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陳往事.遲暮(3)
日暮降臨,就伴隨在陳的左側(cè)車窗外,陪著她一同前進。她鼓搗著副駕駛室前的小抽屜,里面靜靜地陳列著一支手槍和一副墨鏡。很合她的心意。既然要做這種工作,那就好好干吧。既來之,則安之。她單手甩開墨鏡的腳架,架在俊俏的臉龐上,在落日的車道中疾馳。向著那堆滿了大小姐和小少爺們的學(xué)校開去。而事實證明,自己的判斷是沒錯的。她遠遠地就看見了停車場內(nèi)整整齊齊擺放著的豪車。雖然竭力遏制,但厭惡之情還是從腳底的離合器上蔓延到了心底里,并從她赤紅的雙眼中溢出。汽車早已不是出行工具,而變成了財富與權(quán)力的象征。墨鏡終于起到了作用。讓她的眼神不至于赤裸裸地展現(xiàn)出來。
遠遠地,她便認出來了自家的大小姐,梳著粉色單馬尾,提著文件袋,正與自己的同學(xué)們一起談笑??匆婈愸{車前來后,粉色頭發(fā)的女孩便朝這邊走來了。她的同學(xué)陪著她一起。令陳注意的是,其中一個女孩兒手中端著的一杯奶茶。陳下了車,背挺得筆直,站在駕駛室外。粉色頭發(fā)的女孩走到她面前,其余同學(xué)將她圍住,手持奶茶的女生繞到了陳的身后,順勢將奶茶放在了銀灰色的車頂。就放在陳的身側(cè)。
“剛剛還在說起你呢,司機”粉色女孩滿臉堆笑,是那種一看就知道假惺惺的那種笑容,但很多人選擇了以同樣的笑容來應(yīng)對社交,所以很多人對這樣的笑容已經(jīng)難辨真假,當(dāng)然陳不一樣,“剛剛到吧?沒有聽我父親給你講規(guī)矩吧?我可是很挑剔的。欸,問你個問題,你知道我換了多少個司機了嗎?”
放奶茶的女孩假裝一個不小心,將奶茶從車頂推下,眼看就要撒到駕駛室座椅和陳的身上了。
“抱歉,我剛來,可能確實還不知道所有的規(guī)矩。”
沒人看見陳是如何出手的,但當(dāng)陳說話時,那杯奶茶就已經(jīng)安然無恙地出現(xiàn)在了陳的手里,微微蕩漾:“回去的路上我愿意傾聽你的各種要求?!?/p>
說罷陳轉(zhuǎn)身,將咖啡遞還給那么女孩。令那女孩忽然不寒而栗。因為她看不清黑色鏡片后陳的眼神。說來奇怪,她家里也算是有兩個錢,但此時的情緒她還不曾有過。陳依舊挺著背,聲調(diào)仿佛當(dāng)年在部隊時:“您的咖啡,小姐?!?/p>
“謝。?!?/p>
“那么,”陳回過身來,“請上車吧,小姐?!?/p>
兩人在回家的路上一路無話。那位大小姐的威風(fēng)被挫敗了,但驕傲的性格不允許自己向陳提出和解。太陽下沉的速度很快,山岳的陰影越拉越長。終于完全覆蓋了大地。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陳將車開進庭院,下車,為大小姐拉開車門;后者僵著臉,頭也不回地進屋。管家笑容可掬地出門迎接卻熱臉貼了冷屁股。他不知所措地看著陳,又看了看進屋去的大小姐,默默地在心中記下一筆。以便在空余時間將此事報告給老爺,也就是商人,好為自己博得信賴與好感。事實就是這樣,陳也不是不明白,一些人的工作性質(zhì)就決定了必然是踏著他人的尸骨前進的。不管那人本性如何純良,在工作與生活面前,都有可能變成任何一個我們不認識的人。沒錯,工作本身與生活的壓力無時無刻也在改變著我們,扭曲著我們的本性。除非是那種如金剛鉆般的人。毫無疑問,陳是這樣的人,她所敬佩的塞雷亞女士也是這樣的人。陳將車緩緩開進車庫,熄了火,坐在黑暗中她不禁又想起塞雷亞。不知道在羅德島,她的生活過得怎么樣。
黑鋼國際的人員是不能與雇傭者同吃同住的,他們有著自己專屬的食堂,就在寢室樓下。陳到的時候,大部分人已經(jīng)吃過了。但角落里,那對狐貍耳朵似乎在招呼她過去。陳打了食堂飯菜便坐了過去。
“來的第一天就讓大小姐吃癟,不愧是你啊?!避教m卡打趣道,“不過我勸你還是收斂一點好。那孩子生活壓力也蠻大的?!?/p>
“一個衣食無憂的人沒有資格說自己生活的壓力大,”陳反駁,“據(jù)我所件,炎國現(xiàn)在有不少和她一樣的青年,已經(jīng)進入了社會,為自己的溫飽奔波。只有到那時,人才能體會到僅僅是簡單地活著,就已經(jīng)很辛苦了?!?/p>
芙蘭卡拿出一個小本子遞給陳,上面寫著“這個家庭矛盾很深,那孩子是生活在父母的夾縫之中?!?/p>
陳立刻明白了。這位商人很可能在食堂裝了竊聽器。疑心如此之重,如此偏激之人,要做他的子女確實并非易事。陳無奈地嘆了口氣。一個孩子夾在兩個成年人的沖突之間,處于愚蠢的自尊心,那孩子很難不成為出氣筒。沒錯,人的自尊心本是榮譽的象征,但在這個家庭環(huán)境中儼然變成了魔鬼的模樣,陰郁地籠罩著這座別墅。果不其然,當(dāng)晚陳在上床睡覺之前就隱隱約約聽見爭吵的聲音。憤怒而沉穩(wěn)的男聲抱怨著自己的妻子人老珠黃,企圖用平常女性最重視的年齡來刺傷自己的她;尖銳且刺耳的女聲反過頭來強調(diào)家庭氣氛的壓抑是他盲目,暴躁的性格一手造成的,以及連自己的女兒都無法教育好的缺點,還用別人家的男人顧家的優(yōu)點來對比他;用這些平常男性所重視的自尊心來企圖刺傷他。陳走到窗前,剛想探出頭去看看就聽見關(guān)窗的聲音。她只看見窗簾合上后一動不動的別墅外墻。她明白,兩人的情緒都很激動,以至于一時間忘了今夜的爭吵與往常不一樣,因為家里來了外人。所以才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該拉上窗簾。盡管知道自家丑陋的秘密已經(jīng)被知道后依然要維持那可笑的遮羞布嗎?這就是這片大陸的人們。陳從外衣口袋掏出一根煙,靠在窗邊抽了起來。這里的星空更美美,簡直是星空愛好者的天堂。不像城區(qū)內(nèi),即使是在河堤上散步,遙望星空,依然有來自城內(nèi)的光污染。陳仰望著星空慢慢地吸煙,感受化學(xué)物質(zhì)進入體內(nèi),溶于血骨,然后輕輕排出體外的感覺。陳開始懷念和星熊一起搭檔的日子。不禁感嘆:
“又是一樁麻煩事。。?!?/p>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陳開始為自己的計劃著手準(zhǔn)備工作。她的主要任務(wù)其實就是保護大小姐的安全。因為在第一天過后,商人知道自己的女兒吃癟之后不禁沒有大發(fā)雷霆,反而哈哈大笑。著手將陳安插在自己女兒身邊。當(dāng)然,平時自己女兒在學(xué)校倒不用費心。主要人節(jié)假日,像這樣的富家女子肯定不會在家里閑著,會跟自己的‘朋友’一同四處玩鬧。在陳到達此處的第二天,商人便將陳叫道了自己的書房。那間書房是裝修相當(dāng)傳統(tǒng),木制書柜,書桌,大理石地板,墻上掛著一幅頗具炎國風(fēng)味的山水畫。但唯一一處與這古色古香的房間不相符合的東西便是墻角的灰色保險柜,像是被硬生生卡在這個世界的物品。如此看來,那一定是相當(dāng)重要的物品。陳在心中默默記下了這個保險柜。然后抬眼看著書柜,與自己想象中不同的是。上面的經(jīng)濟學(xué)類著作其實相當(dāng)少,更多的是軍事和政治類的著作。那商人坐在辦公桌后,背對著陳,背影顯得魁梧高大。但當(dāng)他放下手中筆起身面對陳時卻稍顯的駝背。
“您的意思是。。?!标愒诼犕晟倘说臄⑹龊笥行┮馔?,“她的同學(xué)中有你競爭公司的兒子?”
“那家公司的手段近幾年已經(jīng)變得越來越惡劣,雖說炎國有句老話叫‘虎毒不食子’,但我很擔(dān)心他會將他的兒子卷入這場商業(yè)斗爭。他為了獲取我的商業(yè)機密越來越不擇手段?!鄙倘说恼Z氣不能叫做緩和,雖不露鋒芒卻依然殺氣重重,“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打算戒備一下,所以才讓你去。女兒講述了她昨天對你的不敬,你的能力我也看到了。所以我信任你。。。還希望你能不辜負我的信任。”
“商業(yè)爭奪不亞于戰(zhàn)場,”這位老父親繼續(xù)說,“在戰(zhàn)爭中的信任,我不知道你是否知其分量?!?/p>
“我定不辱使命,先生?!标惱渲樈酉聛磉@塊燙手的山芋。盡管山芋滾燙,但好歹是成果。陳也是老手了,她知道這份信任其實真假難定,但不管怎么說,始終是邁出了第一步。而那商人也是老奸巨猾之人,他放出信任這一誘餌,但同時也提高了對陳戒備心,只要陳露出一點值得懷疑之處,他便會不擇手段地將其消滅。
為了自己雖然破碎,雖然徒有其表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