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 ? 【三】老槐樹和小柳兒

　　行出黃泉，遇到一個廢棄的村莊，已無人煙，此處已經(jīng)多年未下雨，地面干裂，樹木枯死，風(fēng)一吹就是一片塵，只有往日的破舊房屋，斷片殘瓦，還能看得出有人曾生活過的痕跡。
　　
　　我行到此處，就發(fā)覺有一股涼嗖嗖的寒意，但其中并無惡念，甚至，還有一絲生命的氣息。
　　
　　村子?xùn)|邊，有一棵極其高大的枯木，樹皮盡數(shù)剝?nèi)?，枝干都已腐朽中空，在揚著塵土的風(fēng)里顫巍巍地立著，仿佛輕輕一推，就能推到眼前的龐然大物。
　　
　　“看來，這里因為久旱無雨，餓死了不少人呢”我順手拍死了一個殘缺的小惡靈
　　
　　“唉？”
　　
　　我正打算離開，一枝小小的柳條，從中空的枯木里探出來，微黃的枝葉碰了碰我的衣衫。
　　
　　“原來我感受到的那一絲生氣，是你啊，這方圓百里，怕只有你還活著吧，居然還衍生了靈識，不過，再繼續(xù)在這里待著，你也會死掉吧，所以，跟我回家嗎？”
　　
　　我心里想著，方圓百里也沒有人，拐人是拐不到了，拐棵樹也行，柳樹下可以乘涼，柳條還可以編織，嗯～，就是不能吃。
　　
　　小柳條遲疑了一下，葉子晃了晃
　　
　　“不過，以你現(xiàn)在的靈力，應(yīng)該還不能自己走吧”
　　
　　我從行囊里拿出水袋，扔了一顆生機丹化開，然后淋在柳條上，柳條肉眼可見的變得強壯，葉片也青綠起來。
　　
　　“便宜你啦，這個是周大夫特制的藥丸呢，藥力能翻十倍”說著我也給自己灌了一口
　　
　　“噗～，怎么是黃連味的！！”果然！周大夫的便宜沒有這么好占
　　
　　“行了，小柳樹，跟著我走吧”
　　
　　我背著行囊，轉(zhuǎn)身往前走了幾步，聽到身后小柳樹窸窸窣窣的聲音，開心吶～，又可以回家嘍。
　　
　　唉，等等，窸窸窣窣的聲音怎么越來越大，我一回頭，好！家！伙！
　　
　　小柳樹仍然裝在那個枯木殼子里，把枯木連根拔起，用自己細細的柳樹根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挪著。
　　
　　“不是，照你這個速度，咱們猴年馬月才能到家啊，你就不能從這個枯木殼子里出來嗎？這棵樹都已經(jīng)死了”
　　
　　小柳樹搖頭，從枯木殼子里出來，枝條綁著枯木，執(zhí)拗的一寸一寸挪行。
　　
　　微弱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在我耳邊
　　
　　“我…我要…背不動了”
　　
　　“啥?。。　蔽殷@
　　
　　話音未落，小柳樹和枯木就迎面向我倒來，我連忙一避，雖然沒被砸到，但也吃了一嘴砸在地上濺起來的土。
　　
　　“呸呸呸，謀殺是不是？”
　　
　　“我…我沒有……”小柳樹委屈
　　
　　“你為什么非要帶著它啊”
　　
　　“它…它救過很多人的！”
　　
　　“你是結(jié)巴？”
　　
　　“我…我才不是！”
　　
　　“你是！”
　　
　　“我…我不是！”
　　
　　我笑出聲來，就這還不是呢，小柳樹有點委屈搖了搖枝條。
　　
　　“求求你了，帶上這棵槐樹好不好？”
　　
　　“槐樹？”嘶～，這枯得都看不出來了
　　
　　小柳樹點頭
　　
　　“可是它已經(jīng)死了啊”我攤攤手
　　
　　“不…我能感覺到，它還在”小柳樹說
　　
　　“是嗎？那看來，那股涼嗖嗖的感覺，就是它散發(fā)出來的了，萬物有靈，我試試看，能不能聚出這棵槐樹的樹靈來，這個枯木殼子可以丟掉了，沒用”
　　
　　我捏決起印，薄唇輕啟“聚靈”二字，風(fēng)止時停，天地一瞬之際，憑空漸漸顯出一棵槐樹的樣子，枝干綠葉全無，樹皮盡剝。
　　
　　“聚是聚出來了，不過，它這個樣子，我們得趕緊回城，找一個有水的地方，不然很快也會散去”
　　
　　就這樣，一柳樹，一樹靈跟在我身后，屁顛屁顛的回城了。
　　
　　才進城門沒多久，說書先生就跳出來捏住我的耳朵，大吼：“讓你拐人，人！你拐兩棵樹回來是干嘛？它們會做飯嗎？它們能吃嗎？?。俊?br>　　
　　我連忙把可憐的耳朵拽回來，揉了揉說：“人間拐人是犯法的呢”
　　
　　小柳樹聽了說書先生的話，瑟瑟發(fā)抖的跟在我身后，老槐樹靈倒是很坦然，走到一個水井旁邊就扎了根，仿佛它從前就是在這里的一樣。
　　
　　小柳樹也挪到它的旁邊，依偎著扎根。
　　
　　教書先生和周大夫，邁著小碎步走到槐樹面前，摸著它的樹干，眼眶含淚：“老槐喲～”
　　
　　阿寧也跟在他們身后，學(xué)著他們的樣子撫摸著槐樹，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須，嘆了口氣說：“老槐喲～”
　　
　　我笑得樂不可支，俯身抱起阿寧，往他嫩生生的小臉蛋上親了兩口“阿寧真可愛！”
　　
　　阿寧兩只手捂著被我親過通紅的臉蛋，瞇起眼睛笑：“姐姐回來的好快”
　　
　　這副羞羞的小表情，差點把我萌化，正打算再親兩口，結(jié)果周大夫一個箭步上來，從我懷里拎走阿寧
　　
　　教書先生也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書先生嘴角一勾，振臂高呼：“陳淮陳諄，送城主出去拐人”
　　
　　然后陳淮陳諄兩人，就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我背后，兩個人一人抬著我一只胳膊，直接架著我就往城外走。
　　
　　我還沉浸在周大夫身手老當益壯，教書先生為啥眼神不明地情況中，等一回神，就又被推出了城門。
　　
　　沒錯??！是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能不去讓我喝口水再出去拐人吶，沒良心啦！！
　　
　　我撿起地上的行囊，拍拍土。
　　
　　我走了，我是在一個風(fēng)很安靜的夜晚離開的…嚶～
　　
　　城里，老槐樹下擺著兩桌瓜子小酒小菜，還點燃了幾盞荷花燈烘托氣氛。
　　
　　眾人團坐，推杯換盞，嗑著瓜子聽著小柳樹講著老槐樹的故事。
　　
　　小柳樹說：“之前我們那個村莊也是有很多人的，那里有一個習(xí)俗，會找一棵村子里最高大的樹認作神樹，每年規(guī)定日子全村祭祀，祈禱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老槐樹就是村子里的神樹，有幾年，村子里滴雨未下，有個村民就覺得老槐樹沒有什么用，就火燒老槐樹泄憤，才燒了一半，天就下起了雨，老槐樹也就是在這次火雨交加中產(chǎn)生了靈識”
　　
　　“因為下了雨，村里的人就真的以為老槐樹是棵神樹，祭祀的時候就更加用心，老槐樹才衍生靈識，就收到了了村民們的信仰之力，因此，它被村民推奉成神，它就也以為自己真的是神”
　　
　　“在夏天炎熱之際，它會用自己稀薄的靈力，讓村子里變得涼快一些，用自己的根，死死的深入全是碎石的地底，去吸取水源滋潤村里的土地”
　　
　　“然而，這些力量太過于薄弱，村民們根本感覺不到”
　　
　　“后來，又是好幾年不下雨，糧食歉收，村里死了很多人，老槐樹就利用自己的靈力，把所有的水分都注入到枝干里，想要幫助村民們度過一劫”
　　
　　“村民們餓急了，開始啃食樹皮，然后就發(fā)現(xiàn)，老槐樹的樹皮枝干水分極多，幾乎可以擰成汁水來喝，所有人高興極了，這時有人提議遷村，說老槐樹的樹皮枝葉，可以讓他們支撐住，搬去一個有水的地方生存，村民的同意了，紛紛拿起器具開始剝老槐樹的樹皮，砍走它所有的枝葉”
　　
　　“甚至有人覺得，光剝樹皮枝葉還不夠，用斧頭砍進老槐樹的身軀里，果然，在樹心里發(fā)現(xiàn)很多綠葉液體，那是老槐樹生命的所有養(yǎng)分，就這樣被掏空，變成了枯木空殼”
　　
　　小柳樹嘆息著說：“我原本也是要死的，但因為產(chǎn)生了靈識，就挪到了老槐樹根部那里，靠著它吸取過來的水分，才活了下來”
　　
　　“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人來過村子里了，可是，在老槐樹產(chǎn)生靈識之前，它之是一棵普通的樹啊，被奉為神之后，它救了很多人，卻又被人拋棄”
　　
　　“它明明可以依靠自己的靈識，活下去的”
　　
　　“所以，不管怎樣，我都是不會拋棄它的”
　　
　　小柳樹堅定的說，一抬頭，額，所有人都睡著了，故事太長，酒太好喝，連阿寧都趴在板凳上微微打著鼾，小柳樹搖了搖枝條。
　　
　　依舊堅定又小聲的說了一句“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拋棄它的”
　　
　　夜風(fēng)徐徐，老槐樹的枝頭上，冒出了一片綠葉，這是，新生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