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酒吧與懦弱的我(改)
內斂,這是她給我的第一印象。在擁擠的酒吧,她卻一人獨飲,杯中大概是“mojito”。好像從未見過她面露慍色,縱使她心泛漣漪,她也只會嘆口氣,抑或淺淺皺眉,然后苦笑一聲。
她喝酒,但僅是淺嘗,紅著臉的她在喧囂中更顯孤單。她平淡如水,在生活的河流里緩緩流淌。
這也是我們相識的情景。
那時,我一個仍對前途感到迷茫的大學生,在深冬的夜戴著耳機亂逛,任由哆嗦的身體隨風飄蕩。
“小子,來一杯熱啤酒嗎?”
我尋聲而去,只見身后黯淡的酒吧招牌下,一個壯碩的男人,身著廉價的襯衫,出現在我眼前。
“外面怪冷的,不進去坐坐?”
我本想婉拒,但風雪漸起,我也便同意了。
酒吧店面不大,迷幻卻溫和的燈光將寒冬阻隔在外,而且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酒吧內人頭攢動,與我無關的陌生人們在安靜地閑聊。
“老板,要不算了吧,沒有位置也沒有辦法啊?!?/p>
“那怎么好意思啊,都讓你進來了,總不能讓你白來一趟。要不你坐那里吧?!?/p>
我往他指向的位置看去,那里坐著一位女生。青澀的她吸著煙,手指輕抖,煙霧升起,而香煙的余燼落地。
我忸怩不安地坐在她對面,我環(huán)顧四周:一個年紀不大的男調酒師和一個女招待正與顧客說笑;領我進來的老板在臺上陶醉地吹奏薩克斯;各種各樣的人充當著背景,熱鬧地襯托著我們這桌的安靜。在此般情景下,響起了紐約爵士樂團的《Just the two of us》。兩杯熱啤酒上了桌,桌子對面的她將其中一杯推到了我面前。
“謝謝你啦?!彼龑χ倚α诵Α?/p>
我不解地看了眼她,端起酒抿了一口——酒倒是蠻甜的。
“你很好奇?是這樣吧?!彼χ蛭覇柕?。
我點了點頭。
“你對這個酒吧很好奇,你也對這的老板很好奇,還有——你也對我很好奇。對吧?”
我有些驚訝,無奈地笑了笑。
“你太好懂了,想法都寫在臉上了?!?/p>
有些尷尬的我剛想說些什么,就被她緊接著的話打斷了。
“不妨跟我講講你一個學生為什么會一個人在這冷的要命的雪夜游蕩呢?”
就當我喝醉了吧,我向一個陌生人講述了我的迷茫。
內容很長,很無聊,盡管是我發(fā)自內心的所思所想,但仍舊會唾棄自己。我嘆口氣,反而覺得舒坦。就像一個終于跨過了馬拉松的運動員,我又看了眼坐我面前的她。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年輕吃飽了撐的。但是……”
“但是什么?”
“我們果然很像呢?!?/p>
“以前的我也和你一樣,不知道生活是怎么一回事?;蛟S,正因為這樣,老板才會讓我和你喝一杯的吧?!彼f。
“你說以前…所以你現在找到了?”
“姑且算吧,現在我在這負責顫音琴。雖說這并不算我人生的意義,但多少能讓我擺脫了空洞的生活吧。畢竟意義什么的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東西啊?!彼嘈σ宦?。
她又問我對什么感興趣。
“先前想在學校組個爵士樂隊,結果倒好,學院里都是一幫學民樂的,玩不起來。我一個薩克斯手不夠啊?!?/p>
“要不你來酒吧吹薩克斯怎么樣?老板很早就想搞爵士樂哦,就是請不起樂隊?!彼痣p臂擺在桌上,把頭探向我。
“那…嗯……可以吧。”
她聽了我的回答后狡黠地笑了笑。
“不過說好了,我們這沒有工資的啊,不過,我可以請你喝酒吃飯。”老板不知何時結束了演奏,走到了我們的身旁。
自那以后,我晚上會到酒吧里與她一同演奏,有時我們還會一起吃飯,一起幫老板搬東西。每晚結束,老板會親自為我們調酒,然后默默聽我們聊天。
我和她的關系逐漸走向了我們都未預見的方向。
但因為疫情。酒吧的客人越來越少,甚至到最后沒有了客人。為數不多的兩位員工也相繼辭去了工作,老板只剩下了兩個不會做事的樂手。
我依舊會前往酒吧演奏。老板就孤零零地看著我們兩個人演奏。舞臺是只屬于我們兩人的。我們都不知道,這種情況會持續(xù)多久。
酒吧終究會迎來關店的一天,我也總有一天會畢業(yè),離開這個陌生的城市。
今天是她的生日,老板為她買了一個蛋糕,一如既往,今天的酒吧也沒有客人。我們吃了蛋糕,便一如既往地合奏。我們演奏了一首《Just the two of us》,這是我剛來這兒時,與她一同聽的曲子。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吹得格外輕松,平常一些不太熟技法此時卻用得十分嫻熟,感情的表達意外順暢。明明是第一首會吹的爵士曲,卻直到現在才真正懂了嗎?曲畢,我們一如既往喝酒聊天。
“希望疫情可以早點結束呢?!彼聪蛭?。
“是啊?!蔽液椭?。
“不過,這樣也不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