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

第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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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們有序的順著繩索滑下飛船,正好烏秋出來了。他展開雙臂,沐浴在陽光下出了一大口寒氣:“呼~真舒服。”
元一對烏秋說:“大魔法師,我想跟你商量件事?!?/p>
烏秋沒睜開眼,對他擺出驅(qū)趕的手勢,說:“知道,知道。我會看好她的?!?/p>
元一下船前看了眼兔甜甜。她蹲在黃耳飛獸旁,也回頭看著他,笑著對他擺手再見。笑容如正午陽光暖到他心里,這才舍得下船。
烏秋抓撓頭頂稀疏的“頭發(fā)”,尾巴慵懶的拖在地上,慢悠悠的走到兔甜甜身旁,打著哈欠說:“還沒喂進去啊?!?/p>
“快啦?!蓖锰鹛鸢阉幩惯M黑羽鳥嘴里,揪著鳥嘴提起來晃悠幾下,估摸著不會漏出來了。
她站起來在黃耳眼前搖晃黑羽鳥,吸引它注意,“來,大黃。餓了吧,看這,看這?!钡人痤^時,向它輕輕一拋。它一口接住囫圇吞了下去。
“大黃?呵呵,有點意思。果然給寵物起名是地球人的特殊習慣?!睘跚镎f。
“有名字,它就知道我是在召喚它了?!蓖锰鹛鸹卮?。
“有道理。”烏秋眼皮耷拉著,無精打采的點點頭。
兩人小聲說著,黃耳飛獸突然開始眨巴眨巴眼睛,左右轉(zhuǎn)頭的看兔甜甜,然后搖動起長滿羽毛的長尾巴,吐著舌頭對她叫起來,低沉的“嗚呋嗚呋”。
“這是起效了嗎?”兔甜甜有些緊張的后退。
“是的?!睘跚镆患れ`,興奮的瞪大了眼。取下腰間法杖,對著地上繩索敲了幾下,釘子就從地面拔了出來,繩索被魔法攪動,套到了大黃胸前。
大黃抖擻了幾下,真的像狗一樣哈著舌頭蹦來跳去,船身都跟著搖晃起來,驚動了船長和剩下的船員。
兔甜甜試著伸手去摸,剛抬起來,大黃就自己湊了上去,使勁摩擦。
“快上去試試!”烏秋迫不及待的催促。
兔甜甜抓著繩索,一個翻身,跨上大黃后背。拉著繩索,穩(wěn)住自己身形,說道:“大黃,咱們?nèi)フ以弧!?/p>
“哈哈,快讓我也試試?!睘跚锞o隨其后,跳上去,坐到兔甜甜身后。
船上圍觀的人,都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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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下的獵人們此時散布在一個地穴四周,低頭采集雜草間的赫耳多草。靈敏的聽覺讓他們立即起身拿出各自的武器,做出防御準備。
黑影擋住正午的太陽,樹葉被巨大的翅膀扇的亂飛,歡快的聲音從它后背飄出:“元一!”
元一立即命獵人們收劍,他走到最前方,等待大黃著地。
“這感覺真是太棒了?!睘跚锱d奮的舍不得下地,而兔甜甜已經(jīng)被元一掐著腰給抱了下來。直退到他覺得安全的距離,才放下心來仔細觀察這只被馴服的黃耳飛獸。
烏秋順勢往前一滑,握住繩索。“大黃,起來,往前走走?!秉S耳飛獸像只大黃狗一樣哈著舌頭搖著尾羽向前踱步,嗅嗅左右的獵人,還順勢舔了一口。周圍的獵人們驚掉了下巴。
元一對烏秋說:“我必須去斥候營看一看,這里拜托你了。一定要盡快回去,路上不能耽誤時間?!?/p>
“明白!你去吧,甜甜兔呢?”
元一猶豫:“我不確定那邊出了什么狀況,萬一太危險……”
“跟著我們就安全了?瞧瞧昨天船上遭遇的飛獸群。再說了,就算你指派個人貼身保護,不怕她的身份引起懷疑?稍微多說兩句話,她都有可能穿幫?!?/p>
元一緊盯著烏秋。
烏秋說:“別看我!你知道的,一入秋我就行動緩慢。再遇到猛獸,說不準還得她保護我?!?烏秋笑起來,沒有嘴唇的嘴巴露出尖細的牙齒。
兩人回頭看,此時兔甜甜跟大黃正耍的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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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上坐騎前,烏秋給兩人遞去一個布袋:“雖然快入秋了,但我感覺這天氣冷得很不正常,越往西走越嚴重,所以我準備了這個。里面有些我研制的法術符文,還沒機會試用。如果用得上,記下使用效果,回來告訴我。使用方法我也放在了里面。還有這個……”烏秋從身側(cè)的皮囊里掏出一塊橙紅色寶石,按進兔甜甜的紫靈弓的凹陷處,紅色的幽光順著木紋游走。“野外弓箭儲備不夠,這塊魔法石我額外附魔了一些屬性,你試試?!?/p>
兔甜甜拉開弓弦,橙色的光線從弓身匯聚到弦上,形成了箭的形狀。兔甜甜和元一都有些驚訝。
“哇嗚哇,可別松手,這箭自帶了魔法石的火屬性,我可不想你把樹林燒了?!彼麎鹤⊥锰鹛鸩铧c放箭的手。
“哦,我總有不好的預感,你們可得多加小心。”烏秋說著抱住身體打了個寒顫。
兔甜甜抱著弓箭,開心得摟了一下烏秋,“謝謝你,烏秋大法師?!?,旋即轉(zhuǎn)身歡快得跳到大黃身上去了,留下呆愣原地的烏秋和皺著眉毛的元一。
等元一和兔甜甜騎著大黃飛遠后,烏秋還呆再原地。搓著鱗片光溜得下巴,自言自語道:“大法師?大魔法師?大法師,挺順口得,聽起來不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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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起伏伏的大黃讓元一感到一切都無法掌控,安危全依托在座下的野獸上,讓他很沒有安全感,雙手緊緊掐著兔甜甜的腰。兔甜甜也緊張,不過是因為腰上的大手,緊貼的后背。還有被風吹在腦后得一對兒大耳朵,呼啦呼啦得拍在元一的脖頸上。耳朵和臉頰漲得發(fā)燙,身體緊繃了一路。
終于在入夜前,兩人到達了斥候營上空,營地一片狼藉。殘破的建筑和帳篷,不大的地方,全是燒過痕跡?!霸趺醋兂蛇@樣了?”看的兔甜甜心慌。
眼見元一又跑進塔樓里,兔甜甜立即跟上。
石磚堆砌得塔樓里,是木制得旋轉(zhuǎn)樓梯。朝上看去,能一直看到天空,此時星河當空,已經(jīng)入夜。再低頭,發(fā)現(xiàn)元一不見了。一目了然得地方,唯獨樓梯下面堆滿了箱子和麻袋。兔甜甜走過去一看,原來箱子后面還空著一塊地,地上一道暗門敞開。
“元一?”她真怕黑洞洞得里面又竄出什么怪物,想到昨天懸崖邊的“大蜘蛛”,嚇得她不輕。
突然,黑呼呼的洞口“嗖”的出現(xiàn)一個東西,嚇得兔甜甜“??!”得驚叫起來,有生以來最快得速度拉弓瞄準了那個物體。
“甜甜?”原來是元一探出得腦袋,正驚訝得看著炸了毛得兔甜甜。“原來是你……”兔甜甜頓時松懈下來,兩個耳朵跟著軟塌到腦后,心臟直打鼓。
“這里有幸存者,進來吧。”元一后知后覺,剛才兔甜甜嚇炸毛得樣子又好笑又可愛,他抿了抿嘴。兔甜甜則羞恥的跟在他身后,進了暗門。
這是一個不大的儲物室,油燈散發(fā)微弱的光亮,勉強看清全貌。七八名猿猴模樣的人圍坐在角落里,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來像一個大家庭。三名貓族斥候打扮的人正在收拾出一塊稍微干凈點的空地。
“坐吧,跟我說說這邊的情況。從頭說起。”元一招呼三人停下,徑直坐到一塊破布上。
小隊長模樣的貓人思索了一下,說道:“大約四五日前開始,陸續(xù)有猿族的人經(jīng)過這里,說要去烏圓城。問他們原因,也都含糊其詞,說不大清楚。但是前天晚上開始,到的人都是一副逃難的模樣。再詢問原因,有的說有怪物,有的說是可怕的惡魔。”
“惡魔?”元一看了眼角落里的猿族人,他們似乎把身體縮的更緊了。
小隊長接著說:“對,細問起來,他們又說不清到底是什么,有的只在晚上看見白影一晃而過。只是都提到個共同點……怪物、惡魔帶來了冬天?!?/p>
兔甜甜擔憂的看向元一,只見他眉頭緊鎖,喃喃道:“冬天……”
元一抬頭:“你接著說?!?/p>
小隊長:“我看他們狀態(tài)很不好,再加上他們都不愿意晚上趕路,所以從昨天早上開始,陸續(xù)經(jīng)過的逃難者,我都派了斥候護送,所以留守的斥候就剩下了我們?nèi)?。結果到今天午后,突然遭遇犀角獸群狂奔。我便帶著剩余的人躲進儲藏室里了?!?/p>
元一點點頭說:“你做的對。獸群數(shù)量龐大,如果硬抗太過魯莽。沒有人員傷亡,一定是你預判的及時?!?/p>
小隊長身邊的兩人也點點頭,“當時隊長正準備派我護送難民,結果遠傳來獸群狂奔的震動聲。我們都還沒反應過來,隊長就大叫不好。立刻帶大家進塔樓,我下地道時,正好看到領頭的犀角獸撞破圍墻,迎面沖進來,它身后的族群數(shù)量不少?!?/p>
元一:“嗯。對了,你們有接到穆德船長的飛艇嗎?”
小隊長:“有的,昨日傍晚到達這里。但他們趕時間,沒有下船,只跟我們了解了一下逃難者的情況,又搬運了些武器補給就走了。”
元一:“都搬運了哪些補給?”
小隊長:“主要是弓箭和繩索,還有些平時狩獵用的工具?!?/p>
元一語氣變急促:“火油呢?他們拿了嗎?”
小隊長:“拿,拿了。但是只搬了兩箱……”
身邊的斥候連忙說:“五少爺說負重太大,他們都是精英,不需要借助工具。本來二少爺不同意的,但是三少爺說沒事,人手夠了。”
元一眉頭鎖的更深:“嘖,老三怎么能這個時候大意?!彼挚戳搜劢锹涞脑匙迦苏f道:“這批逃難者是什么時候到的?!?/p>
小隊長:“大約是動物狂奔前一個日晷時(小時)左右,這之后我們一直在地下,再有沒有人經(jīng)過就不確定了?!?/p>
元一:“那他們還有沒有什么新的,能讓我們對野猿城那邊了解更多一點的信息?”
三名斥候都搖搖頭,隊長:“今天到的一批逃難者什么都不肯說,只是不停的要求去烏圓城,逼著我們指明方向。”
兔甜甜不知道野猿城的居民,大部分是一輩子沒離開過自己的城。野猿城以挖礦為主要營生,靠鐵礦、兵器冶煉、稀有寶石與托尼亞的其他城市易物過活。因此,他們的職業(yè)獵人不如其他城市的多,很多獵人還是鍛造師為了試驗新兵器的時候順便歷練出來的。除了這部分獵人和商隊的貨郎,其他猿族人只聽說過外面的城市,有的連大致方向都不清楚。
所以兔甜甜只聽其表面,而不知其內(nèi)里。大概明白是個什么情況,卻又有很多捉摸不清的疑問,因為她對這個世界知之甚少。當著其他人的面,好幾次想插嘴問個明白,都忍住了。她怕有人對她的身份產(chǎn)生懷疑,會給元一他們添麻煩。于是這一路上,好多時候,她都老老實實的閉嘴,縮在元一身后,盡量不引人注意。
看他們說的差不多了,兔甜甜在元一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說:“我不放心大黃,想上去看看?!眲偛潘麄兿聛淼拇颐?,都沒好好安頓它。
“我護你。”元一說著起身,三名斥候也跟著站起來。元一對他們說:“你們好好休息,明早天一亮就帶著猿族人立馬啟程。”
“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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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熒光植物和星空依然美麗絢爛,可心情已不如昨晚輕松。兔甜甜環(huán)顧四周,只有對大自然的敬畏和恐懼。也許在看不見的幽暗里,隨時都有白影一樣的怪物,不,哪怕是像狼一樣的野獸沖出來,她都有可能成為一堆血口下的爛肉。
她牽著大黃,滿臉憂慮。突然肩上一沉,是元一給她披上了毛毯,“你在擔心?還是害怕?”
兔甜甜回答:“都有……你們說話的時候,我看到那些猿族人畏畏縮縮聚在一起的樣子。突然覺得,生命很脆弱。就像你說的,這個世界危險異常,我還沒看見死亡,卻也感覺到了死亡隨時會到來。這里比我們的世界殘酷得多,如果不是異常警覺,他們已經(jīng)死在獸蹄下。如果不是你們有飛艇,烏圓城里的人肯定等不到解藥。如果昨天沒有你在身邊,我可能已經(jīng)被蜘蛛怪咬死了……”她越說越激動。
元一被她驚慌的樣子嚇到,一把將她抱在懷里。像哄孩子一樣順著她的后背,喃喃道:“不要想如果,有我在,就不會允許如果的事情發(fā)生在你身上。我一定讓你平安回到你的世界。你還可以做回原來那個無憂無慮的你。”一想到要送她離開,元一強忍不舍的心痛感。
兔甜甜的情緒在元一說話的時候,就慢慢冷靜下來了。此時看到他眼里的落寞,問道:“你……我們才剛認識不到三天,為什么對我這么照顧?”兔甜甜不知道怎么形容元一剛才的一番話。
元一深邃的綠色眼睛凝視著她說:“你認識我不到三天,可我認識你很久。我忍不住翻看報告里關于你的一切,你的一舉一動,我都覺得有趣。每當我透不過來氣的時候,只要看看你,就會好受些。我現(xiàn)在才意識到,這半年來,你已經(jīng)成為了我的精神寄托。只要看到你的笑容,只要想象你在某個地方好好生活著,我的生活里才有光……”
兔甜甜心臟直打鼓,“我以為除了爸媽,再也不會有人這樣在意我。這是表白嗎?”
元一:“什么是表白?”
“就是向喜歡的人表達愛意。告訴他,你想跟他在一起?!蓖锰鹛鹧凵耖W爍。
“哦。那就是結成伴侶的意思……”元一眼神又陷入落寞,兔甜甜這才回過神來,自己是個還有幾天就要離開這里的人,她只是過來“旅游”罷了。她能為了元一留在這里嗎?元一又有可能為了她去地球嗎?讓一個這么優(yōu)秀的獵人,到地球去過平庸的生活,然后慢慢變成一個禿頂大肚的老男人么?這樣也太殘忍了。
她踮起腳手,揪住元一的一對兒貓耳,揉搓起來。心想,這么柔軟的貓耳要是沒有了,實在舍不得。元一凝視著她,任由她摩挲自己的耳朵,只希望越久越好。
“剛才可能是被壓抑的氛圍影響,讓我想的太多嚇到自己了。后面我會好好跟著你,不會讓自己有危險?!蓖锰鹛鹗帐?,從元一懷里出來。
“也許讓你跟著他們離開,在烏圓城等我們回去,對你來說更安全?!?/p>
兔甜甜一愣,隨即低頭,倔強的說:“不要……剛才我是想多了。多么可怕的野獸,你們不也好好活下來了,還建造了那么棒的城市。我想我也可以?!彼秸f越急。
終是頂不住軟糯的懇求,元一又摟她入懷。“好。”他總是舍不得放開,他害怕到了那一天,會控制不住自己,強留她在這里。
他們把大黃牽到塔內(nèi),給它蓋上毛毯后,又進了地下。雖然氣氛依舊壓抑,但兔甜甜已經(jīng)能理性的克服這種負面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