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師小姐與詩人先生

畫師小姐人如其名,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師。
詩人先生人如其名,是個小有名氣的詩人。
詩人先生無意間在網(wǎng)絡上看到了她畫的畫,靈感閃現(xiàn),就心血來潮地在評論區(qū)里配了一首詩,被畫師看見了。
畫師小姐點開了他的主頁,去品味他對網(wǎng)友流露的深邃,歡愉,哀傷。畫師小姐被詩人唯美的辭藻打動了,并萌生出了嶄新而鮮活的靈感。
當時,畫師小姐住在詩人先生隔壁,詩人先生住在畫師小姐對門,但蝸居的兩人都不知道與自己隔了一道墻的人是誰。
他們未經(jīng)許可地從對方的作品中汲取創(chuàng)意,然后轉化為含有自己靈魂的東西。畫師的顏料板中多了一份生機與深刻。詩人的字里行間染上一份青澀與抽象。他們越來越出名,也越來越崇拜對方。
沒有人記得是在誰的哪一個作品的評論中,一個冒失卻眼尖的路人甲指出了他在作品中讀出了第二個人格時。評論區(qū)立馬就成了被捅破的蜂窩,懷輿論從一個人的評論區(qū)燒到對方的評論區(qū)中。張三李四聚在二次元里嘰嘰喳喳,甚至有人指出畫師小姐和詩人先生是同一個人。
雙方?jīng)]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會有被揭開的一天,仿佛自己最隱私的秘密被眾人打印出來傳誦。他們更沒有想到借鑒是雙向的。
雙方開始寫私信,小心翼翼地與自己的偶像尬聊。從商業(yè)互吹聊到各自生活,越聊越投機,然后不知是哪一邊提出打破次元壁。于是兩位大藝術家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在文化氣息滿滿的書城見面。
那一天,畫師小姐穿了一身很沒有少女心也很沒有詩意的黑衣黑裙,脖子上掛著一條有著學生味道的白領帶。詩人先生穿了一身很不顯帥也很難入畫的polo衫配短褲。一個穿的像鋼琴,另一個穿的像萬年死肥宅??墒?,對于穿著一竅不通的人也沒有資格嫌棄對方。兩人強制忘了身上的穿著,拘謹?shù)乩速M了一個下午。告別后,詩人先生與畫師小姐上了同一班公交車,拐進同一條巷子,乘著電梯登上同一層樓,然后他們才目瞪口呆地重新定義了自己的鄰居。
之后,打著“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名義,雙方有了更深刻的交流與了解。詩人參觀了滿是刺鼻的顏料味的畫室。畫師找到了很多還處于幼苗期的稿紙。詩人看不懂為什么畫師小姐對著一盆水果畫出來的東西完全看不出水果的影子。畫師想不通為什么一張只有幾個標點的稿紙擺在草稿的最上面,而洋洋灑灑幾百字的詩作卻在垃圾桶安了家。
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術業(yè)有專攻吧......
一個月后,打著節(jié)省房租開支的名義,他們搬到了一起。一起叫外賣,一起對著X寶大喊“買買買”然后高呼要剁手?;ハ啻吒澹粗u論區(qū)腦洞天開的猜測笑成一個神經(jīng)。也互相吐槽對方暴露無遺的缺點當初的崇拜感與神秘感煙消云散,他們才明白對方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某一個靜謐的夜晚,月光透過落地窗灑在詩人伏案創(chuàng)作的身上,這一幕被畫師小姐看到了,于是這一幕被定格在一副畫上。
某一個安閑午后,畫師側對著夕陽作畫,這一幕被詩人看到了,于是她被肢解成一行一行的詩篇。
某一天,畫師小姐發(fā)布了一幅畫,后面跟了一首詩。她只說是與某人合作,并風輕云淡地附上了詩人的ID。于是評論區(qū)炸了鍋。
之后,一個投資商找到畫師小姐,說要幫她辦畫展。
又過了幾天,一個出版社@了詩人先生,說要幫他出詩集。
這幾天,兩人都快忙瘋了,好在一切都十分順利。在畫展的前夜,詩人把詩集的樣本給了畫師小姐。這是畫師小姐第一次看見他寫情詩。
她偷偷熬夜看,以至于第二天沒有及時起床,詩人一個人去了畫展,然后出了車禍,然后送進醫(yī)院搶救……
之后畫師小姐受到了一個包裹。是一張密密麻麻寫了的紙。文筆很生澀,用詞很死板,標題簡單粗暴“死亡通知書”
……
他沒有去畫展。
他沒有看到自己為他畫的肖像畫,它被鄭重地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畫展結束后,那幅畫被原封不動送了回來,然后它迎來了它的末日。
畫師小姐燒了它,與寫了情詩的那一頁一起。
因為它們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如同被詩人先生拋棄的詩稿一樣。
之后,畫師小姐一個人畫畫,一個人催自己的稿子,點一個人的外賣,承擔一個人的房租,每天清晨一個人蘇醒在這陌生的世界。
詩人先生寫過這么一句詩:“過去的就交給過去吧,畢竟留著會導致未來的內(nèi)存空間不足?!?/p>
于是他被忘得一干二凈,仿佛他的存在只是一個夢。但在某些畫作中,依然可以看見他曾經(jīng)在她潛意識中留下的痕跡。
詩人先生不再是小有名氣的詩人。
畫師小姐依舊是小有名氣的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