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辰于低頭凝視被拴在鐵門上的小白犬陷入了沉思。

這只小狗臉圓圓的，毛茸茸臟兮兮，有些毛打了結(jié)，身上新一塊舊一塊的傷痕，看起來沒少挨狗主人的打。冰涼的鏈子纏在脖子上，勒出若隱若現(xiàn)的皮肉。

它趴在地上，臉蛋擱在兩只前爪上，烏溜溜的眼球向上看著十辰于，楚楚可憐。

所以十辰于做了一個隨隨便便的正義決定：偷狗。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畢竟比這更違法的事他也干過。

十辰于帶小狗兒去了寵物醫(yī)院，治療、打針、洗澡、穿衣——小狗兒煥然一新，成了一只潔白柔軟的大芝麻湯圓，那雙烏溜溜的眼睛blingbling，兩只垂耳隨著歡脫的身體上下擺動，圍著十辰于興奮地跳躍。十辰于俯下身去，它瞬間撲進(jìn)他的懷里，在他的唇上熱情地舔了一口……

十辰于皺著眉擦著自己的嘴唇。小狗兒喜歡他，他不敢說自己多喜歡這只小狗兒，只是以前自己的壞事做得太多了，最近想洗心革面，做一個善良溫柔的好人——從救贖一只可憐的動物做起。

但這只小奶團(tuán)子帶給了他治愈溫暖的感覺，還有一絲熟悉感。

“你長得還挺像他?！?/p>

毛茸茸的毛，烏溜溜的圓眼，柔軟的觸感，粘人的性格。

“懶得給你想名字了，就把他的名字送給你好么？”

“就叫絨絨。”

小狗兒的尾巴都快搖斷了，開心地轉(zhuǎn)著圈，汪汪叫著，欣然接受。

十辰于將絨絨帶回家?guī)滋旌?，才發(fā)現(xiàn)這個奶團(tuán)子有多難伺候。狗窩不肯睡，偏要鉆十辰于被窩；狗糧聞都不聞，就要吃十辰于碗里的米飯和肉肉。

周末晚上，十辰于忙完工作實(shí)在累得不行，仰靠在沙發(fā)上小憩一會。小狗兒瞅準(zhǔn)時機(jī)跳上他的肚子，趴在身上。

“你這只豬…”

絨絨越來越重了，十辰于隔夜飯都要被踩出來。他將絨絨攔在胸前，眼皮越來越重。

“假絨絨，想聽聽真絨絨的故事嗎？”

“其實(shí)也沒有什么好說……都是些爛俗回憶。”

小狗兒烏黑的大眼睛與他對視，一臉無辜。十辰只要一開始回想那些事情，腦子就疲憊至極，睡著了。

十辰于很少能安穩(wěn)入睡，回憶如同兇惡的黑狗一般去他的夢里撕咬——無論惡人白天笑得多么坦然，夜晚都要接受內(nèi)心的審判。在夢里他隱約看見一個男孩身著白衣，凌亂頭發(fā)，流著血淚一臉哀怨地看著他。

“你不要我了，”

“不愛我了，”

“不對，你從來沒愛過我，”

“也從來沒想過要尋找我?！?/p>

……

有權(quán)有勢的人過得并不快樂，反而可能在仇恨中度日，過去的十辰于就是這樣。

以前那段時間，作為一個外籍人，在這個相當(dāng)國際化的A城市東部，他一手遮天，與國外企業(yè)家串聯(lián)，做大好幾條與本國法規(guī)相悖的產(chǎn)業(yè)鏈，壟斷嚴(yán)重。

直到有一天被當(dāng)?shù)刈罡邔W(xué)府的某位知名學(xué)者揭了老底，口誅筆伐，被曝光處罰后瀕臨破產(chǎn)。

雖東山再起，但十辰于自然不會放過那個與他作對的學(xué)者－－一個叫作卷的教授。

他傍晚拜訪了卷，不客氣地進(jìn)了他的內(nèi)室。卷長得高挑，面目精致，溫文爾雅，十辰于還不忍心干掉他，但忍心干他。正是卷那修長漂亮的手指敲擊鍵盤，寫出那多管閑事的報告。十辰于強(qiáng)行與那手指相扣，按倒在柔軟的床上。

他將他破壞到長發(fā)凌亂不堪，讓他的嗓子沙啞到?jīng)]辦法再給學(xué)生講課。然后十辰于站起身來，整理好自己的衣裝，一槍崩了卷。

他打電話讓員工——也是他的手下過來，將尸體帶出去處理掉，然后他安然自若地坐在電腦椅上，等著下一個獵物回來。

天黑了，卷的弟弟——小絨絨背著書包，一蹦一跳地進(jìn)了門。他應(yīng)該照常撲進(jìn)他哥哥的懷里的，可他看見的只是坐在椅子上微笑的十辰于。

“到我這里來，孩子。”

“我不…我哥哥呢！”

不太聽話。十辰于冷著臉站起身來，冰冷的槍管只一擊，可憐的小孩就暈了過去。

當(dāng)小絨絨醒來的時候，他躺倒在十辰于家的地毯上，書包早就被丟掉了－－家庭作業(yè)還沒有寫。

十辰于正在思索怎么處理這個未成年，一槍崩了肯定不行，他下不去手，放走也不行，還得供吃供喝地白養(yǎng)著他，簡直惹了個麻煩回來。

最近企業(yè)遇到了新的麻煩，十辰于壓力太大，無論是身體還是內(nèi)心的欲望都需要發(fā)泄。在外情人無數(shù)，可內(nèi)心依然空虛無比。直到有一天在外面與情人喝到爛醉，回到家后把罪惡的手伸向房屋角落里的可憐小孩。

絨絨承受了生命不該承受之重，又哭又鬧。十辰于也不管他，將他丟給了保姆。自此以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了，白紙被揉皺依舊是白紙，有一次十辰于將那毛茸茸的腦袋按在被子上，帶著酒氣傾瀉自己的欲望，一邊用力一邊在小孩耳邊低語：

“你哥哥就是我殺的，你不聽話，我就把你殺了?！?/p>

之后，每次十辰于推開那房間的門，絨絨像一匹發(fā)了瘋的小狼一般撲上來想要撕咬，卻被輕而易舉抓住頭發(fā)，整個人被扔在地上，然后被揍一頓。

慢慢的也就乖了。

除夕夜，十辰于洗了澡，經(jīng)過那絨絨半掩的房門——冷空氣冒了出來，他徑直去了自己開著空調(diào)的溫暖臥室。他一天比一天疲憊，無論是身體還是內(nèi)心，暫時沒力氣去折騰那小孩。

半夜，他感受到一個小小的身體鉆進(jìn)了自己的被子，微微顫抖著，一只冰涼的小手抱住他寬闊的后背，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埋進(jìn)他的胸口。

十辰于被這副冰冷的身體凍醒了，他坐起身開了燈，掀開被子，一臉慍怒地看著不知好歹的絨絨。

“我好冷…”

是啊，夜間零下十幾度，絨絨的房間根本沒有空調(diào)。

“滾出去?！笔接诘谋砬楸冉q絨的手腳更冷。

絨絨流眼淚了，淚水還止不住。走廊的冷空氣從門縫里溜了進(jìn)來，十辰于打了個寒顫。他有些心軟，竟一時不知所措。

“你在這睡吧?！?/p>

十辰于將被子一扯，背對著小孩睡下。不過這孩子比想象中還難伺候，十辰于剛要睡著，就感覺一雙不安分的小手游走到自己的腰部。他一把緊緊抓住那小手，絨絨痛得“嘶”了一聲。

“想干什么？”

“我……”絨絨眼角還掛著眼淚，不過面部倒是粉紅得旖旎，一反平時如同小惡狼般的姿態(tài)，他像只溫順的寵物貓般黏進(jìn)十辰于的懷里，

“我好孤獨(dú)，我不想恨你，我想被你愛。”

除夕夜應(yīng)是舉家團(tuán)圓，可這兩個人都很孤獨(dú)。

“我想成為你唯一的家人?！?/p>

沒有反抗和哭鬧，取而代之的是擁吻的一場情事從煙花初上持續(xù)到晨光熹微。

十辰于疲憊睡去，絨絨趴在身邊托著腦袋認(rèn)真看著他的睡容，內(nèi)心開心無比，仿佛一只流浪狗有了家。

“我該對你說新年快樂，親愛的?！?/p>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