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原子裂變后釋放的光與熱自核子動力爐噴薄而出，均勻地傳導(dǎo)入空中花園的私人居所與一切公共場合。雖然這里永遠也無法被素雅的雪松鋪陳掩蓋，但沒有暖氣加持的室外，其氣溫與地面直觀反映于視覺層面的寒冬并無太大差異。這是屬于所有人類的，藏匿著溫暖的冬季。

百貨超市內(nèi)仿大理石材質(zhì)的復(fù)合鋼地板放射著穹頂?shù)鯚舻墓饩€，讓整個空間都變得明晃晃的，一切陰影與黑暗都無從遁形。購物車跟隨著三三兩兩東挑細選的顧客，廣播系統(tǒng)中播放著舊時代殘留下的迎新組曲，隨著時間的流淌，生活似乎也逐漸開始積蓄起所謂喜慶與希冀，如同一碗撒上枸杞的熱湯圓，品嘗起來便是滿口的溫?zé)?，還摻雜了些淡淡的醉意。

“....牛肉之前說好是買多少？”比安卡俯身在一排肌理分明的牛肉中仔細遴選著，扭頭隨口問道，上好的肉如同鋪陳雪花的紅瑪瑙般賞心悅目。

“....我看看清單上....”指揮官調(diào)出手機上的備忘錄，“...嗯...牛肉先買一整塊里脊和兩條T骨吧，艾拉和莉昂她們愛吃牛肉。”

“...你通知她們了嗎？”

“...當然....”指揮官輕笑著攬過比安卡盈盈一握的腰肢，愜意地在她的耳畔輕輕嗅了嗅，“...灰鴉指揮官及愛妻比安卡誠邀二位光臨寒舍，共度春節(jié)良宵，這個措辭怎么樣？”

“....你說呢？”某人淡淡瞥了他一眼，將選好的牛肉放進塑料袋中，“...你和所有人都這么發(fā)的嗎？”

“....差不多吧....只不過有時候會把愛妻改成家妻?！敝笓]官嘴里振振有詞，“...誒？換沐浴露了？”

“....能不能稍微正經(jīng)點.....”比安卡似乎有點慍惱于某人逐步肆無忌憚的動作與言語冒犯，忍不住用力擰了擰他的手背，“..在外面收斂一點?！?/span>

“....嘶....好好....”指揮官悻悻縮回不安分的手，頗為殷勤地替她拿好袋子，“...說起來，今天賽利卡給你們清理部隊發(fā)紅包了嗎？”

“....發(fā)是發(fā)了....只不過到手全都是螺母....”比安卡略微遲疑地看著指揮官，似乎想借眼神傳達微妙的失望情緒，碧藍色的眸子溫暖如夏日潮汐。

“...知足吧....”指揮官無力扶了扶額，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那家伙可愛坑我了。按照以往的傳統(tǒng)，灰鴉螺母共分十斗，賽利卡獨占九斗，灰鴉隊員共占兩斗，而指揮官倒貼一斗?！?/span>

“.....嗯？有那么夸張？”某人顯然被指揮官過于有生活情趣的說辭逗得忍不住嘴角微翹，相扣的十指也更為溫軟馴良。

“....都是真人真事...不信春節(jié)那天你問問露西亞他們?！敝笓]官十分配合地閉眼裝出一副置氣的模樣，“....灰鴉的指揮官平時工作也是飽受排擠?！?/span>

“...嗯，這樣啊。”某人堪稱平淡地敷衍道。

“...所以，某人就不能在平時多給點溫暖和鼓勵嗎？”

“...那...指揮官工作加油。”比安卡扭過頭心情頗佳地鑒賞掛在側(cè)壁上的咖啡罐，淡金色的長馬尾絲絲縷縷地交纏進彼此的衣物之間。

“....唉.....”碰了一鼻子灰的指揮官低聲嘆了口氣，某人的手牽起來似乎也沒有那么令人心曠神怡了，指揮官忽然覺得自己感知世界的方式更接近唯心主義者了。

“....誒？....那是....？”沉默片刻之后，垂頭喪氣的指揮官似乎是被什么在鎂光燈下奪目耀眼的東西吸引住了目光，他陡然停駐腳步，眼神也逐漸變得近乎癡迷與執(zhí)著起來，“.........”

“...你怎么了？”比安卡被拖拽著也不由得停下腳步，略微擔(dān)憂地注視著指揮官臉上異樣的光彩，“...我...我不是故意這么說你的.....”

“.....那是...psX.....”指揮官的注意力已然完全被眼前那過于耀眼的輝光所吸引，白色舒展的外殼如若舒展身軀的少女，這款春季上架的新型主機，毫無疑問是一切游戲愛好者難以抵擋的致命誘惑。

“....指揮官？”正當指揮官不動如山，面色逐漸猶豫不決時，某人平實和緩的聲音在他的耳畔輕輕響起，一字一句都帶著莫名的威壓，“...之前你是怎么和我保證的？”

“....額....不亂花錢買東西....”指揮官本就不抱希望的內(nèi)心又被澆了一瓢冷水。

“....所以？”

“....我只是看看而已....”指揮官揉了揉臉，努力讓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過難看，櫥窗展臺距離自己的并不遙遠，但這短短的距離，便是咫尺天涯。

“........”比安卡若有所思地將某人的沮喪盡收眼底，她微微偏頭，似乎在審慎思索著什么心事。

“...誒...曲大人...你看那是什么？”一聲靈動的輕喚暫且戳破了指揮官不斷膨脹的憂郁，他茫然地抬起頭，下意識般搜尋這有些耳熟的嗓音，以及那并不尋常稱呼的指代對象。只見一個披著貂皮披肩黑發(fā)少女興致勃勃地注視著眼前的游戲機，走在身后一身墨綠的女孩則矜持地輕拂嘴角，似乎是從古籍鐘走出的大家閨秀。

“....不知道...也許是加濕器..？”墨綠色女孩緩緩搖頭，在自己認知的范疇內(nèi)謹慎猜疑著。

“....會不會是榨汁機啊？”黑發(fā)少女歪歪頭，毫不知情地走到指揮官身邊，認真打量著眼前的機器，“...真是奇怪的構(gòu)造?！?/span>

“....？.....”墨發(fā)女孩忽然停駐腳步微展眼瞳，深邃如古井般的眸子里罕見掀起了絲絲漣漪，她略微遲疑地輕蹙眉宇，“...你是...灰鴉的指揮官？”

“...嗯？曲....蒲牢？”指揮官瞬間覺得自己可能出現(xiàn)了某種意義上的幻覺，畢竟在這里碰到她們的概率，實在比白天見鬼的概率高不到哪里去。

“....誒？是空中花園的無膽匪類...？”

“.....想不到居然能在這里與九龍的領(lǐng)主相會，真是令人榮幸的奇妙緣分?！蹦橙宋⒆ブ笓]官的手臂，似乎是在提醒他注意禮節(jié)。比安卡微微頷首，優(yōu)雅地屈膝簡單行了個禮，“..在下比安卡，幸會?！?/span>

“.....嗯.....幸會...”曲似乎頗為在意地瞥了眼兩人緊扣的手心，她舒展眉目，盡力讓眉宇間的不悅不至于太過明顯，同樣基于禮節(jié)表現(xiàn)出上位者的寬和與仁厚，“...緣至則聚，或許這便是注定的相逢?！?/span>

“....曲...你們...為什么會到空中花園里來..？”指揮官顯然顧不得你來我往的寒暄，徑直選擇一語中的。

“...九龍與空中花園今年有幾分重要合同簽署，我也順便上來尋訪，也算落個清凈。”曲不疾不徐地解釋著來龍去脈，目光卻始終聚焦在指揮官的臉龐上，有種因耿耿于懷而生的些微在意，“...但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瑣事..反倒是你這邊.....”

“....哦...差點忘了介紹了...”指揮官輕聲笑了笑，“...比安卡也是我的妻子，我們今天出來打算買一些過年都用的年貨。”

“........”比安卡的臉頰不自覺微微泛紅，并輕輕瞥了他一眼。

“....妻子么....”曲凝神打量著指揮官，那尤為專注而近乎執(zhí)著的目光不禁讓后者有些不自在，“...原來如此，我之前倒有收到你的請?zhí)珔s抱憾未往，請容我以表歉意?！?/span>

“...曲小姐不必如此客氣。”在自己思索如何應(yīng)對之前，身邊的某人已經(jīng)率先作出了答復(fù)，她有些不自然地挽住指揮官的手臂，身體也難得主動地與自己親密相依，“...話說回來，我想在這里邀請曲小姐與蒲牢小姐和我們一起共度春節(jié)，不知二位是否愿意？”

“...一起過春節(jié)？”原本心不在焉的蒲牢好奇地抬起頭，“..你們那里有好吃的嗎？”

“...雖然都是家常便飯，但一定會盡心盡力?！?/span>

“....好耶！有好吃的就行！”

“...那曲小姐意下如何呢？”某人柔聲微笑著注視著欲言又止的曲，指揮官覺得她抓握自己手心的力度似乎增大了不少。

“....也罷，第一次來訪空中花園....還是得隨東道主入鄉(xiāng)隨俗為好?！鼻p輕點頭，嘴角的些微弧度一如既往極有分寸感。

“...誠摯等候二位的到來。”比安卡再度順水推舟地回復(fù)道，完全沒有給男主人絲毫表現(xiàn)的余地。

“...嗯...一定赴約?！鼻p輕點頭，在轉(zhuǎn)身之前又意味不明地看了指揮官兩眼，“....那么...先告辭了?！?/span>

“...嗯...再見?！?/span>

“...拜拜哦？”蒲牢揮揮手，腳步輕快地追上了走在前面的曲。

“....看來....今年的春節(jié)可又要熱鬧不少啊。”待到兩人的身影消失于視線之外，指揮官扭頭輕笑著調(diào)侃道，“...多虧了比安卡小姐的以禮相待。”

“....你很開心么？”某人毫無征兆地松開了指揮官的手臂，臉上的表情也逐漸有些陰晴不定。

“....額....”指揮官希望從比安卡頗為復(fù)雜難懂的神色上讀出些什么，但那信息已然完全采用了極為復(fù)雜的加密算式，指揮官完全無法讀出任何有效信息，“..我...”

“..........”某人輕蹙眼眉，默默地注視著琳瑯滿目的商品陳設(shè)。

“....比安卡....生氣了..？”指揮官側(cè)身觀察著某人閃躲的眼眸，“....抱歉...是我不好....”

“..不..指揮官沒有做錯什么....”比安卡微微搖頭，古典派雕塑般深邃優(yōu)雅的五官一如既往地牽動著指揮官的心情。

“.....那又是因為什么？”

“........”比安卡停下腳步，抬眉認真審視著指揮官茫然不知所措的面龐。她微微湊近了些，顧不得臉上逐步明顯的緋紅，忽然輕輕瞌上眼，吻了吻指揮官的臉頰。周圍的顧客三三兩兩，沒有人注意到這有些浪漫而不知場合的親昵。

“......比安卡？”指揮官觸電般捂住被親吻的部分。

“....唔...我們走吧?！蹦橙寺晕⒕执俚匚孀∽齑?，像是在觀察他的反應(yīng)。

“.....誒？嗯.....”

“........”某人看上去心情舒暢不少。那有些閃躲的眼眸不是因為置氣，而是更接近于袒露愛意的羞赧。

“...你不是...禁止在公眾場合...”

“....那是專門針對你的禁令.....”

“..........”指揮官嗅到了一絲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意思。

.............

“....鱈魚肉放哪兒?。俊敝笓]官打開冰箱門，習(xí)慣性征求某人的建設(shè)性意見。

“...放在集凍室的第二格?！北劝部▽①I來的新鮮薏米過水蒸煮，再放入盤中烘干，“....買的飲料放在茶幾柜子里，紅酒除外。”

“....收到?！笨粗呀?jīng)被各色年貨塞得滿當當?shù)谋洌笓]官的內(nèi)心不禁涌起一股微妙的期待與滿足，他默默點點頭，隨手關(guān)上了單開門，“....對了比安卡...有件事想問問你。”

“....什么事？”在廚房忙前忙后的某人擦凈了手上的水漬，回以過于清澄的眼眸。

“....你今天...為什么親我啊....”指揮官撫摸著臉上殘留的甜美觸感，看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而且還是在外面?！?/span>

“.....為什么忽然想起問這個....”比安卡略微局促地垂下眼簾，開始格外細致地淘米，或者說是想借助淘米的動作來回避某人直白的眼神，“...你很在意么....”

“...當然?！敝笓]官見某人遲遲不肯坦然面對他，索性主動逼近，從身后緩緩摟抱住她，嘴唇也極為嫻熟地輕貼于她敏感的耳后，“...知道了緣由，我就會往這個方向努力。”

“....唔...請放開我...”某人微微偏過頭，似乎有些難以忍受這過于激烈的肌膚相親，略微紅潤的鼻尖傳遞著某種類似于沉溺的信號，“...做正事去?！?/span>

“.我做的就是正事....”指揮官嫻熟地玩味著這令人難以為情的文字游戲。

“........”最為敏感嬌弱的地方依然被完全侵占，比安卡似乎再無力氣反抗某人的無理取鬧。她頗為困擾地微微蹙眉，卻將身體的重心完全托付給他。

“叮咚——”門鈴響起了不解風(fēng)情的提示音。

“.....快去開門。”某人趁著指揮官扭頭張望的間隙，用力掙脫了他的束縛。

“...唉...真是的....”非禮未遂的指揮官掃興地拍了拍額頭，并不情愿地打開了門。一個送貨機器人將精準投遞的包裹輕輕交付予一頭霧水的指揮官，一陣舒緩的音樂之后，黑卡的轉(zhuǎn)賬便已經(jīng)完成。

“.....這是...什么??？”指揮官抱起沉甸甸的箱子，用腳帶上門，“...看起來裝的東西還挺大?！?/span>

“....指揮官不妨打開看看?！蹦橙耸崂砗帽恢笓]官呼吸弄得散亂的發(fā)絲，一邊將案板上的芹菜切段，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應(yīng)該是你會喜歡的東西。”

“.....我會喜歡的東西....”指揮官斟酌著某人話中的深意，心不在焉地將嚴嚴實實的包裹撕扯開，“....哈？”

“....喜歡么...”似乎對指揮官的反應(yīng)早有預(yù)料，比安卡微勾嘴角，不咸不淡地問道。

“.....唔...嗚.....”指揮官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似乎想努力觸碰那已然不再遙不可及的理想，原本咫尺天涯的距離已經(jīng)觸手可及，他輕輕將嶄新的游戲機抱在懷里，心滿意足地露出安然的睡臉，“....我不是在做夢吧...不是吧...”

“...正好春節(jié)的時候讓你們男生高興高興...而且，你前幾天還給我買了胸針...”比安卡側(cè)過身瞥了指揮官一眼，“...不過...買游戲的錢自己掏?！?/span>

“..沒問題！我好幸運，娶到了比安卡這么知書達理的老婆...”指揮官望著純白的游戲機，如同覲見般虔誠地輕聲呢喃道，“....老婆....”

“....好了...看夠了嗎？過來幫忙?！?/span>

“....既然買都買了，不如趁熱打鐵試試?！敝笓]官不由分說地將插線接好，坐在沙發(fā)上拿過手柄，瞬間進入了狀態(tài)。比安卡試圖以眼神施以警示，但卻對目中無人的指揮官毫無作用。

“....指揮官，該你炒菜了。”

“....就麻煩比安卡代勞了....”

“....指揮官...把酒倒上....”

“.....再等一會兒，馬上....”

“...指揮官，拿碗筷吃飯了?！?/span>

“....額..比安卡先吃吧，我等會兒自己熱就行...”

“.....指揮官？”某人放下懸而未決的碗筷，臉上原本逐漸累積的陰云已然蓄勢待發(fā)，隨時可以降下瓢潑大雨，還是夾雜著冰雹的那種，“....你還不肯過來嗎？”

“....快了快了....”

“.....唉.....”比安卡略微無奈嘆了口氣，“...或許該試試艾拉說的方法了...”

“.......”指揮官的注意力仍舊在電視屏幕中，似乎沒有察覺到某人坐在自己身邊時，原本可以令自己心緒不寧的馨香與溫度。

“....指揮官....”比安卡暗自蹙眉，像是下定決心般輕咬下唇，緩緩側(cè)坐在指揮官的大腿上，讓那溫雅無瑕的臉龐與胸口過于明顯的柔軟占據(jù)了指揮官的視野。

“....唔...比安卡...”指揮官放下手柄，略微驚訝地注視著眼前因自己行為而感到極度羞澀與不安的某人。黑色絲織物包裹的勻稱香軟腿部感知起來是如此令人心曠神怡，指揮官的心臟開始歡呼雀躍。

“........”在確認指揮官已將注意力悉數(shù)集中于自身之后，比安卡的雙手又輕輕盤繞上指揮官的脖頸，并將有些滾燙的臉頰在習(xí)以為常的地帶輕輕蹭了蹭，又讓自己甜美誘人的嘴唇輕貼于指揮官的耳畔。

“......比安卡...？”指揮官徹底淡定不了了，他渾身僵硬地等待著某人的下一步動作。

“.....嗯...”某人急促而局促的呼吸不斷輕灑進指揮官的耳廓，仿佛想讓這更似于誘惑的舉動氤氳起曖昧的氛圍。她輕撩鬢發(fā)，雙唇隨著清晰如沙粒的話語一開一合，如若夢囈般悄聲羞赧耳語，“...老公....”

“.....？??？！”指揮官一瞬間被這不真實的幻想徹底折騰宕機了....這又是...自己喝了多少才想象得出白日夢？

“...請只看看我...”某人的話語雖然帶了些命令的口吻，但在那溫馴依人的動作和滿是柔情的面容的修飾下，無論如何都變得像是在撒嬌示好臉上的紅暈并非是因為指揮官的親近，而是自己主動刻意的撩撥，因此更為濃重而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