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

文體收束了。

概念析出了。

我的眼睛再也看不到蒼白的文字，一切化為實(shí)體，因?yàn)楦拍畹睦锱c現(xiàn)實(shí)的外再一次分離，這個混亂的系統(tǒng)逐漸平靜，周遭的所有具象都變成現(xiàn)實(shí)。

當(dāng)詩文吟誦至末尾，這個程序的最終程式緩慢的運(yùn)行。

蒼白的藏書館中，灰塵與書卷的霉味十分的熟悉，陽光從高遠(yuǎn)的塔頂照進(jìn)塵埃在柔軟的暖輝中舞蹈。這里是巴別塔的底層，存放著舊世界人類所有的智慧與榮光。

這里是我的起點(diǎn)，看樣子也將是我的終點(diǎn)。

“我想你一定很想念這里?！?/p>

我再一次聽到了殿下的聲音，不再虛無.....

“我曾經(jīng)建造這里，以為....這里就是我的歸宿?？墒牵谶@之后我真的走了好遠(yuǎn)的路?！?/p>

當(dāng)我回過頭，變回少女樣貌的特蕾西正微笑著看著我，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因?yàn)闃?gòu)成我意識與記憶的信息正在逐漸組成她的一部分。

【小小的王女朝著古老的惡魔伸出手?！?/p>

“陪我跳一支舞吧。”

【他們有一個不得違背的約定。】

“是的，我很樂意?！蔽覡科鹚氖郑拖耖_始時那樣，單膝跪地親吻我公主的手背。

【“惡靈，請允許我向你許愿。”】

她和我記憶中的一樣纖細(xì)，脆弱，仿佛將在我的手中折斷。

【“是的，盡管代價高昂。”】

我們的腳下劃過第一個圓，旋轉(zhuǎn)的場景發(fā)生了變化。

【“請您拯救我的國家，我將為此獻(xiàn)上我的一切?！薄?/p>

那是她成人禮上的舞會，那是我親自為她縫制的禮服，她在水晶吊燈的光芒中，比無暇的寶石更美。

【“我聽到了你的愿望，你為此不惜代價，我會延續(xù)你的王國，直到你生命終止的時刻，我會親自奪走你的生命?！薄?/p>

少女的她輕盈而美麗，充滿了活力，她紅潤的臉和燦爛的笑容使我動容。

【“那么從現(xiàn)在開始。”】

【“就從現(xiàn)在開始?！薄?/p>

“為什么哭泣?！?/p>

“你真美我的公主?！?br>“你也不賴，騎士先生。”

【“你要成為我的騎士。”

“我將成為你的騎士?！薄?/p>

【“直到永遠(yuǎn)?！薄?/p>

畫面再一次變化，她從我的懷中旋轉(zhuǎn)著離去，再一個轉(zhuǎn)身，身上鮮紅的禮服變成蒼白的王袍，悠揚(yáng)的小提琴聲忽然為一切都染上凄涼。

【她的王國像一座腐朽的高塔。】

“我想念你的琴聲了，我很怕阿米婭在我的面前練習(xí)小提琴，那每一次都會刺痛我?！?/p>

【搖搖欲墜，每一寸都在腐朽?！?/p>

【為了那個諾言，你傾盡了所有?！?/p>

“抱歉，我沒有想過這會給你留下這樣的記憶?！?/p>

“沒關(guān)系，我很喜歡，請繼續(xù)吧....殿下。”

【“幫幫我凱爾希幫幫我，拋開那些使命，和什么狗屁職責(zé)吧，別讓我總覺得我是一個人在扛，求你了幫幫我?！薄?/p>

【“把你的力量借給我，把你們所有人的力量借給我赦罪師，你們會犧牲，但是我會把一個全新的國家還給你們?！薄?/p>

【“我談?wù)剹l件吧，特蕾西斯，你我的聯(lián)手將締造一個前所未有的強(qiáng)盛的卡茲戴爾，我背叛過你們，但是這一次你可以相信我。”】

白色的裙擺被染上鮮血，手中的提琴化為刀劍，她的劍刃橫在身前，柔和的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堅毅。

【那龐大的犧牲堆砌成一個強(qiáng)盛的王國】

【王國過去與未來的敵人成為一個整體】

【那地獄和天堂結(jié)成一個同盟，用它們的卑劣對付每一個苦難中的人】
“你握劍的姿勢從未改變?！?/p>

特蕾西婭將劍刃放在我的肩上。

【將傾的大廈終會倒塌，宿命的惡意纏繞著他們?！?/p>

“我的騎士?！?/p>

“是的，女王陛下。”

“我還有最后一個想要你完成的愿望?！?/p>

“呵....您已經(jīng)許完了在我這里所有的愿望，公主。”

“這是我唯一一次任性?！?/p>

“好吧，請講?！?/p>

“騎士......請你和我來。”

我們只用了一支舞，便走完了她的一生。

最后，她再一次身穿那深紅的長裙，她的頸間系著一段紅色的絲帶，讓我想起了那時我手中不斷收緊的紅綢。

那高聳的巴別塔，有一扇黑色的門扉，那扇門曾隔絕了世上所有的苦難，我在其中而地獄就在塔外。是她讓我不再是瞎子，讓我看到了那一切。

“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從巴別塔的主人那里接走這本書，這個故事就不會開始。”

特蕾西婭從無數(shù)的書本中選擇了其中一本，她摩挲著書的封面，看上去愛不釋手的樣子。她說著，鄭重其事的將書放在我的懷中。

“是的，一切都是從這里開始的?！?/p>

“打開看看吧?！?/p>

“我已經(jīng)爛熟于心，沒有這個必要了，這本書是一個謎語，但是答案和編這個謎語的人都將不復(fù)存在?！?/p>

“打開看看吧，就只是看一看。”

我抬眼看到的特蕾西婭臉上帶著一個怪異的微笑，我皺起眉，將封面緩緩開啟——

無數(shù)的話語匯做洪流，像是一支悠長的歌謠。

所有的祈愿與祝福都聚以一點(diǎn)，那些懇切的聲音這樣說道：
“在理想與榮光的注視之下，在萬千生命的愿望中誕生

悠久而古老的地之子，堅毅而偉岸的人之神。

抵近您的最后一個愿望，

我們真誠的向您訴說我們的請求。

無言注視著一切的神祇啊，

請回應(yīng)我們最后的期望。

愿你的生命永續(xù)，引領(lǐng)我們無盡的道路。

——直到一切險阻化為坦途?！?/p>

測試程序TH6000 完成度100%

正在犧牲所有的意識信息組建基礎(chǔ)構(gòu)型——

正在使用記憶信息完成神經(jīng)元搭建——

初始化系統(tǒng)中，請稍后——

克隆倉已啟動，輸入基因信息——0726【特蕾西婭】

正在輸入基本的意識模塊——

成長加速藥物已投放，克隆體活性基本健康水平。

正在傳遞新的神經(jīng)元介質(zhì)。

開始喚醒——

當(dāng)我醒來時，周圍的一切陌生而熟悉，我本以為迎接我的會是凱爾希的怒斥或是某位壞脾氣小姐的耳光，但是當(dāng)我的意識洪流回到我的身體，我卻在黑暗中感受到了注視。

我本以為我會哭泣，因?yàn)樵谶@段時間里我的經(jīng)歷，遠(yuǎn)比時間本身更加漫長而瘋狂。

但是我沒有，特蕾西婭拒絕了我的救贖，就如同多年以前在斬首行動前夕她拒絕了我?guī)油龅恼埱?。她說的對，也許她遠(yuǎn)比我更加堅強(qiáng)。

我是因?yàn)樵竿Q生的，她已經(jīng)向我許愿，我無法拒絕。

隨著我的蘇醒，那試驗(yàn)場中所有的燈光都被點(diǎn)亮，我意識到我的位置被什么人移動了，直到面前的大門打開，我深呼吸了很多次才攢夠力氣拔掉身上所有的電極，當(dāng)我看到凱爾希與阿米婭攙扶的那個人時，我還是流下了眼淚。

那個在我記憶中，原本以為無法原諒我所作所為的殿下，那個終于在最后完成的她的復(fù)制品，她說要送給我一件禮物。

我收到了這件禮物。

一切過去的對與錯都無法挽回更改，所以人們才會選擇一次次的重新開始。

TH完成了一個構(gòu)型，使用我已經(jīng)搭建好的意識體，在犧牲全部記憶的代價之上，能夠重新搭建一個從理論上無限貼近于特蕾西婭的全新意識，盡管，因?yàn)槿笔Я宋业牟糠郑莻€意識將失去所有關(guān)于我的記憶。

特蕾西婭的新身體剛剛被克隆完成，她還有些難以適應(yīng)泰拉世界的重力。凱爾希和阿米婭攙扶著她走向剛剛蘇醒的我。

“你好，請問您是什么人？”唯獨(dú)將我遺忘的公主歪著腦袋，和她以往一樣恬靜的微笑著。

這是特蕾西婭對我最后的命令與愿望。

活下去，并且重新開始那讓你追悔的一切吧。

“你好，你不認(rèn)識我王女殿下，但是我認(rèn)識您。我是您的騎士，方舟的騎士.......”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