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音,海之戀 II —— 青春的交響詩》尋月、憐詩之章 心愿實現(xiàn)之時 第三節(jié)
(三) 重啟機器
我白天除了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之外,晚上還在一家海邊景區(qū)里的餐飲店打零工,這樣才能勉強維持父親去世后艱難的生活……雖然可能他活著的時候更為艱難……
“歡迎光臨,請問您有幾位?……誒?”
今夜的第一位客人,有些不尋常。我們互相看著對方的臉,驚訝萬分……不過我已經(jīng)足夠幸運了,正想著要如何再和知行他們接觸,川島小姐竟自己撞上門來。我知道她是個鐵娘子,但是同為女孩子,我和她交流起來要有把握地多。
“還真是嚇我一跳,二階堂小姐,你晚上在這里打工?”
“嗯,對。只有您一位嗎?”
她突然托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嗯……正好是個機會?!?/p>
“什么意思?”
“麻煩你和你老板請個假,咱們出來說話?!?/p>
雖然不知道對方會說什么,但這樣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讓我喜出望外了,我也有一堆想說的話。莫非真的是凜小姐顯靈了,把真相托夢給了她?
“去海邊走走吧,我覺得……有許多對不住你的地方?!?/p>
我跟著她來到海灘上。想起上次去行知社的時候,也是數(shù)川島小姐的脾氣最好,沒有太對我發(fā)火。弈詩曾經(jīng)對我這樣介紹過她:“她是我們團隊中不可或缺的一人。和喜歡出風(fēng)頭的某人不同,她能很踏實地做幕后工作。她知道自己擅長什么、不擅長什么,并且揚長避短。她還是我們團隊的節(jié)拍器,能及時制止某人沖動的想法。”
這個時間的海灘上當然是沒有人的,漆黑的海面上傳來海水涌來又退去的聲響。
“你住這附近嗎?”我先挑起了話題。
“并不,怎么了?”
“我想問,都這么晚了……”
“哦……”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去同學(xué)家玩,回家時路過此處?!?/p>
“路過?誰會路過這種景區(qū)啊……你不會是坐車坐過站了吧!”
“誒嘿嘿……這也無傷大雅!”她雙手叉腰,擺出一副似怒非怒的神態(tài)。川島小姐……和我以為的好像相去甚遠?
她凝望著漆黑的大海:“我說,二階堂小姐,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可能會感到些許驚訝?!?/p>
“嗯?”
“你,能不能救救知行君?”
“?。烤??”
“自弈詩死后,此人就活在過去了。最近也不來行知社了,還和一個寡婦搞在了一起……”
聽川島小姐的語氣,她似乎還被蒙在鼓里。也罷,她只是個大學(xué)生。但是既然今天她肯跟我說這些,是不是她也或多或少了解到了我和弈詩君的事情?
她繼續(xù)說道:“雖然結(jié)局頗為悲劇,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現(xiàn)在是行知社的社長,但我發(fā)現(xiàn)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他有秘密,不愿意告訴我們。他總說‘沒事沒事’,但是瞎子都能看出來,問題很大?!?/p>
我聽她說話中,似乎帶著一些特殊的感情。
“我知道,他對弈詩的死是放不下的,但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不是說我不想揭他的傷疤,而是我害怕因為說不好話而遭到他的厭惡……”
“你喜歡他?”我好奇地問道。
“他是我最珍貴的伙伴?!彼χf。
面對川島小姐的請求,我一時也不知道要從哪里入手。我們倆就這樣靜靜地吹了一會兒海風(fēng)。我不時觀察著她的眼眸——像紫水晶,很漂亮,很溫柔,但也很悲傷。說好了她是個“不穿裙子的鐵娘子”呢?是不是因為她穿上漂亮的衣服太好看了,而故意選擇了這種男性化的打扮?
于是我們又在海邊聊了些女孩子的話題,沒再提起知行君的事情。說實話,我有些為難。盡管川島小姐的語義已經(jīng)夠清楚了,但我找不到問題的抓手……
……
……
……
(第一人稱:大道寺知行)
我獨自一人在社團辦公室里搓著手,看著晚霞一點一點染紅了天空。凜小姐的遺體,已經(jīng)在江田島大哥的安排下下葬了;憐詩的情緒,我也有常去安撫她,陪伴她;二階堂尋月的消息,我也讓觀笑、成志等人去幫我打聽。但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一個人面對這些被“搶救”出來的寶貴資料,完全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我竟然開始幻想著,如果二階堂尋月真的是我們的同志,她聽聞凜小姐的死訊后,會像上一次突襲這里一樣,再一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別開玩笑了,哪有這么巧的事情,還是去圖書館吧,多念書!多念書!
打開社團辦公室門的瞬間,我被突然出現(xiàn)的面孔嚇了一大跳。我和二階堂小姐都發(fā)出了驚訝的聲音。竟然真就這樣撞了個正著!
“疼……”
第一次與她有身體接觸,我才發(fā)現(xiàn)她雖然已經(jīng)是擁有女性中足夠剛強的體魄,但和經(jīng)常保持體育鍛煉的我迎面撞上,力量的差距還是太明顯了,我明顯是把她弄疼了。
“真是粗暴的迎接方式?!彼龤夂搴宓匕逯鴤€臉。但是看她這個樣子,我反而想笑。她剛剛發(fā)出的聲音,與她平時那種無畏、驕傲的態(tài)度相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許笑!”她可能是看我快要繃不住了,大聲制止了我。
“抱歉,抱歉?!蔽亿s緊低頭拍了拍臉。
“算了,沒啥關(guān)系?!?/p>
令人意外,和她第一次這樣平常地說話,還是挺順利的。
“話說,你怎么知道我在門口的?”
“我可不是知道你會來才開門的,我只是想要去圖書館?!?/p>
“啊是嗎?所以你今天也不打算讓我進這個門?”
“我說過了啊,我現(xiàn)在要去別的地方?!?/p>
“別騙人了,你自己看看現(xiàn)在幾點了?”她指了指天邊已經(jīng)落下去的太陽:“一個人留到這么晚,不是在等我,又是在干啥?”
確實,我剛剛還在幻想著,她能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啊呀,怎么可能呢?”她突然換了一個奇怪的腔調(diào):“我可是被討厭的人呀!”
??!二階堂尋月!好一手欲擒故縱是吧?
“我知道你們當中的一些人……甚至你本人,可能還是對我心存芥蒂的。因此我這次打算改變進攻方式?!?/p>
她想的還真是周全。即便我們倆現(xiàn)在的信息仍然處于不對等的狀態(tài),但我相信她并非弈詩兄死亡的真兇。她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個本子:“這是江田島武先生給我們上夜間的工人學(xué)校的時候留下的演講實錄,這些東西你一定沒有吧!”
我一聽就來了精神,我明知這是誘餌,但看著她在我面前晃動的手,還是忍不住搶了過來。這些東西是我從未聽說過的資料,他什么時候還去干過那種事?
“你還藏有什么東西?統(tǒng)統(tǒng)交出來!”
“嘿嘿~”二階堂露出一絲壞笑:“這可是我手寫的記錄,我愿意給你,你謝謝我還來不及呢!”
我打開筆記本,陌生又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這種女孩子風(fēng)格的,圓圓的字體,在那本《工人的階梯》的劇本上,我也見到過。
見我許久不回話,她便開口問了個奇怪的問題:“想殺人……這樣的念頭,你有過嗎?”
“???什么意思?”
“殺人,要么是因為異乎尋常的沖動,要么是因為習(xí)以為常的本能。對于前者而言,即便是有長年累積的仇恨,想要產(chǎn)生喪失理性的殺意,也并非易事?!?/p>
她靜靜地小聲說道,像是早已覺悟了一般。
“喂……”突然,她再次面對著我,筆直的目光射穿了我的靈魂。我又一次感到了對這個女人的畏懼。
“弈詩君是被殺掉的,你是這樣認為的嗎?”
“你……你問這個干什么?”
“如果的確如此,就說明有人對他抱有強烈的殺意,對嗎?”
我不知該作何回答。
“弈詩君是一個如此令人憎恨的人嗎?是還是不是?”
二階堂小姐的話,我明白。說到底,只要想想“誰對弈詩兄抱有強烈的殺意”,就能做出推論。
但是我沒想到,她接下來所說的話:
“我承認,我殺了弈詩君,連同我的父親一起,這樣是不是比較好?”
她咬著嘴唇,背過臉去。我愣在了原地,開始回憶凜小姐說的話:凜小姐好像確實沒有明說弈詩的死因。難道說,凜小姐也有不準確的消息?
但是,她接下來的話更加令人困惑:
“那樣太過分了……我沒有殺人,我根本沒有殺人!”
一聲抽泣,讓我決定把所有已知的情報都忘記,推倒重來,重新探尋弈詩兄死亡的真相。因為現(xiàn)在在我眼前的這個女人,不是那個敢于尋釁的女人,不是那個目光如炬的女人,而是一個抽泣著的,柔弱的女孩子。
“對我來說,弈詩君是恩人。我不可能殺他的?!?/p>
我不知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度過這一年多的。她剛剛還說,同時死亡的,還有她的父親??磥?,她是一直被扣著殺人犯的帽子,一直被他人怒吼、斥責(zé),但即便如此,還是為了理想與信念堅強地活著。
本來以為,經(jīng)歷了凜小姐的事情,我能對生死看得淡一些。但現(xiàn)在看來,我還是沒有什么長進。
“抱歉,我們對你的誤會持續(xù)了太久??墒?,我又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死后……好像一切都毫無意義了。紅色的理想逐漸褪色了,一步也不想再向前了?!?/p>
我負氣地抱住了我的腦袋,厭倦了自己的軟弱無能。正如二階堂小姐所說,我把弈詩當做了借口。而凜小姐更是用生命想要教會我:“所謂死別,不是結(jié)束,而是停止?!?/p>
我為什么就是沒能早點回過神來……“對不起,二階堂小姐……”
突然,一股香氣撲鼻。
“你也一直很痛苦吧?”
她輕輕地抱住了我,盡管比我矮一些,但我的頭還是那樣自然地靠在她的肩上。事情發(fā)生地非常突然,我來不及去想些什么。如果是平時的話,我一定會立刻反抗然后溜走的。但此時很不可思議地,我沒想要逃。我咬著牙,讓自己盡量不哭出來。
“勇于承認自己心中丑陋的感情,并能向他人道歉,正是那個人溫柔的證明。你發(fā)沒發(fā)現(xiàn),人是不能夠筆直行進的動物,不信就閉上眼睛走兩步。正因如此,我們會一次一次地繞遠、跌倒、被傷害,心也會變得傷痕累累。可是,繞遠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正是因為在繞遠時感受到各種痛楚,所以才能去理解他人的痛?!?/p>
我驚愕了,她突然間變成了弈詩兄的模樣……這樣的話語,盛滿了他的感覺。
“直到最后,弈詩君都很開心地告訴我,你是一個讓人很沒轍的家伙。他笑著對我說:‘大家都要看到我們的勝利哦’。某人曾說過,你所忘卻的,必定曾經(jīng)銘記。但是沒有必要強迫自己忘記,快樂的日子總?cè)绨遵x過隙,讓你刻骨銘心的,必定是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正是因為懂得了痛苦與悲傷,喜悅與快樂才能更加綻放光彩?!?/p>
透過二階堂的話,我看到了另一個弈詩——一個只有二階堂才認識的他。
“二階堂小姐,一直以來真的很對不起。”
天空已經(jīng)暗了下來,勉強殘存的落日余暉的邊界線也模糊了,空中的色彩就如打翻了的調(diào)色盤一樣。
我試著對天空說:
“只要理想能夠延續(xù),心愿定有實現(xiàn)之時。
雄關(guān)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作為重新開始邁進的起點,我們就先把《工人的階梯》這部宣傳片拍完吧!”
“真……真的嗎?”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事到如今才做出這個決定是我的錯誤,但是只要你愿意……”
“我當然愿意!我當然愿意!”她高興地跳了起來。
她還真是坦誠……而且非常堅強。
“弈詩君,他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如果真的如此,那便再好不過了。現(xiàn)在只是從停滯的時針上推動了緩慢的一秒鐘罷了:憐詩肯定是不接受二階堂小姐的,為此我還肩負著查明真相,還二階堂小姐一個清白的任務(wù);如果凜小姐還活著的話,我還能問一問星宮先生是怎樣拍攝紀錄片的,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凜小姐已經(jīng)不在了,我是個攝影白癡,得從星宮先生留下的作品里反向還原他的手法才行;行知社里一定能得到幫助,觀笑、成志他們倒是一定會幫我的,只要不止我一個人,事情就一定好辦。
女主角嘛……當然還是得由二階堂小姐來擔(dān)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