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 “小羊,喜歡我嗎?”每天晚上睡覺前,她總是這么問我,我懶洋洋地躺在她的懷里,開心地被她撫弄自己的腦袋,任憑她那纖細的手指從我的頭發(fā)爬到我的羊耳朵,直到我的臉上被火燒得熾熱,直到自己的心跳能被自己聽到,然后偷偷地摸到我的小羊尾巴,讓一股奇怪的感覺流遍自己,全身一顫,又被她使勁地抱住,讓我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回答“喜歡”,之后有一搭沒一搭地隨便說著情話,或者偷偷地和她做些情侶之間才能做的事,然后被她的狼尾巴攬著,在她身邊睡著。
??????? 出門的時候,她都會主動地牽住我的手,緊緊地把我拉在她身邊,像是怕我出了門會被一陣風吹走,她是一只漂亮又帥氣的雪狼,在外面總是會護著我,用兇狠的眼神回應(yīng)周圍的陌生人。
??????? 在家里,她又是一只軟綿綿的小狗,一看到我尾巴就搖個不停,夾起聲音來一聲聲地叫我“姐姐”,讓我寵著,給她買北極貝,買牛奶,買積木……就像哄一個三歲大的小寶寶一樣。
??????? 在不經(jīng)意間的一句話,也許就讓我撩到她,或者讓她撩到我,然后兩個人的耳朵同時變紅,尷尬地笑著說句天氣太熱了就抓緊跑開,我怕我心里的秘密壓抑不住。
??????? 我只敢說,無論如何,我們只是朋友,只是閨蜜。
??????? “咩咩,我走啦,等我回來。”在機場,我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目送著她離開,想說的話一次次被自己推到舌尖,又苦澀地咽回去,卡在喉嚨里,讓我近乎窒息。讀過龍應(yīng)臺的《目送》,她目送孩子,目送父親,都是至愛。而我呢?我目送的是朋友,卻比朋友更重要,目送戀人,卻比戀人更難割舍,我擔心她會不好好吃飯,擔心她會經(jīng)常孤單傷心,擔心她會不小心弄傷自己,我擔心她會在我只能化身電波的這漫長的時光里遇到真正讓她動心的人。
??????? 我想沖上去,緊緊地抱住她,一遍遍地說那句話,拖住她,拖到飛機飛走,拖到她再也不想離開我??墒俏覜]有,我不敢。
??????? 她去追逐她那掛在天邊的夢,她要做太陽,成為所有云朵的光,她要做月亮,成為所有星辰的王,而我也許就只是那朵朵白云里最不起眼的那個,也許就只是那顆顆明星中最暗淡的那個。
??????? “才區(qū)區(qū)一年,我等她。”我一開始是這么想的。
??????? 可是一年的時間,化作刀,也鋒利無比,也能削去那片片痕跡。生活里和她一起的那種獨一無二的儀式感沒有了,圣誕節(jié)掛個襪子草草結(jié)束,過生日只買個小蛋糕給自己和二零吃,別了她,我彈奏出的琴聲、歌唱出的樂聲,漸漸地也稀少了,畢竟我也失去了那最重要的傾聽者,所幸小二零還有點靈性,還可以給這只無憂無慮的小貓彈琴,對著它唱曾經(jīng)她最愛聽的歌。倒是我連唱個小甜歌都能給我自己唱哭,我真是軟弱。
??????? “三年了,我想我還能等?!蔽疫@么勸著自己。
??????? 原本每天一次的電話漸漸變成了每周一次,消息也漸漸只剩下了空洞而單調(diào)的“早上好”和“晚安”,偶爾給她分享一個小小的驚喜才能和她稍微多聊一會。我的生活就像一張白紙,寫滿了空白和無聊。也許那天她離開的時候,已經(jīng)悄悄地把我的靈魂偷走了。
??????? “七年了,我……不想等了,嗚米……”
??????? 二零早已讓人帶給嗚米,她能給二零更好的照顧,應(yīng)該吧。我習慣了一個人生活,一個人過那種拮據(jù)的生活,一個人寫寫畫畫,或者攝影,做些自己喜歡的,順便賺份能差不多填補肚子的錢。也許幸福與幸運的女神從來就沒有青睞過我,之前的一切也只是浮光掠影,那些回憶,像虛幻的霧氣飄在空中,伸手去抓也抓不到,只能這么想著,看著。我一個人在我們曾經(jīng)一起倚著靠著的陽臺上看她喜歡的星星,看她喜歡的日升日落,等著她那里黎明以后,期待著收到她的電話或者消息。
??????? 耐不過父母的勸說,我早就在相親網(wǎng)站上掛上了自己的信息,約會過數(shù)次,明明每次都決心開始新的情感,卻總在到達飯店門口的前一瞬間打消自己的念頭,那如風如沙般細微縹緲的希望,卻總是勾起我內(nèi)心的那一絲絲僥幸,然后假裝冷漠地吃完一頓飯再禮貌地拒絕對方。
??????? 那天,我和以前的每次約會一樣,又一次去往對方約定的相親地點,打算白吃白喝一頓就抓緊離開。
??????? 剛進飯店,遠遠的,雖不清晰,但我能有百分之一萬的把握說,那就是她。
“嗚米?”我走過去,渾身發(fā)顫。
我癱坐在椅子上,看著對面熟悉而略感陌生的人,“她真的回來了?”我不敢相信。
“咩栗,我……”她說著,低下頭,眼淚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你還愿意收留我嗎?我還想吃咩咩做的飯……”
“回家?!蔽遗Φ財D出兩個字,緊繃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我拉著她的手回家,她沒有反抗。
“我值得嗎?”她小聲問道。
“你……”無數(shù)得怨言到嘴邊吐不出來,卻硬是說“值得”。
到了那個原本已經(jīng)算不上家,僅僅是容納孤獨的空殼的地方,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家里沒有菜,我給她煮了個泡面,像以前一樣打個荷包蛋,切上她喜歡的小臘腸。她狼吞虎咽的樣子,那開心得搖來搖去停不下來的尾巴、變紅的耳朵,以及那雙漸漸明亮而猩紅如鮮血充盈的雙眸,眸中閃著光的十字星狀的瞳,像是巨石落入我內(nèi)心平靜的湖中,掀起漣漪。我想起以前給她變著花樣地做各種各樣的菜的時候那貪吃的小狗的模樣。言語會撒謊,而細小的動作、細微的神情,卻難掩真心,我知道,她還是那個小狼,還是那只在朋友面前大喊“我只喜歡咩阿栗”后跑過來要挼挼的小狗。
半夜,我倆有一茬沒一茬地聊天,從零到小有名氣的歌手,再回到默默無聞,她說,她的夢已經(jīng)找不到了,但夢醒了,卻找到了眼前真真切切的人。
“為什么不回來?”我問她。
“我不敢。是因為……”
“噓,我知道,”我用手指摁住她的唇,又氣不過索性直接親上去,直到近乎氣竭?!氨康埃懶」怼蔽倚÷暤亓R著她,眼淚不爭氣地爭著跑出來。難道我就不是膽小鬼,不是笨蛋嗎?我是最膽小的膽小鬼,我不敢和她說那短短的三個字,我甚至連給她主動打電話都不敢……我是最笨的笨蛋,她的感情在我的怯懦與自以為是之間被我浪費。
“混蛋,我等了你七年……”我罵她,又像是她在罵我。
“那我等你一生……直到你愿意跟我說那句話……”她許諾給我,又像是我在許諾給她。
我終于等來了,屬于我的那個玫瑰盛開的季節(jié)。

封面來自涂樣突突突突森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