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絳

——臨事應(yīng)變，不法陳規(guī)；審時度勢，謀深慮遠(yuǎn)

選自《資治通鑒 ? 卷238 ? 唐紀(jì)54 ? 唐憲宗元和七年》（節(jié)選）

《資治通鑒 ? 卷239 ? 唐紀(jì)55 ? 唐憲宗元和七年》（節(jié)選）

［1］沈志華，張宏儒主編．資治通鑒（文白對照）［M］．北京：中華書局，2012．10070—10079．

注釋，多查詢自《漢語大詞典》《王力古漢語字典》。

譯文，來自《資治通鑒（文白對照）》。

（唐憲宗元和七年）八月戊戌，魏博節(jié)度使田季安薨。

初，季安娶洺州刺史元誼女，生子懷諫，為節(jié)度副使。牙內(nèi)兵馬使田興，庭玠之子也，有勇力，頗讀書，性恭遜。季安淫虐，興數(shù)規(guī)諫，軍中賴之。季安以為收眾心，出為臨清鎮(zhèn)將，將欲殺之。興陽為風(fēng)痹，灸灼滿身，乃得免。季安病風(fēng)，殺戮無度，軍政廢亂，夫人元氏召諸將立懷諫為副大使，知軍務(wù)，時年十一；遷季安于別寢，月余而薨。召田興為步射都知兵馬使。

恭遜，恭敬謙遜?！獫h語大詞典

淫虐，①⒈淫亂暴虐。⒉亦謂施暴。⒊引申為狂暴。——漢語大詞典

規(guī)諫，謂以正言勸誡諫諍?！獫h語大詞典

賴，①贏利，有利。②⒈依賴，依靠。⒉引申為幸賴，幸虧。③⒈不承認(rèn)事實(shí)，抵賴（晚起義）。⒉又為不肯順從，拖延（晚起義）。④誣賴，把錯誤推給別人（晚起義）。⑤壞，不好（晚起義）?！趿艥h語字典

風(fēng)痹，中醫(yī)學(xué)指因風(fēng)寒濕侵襲而引起的肢節(jié)疼痛或麻木的病癥。——漢語大詞典

灸灼，①⒈燒灼。⒉亦指灸療?！獫h語大詞典

知，①⒈知道，了解。⒉引申為知遇。⒊引申為相知，相契。③掌管。——王力古漢語字典

別寢，①寢宮以外的臥室。②分室就寢。③即別廟。太廟之外另立的廟。——漢語大詞典

辛亥，以左龍武大將軍薛平為鄭滑節(jié)度使，欲以控制魏博。

上與宰相議魏博事，李吉甫請興兵討之，李絳以為魏博不必用兵，當(dāng)自歸朝廷。吉甫盛陳不可不用兵之狀，上曰：“朕意亦以為然?！苯{曰：“臣竊觀兩河藩鎮(zhèn)之跋扈者，皆分兵以隸諸將，不使專在一人，恐其權(quán)任太重，乘間而謀己故也。諸將勢均力敵，莫能相制，欲廣相連結(jié)，則眾心不同，其謀必泄；欲獨(dú)起為變，則兵少力微，勢必不成。加以購賞既重，刑誅又峻，是以諸將互相顧忌，莫敢先發(fā)，跋扈者恃此以為長策。然臣竊思之，若常得嚴(yán)明主帥能制諸將之死命者以臨之，則粗能自固矣。今懷諫乳臭子，不能自聽斷，軍府大權(quán)必有所歸，諸將厚薄不均，怨怒必起，不相服從，則向日分兵之策，適足為今日禍亂之階也。田氏不為屠肆，則悉為俘囚矣，何煩天兵哉！彼自列將起代主帥，鄰道所惡，莫甚于此。彼不倚朝廷之援以自存，則立為鄰道所齏粉矣。故臣以為不必用兵，可坐待魏博之自歸也。但愿陛下按兵養(yǎng)威，嚴(yán)敕諸道選練士馬以須后敕。使賊中知之，不過數(shù)月，必有自效于軍中者矣。至?xí)r，惟在朝廷應(yīng)之敏速，中其機(jī)會，不愛爵祿以賞其人，使兩河藩鎮(zhèn)聞之，恐其麾下效之以取朝廷之賞，必皆恐懼，爭為恭順矣。此所謂不戰(zhàn)而屈人兵者也?！鄙显唬骸吧疲　?/span>

權(quán)任，①權(quán)力職責(zé)。②暫且擔(dān)任?！獫h語大詞典

乘間，利用機(jī)會；趁空子?！獫h語大詞典

連結(jié)，①銜接；連接。②聯(lián)合；結(jié)交?！獫h語大詞典

購賞，懸賞；獎賞?！獫h語大詞典

刑誅，按律誅殺；刑殺。——漢語大詞典

死命，②效死；獻(xiàn)身。③拚命；竭力?！獫h語大詞典

臨，①居上視下。②⒈面對（視角向下）。⒉引申指碰到（要處理的事）。③⒈走近，走到（從高往下，尊適卑）。⒉泛指及、到（某種時候）。④（居高位）統(tǒng)治（下民）。⑤哭吊?！趿艥h語字典

粗，①粗米，粗糧。②簡略。③⒈粗大。⒉用于人，指粗笨、粗野。——王力古漢語字典

乳臭子，猶言乳臭兒。對年輕人的蔑稱，謂年幼無知?！獫h語大詞典

聽斷，聽取陳述而作出決定。常指聽訟斷獄?！獫h語大詞典

向日，②往日；從前?！獫h語大詞典

階，①⒋喻事物漸進(jìn)的根由。⒌用作動詞。成為階梯，即成為根由。②憑藉。③升，登。④官階?！趿艥h語字典

屠肆，①屠宰場；肉市。②古星名。共二星，在天市垣內(nèi)?！獫h語大詞典

齏粉，②粉碎。——漢語大詞典

坐待，坐等?！獫h語大詞典

按兵，止兵；屯兵?！獫h語大詞典

選練，①選拔訓(xùn)練?！獫h語大詞典

須，②等待?！趿艥h語字典

自效，愿為別人或集團(tuán)貢獻(xiàn)自己的力量或生命?！獫h語大詞典

中，②⒈射中。⒉引申為料中，猜中。⒊又為適應(yīng)，適合，對應(yīng)。——王力古漢語字典

恭順，恭謹(jǐn)順從?！獫h語大詞典

……

既而田懷諫幼弱，軍政皆決于家僮蔣士則，數(shù)以愛憎移易諸將，眾皆憤怒。朝命久不至，軍中不安。田興晨入府，士卒數(shù)千人大噪，環(huán)興而拜，請為留后。興驚仆于地，眾不散；久之，興度不免，乃謂眾曰：“汝肯聽吾言乎！”皆曰：“惟命?！迸d曰：“勿犯副大使，守朝廷法令，申版籍，請官吏，然后可。”皆曰：“諾?！迸d乃殺蔣士則等十余人，遷懷諫于外。

移易，①移動改變。②轉(zhuǎn)移，調(diào)換?！獫h語大詞典

留后，官職名。②⒈唐中葉后，藩鎮(zhèn)坐大，節(jié)度使遇有事故，往往以其子侄或親信將吏代行職務(wù)，稱節(jié)度留后或觀察留后。亦有叛將推翻統(tǒng)師，自稱留后，而后由朝廷補(bǔ)行正式任命者。⒉北宋以后，名漸廢。惟詩文中仍以指稱擁兵抗上的權(quán)臣?！獫h語大詞典

驚仆，受驚嚇而跌倒?！獫h語大詞典

度，⑥⒈動詞，量。⒉引申為揣測，估計。——王力古漢語字典

版籍，①戶口冊。②版圖，疆域?！獫h語大詞典

冬，十月，乙未，魏博監(jiān)軍以狀聞，上亟召宰相，謂李絳曰：“卿揣魏博若符契。”李吉甫請遣中使宣慰以觀其變，李絳曰：“不可。今田興奉其土地兵眾，坐待詔命，不乘此際推心撫納，結(jié)以大恩，必待敕使至彼，持將士表來為請節(jié)鉞，然后與之，則是恩出于下，非出于上，將士為重，朝廷為輕，其感戴之心亦非今日之比也。機(jī)會一失，悔之無及！”吉甫素與樞密使梁守謙相結(jié)，守謙亦為之言于上曰：“故事，皆遣中使宣勞，今此鎮(zhèn)獨(dú)無，恐更不諭?！鄙暇骨仓惺箯堉翼樔缥翰┬浚蛊溥€而議之。癸卯，李絳復(fù)上言：“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舉，時機(jī)可惜，奈何棄之！利害甚明，愿圣心勿疑。計忠順之行，甫應(yīng)過陜，乞明旦即降白麻除興節(jié)度使，猶可及也?！鄙锨矣艉螅{曰：“興恭順如此，自非恩出不次，則無以使之感激殊常?！鄙蠌闹?。甲辰，以興為魏博節(jié)度使。忠順未還，制命已至魏州。興感恩流涕，士眾無不鼓舞。

符契，①猶符節(jié)。⒈古代符信之一種。以金玉竹木等制成，上刻文字，分為兩半，使用時以兩半相合為驗(yàn)。②符券契約一類文書的統(tǒng)稱。③符合?！獫h語大詞典

中使，宮中派出的使者。多指宦官。——漢語大詞典

宣慰，謂大臣代表皇帝視察某一地區(qū)，宣揚(yáng)政令，安撫百姓?！獫h語大詞典

奉，①⒈恭敬地捧著。⒉引申為奉獻(xiàn)。⒊又為給予。⒋又為侍奉。⒌又為事奉。②俸祿。這個意義后來寫作“俸”?！趿艥h語字典

坐待，坐等。守候等待?！獫h語大詞典

推心，①以誠相待?！獫h語大詞典

撫納，①安撫招納。②撫慰結(jié)納。——漢語大詞典

敕使，皇帝的使者?！獫h語大詞典

節(jié)鉞，符節(jié)和斧鉞。古代授予將帥，作為加重權(quán)力的標(biāo)志?！獫h語大詞典

，①舊事，舊業(yè)。②先例，舊日的典章制度。③典故?！獫h語大詞典

宣勞，①降旨慰勞。②盡力，效勞?！獫h語大詞典

計，①⒈算帳，計算。⒉引申為盤算，計劃，謀劃。⒋又為審核，考察。⒌再引申為總計，估計。②⒈簿籍，即記載戶口、懇田、錢糧出入數(shù)的簿冊。⒉用作動詞，呈送簿籍。⒊引申為呈送簿籍的官吏?！趿艥h語字典

白麻，②白麻紙。用苘麻制造的紙。唐制，由翰林學(xué)士起草的凡赦書、德音、立后、建儲、大誅討及拜免將相等詔書都用白麻紙。因以指重要的詔書。亦省稱“白麻”?！獫h語大詞典

不次，①不依尋常次序。猶言超擢，破格。——漢語大詞典

殊常，異常，不同尋常?！獫h語大詞典

……

李絳又言：“魏博五十余年不沾皇化，一旦舉六州之地來歸，刳河朔之腹心，傾叛亂之巢穴，不有重賞過其所望，則無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鄰勸慕。請發(fā)內(nèi)庫錢百五十萬緡以賜之?！弊笥一鲁家詾椤八c太多，后有此比，將何以給之？”上以語絳，絳曰：“田興不貪專地之利，不顧四鄰之患，歸命圣朝，陛下奈何愛小費(fèi)而遺大計，不以收一道人心！錢用盡更來，機(jī)事一失不可復(fù)追。借使國家發(fā)十五萬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費(fèi)豈止百五十萬緡而已乎！”上悅，曰：“朕所以惡衣菲食，蓄聚貨財，正為欲平定四方；不然，徒貯之府庫何為！”十一月，辛酉，遣知制誥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錢百五十萬緡賞軍士，六州百姓給復(fù)一年。軍士受賜，歡聲如雷。成德、袞鄆使者數(shù)輩見之，相顧失色，嘆曰：“倔強(qiáng)者果何益乎！”

皇化，皇帝的德政和教化?！獫h語大詞典

四鄰，④⒈四方；周圍?！獫h語大詞典

勸慕，謂因受獎勉而有所企慕、向往（多指傾心向善）。——漢語大詞典

內(nèi)庫，皇宮的府庫?！獫h語大詞典

專地，①謂擅自處置領(lǐng)地?！獫h語大詞典

借使，假設(shè)連詞。①假如，倘若。②即使，縱然?！獫h語大詞典

期年，亦作“朞年”。一年。——漢語大詞典

惡衣，破舊或粗劣之衣。——漢語大詞典

菲，②⒈微薄。⒉菲薄，微薄，淺陋。⒊又為輕視。③菲菲，⒈花草芳香的樣子。⒉花美的樣子。⒊錯亂的樣子。⒋上下不定的樣子?！趿艥h語字典

菲食，粗劣的飲食?！獫h語大詞典

貨財，①⒈貨物，財物。⒉亦特指錢幣?！獫h語大詞典

府庫，舊指國家貯藏財物、兵甲的處所?！獫h語大詞典

宣慰，謂大臣代表皇帝視察某一地區(qū)，宣揚(yáng)政令，安撫百姓。——漢語大詞典

給復(fù)，免除賦稅徭役?！獫h語大詞典

失色，①容貌不莊重。②⒈因羞愧、吃驚或發(fā)怒而改變神色。⒉亦泛指改變顏色。③⒈猶言丟臉。⒉亦指不顧臉面。——漢語大詞典

后記

賢者見機(jī)，因時而變，洞明世事，體悉人情。是故臨事應(yīng)變，不法陳規(guī)，審時度勢，謀深慮遠(yuǎn)。似李絳者，誠可謂“國之砥柱”矣！

愚夫守拙，拘囿于章句，孜孜于雕蟲，蹉跎歲月，貽愧皓首；不通世務(wù)，無補(bǔ)于時。百無一用，迂腐堪笑。韓非子目之為“五蠹”，不過矣！

大凡世間學(xué)問，有經(jīng)世之學(xué)，亦有無用之學(xué)。經(jīng)世之學(xué)，務(wù)求有裨于世道，有助于民生；無用之學(xué)，或迂闊無當(dāng)，空談義理；或附庸風(fēng)雅，吟風(fēng)弄月。世之后學(xué)，慎勿誤入歧途。

嗟余沉迷，困頓已久。今日知非，如之奈何？

寫于2022年8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