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鵝

曙光著 晚宴開始已經(jīng)有一會兒，巨大的帳里擠滿了年輕士兵。放食物的桌子排在左右，一張接一張列成幾百米的一長排，桌上鋪著紅綢布，只只白瓷的大盤子中盛滿了冒著熱氣的豬蹄，土豆和烤緣鹿掌等等美食。幾十大木桶的甜酒被放置在地上，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地來上一滿滿一大碗。百十個士兵都在餐桌和空地中來回移動，他們將盡情享受這一晚。 帳子里漸漸安靜下來，帳子中央有個臺子，年過中旬將軍站在那兒向大家講話。 “士兵們，感謝你們前來參加戰(zhàn)前宴會，正如你們所見，今晚的美食數(shù)不勝數(shù)?！睂④姸酥鉂櫟哪局凭票?，像平時發(fā)號命令一樣朗聲說到，“但這些，都不值一提。最重要的，我們還為大家準備了一道大菜！” 四下安靜，將軍自信地笑笑：“這道菜，大家一定都沒見過，今天就讓各位開開眼。”他一抬手，從旁邊走出來炊事部的廚子們，他們左右分站，推著隊伍中間的一只烤架。那烤架有十臺冰箱大小，架棍跟鐵鍋口一般粗。架子上串著一頭碩大的動物，周身升騰著熱氣。 “耶倫薩地區(qū)特有物種——墩鵝！” 廚師散開，一只完整的巨大鵝類出現(xiàn)在所有士兵眼前。一根架棍貫穿了巨鵝厚實的胸膛，它全身被烤得通紅，光溜的皮肉外表有些開裂，皮上冒著滋滋油光，背上還淋了一大片鮮紅的，直向下淌的醬汁。臺下一陣竊竊私語。 “這是軍隊的領導者贈給大家的禮物，每個士兵都可以領到一份?！迸_下的嘀咕聲仍未停止，將軍得意地像只勝戰(zhàn)公雞，“送給大家如此美味，希望明天黃昏戰(zhàn)斗時，各位都能拼盡全力！” 將軍介紹完鵝，又祝大家用餐愉快，便自顧自地喝起酒去。大帳里好一會兒才又熱鬧起來。 第二天早，將軍從主將營長內(nèi)走出來。 今天是晴天，日光充足，稀稀青草尖掛著露珠。士兵大多尚未睡醒，將軍穿了鞋，沿著軍隊帳陣一路巡視。 昨晚大吃一頓，將軍心情不錯。軍隊所在的位置極佳：高地，四面平原，糧水充沛，似乎都在預示著下午與“異域者”的對戰(zhàn)會十分順利。 路過炊事區(qū)，將軍聞到一股氣味。很香，只是……不那么新鮮。他立刻順著炊事區(qū)的木柵欄墻追過去，發(fā)現(xiàn)了奇怪的一幕。 “喂，你們幾個，干什么呢！”他怒斥道。 只見四五個年輕的廚子圍在一只烤架旁，聽到聲音，轉頭望向將軍。那架子就是昨晚掛墩鵝的架子，而鵝，則完完整整的掛在架子上。 將軍問：“你們這是做什么？” 其中一個廚子向他行禮，說正在處理昨晚的剩飯。將軍眉頭一緊。剩飯？怎么會是剩飯？他陰沉的目光射那近乎奢侈的美食，沒人吃過，鵝同昨晚登場時毫無不同，活脫脫展品一件。將軍的臉像暴雨前的天空。 “廚師長！讓廚師長立刻過來。馬上！” “什么鳥事，你就讓你的手下這么處理墩鵝？”等廚師長過來，將軍吼道。 廚師長起先有些驚嚇，接著平靜下來?！皼]人愿意吃，不如滋養(yǎng)泥土。”他撣撣袖子。將軍沒說話，但腮幫抽動著。 廚師長沉默片刻，重新抬起頭：“他們只是想打個勝仗罷了?！?“他們要是想打，這點面子都不給我？” 廚師長啞然笑笑。他從口袋里摸出小半打煙草，分出一些遞給將軍，另外的塞進自己嘴里。隨著煙草刺激的味道傳入大腦，將軍冷靜下來。 “小廚子想請教一下您，敵人的行動中最另主將擔心的是什么啊？”年過五十的老廚師問道。 “偷襲?！睂④姴患偎妓鞯卮鸬?。 “敵人什么時候最可能發(fā)動偷襲?” 當然是我軍防守松懈的時候。 “那么，”廚師長湊近將軍，嚴肅說道，“您昨晚安排了多少人站崗呢？” 將軍一怔。是啊，昨晚犒勞士兵，站崗的不過幾人，要是敵人襲擊……他的背后激起一陣冷汗。自己盡然沒有想到。 “您沒想到，戰(zhàn)士們卻想得明明白白?！崩蠌N師悠然說道，“而且這馬上就要打仗，大伙兒也沒心思大吃大喝。您是主帥，倒用大餐收買他們的戰(zhàn)斗熱情，這不顯得高僻了嗎。比起吃喝一頓，他們更想要感覺到您作為主帥的激情和熱情?！?將軍沉默。 老廚師長咧嘴一笑:“平時吃的沒這么好，現(xiàn)在要用他們這些人的時候就吃的這么豐盛，兵崽子們嗅出了買賣似的關系，不樂意了，這才沒吃鵝。 “他們…為什么不直說？”將軍的聲音很低，些許沙啞。 “當然是不敢吶。您平日威風霸道，誰還敢說？” 聽到這里，將軍緩緩地挺直了身子，向廚師長鄭重行禮。 軍帳內(nèi)，士兵們正或坐或躺地休息。他們由副將帶領晨練結束，此時正餓著。 一個身影掀開帳幕，他緩步走進來，笑著向戰(zhàn)士們問好。 是將軍。 “士兵……不，同胞們……” 后來軍陣里發(fā)生的事沒有人清楚，只知道—— 下午，將軍率領著將士們與敵人作戰(zhàn)，完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