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將我放在心上如印記，帶在你臂上如戳記；因為愛情如死之堅強(qiáng)，嫉恨如陰間之殘忍。

——《圣經(jīng)·雅歌》

Pete坐在分家的飯桌邊時，曼谷的雨已經(jīng)小了很多。只是他感覺自己不是在吃飯而是在上刑，也就只有馬高能頂著Vegas的死亡凝視心無旁騖地干飯。

從羅勇府被接回曼谷的路上，Pete就有點(diǎn)擔(dān)心Vegas的反應(yīng)。阿斌被Chan哥送去醫(yī)院了，向楠蓬匯報的人只有Pete。楠蓬一看他們受傷嚇得臉色都變了，匯報也不聽了立刻打電話給Vegas讓他來接人。

等到Vegas帶著馬高沖進(jìn)門，一看Pete右手臂上的繃帶，立刻奔著楠蓬就過去了。Pete更緊張了，Chan哥不在，Long他們雖然身手也不錯，但對上Vegas就不一定能阻止沖突了，于是他立刻抓住Vegas，“我們回去吧，回去吃飯?！?/p>

“如果你要追究我的責(zé)任，先安置好了Pete也不遲。我就在這里。”Pete聽楠蓬小姐這么說，更大氣也不敢出，直到Vegas說“那我記下了”才放心，乖乖被馬高攙著走了。上了車卻不是回分家，Nok把車開到醫(yī)院，馬高掛號交錢，Vegas看著醫(yī)生給Pete消毒縫針打繃帶，全程一言不發(fā)。Pete心里越來越毛，想說點(diǎn)什么讓Vegas消消氣，但醫(yī)院里人太多他實在不好意思。

可等坐到飯桌邊了，不管Pete說什么，Vegas都不回應(yīng)，吃完了就盯著馬高看，雖然馬高的食欲絲毫沒有受到影響，Pete卻因為如坐針氈勉強(qiáng)混了個八分飽。

“叮~”馬高因為Vegas敲擊杯壁的聲音轉(zhuǎn)頭看他，“吃完了嗎？你下周是不是要考試了？”“沒?。课叶挤?.....”馬高在Vegas的逼視中回過神來，“哦對，我下周考試！我，我去復(fù)習(xí)了！”

Pete眼睜睜看著馬高不顧他的眼神請求溜回房間，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見Vegas叫他，“吃完了嗎？吃完了我給你洗澡?！?/p>

Pete站在浴室鏡前，由Vegas擺弄著自己的臉，刮胡刀的聲音響得Pete頭皮發(fā)麻。Vegas替Pete摘了項鏈，試好水溫，把墻上的座椅翻下來，讓Pete坐好才開始給他洗頭。Vegas仔仔細(xì)細(xì)地打了兩遍洗發(fā)露，拿著花灑沖水的時候也小心避開Pete打著繃帶的右手，細(xì)致體貼得一如既往，但Pete總覺得哪里不對勁。Vegas以往也沒少干些趁著一起洗澡占Pete便宜的事，但都不像此刻這么奇怪。Vegas的手掌好像指揮著水流刺激他的胸前、腰間和大腿內(nèi)側(cè)，Pete在水汽的蒸騰中開始冒汗燥熱，可Vegas的冷臉與沉默讓Pete弄不清楚他是不是故意的，是挑逗還是懲罰。Pete忍無可忍，在小腹?jié)q熱之前表達(dá)反抗，“Vegas！”

“嗯？”Vegas如夢方醒似的抬頭，在嘩嘩的水聲中注視了Pete半分鐘，盯得他毛骨悚然之后又快速地給人沖完澡。Pete被擦干水裹上浴巾的時候還在發(fā)蒙，直到站在浴室門外聽見里面的水聲才回過神來。

我這是被放過了還是暴風(fēng)雨來臨的前兆？Pete心里沒底，索性不去想，都朝夕相處兩年了，早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覺悟。外間是Vegas的書房，窗外的雨還淅淅瀝瀝地下著，Pete倚著門呆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靠窗的書桌上紙筆雜亂，于是走過去想如往常一樣替他稍稍歸整，卻被文件的內(nèi)容吸引，忍不住一張張看下去，直到被Vegas開門的聲音打斷。

“沒事，你看吧，反正都是要說的。”Vegas一邊擦著頭發(fā)一邊走到料理臺前翻出咖啡豆，隨手把項鏈放在臺面上。從文件的內(nèi)容來看，Vegas今天已經(jīng)工作了很久，是該提提神。

“租車行、你的消費(fèi)記錄、其他你可以取到現(xiàn)金的地方我都查過，也知道你在羅勇府，可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去?！盤ete生怕他說出類似“我這么信任你，你卻瞞了我這么久”的話，趕緊放下手上的東西，故作平靜地走到書架邊假裝找《沉默的羔羊》。

“前幾天，我知道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其實我也早有預(yù)感的。”伴隨著磨豆機(jī)碾碎咖啡豆的沙沙聲，Vegas講完了苾思的一生。Pete完全被震驚了，茫然間想起小時候曾希望媽媽不是去世而是離開他們，那樣起碼她還活著，能逃一個是一個。

短暫的靜謐里，最后一點(diǎn)棕黑的苦澀汁液透過法蘭絨濾布滴答在壺底，Pete聽見背對著他的Vegas深深嘆息，“他的愛，我是徹底死心了，只是為媽媽遭受的一切感到痛苦。媽媽要離開傷害她的人有什么錯？為什么就不能如愿呢？為什么要那么凄慘地死去？我做了和他一樣的事情，你要離開我，也沒有錯。楠蓬姑姑說的對，我做錯了很多事情，用了錯誤的方式......”

Pete走過去，輕輕地從背后環(huán)抱住Vegas，無法用言語安慰，卻想分擔(dān)他身上的痛苦。Vegas掙了掙，又貪戀似的撫摸Pete的手腕，“我確定我不是示弱，我只是把我想過的所有事情告訴你。我聯(lián)系了Team醫(yī)生，可他說的話我一個字都聽不進(jìn)去?！?/p>

“我知道，我分得清你脆弱的目的。”聽見Vegas自嘲的笑，Pete把他抱得更緊，“那你就和我說話吧，像以前一樣和我做心智化訓(xùn)練?！盫egas轉(zhuǎn)過臉頰輕輕蹭著Pete的頭發(fā)，“我很害怕你離開我。你可以為了我們的未來去接受不知生死的任務(wù)，可我不想要你犧牲，我希望你享有屬于你的一切。我很害怕你會因為我而死，也害怕你的勇氣和決心會讓我失去你。”

Pete沒太聽明白，“為什么我的付出，會令你害怕失去我？”

Vegas輕拍Pete的手背，他默契地松開，Vegas轉(zhuǎn)身替他戴上項鏈，更用力地抱住他，“楠蓬姑姑說，你是個選了就不會后悔的人，你的心是自在的。你對我沒有所圖，不因外物而愛我，只是因為愛，而愛......”Vegas停頓了很久，久到Pete以為他不想說了，“我以前傷害了你，也連累了你和外公外婆，如果你有一天醒悟了，覺得那不是愛而是斯德哥爾摩......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權(quán)力、金錢，一切外在的東西都無法留住你，我不純粹的愛也不能。如果你不愛了，除了責(zé)任沒有什么可以留住你，但那樣你會痛苦，我不能傷害你?！雹?/p>

Pete輕輕順著Vegas的背，幫他穩(wěn)定情緒。“你隱瞞我，我很生氣，剛才在浴室里，我在想怎么懲罰你......你叫醒了我，我看著你的時候特別害怕。如果我再一次失控傷害到你，我就會失去你了?！?/p>

Pete知道他指的是一年多前的事情。

“記得我說的話，值得表揚(yáng)?！盤ete笑著捏捏Vegas的肩膀③，“那你也記得我怎么回答的對吧？‘我不是記仇的人，但也不是傻瓜，受了傷不會跑’④。在你停下車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會傷害我的?！?/p>

Vegas仍覺不夠，不足以安心，“拋開你在我身上投射的影子，我們還有什么緊密的鏈接嗎？如果我不再反映你的內(nèi)心，或者你找到了更像的影子，在別人身上能獲得更多參與感或成就感，我就無法......如果我們沒有那么糟糕的相遇，你就不會受傷，我們就不會有那么多隱患?？晌也桓市奈覀儾良缍^......我該做什么才能和你的付出等價......”

Pete很好奇楠蓬小姐到底和Vegas說了什么，但此時覺得還是先別問為好。

他松開了Vegas，認(rèn)真地注視著他，目光描摹著他眼中的水光。Vegas為那雙小鹿斑比一樣純澈的眼睛深深著迷。

“還記得你當(dāng)時的回答嗎？‘我也是來愛你的’。我們花了六個月學(xué)會吵架，花了一年多學(xué)會接納彼此的情緒。我是來愛你的，并且因為你愛我而更加愛你，我們共度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們的鏈接，不是和別人只是和你?！跛В蝗∫黄帮嫛?。我們共同經(jīng)歷的一切讓我們更加相愛。如果你覺得這樣還不夠，那就把將來發(fā)生的每一件事情當(dāng)做鏈接。嗯，比如，和我一起做我選擇的事情......”Pete正想著楠蓬小姐曾對他說的話，猝不及防被親了一下眼睛，“好。什么事情都可以。”

都在一起兩年了，Pete還回因為戀人親密的舉動而不好意思，急于轉(zhuǎn)移話題卻選了個氣人的，“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楠蓬小姐太需要保密了......”注意到Vegas挑眉看他，一副“你覺得她比我重要嗎”的表情，Pete趕緊閉嘴。

Vegas握著Pete的手腕，親昵地將臉貼在他手背上，“我也有事隱瞞你。你看到的那些產(chǎn)權(quán)和證書，都是我在回曼谷之前就想拿回的東西，我怕橫生枝節(jié)你跟著擔(dān)心，就沒有說，結(jié)果你以為......”他看著Pete有力而漂亮的雙手，輕輕吻著他的右手無名指，“有朝一日，我想為你戴上一枚戒指，不是主家的，也不是分家的?！?/p>

但與權(quán)力有關(guān)，更與愛有關(guān)。Vegas知道Pete并不在乎這些，可這是他能想到的最赤誠純粹的、踐行愛的方式。項鏈和戒指是不同的。他相信Pete的愛，也會繼續(xù)患得患失下去。他不可能從惡魔變成圣人，他就是想用什么東西圈住Pete和Pete的愛，在此之前獻(xiàn)上自己的一切；而當(dāng)他有了感同身受的能力之后，真心、認(rèn)同、體貼、尊重，任何改變都會自發(fā)產(chǎn)生。這兩條游絲將終生操控著他的左右心房來回往復(fù)⑤。

他不能失去他的愛人，他想讓Pete愉悅，所以他會做一切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事情。緊貼著Pete后背的雙手滑到腰間，嘴唇擦過頸窩，言語的保證完全不夠，他想要確認(rèn)，確認(rèn)他還愛著自己，不會離開。“嗯，咖啡，冷了啊......”Vegas抬頭看著Pete的雙眼，寧靜深情，于是放縱自己的親吻。“咖啡太苦了，我想吃點(diǎn)甜的?！?/p>

“誒誒誒，怎么還咬人呢？”Pete推開嘬著自己臉頰的Vegas，"你是漢尼拔嗎？”

“漢尼拔？我很喜歡這個稱呼”Vegas作弄似地抓抓Pete的腰，“那書真是天坤的？是不是他用這個罵我？”

Pete怕癢地縮起來，更讓Vegas急于用鼻尖拱開這團(tuán)悠然自在的云，含住柔軟里的甜蜜，“不是天坤，是楠蓬小姐……”

話還未說完，Pete聽見Vegas深吸一口氣，沉悶的聲音聽起來很惱怒，“她這是打算全面入侵我們的生活了？”⑥接著濕熱的氣息撲在耳邊頸側(cè)，左臉頰痣和酒窩的位置猝不及防地被嘬了一口。“那我們在這里？”

Pete每次都招架不住他惡劣的小把戲，“不能在這里……”Vegas看見Pete耳背后的血管愈加明顯，從耳尖紅到耳垂，得逞地把人連推帶薅抓去臥室，“哦，不能在這里，但是可以在別的地方……”

躺在床上時，Pete看著穿戴好的Vegas，想給他更多安全感，左臂撐著Vegas的肩想坐上去，卻被抓住了腰。

“你右臂不能用力，即便等下碰到了也會很疼?！盫egas托著Pete的后背把他放下，順帶將他的左臂勾掛住自己后頸，才迫不及待地繼續(xù)和他接吻⑦。

Pete的皮膚很薄且敏感，Vegas愛看他臉上身上的潮紅，所以讓一連串吻像蝴蝶一樣不斷地流連在他的鼻尖、雙頰、耳垂、頸側(cè)，洗澡時刺激過的鎖骨、胸前、腰間和大腿內(nèi)側(cè)，還有胯骨上的紋身。蝴蝶的翅膀輕柔而挑逗地扇起一漾漾東風(fēng)，催開春花的輕紅、春蕊的欲滴。

Vegas替Pete做好準(zhǔn)備，指尖牽連出幾線蛛絲，Pete燥熱又不好意思看，閉著眼蒙頭蒙腦地吻他，惹來老手的笑話，“這么著急？”

Pete扭過頭又被托著腦袋后頸同他耳鬢廝磨，一點(diǎn)似真還假的惱怒早隨著汗水蒸發(fā)了。Vegas手指收緊，加重一點(diǎn)揉頭發(fā)的力度，半示意半強(qiáng)迫Pete仰頭，露出脆弱的脖頸和喉結(jié)，任由他親吻與舔舐，項鏈吊墜時不時被摁壓在鎖骨上。Pete則雙腿掛在Vegas腰間，手指摩挲著他柔滑濃密的頭發(fā)和肌肉繃緊的背膀。呢喃著彼此的名字，幾下呼吸間，兩個人都薄汗漓漓，提前水乳交融了。

Pete摸到Vegas的頸側(cè)，呼吸與對方的心跳相和，自己的心也尋到歸處。感受著挑逗與安撫，即將同意之際，Pete感到水流撥弄卵石⑧，“你喜歡我什么？”

Vegas本來是照常問的，卻感覺懷里的人收緊了手臂，后頸的壓力令他抬頭，猝不及防地撞見Pete的烏黑眼眸中愛意洶涌。

他如陷烏沉海波，無處著力。

“我喜歡你看著我。”

Vegas一時間覺得自己站在月光照耀的懸崖邊，急切地縱身躍下，撞碎崖下茫茫空明中的皓影，激起浮光明滅⑨，他拼盡一切去擁抱波浪海潮里的月亮⑩。

夜雨依舊在飄飄灑灑，可明月終于落入我懷中?。

①自從本章標(biāo)題引用了《青玉案元夕》，我就開始覺得這詞有點(diǎn)黃。跟果子一描述，果子說“我有畫面了”哈哈哈哈。大家懂了的別到處說啊，稼軒會生氣的。

②嘎子內(nèi)心OS：寶貝快安慰我，我忍住了沒有哭，怎么還不安慰我??？再不說我快憋不住了嗚嗚嗚~

③Pete內(nèi)心OS：對象大姨夫來了，每個月都有那么幾天，習(xí)慣就好（攤手）。

④這里提到的對話在第十章有詳細(xì)描述。

⑤游絲：鐘表里的彈性元件，用以控制擺輪做等時往復(fù)運(yùn)動。

⑥嘎子內(nèi)心OS：除了天坤，為什么又出現(xiàn)了一個跟我搶對象的人??！這日子沒法過了！

楠蓬回復(fù)：一本書而已，你不會這么小氣吧？

鏡子頂鍋蓋飄過：等Venice出現(xiàn)你更不好過哈哈哈~

⑦推薦bgm《俗世呀》~還有《往事只能回味》

⑧此處是隱喻。

⑨這句話有三個隱喻~

⑩化用“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哦不對，“懷中月是心上人”。

?明月歌 [宋]姜特立

月在天兮何高，我居世兮何卑。高卑相去幾萬里，年年夜夜長相隨。

明月入我懷，我攬明月輝。妙明中間含萬象，此時此境誰能知。

閱讀提示：

第九章后半段與第十二章為互文，第十三章為前兩者的后續(xù)，請各位對照理解。我并不擅長寫戀人交歡，之所以冒險寫VP的纏綿繾綣，不光是夢境格外唯美，以及想試試未經(jīng)歷過的寫作內(nèi)容，更重要的是，我想展現(xiàn)給讀者的絕非“肌膚濫淫”，而是夢境中觸動我的“兒女真情”。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妻同羅帳，幾個飄零在外頭？幾個飄零在外頭啊？馬高飄零在外頭。他哥嫂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時候，馬高在曼谷凌晨的夜雨中干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