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疏疏的它

終于也降臨如預料般中的無情

嘩啦啦啦啦的是翻云覆雨

使人們?nèi)绱髩舫跣?/p>

越來越看起來像一場

未完的天災的浩劫本性

這是羅大佑《天雨》里面的詞，然而對于被困在這個冬天中國人來說，這場瘟疫對我們意味著什么，帶給我們什么樣的思考，為什么我們?yōu)榱艘患∈履芙锝镉嬢^，在死亡面前卻選擇沉默？下面就讓我們縷一縷千百年來人類和瘟疫的關系。

自從八千年前，人類學會了馴服，從馴服動物和植物開始，瘟疫就是和人類歷史相生相伴的“大衰神”，逃也逃不開，趕也趕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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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如何，人類始終處在食物鏈中，一旦人與自然微妙而脆弱的均衡被打破，瘟疫也便如約而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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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瘟疫文學，通過張望瘟疫，也獲得了穿透死亡與恐懼、愛情與人性等幽深主題的能力。愈接近死亡，感知也就越純粹。

黑死病作為一種鼠疫，極為知名，算得上人類歷史最為嚴重的瘟疫之一。

當然，歷史上鼠疫不止黑死病這一次，它曾有多次大流行。第一次公元6世紀的查士丁尼大瘟疫，造成了羅馬帝國三分之一的人口死亡，后隨著海陸貿(mào)易網(wǎng)擴散到整個歐洲，持續(xù)了約50至60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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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也就是人們熟知的歐洲黑死病，始于14世紀，奪去了歐洲30%-60%的人口(約7500萬人)。第三次是從19世紀末，始于云南的腺鼠疫經(jīng)由香港擴散到全世界，在20世紀30年代達最高峰，曾波及數(shù)千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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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死病著名，因為它差點摧毀了歐洲，又顯然重塑了歐洲。

人類害怕未知的東西。在中世紀的歐洲，醫(yī)學水平極為落后，瘟疫被認為是天降的懲罰，一旦面對瘟疫所帶來的無法抗拒的死亡，人們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超自然的神跡力量。

《十日談》里的少男少女們，在郊外別墅隔絕出一方安地，終日歡宴，講述故事，以資遣興。正是每個人面對自己人生，所尋求的不同態(tài)度。有人尋求神靈和信仰庇護，有人不問外界，只為今日暢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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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疫》誕生的年代，正是法西斯盛行之時，因此很多人認為很大程度上鼠疫也可以看作是當時時代危機的象征。不止如此，鼠疫可以是時代災難，也可以是現(xiàn)代人個人的生存困境。畢竟，加繆是一個存在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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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中世紀的黑死病，恐懼帶來的另一個經(jīng)典文學意象，除了“死亡之舞”，還有吸血鬼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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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死病流行期間，由于各種匆忙的尸體掩埋，人們似乎形成了一種觀念，認為死者會從墳墓里出來，拉著不幸的過路人跳起恐怖的死亡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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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格曼的[第七封印]結(jié)尾，死神帶領著流民們在黑云之下跳著舞遠去，詭妙異常，而又讓人印象深刻，這一幕便是著名的“死亡之舞”(Danse Macab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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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死神帶領，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們團結(jié)在一起，共同與死亡舞蹈，類似于一種舞蹈形式的寓言與對話詩，提醒著人們死亡的必然性，并強烈建議他們時刻為死亡做好準備。

和鼠疫同列唯二的甲類傳染病，霍亂是人類歷史另一種著名的流行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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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由霍亂弧菌所引發(fā)的急性腹瀉性疾病，一旦患上，會讓人一直腹瀉直到脫水而死。現(xiàn)在看來已不足為懼，但它曾是迅猛的死神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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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亂發(fā)源于印度恒河三角洲的沼澤地，病菌在雜物叢生而荒無人煙的原始森林和荒島中繁殖，19世紀初期蔓延到整個亞洲、非洲，再擴散到了歐洲及南北美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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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一種發(fā)源于水中的疫病，一路沿水而侵襲肆虐。在托馬斯·曼發(fā)表于1911年的《死于威尼斯》中，這個鬼怪來到水城威尼斯，愛上美少年的作家阿申巴赫為“美”殉葬于此。

霍亂，這種并不唯美的疾病，因此有了某種深深的美的意識?；蛟S緣于一種吊詭的巧合，那些著名的霍亂文學又大多都和愛情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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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倫比亞作家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之后，獻出了《霍亂時期的愛情》，講述了一段跨越了半個多世紀的愛情故事，關于等待，關于忠貞。而霍亂，既是背景，也成隱喻。

于是馬爾克斯似乎證明了相思病具有和霍亂相同的癥狀。激烈的愛情是一場危險的疫病。

《霍亂時期的愛情》里其實也有對殖民與戰(zhàn)爭的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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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香蕉種植園橫列的無數(shù)尸體后，有人說這是霍亂造成的。于是醫(yī)生回答：“看來是一種非常特殊的霍亂，因為每個死者的后腦勺上都挨了致命的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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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馬爾克斯的祖國哥倫比亞來說，歷史上的殖民主義或許是比霍亂更為嚴酷的威脅之一。

2013年韓國災難片[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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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常常輕視流感的嚴重性，本來應該災難的記憶比幸福的記憶要更恒久，但大多數(shù)人今天已經(jīng)不會記得，一個世紀前的1918年名為“西班牙流感”(Spanish flu)的大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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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也是一戰(zhàn)結(jié)束的同一年。在因為戰(zhàn)爭已經(jīng)造成數(shù)千萬人傷亡后，流年不利，雪上加霜，一場發(fā)熱、頭疼癥狀的“普通感冒”首先在美國軍營爆發(f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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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它傳遍了美國，又迅速登堂入室進入英國、法國、西班牙等歐洲國家。因為參戰(zhàn)國不愿意報道，只有中立國西班牙大肆報道疫情，因而得了個“西班牙流感”的名號。

也是這場流感，成為了人類歷史最致命的流行病之一。它奪去了超過五千萬人(甚至到1億，當時占地球人口的3％至5％)的生命，遠遠超過了因為一戰(zhàn)死亡的人數(shù)(一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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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有一種說法，說“二戰(zhàn)止于原子彈，而一戰(zhàn)止于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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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畫家埃貢·席勒等名人都死于這場流感，而以《吶喊》聞名的挪威畫家愛德華·蒙克患病又痊愈，與死神擦肩而過，留下了《自畫像和西班牙流感》和《西班牙流感后的自畫像》兩幅畫像

美國作家托馬斯·馬倫2006年的小說《地球上的最后一座小鎮(zhèn)》，便以當年的“西班牙流感”為原型和靈感，構(gòu)筑了一個經(jīng)典的倫理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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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流感以超大胃口一口吞沒全球城市，只有一座美國小鎮(zhèn)幸免于難。小鎮(zhèn)領導人當機立斷，決定封閉小鎮(zhèn)，斬斷對外的一切聯(lián)系，這時，小鎮(zhèn)入口卻來了一名受傷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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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普通的伐木工人拿起了手里的槍支，將子彈射入受傷士兵的胸膛。瘟疫面前，無辜者的死去，成為日常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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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原本善良的人對無辜者的殺戮，則映襯著人心的“瘟疫”。心靈瘟疫擴大了病原體的殺戮潛力，讓人類從身體到精神上都傳染著致命病菌。

不過，就像馬爾克斯所說“我拒絕接受人類末日的說法”，瘟疫從來不是末日，但它也永遠不會真正消失，它只會偷偷潛伏起來，再等待下一次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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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過去，春天到來，瘟疫就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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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心靈上的“瘟疫”不會，曾被放逐過的人，曾蔓延過的恐懼，曾放棄的希望，都被疫病這張網(wǎng)過濾。如何穿越瘟疫，有尊嚴存活，是新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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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好奇，未來的文學與電影會如何呈現(xiàn)當前的這場瘟疫。不過，重要的從來不是瘟疫，而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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