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亞軒×你】梁點,兩點
*偽兄妹?小劉客串
*宋亞軒回復(fù)完同學(xué)微信,透過后車窗望向梁點,她看向窗外一動不動。
那歌手還在唱,別憂愁聚散,又何懼放膽,讓幽邃夜晚,靜躺入空山。
缺少兩點勇氣的人何止梁點一人。
公司部門聚會搞團建,商定了半天最終敲定為養(yǎng)生農(nóng)家樂。我桌對面剛轉(zhuǎn)正的同事小劉看見群里消息,黑人問號臉的他分外耿直,“我們?nèi)ツ歉陕??喂豬嗎?”
我正寫著方案,打量了一眼錯愕的他,順嘴回他,“你要想也不是不可以。跟部長說一聲他絕對同意?!?/p>
畢竟……我們上次團建去釣魚。
我想沒什么比在太陽下暴曬兩小時還釣不上來一條魚還要慘了吧。
都市小劉開始興奮,興致勃勃地“哎,你說趕雞和趕羊是不是差不多?”
果不其然,到了農(nóng)家院看見紅冠大公雞,菜雞劉耀文行李包沒放下就追著他的同類跑,“我靠哈哈哈,這也可以??!”雞飛狗跳,場景一度混亂。
嗯,我覺得釣魚其實也不錯。
晚上部門新同事小年輕約著一起看恐怖片。劉耀文手里抱著方塊抱枕,一手拿著遙控器,指著投影儀喊我,“梁點你要不要過來一起看?”
這家伙沒大沒小的,從來不叫姐。小張原先八卦說他八成喜歡我,我當時直接說不可能,他那種愛??岬男∑ê?,一看就喜歡小妹妹。
“不要。”我端著馬克杯搖頭。
他狡黠一笑,“嘿嘿,梁點你是不是不敢?。俊?/p>
我翻了個白眼想轉(zhuǎn)身就走,他聲調(diào)抬高開始撒嬌,睜著晶亮的狗狗眼喊我姐。一聲比一聲甜,讓我懷疑我真是他親姐。
我妥協(xié),坐在他邊上,調(diào)了夜間模式看了半場的手機。整個房間黑蒙蒙的,我看了眼時間半夜十一點多了,想貓腰偷偷走掉。
突然一只手拽住我的衣角,“梁點,別說話不算數(shù)啊?!?/p>
我張了張嘴,想很誠懇的坦白,我真不喜歡看鬼片。
他調(diào)侃道:“別人缺一點看鬼片的勇氣,你缺兩點勇氣?!?/p>
我怔了一下,頓時沒有坦白的欲望。我表情變得很淡,在黑暗中他更是看不清,“隨你吧,我要去休息了?!?/p>
走回房間洗完澡,點開微信聊天框紅點,發(fā)現(xiàn)劉耀文發(fā)了好多,估計是我一走就拿起手機了。他顛倒多話地解釋說著抱歉。我草草回了句沒事,把自己埋進枕頭里。腦子里全是那句話,“別人缺一點看鬼片的勇氣,你缺兩點勇氣?!?/p>
只不過不是劉耀文小孩子賭氣的口吻,那個聲音更溫柔。
空調(diào)房里的他穿個淺灰色條紋襯衫,像個文藝青年。盛夏的夜晚,我往他背后躲,聞見他身上淺淡洗衣液的味道。他帶著寵溺的尾音,瞥我一眼時發(fā)出的小小嘲笑。
高考結(jié)束之后的那天是我爸忌日,我起得很早,把自己悶在房間里,窗簾拉緊,整間屋子灰蒙蒙的。手機陣陣作響我沒理,垂眸思考片刻給自己訂了張下午的火車票。
坐上火車腦子還是暈的,跟媽媽發(fā)了消息報平安之后,我托腮望著窗外飛馳的景色,從城市變?yōu)榇渚G的田野。天氣陰沉,動車空調(diào)開的很低,我穿的牛仔短褲,大腿上起了好多雞皮疙瘩。受不了直吹的冷風(fēng),我鉆進硬臥的潔白棉被里,聽著火車越過鐵軌陣陣響聲。
每年的這天,都是宋亞軒陪著我的。
我小的時候父母和平離婚,后來母親再婚,我媽和爸爸的關(guān)系算是融洽。我記得爸爸癌癥走的那天,媽媽和叔叔帶著我和宋亞軒大半夜趕去市醫(yī)院。醫(yī)院的白熾燈好刺眼,我埋在媽媽頸窩里睡眼朦朧抬起頭。
進病房看見爸爸蒼白著臉躺在病床上,鼻孔里插著鼻息,整個人消瘦得不像話。他無力地對著我招手,“爸爸…這個樣子是不是有點丑?”他擠出一絲微笑,仍試圖逗我開心。
但他沒成功,我心里的小家伙悲傷得開始揪東西了,我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爸爸!爸爸!”那時候太小了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可看見爸爸閉上眼睛那一刻還是聲嘶力竭。
后來哭累了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家里了,媽媽和叔叔還在醫(yī)院。我腦海里全是爸爸的影子,躲在被窩里又開始小聲地哭。
上初中的宋亞軒穿著松松垮垮的睡衣,打著手電筒掀開我的被子,我抬頭,他像是從天而降。
他低頭用手幫我擦眼淚,一下一下抹干凈,“以后哥哥代替點點的爸爸陪點點好不好?!?/p>
我小聲抽噎:“不一樣,爸爸永遠是爸爸?!?/p>
“那哥哥也永遠是哥哥啊。”
“哥哥也喜歡你,也會保護你的?!彼蝸嗆幷嫘南矚g這個新妹妹,語氣很認真地許下承諾?!拔乙埠苡赂液軈柡Φ模梢员Wo你?!?/p>
那一晚宋亞軒沒有回房間,趴在我床邊攥著我的手睡著了。第二天早上他張著嘴口水浸濕一塊床單,毫無大哥哥形象。可是在我心里好像比偉岸的爸爸就只差了一點點。
火車到站已是夜晚,我背著書包,里面裝著一些衣物,坐地鐵到市里。剛出地鐵站便是個繁華廣場,有人在街邊賣唱,可夜深聽的人不多。我樂得寬敞,蹲在馬路邊上抱著膝蓋一首一首聽。他唱的是民謠,很慢很慢地唱,像是在訴說老故事。
雨滴一下一下敲打在深綠色茂密的樹葉表面。小雨里,他唱著:“把無味春風(fēng)融進街邊的早餐,把仰頭月色化為瀟灑的釋然,把漫長的故事變成短暫,才配得起勇敢,”
“勇敢”這詞又讓我想起我爸了。他原先小時候給我讀靈異事件的故事書,其中有個長發(fā)女鬼把我嚇得直哭。他抱著我樂呵呵地笑說:“我們點點什么都好,就是有一點點膽小?!?/p>
沒錯我很膽小,不敢看恐怖片,不想嘗試新事物,也害怕爸爸離去。
媽媽電話打了幾次,我接了。她問我在哪個城市,估計是想起是我爸忌日,她沒有埋怨我到處亂跑。她絮絮叨叨說她和叔叔很擔(dān)心我,著急死了。我磨蹭半天才說地名?!澳愀缭谀抢?。”我媽好像松了口氣,“我讓亞軒去接你?!蔽叶髁寺晵斓綦娫?。
那歌手還在唱,“別憂愁聚散,又何懼放膽,讓幽邃夜晚,靜躺入空山?!?/p>
我說不出來可能是他歌聲過于柔和,也可能是大半夜人都矯情,我眼睛酸酸的,很想掉眼淚。所以等風(fēng)塵仆仆的宋亞軒焦急坐著的士趕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哭得鼻頭紅紅的。
“點點?”
我聽見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很溫柔,是他。
我應(yīng)了一聲,淚眼朦朧的抬頭。
他蹲下來。
宋亞軒順手在我淋了雨濕漉漉的腦袋上呼嚕一把,遞給我張紙。我把紙蒙在臉上,柔軟還帶著點清香的味道。他聲音在耳畔,“多大個人怎么還哭得跟個小孩似的。”
我心想,宋亞軒什么時候也成大人了,開始嘮叨哭解決不了問題,什么時候我們之間開始有條無形的界限了,橫亙在那里,好像怎么也邁不過去。
“走吧,跟哥回家?!?/p>
我揉了揉蹲麻了的小腿,說走不動了。我與他亮亮的眼眸對視,他先敗下陣來,轉(zhuǎn)了個身,背對著我,“上來,我背你。”
我趴在他肩頭問他,宋亞軒你有沒有錢。我指了指唱歌的樂隊,他頓了頓,往他們吉他盒里放了十塊錢。
人家主唱含笑解釋道:“我們不是賣唱,就是大學(xué)社團組了個樂隊路演?!?/p>
“要不是看你聽得投入,雨天我們早就收工了。”
我臉紅得跟番茄一樣,宋亞軒倒沒什么反應(yīng),道了聲謝往家走。
我腿過會就不麻了,糾結(jié)半天后我拍了拍宋亞軒的肩膀,讓他放我下來。他沒反應(yīng)繼續(xù)往前走,我說都17了再背就不合適了。他說多大都是妹妹。
為什么一直是妹妹呢,妹妹這個詞從來沒有那么讓我討厭過。
我腦袋亂亂的,他的頭發(fā)軟軟的絨絨的,發(fā)梢軟順,貼著很舒服。我想起剛剛那群大學(xué)生唱的,讓幽邃夜晚,靜躺入空山。
我也想躺入空山,躺一輩子。
我賴在他肩上,跟他說話。“宋亞軒,我好想我爸。”他把我往上抬了抬,“我知道?!?/p>
“…你今年沒回來陪我。”
……
“哥太忙了?!?/p>
“點點”他突然叫我,然后又沉默了很久。
他家不大,倒還算是整潔。他一進去就忙忙乎乎開始收拾,翻出沒穿過的寬T恤和新的浴巾,把房間床單鋪好,又下去便利店買些日常用品。
我洗完澡濕漉漉擦著頭發(fā)從浴室出來,他還沒回來。我隨便逛逛,在他小屋子里打轉(zhuǎn)。
他床頭柜上好多東西,還放了個玻璃杯,裝著熱水,杯壁上還有霧氣,是宋亞軒提前放那讓我喝的。太燙了我拿起來下意識一抖,杯子水灑了一桌面。我急忙抽紙去擦,順著水跡擦。
柜里只放著本棕色記事本,我看了下所幸沒濕,便關(guān)上抽屜。
他回來的時候我低著頭坐在床上,光腳踢著棉拖鞋,他交代我讓我睡他房間,他自己睡沙發(fā)。我沉默著點頭。
他也沒說話,看了眼我便去客廳了。
我睡不著,窗外的月亮今晚很圓,月光對于要入睡的我有點刺眼,但我不想去拉窗簾,我怕黑。我訂了明天回家的火車票,然后悄悄穿拖鞋走出去,蹲在沙發(fā)前,靜靜地看著宋亞軒的睡顏。
他睡眠輕,很容易醒。我分明安靜得沒發(fā)出聲響,他卻睜開眼,迷迷糊糊喊我點點,我模糊地嗯了一聲。他還帶著輕微鼻音問我怎么了。
時鐘滴答滴答響,我嘴唇蠕動,撒了個謊。
“我一個人害怕?!?/p>
原先暑假,媽媽和叔叔出差,就留我和宋亞軒兩人在家。我倆在空調(diào)房里看恐怖片,他穿著襯衫坐在我旁邊。
音量調(diào)到最大,鬼叫聲響起,我往他背后躲,聞見他身上淺淡洗衣液的味道。他瞥我一眼時發(fā)出的小小嘲笑?!皠e人缺少一點看恐怖片的勇氣,梁點缺少兩點看恐怖片的勇氣?!?/p>
然后每次都認命地在我房間打地鋪。
梁點不止缺少看恐怖片的勇氣,我低著頭心想,梁點也缺少說喜歡的勇氣。
火車經(jīng)過多個隧道,黑洞洞的還信號不好。我索性扔了手機胡想,這一趟不算旅行的旅行。
那天晚上宋亞軒是趴在床邊睡著的,和小時候那次一樣。只不過他沒有流口水,也沒有再攥著我的手。
第二天早上八點我就起了,窗外太陽明媚,我搖搖頭把昨晚的夢甩到腦后。
披了個針織外套我下樓去,除了我們老干部風(fēng)格的部長,我在餐廳里意外發(fā)現(xiàn)了劉耀文的身影。小伙子坐在圓桌旁大眼睛咕嚕轉(zhuǎn),猶豫了下喊我小梁姐。
我端著小米粥挑了挑眉,發(fā)個火就叫姐了。
他觀察半天發(fā)現(xiàn)我心情還可以,便湊上來,“小梁姐昨天的事對不起?!?/p>
我手指捏著蔥花雞蛋餅撕了半個往嘴里塞,“沒事,我沒在意?!?/p>
“你這樣看著就還在生氣,真的小梁姐你讓我干什么都行。”
我笑了,湯匙在粥里攪了下,思考片刻,“那……幫我個忙,下個星期六冒充一下我男朋友見一下我媽?!?/p>
“???阿姨催那么急嗎。”他又開始嬉皮笑臉了,“姐你不才剛二十五嗎。”
是啊二十五歲著什么急啊我搞不明白我媽,那天打電話我跟她說結(jié)婚還早。她氣,說你哥都快結(jié)婚了你還沒談過對象。我呆住,“媽……宋亞軒有對象了?”
“是呢,你哥說叔叔下周六生日他回來一趟,你到時候自己問他。”
那個女孩,我想,應(yīng)該就是他想結(jié)婚的人。外表、家境、個人情況,都算得上是合適的。
“我還沒訂好飯店呢”我媽嘮嘮叨叨地,“對了你叔叔生日你回來嗎?六十大壽。還有點點啊,你張姨兒子從國外回來了?!?/p>
“媽媽媽,我?guī)信笥鸦厝??!?/p>
“真假的啊點點”我媽聲音有點驚訝,我嗯了幾聲說工作忙周六跟她講,迅速掛了電話。我吐口氣,想著問問小張,她弟可不可以借我一用。
周六下午我約劉耀文在公司門口碰面。見到他裝扮,我咖啡差點一口噴出來。他做了發(fā)型,換了身棕色長款風(fēng)衣,整個人顯得成熟了些,還拎了很多禮品,看著就喜慶。我有點沒認出來。
不過他一說話就露餡,川渝人說話帶點方言,“老妹兒,怎么樣帥不帥?!彼е齑剿?幔c他的服裝有點違和感。
我億點點后悔。
我開車到酒樓停車場停車,看他不停舔嘴唇。我笑他哪有那么夸張,好心拍拍他讓他別緊張。他拎著禮盒一副英勇就義的搞笑模樣,讓我心情輕松了不少。
這次叔叔六十大壽,很多人慶壽,別說劉耀文了我都好多人沒見過。跟叔叔說完生日快樂之后我就拉著他坐在邊上,他舉著高腳杯一口一口嘬著喝桃汁。
我倒了杯紅酒,看著宋亞軒在那跟人家應(yīng)酬推杯換盞的,他穿了件深色休閑西裝,沉穩(wěn)了很多,不像劉耀文給我一種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
他在我們圓桌的那頭,離我好遠,好遠。
忽然他看過來了,我懵懵地和他對視,看著他徑直朝我們走來,像從一個世界跨到另一個世界。
走近我才看見他眉頭緊鎖,那么好看的人干什么皺眉啊。我望著他,很想把他眉間撫平。
他坐在我旁邊,我低下頭不看他,酒喝多了,有點暈。
距離很近,我聽見他輕嘆一口氣。一杯茶水推到我手邊,波紋蕩蕩,熟悉的聲音關(guān)心道:“你喝酒了?”
我沉默著轉(zhuǎn)頭,劉耀文出面搭話幫忙解圍,“你好我是點點的男朋友。您是?”
“你好,我是她哥,宋亞軒。”
我撇了撇嘴,你才不是我哥??此麄z客氣的交談看得我頭疼,劉耀文看我面露不耐煩,提議拿手機叫代駕說送我回家。我說不要。他咬牙切齒,用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叫我,小梁姐給點面子,我想這個舉動外人看起來就是小情侶的悄悄話。
我抬眼發(fā)現(xiàn)宋亞軒盯著我倆看了半天不說話,我好氣,這家伙現(xiàn)在總有種疏離感。他卻又很禮貌,“我開車送你們吧?”
最后我妥協(xié),宋亞軒開車送我們回家。他車開得飛快,先到了地鐵站門口。劉耀文說他家太遠送到地鐵站門口就好。
我坐在后座有點想吐,宋亞軒車速太快了。看到劉耀文進地鐵站口,宋亞軒想發(fā)動汽車,我急忙喊叫住他,讓他停一會。
他點頭,拿起手機回微信。估計是剛剛在飯店沒時間看手機,我望過去消息欄有好幾個紅點。我問他和誰聊天,他難得的羞澀也不避諱,摸了摸鼻子說是女朋友。
我腦袋“嗡”一下,全亂套了。
果然他親自說出口比我媽更具有殺傷力。
怕他發(fā)現(xiàn)我的反常,我把車窗摁下來往外看了好久,久到眼眶打轉(zhuǎn)的眼淚收了回去。我悶了半晌,張了張嘴,話從嗓子里擠出來?!案缥倚菹⒑昧?,你車開快點吧,我想回家睡覺了。”
慶幸沒開小燈,幸好幸好。
車里電臺放著歌,是那首《美好事物》
熱夏你歸來聽蟬,再游于北方知寒,沿途不枉為少年,終有個結(jié)局圓滿。
宋亞軒聽著歌,忽然想起梁點高考完的那個夜晚,那個民謠歌手唱的就是這首歌。他記得很清楚,那個旋律,梁點在他背上哼過那個調(diào)調(diào)。那天晚上他久違打起了地鋪,梁點睡得很香,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時間永遠停在那一刻。
他時常翻開那本放在床頭柜抽屜里的空白筆記本,里面只夾著一張拍立得照片,是熟睡時的梁點。
宋亞軒回復(fù)完同學(xué)微信,透過后車窗望向梁點,她看向窗外一動不動。
車的前后座于他和她像是兩個世界。
那歌手還在唱,別憂愁聚散,又何懼放膽,讓幽邃夜晚,靜躺入空山。
缺少兩點勇氣的人何止梁點一人。
兩點,
兩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