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有了沫沫，還沒來得及更進(jìn)一步的二人世界就被打亂了。我作了思想準(zhǔn)備，沫沫生長的環(huán)境不是很完整，她隨媽媽到溫寧家里時正是青春期，這個時候容易產(chǎn)生很多的想法，對她用偏執(zhí)來表達(dá)自己的行為多少也能理解。

“她來我家時還不大，怕她受傷害，我們在家都讓著她的，你就應(yīng)付一下吧，等暑假過了就好了?！睖貙庍@樣安慰著我。

所以明明知道我和溫寧回來很晚了，沫沫還是強(qiáng)拉著我們?nèi)ビ螛穲鐾妫緛砦掖蛄送颂霉?。無奈溫寧勸著我，你還是去吧，她這里沒什么朋友，一個人也挺孤單的，再說晚上夜場還便宜呢。

結(jié)果那天晚上回來，我就頭疼感冒了，直到第二天也沒完全好。上了半天的課，就去了醫(yī)院，醫(yī)生給我開了藥，囑咐我多休息。

看到我提前回來，沫沫也沒說什么，她一直在打游戲，我吃完飯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不知道何時，我突然被一陣雜亂的敲門聲驚醒了，睜開眼就被焦糊的味道熏到了。就在我打開臥室門時，大門也開了，闖進(jìn)一群人，其中有幾個警察馬上跑進(jìn)廚房。

原來是廚房的灶上一個熬著粥的鍋沒有關(guān)，粥已經(jīng)干了，鍋被燒了一個小洞，要不是鄰居在樓下看見了濃煙報了警，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

“太危險了，以后可要注意??！年輕人就是粗心大意的?！眹诟劳晡覀?，眾人都散去了，我把窗戶打開，屋里濃重的燃?xì)馕恫怕ⅰ＿@時接到消息的溫寧已經(jīng)趕到了。奇怪的是，他是和沫沫一起回來的。

“呀！嗆死了！”一進(jìn)來，沫沫就捂著鼻子說道。

“你怎么樣，有沒有事情？”溫寧關(guān)切地問我。我搖搖頭，其實我一直在考慮著，盡管回來時有點昏沉沉的但是我清楚地記得自己睡覺時并沒有在廚房里燒東西呀！而且那時沫沫分明還在屋里。

“嗯，安然姐姐一定是因為聞不到氣味而睡過頭了，要是我不出去就好了，我是看安然姐身體不好想給大家買點吃的，本來以為一會兒就回來了，結(jié)果不知道路怎么走只好叫上哥了。”沫沫說著抱歉，眼睛沖溫寧眨了眨說，“姐姐一個人在家好危險??！萬一著火了怎么辦？”

“是啊，要不，那個，安然，你還是回學(xué)校住吧！反正床鋪不是還留著嗎？”可能受了驚嚇吧，溫寧也躊躇著。

“沒關(guān)系的，家里不是還有妹妹嗎，有她在，我一定沒事的?！蔽夜首鬏p松地說。

溫寧沒有說什么，摸摸我的腦門兒感覺還有點燙，安慰我好好休息，自己轉(zhuǎn)身去廚房收拾。在他離開后，沫沫緊繃的臉上掛著淡漠的表情。

其實今天我在醫(yī)院里碰到了一個人，就是溫寧以前室友莫飛的女友。我在走廊里拿藥經(jīng)過時她在一旁輸液呢，她叫我時眼神里有些黯淡，但是表情上卻很憤怒。

“這就是你想要的，和男友住在一起高興啦！”她情緒激動地說。

“你在說什么??？我和溫寧住在一起怎么啦？”我的腦袋也很疼，心情不好自然語氣有點生硬。

“要不是你給阿飛五千塊錢，他能搬那么快嗎？都是因為這五千塊錢，我們才分手的?！彼洁洁爨斓亟又蘖?，“要不是有了錢，我們就不會去旅行，要不是因為旅行，阿飛就不會在車站里遇到他初戀女友，我們也就不會分手?！?/p>

面對哭泣的女生我目瞪口呆。原來我住進(jìn)去是個偶然。按照女生的說法一定是有另一個女生給了莫飛錢讓他編造一個被狗咬的謊言迅速搬離然后把屋子空出來。很明顯，給他錢的女生不是我呀！那時我根據(jù)女生的轉(zhuǎn)述還不能完全確定，那個給錢讓莫飛搬走的人是誰。

而經(jīng)過這么一次事故，我現(xiàn)在可以確定，把錢給莫飛讓他搬走和把鍋放在火上的一定都是沫沫，她的目的就是要和溫寧住在一起，而要我離開這里。

可是，她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09

沫沫對溫寧有一種特別的依戀，連我都看出來了，為什么溫寧卻熟視無睹呢？難道他也喜歡沫沫？

我生日的那天約好和我吃飯，我想和他好好談?wù)劇貙幾罱苊?，他新加入了一個公司，似乎待遇不錯，對他這么一個新人實屬難得，溫寧來得很匆忙，但是笑得很開心。我們點了烤魚，溫寧一邊吃著一邊與我談?wù)撝郧暗娜な隆?/p>

我猶豫著要不要把沫沫的事情拿來問問溫寧，就在這時，溫寧的手機(jī)響了，我皺了一下眉頭。溫寧掃了一下來電顯示，對我說：“這里太亂了，聽不清，我出去接??！”然后馬上沖到門外。沒過幾分鐘，溫寧急匆匆地回來對我說：“公司有點事，我先走了，我已經(jīng)付過賬了，你慢慢吃吧?！?/p>

望著溫寧躲閃的目光，我冷靜地點點頭。然后等溫寧走出門外，我也立即離開飯館，悄悄攔了一輛出租車跟著他。

越走越奇怪，溫寧居然是回到了我們一起租住的地方。在他進(jìn)了屋子后，我聽到里面?zhèn)鱽頊貙幍暮艉奥暎骸澳?，沫沫，你在做什么？?/p>

我在門外再也忍不住了，沖進(jìn)屋子，打開衛(wèi)生間的大門，只見沫沫扒著馬桶邊像只小貓蜷縮在那里，而她的身邊是很多嘔吐的東西，只是那些東西很多，還有沒來得及被消化的。而沫沫就像吃了什么很難吃的東西，她用手指拉開自己的嘴巴，干嘔著。

見了溫寧的沫沫眼睛睜得大大的，神經(jīng)質(zhì)地說著：“哥，我肚子疼?！?/p>

“好了，沫沫不要再吐了?！睖貙帋椭丝?，又給她洗了一把臉，扶她出來。桌子上還擺著溫寧早上出門時留給她的食物，然后沫沫指了指一旁礦泉水的瓶子說：“我就是喝了那個水，那個不是水?！?/p>

水是溫寧周末買好的，一部分放到冰箱里，有幾瓶放到客廳的角落里。溫寧拿起沫沫指認(rèn)的有半瓶透明液體的瓶子聞了聞臉色大變，這個，這個怎么有酒精的味道呢！

“安然姐不是有一瓶酒精嘛！一定是搞混了?！蹦Ｖ鴿皲蹁醯难劬ο褚恢恍～F看著我。

“我的藥物酒精是買來擦拭耳釘消毒的，沫沫你是不是從這個瓶子倒了一些酒精呀。”我拿出那個已經(jīng)有了嫌疑的礦泉水瓶，打開瓶口咕咚一下喝了一口，驚得沫沫張大了嘴巴，溫寧一個箭步?jīng)_了上來，“安然，你在干什么呢？”

連溫寧都以為我手里的瓶子中的液體是酒精。不錯，以前確實是，甚至三天前溫寧還告誡我，盡管是稀釋的酒精液體，也應(yīng)用玻璃瓶放置保存，再說都用礦泉水瓶裝東西萬一喝錯了怎么辦。溫寧擔(dān)心的是我，卻無意中給沫沫提了一個醒。傷害我不足以讓溫寧與我分手，若是讓溫寧誤以為我在傷害她，卻足以引起我們之間的誤會。

“其實，我把以前稀釋的酒精液體轉(zhuǎn)移了，瓶子經(jīng)過洗刷故意沒有扔掉，這里面透明的液體是我特意放置的運(yùn)動飲料，沫沫你的嗅覺不是很好嗎，怎么連這個都分辯不出來?！蔽液韧炅死湫χ?，“沫沫，你以為我沒有嗅覺就會被陷害了嗎，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

“哥，怎么辦，安然姐她在怪我，可我真的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喝掉了?！蹦奁鶞貙幍膽牙锟苛丝俊?/p>

“安然，沒有證據(jù)不要亂說話，沫沫也是沒搞清楚，既然大家都沒喝錯東西那就好?！睖貙幭⑹聦幦说卣f。

“證據(jù)，我拿給你看。”我把藏在客廳對面雜物柜后的攝像機(jī)拿了出來，按下回放鍵，里面清楚地顯示著是沫沫自己把兩個礦泉水瓶中的透明液體互相置換了。

“沫沫，你還有什么話說！上次也是你故意外出時在火上燒東西做出燃?xì)庑孤┑募傧蟀桑瑸榱说玫侥阆胍哪悴幌б獋ξ?，甚至你自己。”我質(zhì)問著她。

“對，是我做的，因為你搶走了溫寧哥，如果沒有你的介入，溫寧哥會和我永遠(yuǎn)在一起，他以前對我那么好，我要他永遠(yuǎn)不離開我?！蹦拥孟耦^小獅子，終于說出了心里話。

“沫沫，你在說什么，我，我是你的哥哥，怎么會離開你?。　睖貙幗忉屩?，“沫沫，你以后也會長大，會碰到比溫寧哥更好的人的?！?/p>

“你不知道吧，溫寧，你以前的女朋友都是被她恐嚇走的，她為什么總給你寄禮物，那是她隨時想掌控你的生活，她在試探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因為你有了女友后自然就會告訴她要顧及女友的感受，而你的室友莫飛也是被她用金錢游說走的?！蔽依^續(xù)說著，“溫寧，你就沒想過，沫沫她想要的是什么嗎，是你啊！”

“安然，不要這么說沫沫，她還小，還是個小孩子。”溫寧懷里瑟瑟發(fā)抖的沫沫看上去軟弱無力像只受傷的小動物，“沫沫。安然姐只是在說氣話，她不會為難你的，我送你去休息會兒吧！”都到了這個時候，溫寧還在袒護(hù)著沫沫。

“我不要，我就要你?！蹦拗鴵湎驕貙?，“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我們可以在一起的?！?/p>

“沫沫，不要鬧了，跟我回家?！遍T被推開了，沫沫的爸爸站在門口。

“是你，又是你。”沫沫指著我叫著。

是的，是我打的電話。我是趁沫沫洗澡時查到了她家的電話，告訴他們?nèi)绻邮苣c溫寧在一起，我愿意退出?？墒悄哪棠搪犃宋业脑V說后嘆著氣說：“這不是你的錯。”

原來沫沫小時候爸爸是個酒鬼，經(jīng)常回來借著酒瘋打罵沫沫，往往一屋子的平靜就被爸爸破壞了。從那時起沫沫就落個吃飯狼吞虎咽的毛病，她擔(dān)心爸爸回來后這些桌子上的美味會消失掉，但是每次爸爸撒完酒瘋后，看著一地的狼藉沫沫就會產(chǎn)生嘔吐的欲望。這個原本是為了向大人抗議得到家長重視的舉動發(fā)展到后期竟然成為了習(xí)慣，吃完飯后就要嘔吐，往往吃了七分會吐出三分。

長時間的不正常飲食造成了沫沫的營養(yǎng)不良，后來遇見了溫寧的家人，大家都知道沫沫的毛病卻無可奈何。

因為沫沫飯后嘔吐的習(xí)慣，自然在同學(xué)中受到排斥，甚至有些女生認(rèn)為她身上總有腐臭的味道。為了消除自己身上的味道，沫沫買了大量的香水，濃烈的味道更被身邊的同齡人視為異類。來到溫寧家后，年少的溫寧曾經(jīng)想幫助沫沫克服這個暴食暴吐的毛病，他的耐心無意中令沫沫產(chǎn)生了依戀。

10

沫沫被她的爸爸送到一個心理診所接受治療，我和溫寧的生活暫時恢復(fù)了平靜，溫寧已經(jīng)向我多次表示他對沫沫只是兄妹之情。

溫寧有隱情沒有告訴我。他不知道我見過沫沫的爸爸。那是在嗅覺剛剛恢復(fù)后，對他身上香氣的困惑令我曾經(jīng)跟蹤過溫寧。在一次他說要加班的時候，我路過他的公司以拿鑰匙為名探班。我看見他們公司印制的宣傳手冊上就有一個中年男人的身影，前臺小姐隨口告訴我，這個中年人是總公司的老板，他和溫寧剛剛出去一起吃飯了！問我要不要等等看。

當(dāng)然，中年男人就是沫沫的爸爸。

顯然，這個已經(jīng)改過自新的父親試圖通過收買溫寧來達(dá)到對女兒年幼時經(jīng)受傷害的補(bǔ)償，甚至把分公司開在了溫寧所在的城市，難怪進(jìn)入了沫沫爸爸創(chuàng)辦的公司，并被承諾會當(dāng)上經(jīng)理的溫寧在沫沫的態(tài)度上總是含糊其辭，當(dāng)沫沫針對我時也是愛莫能助。

而沫沫早就因為身體原因休學(xué)隨爸爸來到了這里。她的情況很糟，無論吃飯時多么興高采烈也會轉(zhuǎn)身就把它們通通吐出來。

沫沫需要照顧，溫寧為了出入方便才在外面租房住，并為了消除沫沫嘔吐后帶來的異味開始噴灑香水。他不是沒有察覺沫沫對他特殊的感情，只是他不想傷害沫沫，更不想得罪沫沫的爸爸。他優(yōu)柔寡斷的態(tài)度正好給沫沫造成了心理上依賴的借口。

“抱歉，我沒有把握好機(jī)會，如果早點跟沫沫談清楚就好了?！睖貙帉ξ医忉屩?/p>

其實我也沒告訴溫寧，我也曾經(jīng)有過借口。我嗅覺的消失是在一場失戀引起的大病之后，我清楚地記得初戀男友對他的朋友說：“那個安然啊，總是有一股魚腥味，煩死我了?！?/p>

當(dāng)時我的手里還拎著兩條活蹦亂跳的鯉魚。是的，我家就是賣魚的，我把當(dāng)天進(jìn)的貨里最好的兩條魚撈了上來打算送給男友，因為老師說過，正在高考的我們要多吃魚補(bǔ)充營養(yǎng)。然而，那天隱藏在拐角處的我怦然跳動的心就如同手中奄奄一息的魚嘴，在閉合之間已窒息。

后來我神經(jīng)質(zhì)般總覺得自己身上有異味，用各種各樣的香氣遮掩自己，若是聞不到衣服上散發(fā)著香皂的氣味我就會感到不安，直到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什么也聞不到了。我進(jìn)入了一個沒有氣味的世界，反而讓我得到了解脫。

而溫寧給予我的愛情一度令我放下了心理負(fù)擔(dān)準(zhǔn)備迎接新生活的到來。

晚上溫寧來輔導(dǎo)學(xué)校接我，我們一起沉默地走在大街上。夏日傍晚的清風(fēng)里帶來了一些涼爽，街邊有不少人圍坐在桌邊吃著燒烤喝著涼啤，空氣里彌漫著烤肉被煙熏后特有的香甜的味道。我想起我還沒有告訴溫寧我的嗅覺已經(jīng)恢復(fù)了的事實。這真的很重要嗎？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在一段感情中比失去嗅覺更可怕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彼此失去信任。

“安然，你為什么要在客廳里藏著攝像機(jī)，你真的只是在懷疑沫沫，還是在監(jiān)視我？”

“溫寧，我問你，你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嗅覺才和我在一起的，這樣你去見沫沫就不會有負(fù)擔(d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