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北京時間 5:50

鬧鐘清脆的鈴聲將我自被窩中拉拽出來。

疊好棉被，簡單洗漱，從罐中倒出綠豆，清洗備用。

片刻，我已插上電源，將電飯煲調(diào)至煮飯鍵，為自己泡上一杯花茶，來到書桌前靜靜坐下。

點亮臺燈，不禁微微一愣。

有些詫異的抬頭，今天似乎……很安靜？

樓上喜歡在清晨和傍晚彈奏古箏，這是我上個月月初習(xí)慣之事。

早晨6點，傍晚6點，總是那樣不倦的彈著，從未缺席。

01

懷著一種難以言表的心情，我推開門，緩步上樓。

沒有門鈴，那便只得敲了，但手伸出一半，又猶豫縮了回來，心里充滿一種莫名的不安。

我不清楚自己在猶豫什么，大概感覺自己做法有些唐突了。

或許那人只是搬走了呢？

或者是古箏出了問題拿去修了？

又或者身體不適，今天起的稍微晚了些？

素不相識的兩個人，自己這樣登門拜訪是要做些什么？

正當(dāng)我猶豫不決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門里站著一個女孩，墨色長發(fā)，白衣素裙，清雅而靈動。

“你怎么這么久還不敲門呢？”她微笑著開口。

“啊，抱歉，不過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門口的？”我被她這么一問，有些不知所措。

“西爾芙聽見了你的聲音哦。”

“哦，原來是這樣，請問你是洛姆嗎？”

“嗯……為什么不是溫蒂妮呢？”

“我和她是好朋友啦，沙拉曼德出門的時候，溫蒂妮經(jīng)常和我下棋呢……”我竊笑回問，不安的思緒漸漸消散。

“萬一我是阿帕忒呢？”

“為什么不能是阿佛洛狄忒？”

“我又不是貝殼里的小女孩?！?/p>

“那田螺怎么樣？”

“比鱔魚好吃。”

我輕咳一聲，笑出聲來，“你也會吃人間的食物嗎？”

“你呢？”

“我就是一介凡人，當(dāng)然要吃了?！?/p>

她上前半步，身體微微前傾。

“有薰衣草的氣息欸，你是梅詢么？”

“額，至多是趙抃。”

“你是有什么事嗎？”

“嗯，其實也沒什么事，看到你沒事就好?！?/p>

“那……進屋坐會兒吧?！?/p>

02

走進房間，發(fā)覺她去掉了臥室的一小面墻，將空間連通在一起，用來放置那兩張案臺和古箏，臺上各類文具層次錯落。

沒有廚房，不見廚具，木質(zhì)書架接管了那一方區(qū)域，五顏六色的貼紙，仔仔細細的將各式書籍分類。

片刻交談

“看來相比之下，我還是一個未知的領(lǐng)域?！?/p>

“嗯……我還是有一點了解你的?！?/p>

“比如什么？”

“你很喜歡下棋啊!”

“哦，你怎么知道？”

“我能聽見你晚上和自己下棋的聲音?！?/p>

我不禁扶額，頓時感覺顏面無存……

“我還以為是我吵到你了?！?/p>

“沒有的事，只是有些擔(dān)心，每天早晨都會聽到你的曲子，忽然消失了，我還以為你出了什么狀況，所以才冒昧來敲門，現(xiàn)在看來……好像是我唐突了。”

“你真是一個好人。”

“我已經(jīng)半年沒有收到好人卡了，而且我們才剛剛見面吧……”我不禁失笑。

“沒有，我很認真的，”她歪著腦袋對我抿嘴，“以后可以到我家來，你教我下棋，我教你彈琴?！?/p>

“那敢情好……”

03

回到家中，我為自己盛上一碗綠豆粥，仔細思索著這次有趣的經(jīng)歷。

它是如此不同尋常，卻又理所當(dāng)然。

聆聽著樓上傳來的細細樂聲，心情意外的平和。

仿佛漫步在靜靜的校園，彼時金色陽光經(jīng)教學(xué)樓旁那一排挺拔蔥郁的水杉枝葉篩濾過后，照進教室的玻璃窗來，分外亮麗。

樓上音聲渺渺，案臺鼠毫匆匆。

不覺間竟想起一位故人來，談不上朋友，只是航班上見過一面，三言兩語的交情。

這樣的人卻在某一天，打電話過來，驚慌失措的求助。

“怎么辦？怎么辦？他好像真的要崩潰了……”

“他現(xiàn)在在干什么？”

“他在那里摔杯子，嘴里胡亂罵著什么東西，我聽不清，我真的好擔(dān)心，你說……”

“還好……”我出聲打斷他的敘述。

“那還好啊？”

“因為這說明他還沒有崩潰。”

“那……那他什么時候可能崩潰？”

我抿一口茶，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

“朋友，崩潰是默不作聲的，不會摔門砸東西，不會歇斯底里，只是在某一秒情緒突然累積到極致 ，不說話，也不流淚；不想活……也不敢死。”

他忽然愣住了，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回答我說：“哦……”

又或者是某個不曾炎熱的夏天。

久未碰面的女孩，借助學(xué)習(xí)資料，給我寄來了一封十分特別的信件。

她努力將所說之話，都翻譯成了文言，那是我讀過最長的信件，可憐的信封幾乎要撐破肚皮了。

我托住下巴，想象她在便利貼上抄寫時那認真的模樣，以及一字一句謄寫在信紙上時得意洋洋的神情，不禁莞爾。

04

“將軍。”

“哇，清河好厲害!”

“……”

“不對，要往上?！?/p>

“是，師父……”

“……”

入夜，靜坐案前，揮毫寫詞。

“為什么清河會喜歡和我說話呢……”她趴在床上，歪過腦袋沖我微笑。

我托腮停筆，靜靜思考這個問題

“或許是因為……我們都是怪物吧?！?/p>

“嗯，我們都是小怪物。”

“清河有沒有喜歡的人？”

“有，我曾經(jīng)在自己筆下創(chuàng)造了那樣一個角色?！?/p>

“清河會喜歡琵琶嗎？”

“會，葡萄美酒月光杯嘛?！?/p>

“清河……”

不知何時，她竟已睡著了。

我扭頭望向夜幕，窗外早已完全暗下，臥室亦被黑潮漸漸吞沒。

05

曾在書中讀過這樣一句話：人這一生遇到性，遇到愛都不稀奇，重要的是遇到理解。

與人交流乃關(guān)鍵之事，在瑣碎日常，你的言行舉止都應(yīng)符合你所持身份。

或許你讀了很多書，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了解了很多事情，但是與你相遇的對方?jīng)]有這些經(jīng)歷，因此你只能站在對面的角度，用對面的思維方式去嘗試交流。

可有一種人不一樣，這種人與你有著相似的思維方式，同等的知識積累，相近的價值觀……此類珍稀物種被稱作知音。

所謂平行世界，不過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一基礎(chǔ)思想的產(chǎn)物。簡而言之，你要加入某一群體，就要服從這一群體的思維方式和語言邏輯。

你是學(xué)生，是老師，是郵差，是工頭，是司機，是警察，是醫(yī)生……

你是公民，是少先隊，是團員，是書記，是政委……

你是母親，是兒子，是小姨，是哥哥，是姑父，是曾祖……

大多數(shù)人都生活在一個不知何時制造的沒有逗點，沒有留白，沒有空間，沒有自我，緊密到讓七竅與頭腦疲憊不堪的環(huán)境中。

可在這里，她是小君，我是清河，僅此而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