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濫觴的歌聲》序曲:科拉焦
?????? 扭曲的樹冠層疊交織,阻擋了赤蓋的光芒,此時正當(dāng)晌午,卻晦暗窒郁更勝黃昏。
?????? 周遭氣味潮濕而腐爛,腳下的腐殖質(zhì)不知積攢幾千萬年,吸走了足音,打了鐵掌的鞋和馬蹄走在上面一點響聲都沒有。
?????? “大人……大人?”陰風(fēng)陣陣,科拉焦握緊韁繩,硬皮甲下已是一層黏黏的冷汗?!拔覀冇植皇侨ゴ蛘蹋瑸槭裁匆溲b成這樣?”
?????? 他們一行十二人,每人都穿了上過油的鎖子甲,有些人更是綁了護臂甲、護脛甲,頭顱在半罩圓盔的保護之下。
?????? 他的聲音太小,索禮特·史塔克大人可能沒有聽見,抑或是不屑回答。粗壯擁擠的黑樹干阻擋行路,錯節(jié)盤根彼此角力,在地面蔓延又隆起,索禮特便命他們翻身下馬,徒步前進,劈砍叢枝,開出一條馬匹可通行的道路。
?????? 只有那個渾身酸臭的獨眼老頭吱了聲,“我們要去的地方,”蓋伊斯露出殘缺不齊的黃牙,“有些東西。”
? ? ? ?老頭是索禮特為本次行動找的向?qū)Ъ嬷笓]顧問??评共话驳卮蛄克?,褪色毛邊的黑斗篷,像背弓箭一樣斜背著兩把長短不一的劍。馬臉,布滿皺紋,看上去年近古稀,步伐卻穩(wěn)健得像個小伙子。高大魁梧但是駝背,干枯雜亂的頭發(fā)遮住左臉,卻遮不住眼窩的窟窿,這個老家伙就不能戴個眼罩嗎?
?????? “他年輕時是個面蔽者,對,就是你聽說的戴著鐵質(zhì)覆面的那種。我想蓋伊斯是他原本的名字。”老頭在前面探路時,副官莫瓦捷跟旁人說起過,“后來他不知怎么突然逃跑了,該組織對擅自脫離它的人從不手軟,想活下去,我們是他唯一的出路?!?/p>
?????? 科拉焦在心里搖了搖頭,他不敢在長官面前表達這樣的念頭:如果那些人追殺到天涯海角,我們這不就是引火燒身?
?????? 他想起自己給貴族老爺當(dāng)差也是為了出路,而不是追求什么“偉大的冒險”,這種東西離他的生活越遠越好。兩年前他家里窮得跟農(nóng)奴沒什么兩樣,做小生意的叔叔在路上碰到了不知哪位領(lǐng)主的士兵,他們硬說叔叔違反了哪條哪條律令,搶光了錢幣又打斷了雙腿。事后他想起自己至少還算自由民,便響應(yīng)了編隊委托。當(dāng)鋸齒邊緣的半張契約握在手里時,他知道自己不用再餓肚子了。
?????? 科拉焦很高興跟了一個大貴族,史塔克家血脈悠久,是多珥洛斯為數(shù)不多現(xiàn)存的有千年歷史的大家族。一百多年前他們的領(lǐng)地比現(xiàn)在還要大,好像是索禮特的曾祖父還是曾曾祖父吃了敗仗,這不重要,他們都是死人,死了很久的人,對獲得面包沒有任何幫助。
? ? ? ?科拉焦換左手握韁繩,好讓酸脹的右手休息一下。進了這片樹林后,他一直神級繃緊,總感覺有什么莫可名狀的東西在不懷好意地盯著他。似乎有絲雜響,仔細一聽卻什么也沒有。同樣的色彩,此地只覺詭異;同樣的寂靜,此地更顯不詳。每一處如鉛般沉重的陰影,都似乎有什么活物掙扎欲出。
?????? 不知其他人是否也是這種感覺。原本有說有笑的隊伍,現(xiàn)在除了弓箭手埃喬偶爾咕噥,其余人一言不發(fā)。
?????? 安靜,太安靜了。科拉焦睜大眼睛,試圖多獲得一些樹葉間漏下的日光。南方人管這里叫“寂暮森林”,真是實至名歸。這么茂密的樹林,卻沒見過一只動物,只有后方遠遠傳來幾聲烏鴉啼叫,沙啞而尖銳。他小時候就聽過村里老人傳說——烏鴉的叫聲會攝走人的靈魂,不知道還好,現(xiàn)在這個想法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不斷在訴說:離開,離開。
?????? 不止一次,他抑制住調(diào)轉(zhuǎn)馬頭跑回去的沖動??闪硗獍霃埰跫s在士官長手里,如果他逃跑,他們不僅會將他抓住,等待他的也不只是違約金那么簡單了。
?????? 更要緊的是,他需要錢。莫瓦捷說過,這次賺得的財富足以讓他當(dāng)一輩子闊鄉(xiāng)紳。他不希望那么夸張,只要,只要,夠贖莉婭就行了。
?????? 科拉焦依然記得在馬背上顛簸了大半天后,他們在黃昏時停在旅館前時候的情形。那時他一瘸一拐下馬,這不是他入伍來第一次騎馬,但這么長時間依然讓他的屁股叫苦。
? ? ? ?他們踩著鵝卵石路接近,兩名馬童跑出來,把馬牽去喂食和喂水。厚厚的木門之上掛著門牌,同伴中有人說寫得是“螺號角”。他不識字,但聽過那個傳說——“最后的冒險家”德萊塞殺死海妖后,獲得了一個螺號角。
?????? 店內(nèi)稀稀疏疏坐了些旅客。大廳的吊頂很高,拱形的承重石梁掛著小燈籠。吊頂下是一張張木板桌,上面放著牛油蠟燭和渾濁的麥酒,薰衣草緩解了油脂蠟燭和油燈的臭味。壁爐燒得正旺,石膏墻壁通黃。女侍在后廚與桌子間往返,麥芽酒、濃菜湯、面包和干酪源源不斷。

?????? “我睡馬廄?!鄙w伊斯吃完后,袖子抹下嘴,另一手抓起他的兩把劍,徑直跨出門去。
?????? “不管他,干嘛跟酒過不去呢?!卑贪涯揪票罩幸慌e,“為咱們干杯,為史塔克家族干杯!”
?????? 其他客人跟著起哄,“為皇帝陛下干杯!”“為教皇大人的健康干杯!”“為比戈爾男爵干杯!”
?????? 索禮特目光森冷,他面前的酒杯只喝過幾口?!翱腿说某煞直任蚁氲脧?fù)雜?!彼鞫Y特對副官壓低聲音,“有擁護皇帝的,有擁戴教皇的,還有支持當(dāng)?shù)仡I(lǐng)主的。”
?????? “大人,不過是些酒后瘋話罷了,您不必太在意?!蹦呓蒉D(zhuǎn)身對埃喬,“你也少喝點,明日破曉我們便出發(fā)。”
?????? 所有人都專心對付麥酒和熏肉,除了索禮特。同伴們都說,年輕的史塔克將來會娶某位貴族大小姐,但科拉焦覺得他真正的心上人是手里的那把劍——自始至終,索禮特都把長劍佩在腰間。
?????? 科拉焦的注意力也不在麥酒上。女招待中有位腳步輕快,與別人格格不入,別人叫她莉婭。那女孩看上去十五六年紀(jì),栗色的秀發(fā)鬈在耳后,亞麻長裙干凈整潔。雖然有些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但科拉焦喜歡看她笑的樣子,她喜歡看著索禮特微笑。
?????? 索禮特是他所見過最俊美的青年,皮膚白凈,五官精致,面部輪廓立體清晰,黑玉色的柔發(fā)垂至下頜,冷峻的雙眸宛若熔金。體態(tài)高瘦勻稱,舉止優(yōu)雅得體。
?????? 貴族青年穿了淺灰羊毛外套,深藍披風(fēng)上繡著漩渦狀的星辰家徽,銀質(zhì)搭扣被精心雕琢成八芒星的樣式,鹿皮手套襯出雙手的修長,衣領(lǐng)和馬靴都滾了絨毛邊。
?????? 莉婭看他時,臉上總有一抹紅暈?;蛟S是酒精的作用,這讓科拉焦很不爽。
?????? 沒有人注意他,怎么會有人注意他。酒過三巡,旅館老板也加入吹牛的行列。
?????? “大多數(shù)旅館在城鎮(zhèn)廣場或貿(mào)易道路交匯處,知道為什么我這家在郊外嗎。”旅館老板拍拍有些發(fā)福的肚子,“看看店名就知道了,沒錯,我這家旅館就是偉大的德萊塞建造的,當(dāng)年他為了方便四處探索世界,特地在這種偏僻的郊外修了這個旅館?!?/span>
? ? ?? “吹什么牛?德萊塞是四百年前的人了。”“哈哈哈,你怎么不說是英靈樹騎士修的呢?”
? ? ??? 喧笑聲中,一位吟游詩人抱著琴,輕聲走到莉婭身邊坐下。
? ? ?? “美麗的佐菲雅?!痹娙税岩豢|金發(fā)撩到后耳,“我為您寫了一首歌,雖然與您的美麗相比,是那么黯然失色,不值一提。但您今晚可否賞臉來一趟,我會在我的房間為您獻上最好的歌聲?!?/p>
?????? “不要,你好丑?!彼哪抗鉀]離開索禮特,似乎沒明白詩人的畫外音。
?????? “哦,您這么說真是心狠?!痹娙藦棾鲆粋€憂傷的音符。
?????? “唱歌的,這丫頭的第一次值一金鎊?!崩习迥樔庖粰M,“沒錢就滾遠點?!?/p>
?????? 一金鎊,就是二十銀令??伤刻斓男剿挥兴膫€銅板,讓他湊出一金鎊,比讓他拉出金子還難??评箛@口氣,繞過一棵兩尺來粗的樹。不行,我得贖下她,我要娶她,和她白頭偕老。
??????? “想什么呢,小子,想得眉飛色舞的?!卑贪l(fā)出他慣有的笑聲,在昏暝的森林里,顯得吵鬧了些。
?????? 人影變長,寒風(fēng)漸強。風(fēng)鉆過樹干間的空隙,發(fā)出高亢尖細的聲響。科拉緊了緊厚帆布制成的軟甲,這才是早秋,怎么會這么冷。
?????? 他們已走了許久,眼前的樹木越來越擠,沒有任何稀疏的跡象。而且,而且科拉焦從沒見過這些品種的樹,它們看上去像好幾個品種的樹混在一起。
?????? “可能是嫁接?!?br>
?????? “不,絕對不是嫁接?!彼鞫Y特捏住一根砍斷的樹枝,“柳樹的針形葉、樟樹的橢圓葉、楓樹的三角形葉,長在了同一枝條上?!?/p>
?????? 獨眼老頭嘿嘿一笑,“這說明我們沒走錯,你瞧?!彼种傅牡胤剑绍浀纳钌迟|(zhì)上,有些雖淺但清晰整齊的鞋印。
?????? 這不是他們的。
?????? 索禮特舉起左手,示意安靜就位,右手緩緩抽出腰間的手半劍,輕步向前,背靠一棵貌似橡木的古樹。前方灌木抖動了一下,冒出一件旅行斗篷,他立刻旋身,揮劍側(cè)斬,金屬交擊聲回蕩在森林里。
?????? “我還以為又是霍帕斯輕騎兵呢,之前還納悶孿獅的人怎么跑這里來了?!眮碚呱硇慰啵绨?qū)掗?,生著棕色的鬈發(fā),蓄了兩撇胡子。“倒是什么風(fēng)把您吹來了?”
?????? “這話應(yīng)該我問閣下才對?!彼鞫Y特放下舉劍的手,“你帶著強盜和掘墓人到這里做什么,伯斯威爾爵士?!?/p>
?????? 伯斯威爾收劍入鞘,聳聳肩膀,兩撇胡子不滿地動了動,“都出來吧,史塔克二少爺已經(jīng)瞧見你們的屁股啦!”
?????? 科拉焦瞥見樹叢里金屬反射的光澤,接著冒出來好幾十人。有的穿著皮衣,腰束斧頭;有的戴著尖頂盔,肩扛重型弩;但大多沒有任何防具或武器,就連伯斯威爾也只是在斗篷內(nèi)穿了件環(huán)甲而已。
?????? “我有必要說明一下,他們不是強盜和掘墓人,或者說,不單單是?!辈雇栁⑿Γ皝碜岳f昂的雇傭兵,拉韋昂以制作重弩而聞名。”弩手中領(lǐng)頭的點了點頭,“辛納?!?/p>
?????? “這邊是格瑞夫的勇士們,不過他們在當(dāng)傭兵前確實落過草?!蹦切┤瞬皇堑栋棠樉褪前]痢頭,領(lǐng)頭自稱格瑞夫更是虎背熊腰,一臉兇相。
?????? “最后,也是我們的主力,溫迪的盜——冒險團伙?!币粋€高個女子瞪了他一眼。
?????? “各位先生女士,伯斯威爾爵士可能忘了告訴你們,他在自治城市衛(wèi)隊的工作內(nèi)容是什么?!?br>
?????? “唉——那是以前的事了,你不能以過去的事來評價一個人?!辈雇柌话驳貋砘卮晔?,“況且,自治城市衛(wèi)隊原司令因瀆神入獄啦,我跟那里的教會關(guān)系又不佳,實在待不下去,如今只能來這打獵,混口飯吃嘍?!?br>
?????? “打獵?這里連只老鼠都沒有你說來這打獵?”
?????? “你來這知道我說得是什么獵物?!辈雇柡笸藥撞?,和格瑞夫讓出一條路。“不過這你點人也太少了,到時候你們搬不走的我們就不客氣啦?!?/p>
?????? “走?!彼鞫Y特和蓋伊斯上前,同伴們緊隨其后。
?????? “跟上?!彼麄冏叱鍪畮撞綍r,科拉焦聽見身后爵士宣布。“跟著嗅覺靈敏的獵手走,你永遠不會丟掉獵物?!?br>
?????? 天完全黑下來,冷得怕人,科拉焦疑心現(xiàn)在真正的時間,但索禮特下令休整。他們花了好長時間才找到一塊沒什么樹的闊地,除去雜草灌木,搭好帳篷,營火燒得噼啪作響。火焰在這個夜晚是如此可貴,又是如此扎眼。
?????? “還在后面。”斥候卡拉米提把最后一截枯枝戳進篝火,火舌向上冒高。
?????? “白天我注意了他們的背包,”索禮特拿油石磨長劍,石頭和金屬摩擦所發(fā)出的刺耳聲響有種怪異的安全感?!鞍T了一半,加上風(fēng)塵仆仆的摸樣,他們應(yīng)該在這里轉(zhuǎn)了幾天沒找到方向。”
?????? “大人,那您覺得他就能——”埃喬用嘴撇撇睡在營地邊緣的蓋伊斯。
?????? “我父親教導(dǎo)我,用人不疑?!彼鞫Y特剛要躺下,突然直起身摁住劍柄,嚇了科拉焦一跳?!罢l!”
?????? 伯斯威爾晃了晃手中的酒袋,“還有什么比篝火和朗姆酒更棒的?”
?????? “坐在家里的壁爐前喝朗姆酒。”埃喬麻木道。
?????? 伯斯威爾打開塞子,伸出酒袋,卻無人接手,便自顧自先喝起來?!岸昵?,比戈爾家族參與鎮(zhèn)壓十三月黨人叛亂,協(xié)助擊敗了叛軍主力,后來獎賞他們的封地,就包括了這片寂暮森林?!?/p>
? ? ? ?無人應(yīng)聲,爵士繼續(xù)講道:
?????? “未開發(fā)的森林資源,又是皇帝賜予的封地,得到了這個群島小貴族的高度重視。于是,當(dāng)時的爵位繼承人埃墨里·比戈爾,和他的弟弟厄普頓·比戈爾,帶著騎士、侍從、士兵,欣然前往此地,而他們的幼弟因年紀(jì)過小留在了比戈爾島?!?/p>
?????? “他們原本計劃大干一場。然而,不知怎么,厄普頓和他的兄長吵翻,獨自帶著少數(shù)手下回來,埃墨里則和大部分人一起失蹤了。”
?????? “人們都說是厄普頓為了繼承權(quán)謀害了埃墨里,最好的證據(jù)就是上帝懲罰弒親者——厄普頓返航的船在微風(fēng)港沉沒,要知道那里五百年來沒沉過一艘船啊!而且那場海難唯一的幸存者厄普頓,在踏上比戈爾島后,死于令學(xué)士束手無策的高燒?!?/p>
?????? “爵士,你大晚上特地過來,不是為了講歷史故事的吧?”索禮特凝視著逐漸熄滅的營火。
?????? “我不知道你是裝傻還是真傻?!辈雇栆贿B喝了好幾口,“魔鬼和犄角,區(qū)區(qū)一個男爵繼承權(quán)至于嗎?昂?帝國建立前這是什么地方,三神信徒的神廟!幾世幾代搜刮來的財富,都匯聚在各地的神廟里。”
?????? “你以為我是傻子?那個老頭原來是個面蔽者吧。先靈銷聲匿跡后,整個多珥洛斯最了解三神的就是這幫先靈的二狗子。你來這不也是為了金子,史塔克家族恐怕還是舍不得沃西平原,想要收復(fù)失地,軍費是再怎么也不嫌多?!?/p>
? ? ? 科拉焦注意到,索禮特臉上神秘的微笑一閃而過。“直接說吧,爵士?!?br>
? ? ? “我們合作,你們?nèi)耸置黠@不夠,神廟的財富我們分完了,還能給下一批人留點呢?!辈雇栃χx開,“好好考慮考慮吧,史塔克。”
?????? 今晚的霧很大,一顆星星也瞧不見,月亮畏首畏尾的躲藏著。但是,天空并非似地面一般黑暗,反而有著一些異樣的色彩。
?????? 難道是極光?他只聽說北境的極北之地可以看見極光,從沒聽人說在南方見過。不過,這不重要,瑰麗的夜空總比白天種種無法解釋的怪事好得多。
?????? 夜里科拉焦睡得很不好,夢見自己在不住的下墜。夢中還出現(xiàn)了許多他平生從未聽聞過的事物。比萬花筒還錯綜復(fù)雜的幾何圖形,組合重疊,不斷變化,任何一位學(xué)士的圖畫都無法比擬。隨即化作一塊黑色金屬,在熾熱的星辰深處燃燒,卻愈發(fā)堅硬,向外發(fā)出昏暗光芒。還有混沌的聲響在低語,吸引他去前方未知處。他本能拒絕,那里仿佛有種引力,將他粗暴拉近,越來越近。
?????? 他幾乎是被嚇醒的,正好索禮特此時宣布啟程。除了索禮特外,其他人似乎也沒睡好。
?????? 天色漸漸發(fā)亮,他永遠記得他們離開“螺號角”旅館也是這個時辰。但那里有夜鶯在引吭高歌,遠遠近近,縈繞在爽朗的清晨。樹葉上沾著晨露,在黎明光下五彩繽紛,聽說水晶就是這個樣子。
?????? 索禮特剛欲上馬,被一個瘦小的裹著斗篷的人抓住了胳膊。
?????? “大人,你可以帶我走嗎?”來者掀開兜帽,竟是莉婭。“我,我不想成為標(biāo)價的商品,大人,帶我走吧。我可以當(dāng)你的情人……實在不行,女仆也可以。老板娘都夸我非常會整理家務(wù),客人也說我做的蘋果派好吃,如果您還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學(xué),我都可以做。帶我走吧,求你了?!?/p>
?????? 科拉焦一千個愿意與索禮特交換位置,但索禮特居然把她的手拿開。
?????? “抱歉,身為史塔克家族的一員,我永遠無法背叛自己的命運。收一個貼身仆人需要父親大人的允許,等兄長繼承爵位,我的事就由他來定奪?!?br>
?????? 直到進入寂暮森林,索禮特都沒有回過一次頭。
?????? 他疑心索禮特大人是否知道她的名字。
?????? “路比昨天好走多了?!卑绦θ菀琅f。
?????? “這你們得感謝霍帕斯輕騎兵,看看這些馬蹄印和枝條,他們幫我們開好道啦?!辈雇柡退氖窒伦咴趥?cè)翼,“不過他們似乎在趕路。呵呵,多珥洛斯第一輕騎開路,這待遇可不是平常能體驗到的?!?/p>
?????? “啊哈,我說怎么沒看見動物呢,原來被最強輕騎嚇跑了?!卑涕_懷大笑,但他過河后就笑不出來了。
?????? 河水并不深,最多齊腰,清澈空明,冰涼刺骨。問題在于對岸,原先只是昏暗,這里沒有火把就根本看不清路。連風(fēng)聲都銷聲匿跡了??諝馑坪踝茻霾y,遠方的景物波動扭曲。
?? ? ? 古木看上去像各種植物拼湊出來的,樹杈末端長成藤蔓,倒垂下來纏繞樹干,藤蔓的花紋教他想起蛇皮。樹瘤狀似吸盤,樹皮紋路間有些類似魚眼睛的圓圈,以一種難以理解的幾何方式排布。當(dāng)他們用刀斧在樹上刻下十字記號時,樹的傷口處流出墨綠色的樹汁,氣味刺鼻,叫人反胃。
?????? 馬和騾子都十分局促,一邊翻著白眼,一邊扯著韁繩,試圖穩(wěn)住它們的人險些被踢到。獵犬更是焦躁不安,狂吠不止,有時停在原地發(fā)出哀嚎,有時下巴伏地發(fā)出低吼。溫迪發(fā)誓它們以前都是相當(dāng)聽話的。
? ?? ? 不知什么時候升起望不到邊的薄霧,像是有生命的活物,環(huán)抱樹干,翻涌起伏。
?????? 科拉焦眼角的余光瞥到霧中閃過一道黑影,“誰在那里?”轉(zhuǎn)過頭去,只有樹枝在風(fēng)中微微悸動,伸出木指彼此搔撓。
?????? “疑神疑鬼。”年輕貴族鄙夷道,卻握緊了劍柄。
?????? 一陣涼風(fēng)卷來一股銅腥味,甜絲絲的,有點惡心。血,獨眼老頭簡單評價道。
?????? 馬聞到血腥味都嘶叫著退后,科拉焦?fàn)烤o韁繩后退幾步,不讓它掙脫奔走。
?????? “你們最好看看這個。”蓋伊斯停在一棵樹前。樹干上卡著一把馬刀,眾人湊上去,科拉焦倒吸一口冷氣。
?????? 馬刀柄上,握著一只斷手。
?????? “只有霍帕斯輕騎兵用這種馬刀?!眰虮L辛納解下腰間的壓桿,給重弩上弦。
?????? “你們看這個斷口?!豹氀劾项^伸出手指,科拉焦根本不敢看?!笆潜粩Q斷的。”
?????? “啊——”有人厲聲尖叫,手中酒袋跌落在地,眾人一齊回頭。汩汩流出的不止是酒,還有一個紫眸子的眼球,蝌蚪般在地上跳動兩下,忽得消失不見。
?????? “幻覺,絕對是幻覺。”伯斯威爾的兩撇胡須在顫抖,他轉(zhuǎn)向周圍的樹。“一棵誠心信仰上帝,作風(fēng)正派的樹,是絕對不會長魚眼睛的?!?/span>
?????? 燒了這些鬼樹!喊聲在隊伍間炸裂開來。許多人在沉默中突然爆發(fā),情緒激動,振臂高呼。燒!燒!燒!
??????? “以天主的名義,都給我安靜?!彼鞫Y特朗聲道,“在樹林里放火,難道想燒死自己嗎?你們的理智都上哪去了?”
???? ? 他箭步向前,越過斥候,與蓋伊斯齊肩?!笆湛s隊列,我們越快抵達,停留的時間就越短?!?
?????? 情況并沒有因一番話而好轉(zhuǎn)。但大家至少開始互相鼓勁,互相討論發(fā)了這筆橫財后怎么花??评贡M可能回憶些美好的事,他想起千里外的家鄉(xiāng),想起那的家人,想到帶莉婭離開那個污穢的旅館,想象家人見到莉婭時的情景,他們應(yīng)該會很喜歡她的。
?????? 天色昏暗不減,寒意步步俱增。他靠近舉火把的人,試圖讓自己暖和些。我實在走不動了,他懊惱地對自己說,我得走下去。在重復(fù)了三次后,他聽見蓋伊斯低語“我們到了”,聲音很小,他卻聽的很清楚。
?????? 古木在前方突然消失,形成一個湖泊大小的圓形空地,像是隕石砸出來的一樣。圓地上長滿花朵,五顏六色,宛如墓碑上生長的地衣。
?????? 正中心是一棵發(fā)光的樹,狀如榕樹,每片葉子發(fā)出耀眼的磷光,紅橙漸變,樹枝無風(fēng)自舞,遠遠望去,好似一樹火焰。
??????? “這是三神的英靈樹!”隊伍中沒有人信仰三神,有些甚至是虔誠的真主教徒,但他們此時一同跪下,拜倒在這自然的奇觀前。
?????? 索禮特則帶人上前,繞著樹走了幾圈后,在一個地方開始挖掘?!八闹鞲稍诘叵?,三神教徒會把神廟建在英靈樹的南面,就在這向下挖?!?/p>
?????? 伯斯威爾和其他人站起來,拍掉膝蓋上的泥土,拿出工具忙碌起來。大家栓好馬、騾子和獵狗,都向英靈樹擁去??评古芰藘刹剑l(fā)現(xiàn)蓋伊斯留在原地。
?????? 蓋伊斯抬起頭,獵犬般在左右嗅嗅,右眼閃過詭異的光芒,這只灰眼睛一路上都叫科拉焦害怕??蛇@一次,他從中看出異樣。
?????? 那是他科拉焦無比熟悉的情感——恐懼。
?????? “不,不,不可能,怎么會。”獨眼老頭喃喃自語,緩緩后退,“這不是英靈樹,英靈樹不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這,這……”
?????? 遠處,那些根盤結(jié)錯的古木,和發(fā)紅光的樹一樣擺動,宛若猙獰活物。
?????? 難道那里起風(fēng)了?不,它們搖曳的方向不一致,而且,他沒有感到一絲微風(fēng)吹過臉頰。
?????? 騾馬和獵狗突然瘋狂起來,馬和騾子拼命扯拽韁繩,直至口吐白沫,有的馬甚至抬起前腿,后足站立,不住跳躍;獵狗們好像站在火堆上,癲狂般亂蹦,對著空氣又吠又吼。
?????? 終于有人回過頭來安撫它們,但太遲了,幾批馬把栓韁繩的木樁拔起,拖著木樁跑入林中。其余馬和騾子倒在地上,口吐鮮血,力竭而亡。
?????? 退到圓地邊緣時,蓋伊斯轉(zhuǎn)身就跑。“大人!”科拉焦想告訴索禮特,卻被莫瓦捷打斷,“別管那些馬了,科拉焦,快過來幫忙?!彼荒苓`抗命令,只得硬著頭皮上前。
?????? 蓋伊斯只是個向?qū)ВF(xiàn)在我們找到了,應(yīng)該不需要他了吧。這樣想,心里好過多了,尤其是在想到神廟的黃金,莉婭,和回家之后。
?????? 科拉焦是最后一個順著繩索下去的,只留辛納和少部分人在外把守。這個神廟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借著火把的照明,他發(fā)現(xiàn)地磚和墻壁都是從未見過的材質(zhì),上面的花紋精細得如同一種語言。
?????? 他跟著他們走,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一間空曠的屋內(nèi),腳尖好像碰到什么又硬又軟的東西,定睛一看,是一具干尸,泥土般漿黃,皮膚皺縮像爛蘋果。他大叫一聲,發(fā)現(xiàn)還有六具,其中一具綁在中心的六角臺上,頭發(fā)干枯,面目猙獰,瞪著無神的雙眼,活似傳說中的女鬼。就在他打算發(fā)出更大的尖叫聲時,目光與索禮特交集,那雙冷金眸子立刻教他閉上嘴巴。
?????? “地上的六個是僧侶,躺在上面的是祭品?!彼鞫Y特來回踱步,“古代三神信徒有拿處子血祭的傳統(tǒng)。”
?????? 其他人都在四處搜刮珠寶黃金,看起來不想聽索禮特解說。祭場內(nèi)沒多少值錢的東西,于是很多人前往別處。
?????? 科拉焦不想被落下,走出祭場前回頭看一眼,發(fā)現(xiàn)索禮特沒有拿任何財物,而是從祭臺的石板下取出一個一掌寬的黑曜石匣子,索禮特把蓋子只拉開一點點,那條縫隙中射出他從未見過的強光,索禮特立刻把匣子蓋嚴(yán)收好。
?????? “金子,哈哈,數(shù)不完的金子,以后咱們可就闊啦?!币粭l通道里傳來歡呼??评箒G下他的長官,尋聲而去。
?????? 一幫伯斯威爾的人堵住通道,他急忙剎住腳步,險些撞上去。
?????? “我剛剛聽見喬他們的聲音。”溫迪舉著火把四處揮舞,“可他們?nèi)嗽谀膬耗???br>
?????? 地上只有一堆衣服和令人作嘔的腐液,科拉焦不愿想那是什么,它聞起來至少腐爛一星期……
?????? 周遭還有一道道奇特的痕跡,不像是什么記號暗語,也不像是在地上刮出來的。末端棋布著幾塊鼓出的泥地,半圓形,比拳頭略小??瓷先ニ麄儾豢赡懿卦谶@里面。
?????? 溫迪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枚金指環(huán)?!斑@是喬的指環(huán),上面還刻著他的名字縮寫?!比藗冊诩澎o中再度望向地上的衣服和腐液。寂靜中,有人麻利地給弓弩上弦。
?????? 那些鼓包在黑暗中呼吸般起伏,似乎下面有什么難以描述的活物。突然,它們快速移來,在地上留下道道那種痕跡。砰、砰,幾只弩箭應(yīng)聲而出,扎中的鼓包立刻停下,但有一個已經(jīng)到他們面前。格瑞夫一腳把它踩扁,露出嘲弄的笑容。
?????? 幾個心跳的瞬間后,笑容凝固,他癲狂般尖叫一聲,癱倒在地上。眾人沖上前去,科拉焦看見靴子里有鼓包在移動,爬上小腿時分裂成兩個,四個,十六……有人用匕首割開他衣服,那些鼓包竟在皮肉之下,它們每一次移動和分裂都會給格瑞夫帶來極大的痛苦,發(fā)出的慘叫簡直不像人的聲音。他們準(zhǔn)備把東西挖出來時,鼓包已遍布全身,密密麻麻。原本膀大腰粗的格瑞夫迅速消瘦,眼眶凹陷,肋骨凸出,完全脫了相,活像一具骷髏。
?????? 科拉焦沒有看下去,他拔腿就跑,怪異的嘶叫聲和人的慘叫聲追上他。我不能回頭,回頭就完了,他沒命地飛奔,腳下生風(fēng)。
?????? 身后重歸寂靜,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掐的他生疼,索禮特雖然看上去瘦,卻很是強壯。年輕貴族拽著他跑,猶如鷹隼抓著兔子。
?????? 他們在出口匯合時,很多人驚訝人數(shù)少了一半。
?????? “辛納,獵犬呢?”伯斯威爾擦掉額頭的汗珠,“這,這里怎么回事?!?/p>
?????? 其他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只有辛納背對他們站立。辛納捂住眼睛跪下,大家在注意到前方站著一個黑影。
?????? 祂體型高大,身形極度勻稱,比例完美。外表深黑如玄鐵,像一座漆黑的鐵塔立在眾人面前。全身盔甲質(zhì)地很像夢中的金屬,外披的殘破長袍向后飄動。祂的邊緣空氣扭曲,光線折射出七彩。最矚目的是眼睛,那是一種任何人眼都無法比擬的深邃幽紫,蘊藏了繁星的光芒,如彗星一般冷冷燃燒。
?????? 科拉焦從未見過如此高貴、美麗又恐怖的存在。
?????? 祂驀地消失,讓人懷疑這是不是腦中的妄念。
?????? 他們把辛納扶起,傭兵長雙目緊閉,額頭滾燙,嘴里說些聽不懂的話,大家只好把他抬上擔(dān)架。
?????? “我們離開這個地方了?!辈雇枔蠐项^發(fā)?!爸改厢?!”索禮特大喊。
?????? 莫瓦捷摸出羅盤,啪得一下打開,指針慌張地轉(zhuǎn)個不停,仿佛想逃離這片古林。
?????? “地圖!”聲音憤怒,卻摻雜了一絲不安。
?????? 埃喬嘟噥著從牛皮桶內(nèi)抽出地圖,在火把的的照耀下,地圖比平時更顯紙黃,但每個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地圖上的墨水全部散開,整張地圖灰蒙蒙一片。
?????? “大人,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笨评构钠鹩職鈫?,聲音卻小得像個孩童。
?????? “記號,我們路上在樹上刻了十字記號。”伯斯威爾興奮道,但這掩飾不了他的緊張。
? ? ? ?人群再度整頓出發(fā),古老而原始的情感在心中生長。
?????? 一路上辛納高燒不退——如果他的情況可以用高燒來形容的話,他簡直就是皮包的一團火。整個人形神枯槁,如同朽木。但他仍在說胡話,音調(diào)奇特,科拉焦隱約感覺這是一種他們不知道的語言。
?????? 辛納的皮膚在高熱下松脆,裂口像蛛網(wǎng)般遍布全身,白肉清晰可見。干癟的嘴唇無助地開合,時而呻吟時而慘叫,這成了陪伴他們的唯一的聲音??评购芷婀诌@樣他居然還活著,亦或者魔鬼希望他受盡苦痛后再收走靈魂?
?????? “咱們應(yīng)該發(fā)發(fā)善心,割了他的喉嚨。”有人提議。
?????? “那你得看出現(xiàn)在哪是他的脖子?!卑桃恢福娙艘积R回頭,所有人屏住呼吸,如果不是紗布和衣服,他們根本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像人的形體原來是辛納。
??????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科拉焦希望只是惡夢,因為即使是最瀆神的邪徒也不曾傳布,但辛納臨終的一幕很長一段時間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五官模糊,全身變得焦黑和灰白,仿佛從里到外焚燒過一樣;皮肉好似開裂的老松樹皮,一片一片,邊緣向上翹起,而且在不斷脫落;散發(fā)出的惡臭聞起來像腐爛了好幾個月的尸體。
?????? 或許這種極端的痛苦令其垂死掙扎,形體奮力爬行,但這只讓他塌陷、瓦解得更快。先是手腳四肢,再是胸腔和頭部向內(nèi)塌陷。整個過程沒有鮮血,沒有臟器,只有腐臭與灰燼。
?????? 最后只剩下幼童大小的殘渣,但塌陷瓦解還在繼續(xù)。那些灰燼在空氣中迅速發(fā)黑,變成和地面上腐殖質(zhì)一樣的顏色。科拉焦很怕他已經(jīng)知道,這些厚厚的腐殖質(zhì)是怎么來的。
?????? 空氣凝固,靜得像墳地,只有結(jié)霜的落葉在他們耳畔沉吟低語。?
?????? 索禮特用劍鞘從灰燼中挑起匕首,拋給科拉焦,“真心希望你會用這個?!彼蚯白吡巳剑剡^頭來,金黃瞳仁閃爍著可貴的冷靜。“走,少一個人就多一份食物,我們出去的可能也就多一分。”他注視著目瞪口呆的眾人,“當(dāng)然,你們停留得越久,永遠留在這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 哈哈哈,前方伯斯威爾突然爆發(fā)出一陣狂笑。
?????? “爵士,你這時候發(fā)什么神經(jīng)。”
?????? “記號,我們的十字記號消失啦,哈哈哈?!?br>
?????? 這個消息在人群中炸響,如蠟燭在午夜時猝然熄滅。
?????? 眾人回過頭,發(fā)現(xiàn)身后的古木上的記號也在迅速消失,該死,這些該死的樹愈合能力驚人。
?????? “哈哈哈,我們出不去的,出不去的,留在這里吧!”伯斯威爾眼神渙散,一邊狂笑一邊痙攣地舞蹈?!傲粼谶@里吧!留在這里吧!哈哈哈,靈魂交給三神,哈哈……”
?????? 索禮特舉劍上前,迅速敏捷如山貓,長劍刺穿軟甲,穿透爵士的胸膛,癲狂的笑容隨之凝固。索禮特擰了擰長劍,鮮血自劍刃流下,腐殖質(zhì)饑渴地吮吸,轉(zhuǎn)換成暗紅色。
?????? 伯斯威爾癱倒在地,了無生氣。索禮特收劍入鞘,用一貫冷靜的語氣命令,“現(xiàn)在,跟著我走?!?/p>
?????? 每天都有人出現(xiàn)那種“高燒”,為了行進速度,索禮特把那些傷員丟下。每天也都有人離隊,獨自逃離,但在也沒有回來。
??? ?? 氣候越來越冷,寒氣肆意地鉆進腫痛的雙腿中,科拉焦疲憊地走著,一路磕磕碰碰,不知被突兀的樹根和石塊絆了多少次。
?????? 美好的事物在腦中漸漸模糊,不,想想家鄉(xiāng),想想莉婭。要,相信索禮特大人……
?????? 那天把“高燒”的莫瓦捷丟下后,只剩下他和索禮特兩人了。
?????? 霧氣在周圍起伏,古木無風(fēng)自舞。
?????? 黑影出現(xiàn)他們面前。
?????? “史塔克萬歲!”索禮特雙手舉劍,沖鋒迎敵??评挂蚕肽菢佑⒂?,但本能教他往反方向跑。
?????? 身后傳來叫喊聲,他不敢回頭,只顧加快腳步。
?????? 只剩他一個了。
?????? 說不定能找到其它逃跑的人,如果諸神慈悲的話,他或許能找到蓋伊斯,那個老家伙一定知道現(xiàn)在該怎么做。
?????? 不知是樹根還是巖石絆了他一跤,他迎面撞上地面的腐殖質(zhì)。想起辛納他們的死狀,科拉焦猛地抬起頭。
?????? 卡拉米提以一種違反自然構(gòu)造的步伐緩緩走來。
?????? “救我,科拉焦,救救我……”他的同伴哀求道,但聲音轉(zhuǎn)瞬間在嗓中熄滅。青煙自口鼻中冒出,接著科拉焦聽見皮膚在高溫下烤焦破裂的聲音;幽紫的火焰從傷口冒出,轉(zhuǎn)瞬將其吞噬,眼球如雞蛋般流下臉頰,身軀融化般縮小,焦黑如枯柴。幾個心跳的瞬間后,卡拉米提只剩下玩偶大小的骸骨。
?????? 但火焰仍在燃燒,愈發(fā)高大,向四周放射奇異的色彩。這次他沒有看錯,沒有一絲風(fēng),但古木的枝條確實在搖動,如同一群群朝圣的異教徒。
?????? 科拉焦再度看見了祂,就站在一人高的火焰之后,紋絲不動,照在其上的光線扭曲成五彩,最顯著的是那雙眼睛,如星辰般在眼眶中燃燒,那雙深邃幽紫一直盯著他,但他無法把視線移開,只能任由眼前的紫光占據(jù)視野。
?????? 一種接近人類聽力極限的刺鳴聲貫穿他的顱骨,他尖叫著抱頭跪下,參天古木消失了,地面鏡反出滿天繁星,不,那不是星,是無數(shù)緩緩睜開的眼睛,星羅夜空,它們從不同的角度盯著他,發(fā)出幾近沸騰的強光,黏液自眼睛流下,如同泣血。
?????? 當(dāng)他稍微能站起時,立刻拼命飛奔,跌倒,爬起,跌倒,爬起,腳下一片漆黑,雙腿脹痛沉重,每邁一步都仿佛是在下墜,無盡的下墜。
?????? 周圍有什么,他根本不想看;是否跑回原處,他也不愿去想?,F(xiàn)在他只知道自己在移動,在逃命。
?????? 當(dāng)看到前方的粼粼波光時,他“撲通”一聲跪下來,現(xiàn)在科拉焦呼吸困難,渾身發(fā)熱。他感到雙眼模糊,意識朦朧。他知道得歇歇了。
?????? 河水還是那么清澈,他把一邊的手伸進河水,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刺鳴聲逐漸褪去,不可理喻的紫光消失,世界重歸黑暗,惟有恐懼長存。
?????? 我不能再停留了,僅存的一絲理性之聲如是說,起來,否則永遠不能出去。
?????? 他掙扎著起身,四肢卻無法聽從主人的心愿,而且他已經(jīng)沒有足夠的布,包裹仍在開裂的皮膚。

新出場的人名:
科拉焦Coraggio(意:勇敢)???? 索禮特·史塔克Sollet?Stark ? ? ? 莫瓦捷Moitier(法:一半) ??? 埃喬Hecho(西:事實)? ? ? ? 蓋伊斯Guys ??? 伯斯威爾Bothwill ? ? ? 卡拉米提Calamity??? ?? 辛納Sinner???? 格瑞夫Grave?? 溫迪Wendy?? 莉婭Lia??
格奧爾格·馮·德萊塞Georg von Dreiser(AC495-547)??????? 佐菲雅Zafiro(BC78-54)
面蔽者Haldastir【昆雅語:遮著臉的(人)】???????????? 霍帕斯輕騎兵Hoparts Hussars
新出場的地名:多珥洛斯Dorloth【辛達林語:d?r
“土地”loth“鮮花”】? ?寂暮森林Dim Forest? ? ?拉韋昂Raveyon ??微風(fēng)港Breeze Harbor? ? 沃西平原Worthy 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