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羨/雙潔/he】浮照謠02【強(qiáng)制機(jī)溫和湛&匪頭子羨】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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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到頭都是夢,明日黃花蝶也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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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和藍(lán)苑進(jìn)來時,念念正坐在窗邊位置,對面是個四方臉的先生,兩人一個念詩,一個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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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見魏嬰!’
藍(lán)苑挺身立在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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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像是個看戲的,與他隔開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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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讀書寫字的小丫頭抬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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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臉先生識趣地起身,開始收拾東西。
‘ 念念,咱們?nèi)ズ箢^廊子里,那兒光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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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臺這里的人不看藍(lán)苑,反而側(cè)頭喊人:
‘ 別三,幫老方和丫頭搬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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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啦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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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早,店里不見客人??蛇@番折騰,哐哐當(dāng)當(dāng),動靜比來了客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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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拉下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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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是土匪頭子,見他,沒個大價錢,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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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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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我所知,最近一次那匪頭子露面,是攔截金氏生辰禮那次…五萬兩,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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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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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的為何不問問,我侄兒為何要見魏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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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終于張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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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望,有種隱隱的將對方看穿的意味鋪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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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買賣人,只看錢,不問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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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我…’
藍(lán)苑畢竟年少,先一步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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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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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nèi)绾尾槐馗艺f,我這里,只看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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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話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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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何況是數(shù)萬兩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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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將手拍在侄兒肩上,可安慰的話沒出口,就見藍(lán)苑撩了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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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紅色紅線,從手腕脈絡(luò)向上延伸,已經(jīng)走了小臂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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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中了和他一樣的毒,離死不遠(yuǎn),我只想在死前,見他一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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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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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雙的黃鸝落在靜室外桂樹上,叫聲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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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fēng)輕幔下,瑤琴絕音,七弦已經(jīng)斷的只剩兩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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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忘機(jī)將魏嬰按在墻上,這孩子不過歸家三月,回來身量已長得與他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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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羨羨,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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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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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的紅發(fā)帶被白孝取代,臉上哀色褪不去。
‘ 祖父臨終,定了我和江家姐姐婚事。兩家一向交好,阿姐對我…也是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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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三日水米進(jìn)不得,仍不肯明目,只是為了等我回去,見我一面,說幾句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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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離家入學(xué),屋里養(yǎng)的雀鳥蟲龜,祖父就移走他那,代我養(yǎng)的極好。小時爹娘總要忙碌,我一直都是祖父撫育…我,不能讓他失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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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二哥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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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事孝為先,我…我不能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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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叔父若知,也不會允你…這般。咱們本就是結(jié)不出果的,開過一時,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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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羨羨,我多喜歡你,你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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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我都是男兒,這世道,再喜歡,又能走到哪一步。難不成真要拋家舍業(yè),對不起,二哥哥,我…我沒那么多真心,我做不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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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斷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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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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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老鴰嗷嗷叫著飛離房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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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跑進(jìn)天井,尋找她丟出去的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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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給鳥和小丫頭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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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丟的力道有了,只是少些準(zhǔn)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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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打七寸,鳥的命門也是脖子。你呀,看準(zhǔn)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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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笑著學(xué)了爹爹模樣,抓了把花盆里石子,倆人將那個糖葫蘆草棒當(dāng)做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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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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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為夏夜蒙上層幻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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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桌上查了紙條的小刀,又看看窗戶上破洞,藍(lán)湛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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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又要給店家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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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進(jìn)了這孤蓬鎮(zhèn),銀子花的流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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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了客房油傘,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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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太轉(zhuǎn)折,就來到了青荷樓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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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霧里,那人只戴個錐帽,蹲在荷塘邊,竟是…釣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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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離開云深那年,你是…七歲吧,小娃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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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是小了些,卻足夠記事…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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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我有什么可記,我…是你云深藍(lán)氏抹不去的黑,你家叔父兄長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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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了,阿苑也十四,可你,阿羨,你還是沒有變化,和當(dāng)年離開時的模樣,絲毫無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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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娃娃,不算輩分,你我也差了十歲,阿羨是你叫的。叫我魏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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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是阿羨要我叫阿羨,呵呵,怎么年歲長了,反而學(xué)的賴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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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將一只咕咕叫的蛤蟆塞進(jìn)簍子,再側(cè)頭瞥了眼傘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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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兄弟,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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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你哥長得太像,不該在我面前出現(xiàn),看久了,我可能會忍不住…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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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才落,藍(lán)湛倒向他更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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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油傘大半舉過去。
‘ 生下阿苑便算解了兩生花毒,可你卻要窮生畏寒。這樣天氣,不該出來,穿的也不是很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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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我家丫頭想吃油炸蛤蟆腿,沒法子,誰叫我是女兒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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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阿苑呢,今日看著他也中了那毒,你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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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離開云深那年,藍(lán)曦臣抱著孩子,吐沫落地砸坑的說,會將他視如己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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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你藍(lán)氏子,出了什么事,都該你家管,輪得到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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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這趟帶他出來,就是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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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呱咕——? 蛤蟆慘叫打斷藍(lán)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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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shí)法子很簡單,讓那孩子也…生個孩子,不就一切都解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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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阿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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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有些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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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兄不愿強(qiáng)迫孩子,也希望能不用此法,順了孩子心意。所以,他休書金氏,重金求……那顆雪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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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那里掀了自己魚簍蓋一下,瞬時見了些微光的蛤蟆們集體叫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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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又扣緊蓋子,他站起身,在傘下與藍(lán)湛兩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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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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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腳步向前,拉近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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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垂眼,看著險險和自己貼住的鼻尖,心里跳的比那簍子中蛤蟆怕還要活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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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我猜猜,金氏出了什么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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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的氣息撲在藍(lán)湛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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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家不缺錢,卻一家子都是個記仇的…該不會,是跟你們,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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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字音還在,一把斷刃已經(jīng)抵在藍(lán)湛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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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上的寒也掩不住藍(lán)湛心頭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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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shí)對自己現(xiàn)狀不很確定,就如同,當(dāng)初自告奮勇帶阿苑來見魏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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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有些模棱兩可,糊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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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所有的不確定,都在見著魏嬰那刻,似乎又變的格外確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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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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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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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嬉笑打罵,動刀動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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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確定,他,活生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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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自己小少年時便揮不去的人影,藍(lán)湛迫切的需要在十年后,讓他鮮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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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錯了,金氏還沒有這樣直白,他們只是說,要魏嬰人頭來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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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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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頭來換…和要命差別很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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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這藍(lán)家小子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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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這玩笑,跟今日雨夜一樣,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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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下涼意消失,魏嬰收了兇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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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人就擺在這里,金氏奈何不得,便假手你們…呵呵,隨便,有本事的就來殺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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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似是要走,藍(lán)湛開口:
‘ 我?guī)Я送媒q夾袍,當(dāng)初…你生下阿苑后,愛穿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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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下兩人間,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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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夏至,你仍要將絨袍裹著,才能有些唇色。我記得,你?!?,是我常在夜里,聽見你說疼,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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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離開云深,你什么都沒帶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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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模樣,應(yīng)是功力恢復(fù),可寒毒是去不了根的。衣裳…我覺得,還是穿慣的好,便在下山時,帶出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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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直匆匆瞥了一眼包裹,并沒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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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傻子似的瞧著藍(lán)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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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深距離古蓬鎮(zhèn)何止千里,三公子跋山涉水給我?guī)Ъf衣裳,以為,禮輕情意重能感動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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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所以我說,你個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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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我入學(xué)時的單衣離開云深,就是因?yàn)椋液尥?,怨毒,再不愿提及想起那段日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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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他的兒子,你們藍(lán)氏人,活不活,死不死,與我何關(guān),要么,想法子要我命去換藥,要么,別在出現(xiàn)我眼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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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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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夜雨將街上青石路洗的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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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了書本的寒酸先生,抖著肩膀哼了小曲兒走進(jìn)早早開門的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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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都來了,這丫頭還不動彈,別三,砸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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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嘞,走著,砸門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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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說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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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生很不客氣的伸出他滿是補(bǔ)丁袖子,往柜臺上花生盤里抓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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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骨頭回來了,有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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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好好好,下了課,給我來壺酒,正好聽個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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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晃動算盤,眼睛在面前這位上下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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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四說,昨兒在豬肉攤瞧見媒婆帶你相親,怎么,這是…相上了,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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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方先生把手里揉開的一把花生紅皮吹到地面,磕著豆子道:
‘ 一個賣豬肉的三百斤丫頭,一個蒸饅頭寡婦,我這命啊,苦哦,人家哪兒瞧得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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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半身探出看看,皺眉說:
‘ 我這才打掃干凈,去,那頭自己拿掃帚,掃干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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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文人風(fēng)骨,可這方先生顯然是沒有這根骨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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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一笑,塞滿嘴豆子,乖乖用自己舞文弄墨的手操持粗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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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看著他沒脾氣模樣,不由問:
‘ 落了第,跑掉妻,房子還給惡奴抵做賭債,日子落魄成這樣,你倒還樂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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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地面干凈,方先生將掃具放回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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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了四十年,半輩子過去。人間啊,冷冷暖暖,總要走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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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壞的遇著不少,可好的不也有么。后街張家嬸子,包餃子總給我留一份;西拐角的大力,回回見我打水,都幫挑擔(dān);還有掌柜您,給您姑娘做先生,是我這輩子最大實(shí)惠。您幫我贖房,說是抵做教書債,還能在你這蹭壺酒,聽耳朵書,人生啊,我這也算從泥巴里活出個土星子樣兒,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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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都說我是匪,你在我這兒喊叫知足,不怕旁人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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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什么匪不匪,匪者未入正門者也。瞧瞧這天下,有多少人看了板正,身子后頭不定多污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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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舉,要錢沒要到的官家給我打叉;家里跟人跑的媳婦和拐了我媳婦的漢子;那典當(dāng)我家房子惡奴,這些個,不仁的,無情的,無義的,哪個都還不如匪來的有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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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莫跟我提什么匪,世上冷暖,我只知人情好壞,可不管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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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笑,順手推出兩摞賬本:
‘ 既然我是好人,那這會幫我盤賬,免費(fèi)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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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方先生立時把個臉面扁的如同干豆莢:
‘ 您看看我這袖子,連個媳婦都說不上,這點(diǎn)小錢,掌柜的就莫跟我計較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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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這里打牙祭似的一推一讓,便算將盤賬的篇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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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三出來說念念洗漱好,方先生跟著繞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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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dú)個兒立在柜臺里,魏嬰眼神飄向敞開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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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賣的,走街的,行客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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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氣生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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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個匆匆而過的人頭,都說的上是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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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呢,他魏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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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家給溫氏大火燒沒那夜,他一人一劍,殺了多少溫氏人,自己是沒數(sh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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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個映紅半個天光的火夜后,自己,就再跟好人挨不上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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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染血的投進(jìn)溫氏牢獄,那年,他也才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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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氏兄弟將十六根攝骨釘插進(jìn)他身體,功力被壓制,日日如活在苦痛無邊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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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只是逼他說出,綠川地下財庫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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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吃藥怕苦,扎針怕疼,他也是嬌寵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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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想過一日,自己會墜入此能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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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更令魏嬰意外,他竟然扛住一切,死活不讓溫氏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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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是他毀家滅族的死仇,在誰面前低頭,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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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覺得,自己快死在水牢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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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忘機(jī)只身入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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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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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街上還是熱鬧,魏嬰的眼也莫名其妙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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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當(dāng)年事,一切都止于此,未嘗不是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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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自己就該死在那個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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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干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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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斷了茶杯,卻給茶水上自己倒影看的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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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臉還是那張黃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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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便是易容這么個蠟黃,人見了,也都道他年紀(jì)不出雙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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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若去了那層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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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念念一處,任誰都覺,這是他家哥哥,而非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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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茶沖下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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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艷羨的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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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他身上恨極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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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忘機(jī),他非救星,反是另一個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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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他推向更深地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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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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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陵桐芳院在齊魯名氣頗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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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間美人多,詩酒奢,水樓建筑更是獨(dú)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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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金氏公子,金子勛這花叢將軍更是這里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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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麗堂皇的牡丹閣,前瞰一汪碧綠,琉璃燈盞趁著水光,顯得舞蹈的佳人益加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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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酒…不錯,比往日,醉人,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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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二公子臉蛋像給火烤,眼珠子里,也開始白多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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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姿翩翩的娘子,姿容,技藝,都稱高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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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禽要有好木,可惜這位貴人是塊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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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盯著,只是娘子臉蛋,和暴露的衣裙遮不住的地方,哪管她跳的好不好,妝容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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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曲終了,這位踉踉蹌蹌,爪子摟住美人,直接進(jìn)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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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紅的香帕撲上臉,金子勛像是興奮過了頭,直接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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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那衣著暴露的舞娘,狠狠一腳丫踹在男人最不經(jīng)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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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得金二公子暈了,不然,這份苦,真是海河濤濤難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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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金子勛醒來,眼前屋子還是那個屋子,可人卻比先前多了好些,而且各個…容貌扭曲,比地府判官好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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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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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別什么打,老子還沒到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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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是說…你,別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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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你奶奶的,都這幅模樣,還敢在老子面前稱哥,是真該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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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二,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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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遇上兵,金子勛肚里裝滿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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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這苦啊也是說不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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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閯e二一張濕水的黃紙已經(jīng)扣在他嘴上,好歹留著鼻孔,才不至于要了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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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拳腳,都落在肚皮大腿,肉厚軟乎地打的疼還不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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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家伙折磨人,明的暗的,都是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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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讓金子勛隱隱詫異的是,拳腳的確疼,但他更感到疼痛的,似乎不是拳腳處,而是另一個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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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你家里要用冰蓮換我們當(dāng)家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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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公子心眼也太小了,不就是上回從你手里劫了點(diǎn)碎銀,你家又不缺那些錢,這就記恨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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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早知如此,那日就不該留你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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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勛聽的明白,慌忙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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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奶勁兒忍住疼,舌頭終于頂開黃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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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氣來不及透完,道:
‘ 不,不是我,是我大哥和父親商議的,跟我沒關(guān)系,真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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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大那邊斜眼,眼尾四五六七道的褶子堆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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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咱們誤會公子了,你看看,這多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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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給金公子松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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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二哥,他的話能信嗎~ 都是他金家一家子,他說沒關(guān)系就沒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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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倆逗傻子似的對眼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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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勛也沒白癡到看不懂人家做戲份兒上,忙道:
‘ 你們,你們要我做什么,盡管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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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家哥倆看著他,誰也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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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別老二不知怎的,忽然帶了一副狗牙護(hù)指。
‘ 大哥,寨子里幫錯人,從來不帶退的。要么交錢要么交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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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公子…終究還是死人的嘴最踏實(sh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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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別別,金肩寨二位當(dāng)家,我,這樣,我把那冰蓮給你們偷出來,一勞永逸。這樣我家父兄就沒得要挾,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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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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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蓬鎮(zhèn)就在長崮山下,山上有匪,人盡皆知,只是山林茫茫,土匪建寨自也不會如佛寺道院,恨不得人見人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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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人們只知匪在山中,但具體在哪兒,并沒幾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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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情形,山下城鎮(zhèn)是要遭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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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孤蓬鎮(zhèn)卻是欣欣向榮,百姓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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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說明,這匪,不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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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山上匪不擾民,鎮(zhèn)子里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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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樓在人眼里,便是山匪按在鎮(zhèn)中的樁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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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匪的買賣,那收些保護(hù)費(fèi),亦是無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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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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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肩寨壯大迅速,應(yīng)該跟他們這斂財有道脫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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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樓立在商街里,地段不好,門簾不大,房舍也是半新不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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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僅容十桌的客堂,硬生生還劈出半拉容納容納說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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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也就花樣不換的四個小菜,幾壇自釀白干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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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家也經(jīng)營了個客似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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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他家的客皆為…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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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柜臺里放著都是無字木牌,早起哪家商鋪開門見牌,沒別的,哪家店主就老老實(shí)揣了銀袋去吃酒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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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酒,聽了書,雖然要價,童叟無欺,不許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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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掌柜說慢走,那就是真真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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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聽見,明兒見,后兒見…嘿嘿,您就是給受了待見,只能乖乖隔日,后日,繼續(xù)揣銀子來吃酒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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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當(dāng)鋪周掌柜,眼睜睜瞧著喜鵲在自己院里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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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鳥兒**,這位居然做起閉眼菩薩,哦,不對,人家是把鳥兒當(dāng)做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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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嘴閉嘴,求好運(y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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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呀,已經(jīng)連著半月喝酒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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叨念完,出遠(yuǎn)門,后頭傳來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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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掌柜心里嘀咕,這是報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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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來至青荷樓門口,見著今日休息的牌子,一顆老心總算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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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住腰上錢袋,感覺前所未有的踏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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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念間,似是想到什么,回程的腳步霎時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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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那坨鳥屎,是個吉祥的,快回去保住了,莫叫媳婦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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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掌柜這里篤謝諸神空兒,青荷樓后門,人家父女倆正在洗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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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念念什么時候,也能跟三叔他們一道去辦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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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等你呀…長到能不用長條,自己打棗子的時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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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念念就算踩著高蹺長,也不可能長成棗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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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丫頭,爹爹打棗,用過長條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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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明白啦,那念念明兒起會更勤奮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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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兒起,今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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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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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呦,我的小丫頭,機(jī)靈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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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爺倆彼此用濕爪子懟了對方臉上笑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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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忽地傳來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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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糖葫蘆!’
念念認(rèn)出藍(lán)湛,又不知他名字,便只記住他給的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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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扭頭,藍(lán)苑立在藍(lán)湛旁邊,見著他,不由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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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榻袢諞]想開門,所以魏嬰便也沒做黃臉裝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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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眼前與自己小叔年紀(jì)相仿的臉,藍(lán)苑有些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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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如小叔說的,是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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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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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又有侄子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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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擺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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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了塊感覺帕子,遞過去給魏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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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jīng)]接,混不吝把濕噠噠的手在衣服上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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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兄傳信,說有…好心人,送了雪蓮到云深,還未曾留名。他讓我們速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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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魏嬰,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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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垂眼,看著身量與自己差了半頭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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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念,你的小魚干帶著吧,給這個哥哥一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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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聽話的祭出荷包,從里面拿出魚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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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苑目光在小姑娘和魏嬰之間打量,帶著中不服輸?shù)膭艃侯^,將整條魚干放進(jìn)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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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看他看的格外仔細(x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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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少年吞咽下肚,他才開口:
‘ 借你家小公子一步說話,無礙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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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在看少年時,藍(lán)湛則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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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注意到,見藍(lán)苑吃盡魚干后,魏嬰眼尾幾不可察地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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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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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和念念在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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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這杏兒看著不錯,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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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沒吃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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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們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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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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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中,烏篷船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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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小就聽人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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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魏嬰,那你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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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是你生了我,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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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連珠炮的話,吐的將將干凈,魏嬰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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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干,好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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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還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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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毒,好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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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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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坐在船頭,不怎么看藍(lán)苑,認(rèn)真的往小木軸上纏魚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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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生花毒,世人常知的表象,畏寒,懼冷,多夢,少睡,還有腕上綿延出的紅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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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你裝的很好,可還有一樣,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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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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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藍(lán)苑問出這句,后面的話就不必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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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已經(jīng)變相承認(rèn),他是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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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魏嬰,還是繼續(xù)。
‘ 那唯一一處,也只有中了毒人才會曉得,就是…不能吃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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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沾了魚腥,哪怕丁點(diǎn),你會心火沸騰,氣息難平,人就像…脫水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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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孩子,你騙了所有人,你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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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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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上,藍(lán)湛一口杏肉含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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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瞧見,船頭,藍(lán)苑跌坐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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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樣,如同給人在腦袋上敲了棒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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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只是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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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我,見我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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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我的…是你生了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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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確定!’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