊后笑嘻嘻地沖了上來要抱抱。
然后她就見到了躲在師尊身后,用畏懼的目光看著她的小孩兒。
烏黑的長發(fā)沾了些灰,白白嫩嫩的皮膚上有些淤青和血跡,大大的眼睛里滿是懵懂與她看不懂的情感,但莫名地讓人憐惜。
她先是一愣,隨后詢問著師尊他的身份,得知了是自己的師弟后,激動地湊上前去圍著他轉(zhuǎn)圈圈,欣喜于自己獲得了一個師弟。
林紫云只是無奈又好笑地看著這一幕。
一整日下來,陳予都暈暈乎乎的,被江舒妤拉著到處跑。
先是用靈力簡單的處理了下傷口,然后就無視了陳予的抗拒,惡趣味地把他扒得只留了條底褲,拋進(jìn)了放好的熱水中,親自給他搓洗著身上的臟污。
陳予無力反抗這個力氣格外大的師姐,只好低著腦袋,幻想著一切都是假象。
見狀,江舒妤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仿佛奸計得逞般,故意用揶揄的語氣嬌聲調(diào)戲著小小少年:
“師弟,沉著個腦袋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