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章，瞎看看。

無商不奸，無奸不商（一）

江南，淫雨霏霏。

連日的大雨，將江南婉約之氣沖刷得干干凈凈。道路上橫七豎八躺著的是流離失所的難民，扎著堆兒埋怨老天的不公。

華亭縣府衙門前倒是車水馬龍，來往的轎子馬車絡(luò)繹不絕。

知縣沈如海讓管家在門口恭恭敬敬地迎接那些腦滿腸肥的鄉(xiāng)紳老板們，自己在大廳親自為他們奉茶賠笑——朝廷拿不出錢來，卻要求各縣境內(nèi)不得餓死一人！這擔子只好讓這些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來挑了！

陰沉沉的老天像是要吞噬世間一切生靈的樣子——沈如海皺著眉，出神地望著滴水的屋檐，身后是一群心懷鬼胎的鄉(xiāng)紳老板。

“沈大人，不是我們不愿意捐錢，實在是家業(yè)艱難！您看這雨，一下就是淅淅瀝瀝的幾個月，我們的生意也停了很久——都是靠天吃飯的人，又能叫我們怎么辦呢！”

沈如海心中冷冷一笑：嘴上哭得可憐，回到自己家里就又是一副逍遙自在的嘴臉！

“本縣知道這時節(jié)誰都不好過！可是，各位在這松江府一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雖然日子艱難一點，也并不會像外面的饑民一樣上頓不接下頓。況且本縣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沒人死就可以了！”

眾人沉默。

沈如海在心里狠狠罵了這些豬頭一遍——要談錢，就像啞了一樣！

“老爺，府外有人求見！”管家匆匆稟報。

沈如海掃了眾人一眼：“請進來！”

“是！”管家又匆匆離去。鄉(xiāng)紳們也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節(jié)骨眼兒上還有誰想來撞這個刀口！

這人倒是不止一個，一群人隨著管家冒雨而來，扛箱子的扛箱子，端盒子的端盒子。

為首的是一個微胖的小廝，帶著一點笑意朝沈如海輕輕一福：“沈大人，聽說您為了江南的饑民正在籌募錢款，我們家主子特來盡一份力！這四個箱子是一萬兩銀子，另外，我們主子也希望在座的各位老板也出一份力，大家齊心協(xié)力度過難關(guān)！這盒子里的是我們主子對各位的一點心意，請各位笑納！”

說著，各隨從將盒子放到桌上一一打開——竟是些制作精美的糕點！

“這位先生說得到輕巧，我們家中也是剛夠維持，心有余而力不足?。　北娻l(xiāng)紳七嘴八舌地表達著青黃不接的意思。

這小廝也不說話，只是將點心分派到個人手上，笑得眉眼彎彎看著眾人吃點心。

沒出半柱香的時間，眾鄉(xiāng)紳突然臉色鐵青，斷斷續(xù)續(xù)都忍不住“哇”得吐出來，頓時一個華亭縣衙烏煙瘴氣。

沈如海嚇了一跳，吃驚得看著泰然自若的那個小廝。

“我們主子說了，要是看見誰吐出來的是青菜蘿卜，就賠一百兩銀子，改日再到府上登門道歉！”小廝老神在在捏著鼻子轉(zhuǎn)了一圈，冷笑道：“看來誰都沒有窮成那樣嘛，各個都是酒足飯飽，魚肉葷腥一樣不少！沈大人是父母官，想著為百姓辦事兒，各位平日賺的也是老百姓的銀子！沒有這些百姓，各位賺誰的銀子去？就會死盯著眼前的這一點利益，怎賺得了什么大錢！”說著轉(zhuǎn)身帶著眾家丁離開府衙，都沒有給沈如海一丁點兒反應(yīng)的機會！

鄉(xiāng)紳們紅白著臉，又似信又不想信，只張著嘴巴看著他們離去。

沈如海心中倒是舒坦，可擔心這樣一來又怕把事給辦壞了，尷尬著臉，有些訕訕：“過意不去，眾位！本縣也不知道這位主子是誰，讓眾位難堪了！本縣在這里給各位賠個不是！只是，希望各位還是多替流離失所的災(zāi)民們考慮考慮，因為畢竟在座的各位還不是窮得揭不開鍋！”

眾鄉(xiāng)紳胡亂抹了兩把，扔了幾張銀票，甩袖走人。

沈如海吩咐管家將銀票收好，讓下人將地方收拾干凈，淡淡露出一絲笑意：不管怎么樣還是從鐵公雞身上拔下毛來了！目的達到，只要外面的災(zāi)民沒事，那得罪再多人都無所謂了！

“爹！這是怎么了？”一個端莊秀麗的女子，從回廊走來，巧笑嫣然，身后只跟了一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頭。

沈如海滿臉笑容：“碧晚，這里風大，又烏糟糟的，怎么出來了！”

沈碧晚微微一笑：“我沒事！爹您今天似乎非常高興，怎么了？救濟的銀兩解決了么？”

沈如海點頭道：“正是！”

沈碧晚看著污糟糟的大廳，秀眉微撇，臉色已是煞白：“爹，這是怎么回事？怪讓人惡心的！”

沈如海笑著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沈碧晚微微一皺眉：“爹，這么一來，您豈不是得罪了不少本地的鄉(xiāng)紳！雖平日我們也并不需要他們扶持，但若是井水不犯河水那敢情好！就怕他們?yōu)榱税徒Y(jié)什么官員，將您……”

“這我何嘗不知！”沈如海嘆了口氣，“不過我也不怕，當今清明，正直的人不會吃虧的！”不過，心里面也開始搜索這一萬兩銀子的主人……

在華亭縣，倒確實有那么位財大氣粗的人物！

說實話，一個小小的華亭縣出現(xiàn)這么位人物還是挺奇特的現(xiàn)象！若說在南京府倒還說得過去！

不過人家祖籍華亭，喜歡住在華亭，也無可厚非！

沈碧晚依舊皺眉：“話雖如此，可是爹要清楚，‘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更何況‘眾口鑠金’，饒是今上再怎么清明，爹爹也不能不防那小人之心！”

沈如海淡淡一笑：“小人之心自古難防，隨它去吧！大不了回鄉(xiāng)下去！”說著，突然頓了頓：“你出來做什么？這里是前衙，人多嘴雜的！”

沈碧晚嗔怪地瞪了一眼身后的丫頭：“還不是香兒！說是看見有人大手筆送銀子來，非拉著我來看看！不過女兒也確實好奇，這節(jié)骨眼兒上還能雪中送炭的到底是真善，還是別有用心！”

沈如海也瞪了丫頭香兒一眼：“真善假善都不要緊！現(xiàn)在你爹爹我總算是可以跟知府大人交差了!也不知這什么世道，今年整個松江府都遭了災(zāi)！要是換了別的地兒，估摸著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確實，今年的雨水果真是太多了點，松江府本身水網(wǎng)密布，歷年都沒有水患，今年卻著著實實遭了一回，弄得沒經(jīng)驗的人們一時間都手忙腳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