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之《阿南》

這是我一個朋友的故事,她叫阿南。
到2015跨年那天,她和男朋友在一起一共1313天,阿南失落的說,難怪要分手,1313,要散要散。阿南摘下眼鏡,擦了擦被眼淚蒸出白霧的鏡面,她低著頭對我說,我真的想跟他結(jié)婚,生兩個孩子,一個孩子像我,一個孩子像他。她這么說時,手指不自覺摸了摸小腹,那里,消失過三個小生命。她睜著紅彤彤的眼睛問我“阿瑤,你說人會不會有來生。我會背著我的罪下地獄吧?”
我沒辦法安慰她,她看起來像一塊吸滿了眼淚的海綿,只要輕輕一碰,都會擠出酸澀的愁苦。
阿南說,我們曾經(jīng)那么相愛,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會結(jié)婚,我也覺得是這樣,為什么最后竟然會分手呢?
阿南是個很缺愛的女孩子,從小生長在貧窮的家庭里,有粗暴冷漠的父親,和一個變成瘋子的母親。她說母親在冬日里用火鉗把玻璃窗打破,整個屋子都很冷,父親回來會打母親,她每天都聽著女人的鬼哭狼嚎和父親的斥罵聲中度過。她那時很羨慕家庭幸福的女孩子,甚至一個重男輕女到了極致的家庭,她也羨慕,她說。至少那個家里可以吃飽飯。阿南經(jīng)常沒飯吃,因?yàn)槟赣H不會做飯且容易摔壞東西,父親從來都是買的下酒菜,自己一個人喝悶酒。她不敢夾,只能拼命啃饅頭。她初中時,同學(xué)都嫌棄她的媽媽是個瘋子,不肯跟她一起玩。她和我成了一段時間的朋友,因?yàn)槌踔挟厴I(yè)后,她母親死了,她去了遠(yuǎn)方的城市打工了。我們斷了聯(lián)系,我去外地上了大學(xué),再也沒有見過阿南。
再次見到阿南,是17年的夏天,我回家時,阿南的鄰居家的嬸娘來我家玩,無意間說起阿南。嬸娘說,阿南流過兩次產(chǎn),回家坐小月子,第一次她父親幾乎將她打死。第二次,她父親就不再管她了。她不知道跟過多少男人,帶了好幾個回家來。一段時間后都離開了她,漸漸的,她的精神就不太好了,嬸娘喝了一口茶,帶著一種奇異又輕慢的語氣說道“誰讓她娘是個瘋子呢!”
我買了水果去看她,敲門沒人回應(yīng),我拉開門試探著喊她,聽到里屋有奇怪的聲音,我走進(jìn)去,看到了床上躺著的阿南,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不敢相信,不過二十出頭的女子,癡肥臃腫,神情恍惚,頭發(fā)蓬亂,隨意裹著被子睡在一張臟亂的床上。明明那時候,她還是個青春年華的姑娘,有些修長的身材和雖不美卻羞澀的笑容。可眼前這個被生活折磨的失去了精氣神的女人,讓我不敢同她相認(rèn)。
她睜開眼,看了我半天,“是阿瑤嗎?”
我胡亂回應(yīng)了一聲,實(shí)在不知道說什么。也不敢說我來看看你之類的話。我打開袋子,剝了香蕉遞給她“我買的可甜了,嘗嘗?!?/p>
她接過來吃了一口,笑了笑“阿瑤,你什么時候回來的?!?/p>
我拘謹(jǐn)?shù)淖?,也不知道怎么找話題,就說了“前天。”
她吃著香蕉,把頭發(fā)攏了攏,笑著跟我說“我家里亂。你隨便坐坐。 ”
我坐在那里,看著她一邊吃香蕉,一邊看了看手機(jī),然后,突然問我“阿瑤,上大學(xué)好嗎?”
我愣住了,不知道怎么說怕觸及她的傷心事,胡亂回答“怪累的。作業(yè)特別多”
她怔怔的咬住香蕉皮“真好啊——”她用一種復(fù)雜的眼神看著我“阿瑤,我好羨慕你啊?!?/p>
或許是我的不知所措讓她察覺到了,她很快的笑了笑,一閃而過的笑容,油膩的頭發(fā)再次落到臉頰上,她伸手撩開“阿瑤,你談戀愛了沒?”
我確實(shí)談了戀愛,只不過分手了。
我想了一下,實(shí)話實(shí)說了“我已經(jīng)分手一年了。”
她看著我,“你分手的時候難過嗎?”
“難過是肯定的,但也過去了?!?/p>
她又開始怔怔的“是嗎?”她臉上出現(xiàn)了恍惚的甜蜜,開始喃喃自語,我在一旁靜靜的聽她說他和她的故事。

去年阿南過生日,她喜歡零食,尤其嗜好甜點(diǎn),男人給她買了一個很貴的蛋糕。那個蛋糕很好吃,但是不大,男人切蛋糕時把蛋糕分成兩半。從其中一半里給阿南切了很大的一塊,然后把剩下的一點(diǎn)盛到自己的盤子里,笑著說“那一半給你留著明早上吃”。阿南很開心,吃完了蛋糕“這個蛋糕真好吃,明年我還要吃”男人微笑“好”。其實(shí)男人也就比她大一歲,也是個很喜歡吃的孩子。
她趴在床上看電影,吃薯片掉的都是渣子,男人在旁邊坐著“別再掉床上,你又不在這邊睡,每次都在我這邊吃……”她不理會繼續(xù)吃,十分鐘后……男人生氣了“你也不知道給我吃點(diǎn)!”阿南喜歡臭美,寒風(fēng)刺骨依然穿的清涼,男人說:“大冬天還穿裙子?”她說:“要穿”男人又哄又騙十分鐘她堅持要穿,男人無奈,兩人出門后,阿南說:“好冷哦”男人“狗東西知道冷了吧,叫你不聽話!”她生氣了用腳踢他,被男人一把捉過來,拉鏈拉開裹進(jìn)懷里“好啦好啦,乖”,男人的胸膛很瘦,但是很暖。
男人過生日,她沒有工作,用男人的卡給男人買了一件羽絨服當(dāng)生日禮物。想想又撕了兩張紙,撕成五份,寫上“按摩劵”后面又畫了個括號寫明“只有我同意的時候才可以用”,男人大笑。情人節(jié),阿南問“哥哥你要送我什么禮物?”男人“把我自己送給你啊”她撇嘴“誰要啊”男人“不然呢?”她的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前幾天看見一條裙子可好看了……”男人眼皮子一抬“狗東西,早就知道你了,多少錢”她大喜“三百七”男人“買”阿南第二天還在睡覺,男人上完夜班回家,她醒了,男人“寶寶我的腰好痛”女人“那我給你揉一下”男人閉著眼睛很享受的樣子,她一邊揉一邊說“我想了想,那條裙子不適合我”男人“哦?你什么時候轉(zhuǎn)性了???知道省錢了……”阿南鄭重其事的說:“所以我決定買三條不一樣的裙子,總價值等于那條裙子”男人“……”她揉了一會兒覺得累,男人“寶寶你在給我揉會兒唄”阿南說:“我手疼”男人“四條裙子”阿南……“馬上揉”男人“……”
過了二十分鐘后,男人突然想起來“不對唉寶寶,你不是有給我按摩劵的嗎?”阿南說:“……使用權(quán)在你,決定權(quán)在我”
男人“……”
有一次男人和阿南吵架,她大哭大鬧,摔門而去,跑出很遠(yuǎn)后想起自己沒吃飯,打算買點(diǎn)吃的發(fā)現(xiàn)手機(jī)錢包都沒帶,她哭了,這時候感覺后面有人,一回頭就被男人拽著不撒手,阿南生氣,狠狠咬了男人一口,才看見男人光著上身只穿了牛仔褲跑出來的,男人“別鬧了……寶寶乖”她不依,大哭,男人急了一把抱住。阿南又抓又咬,過了一會兒累了松手,男人“消停了?趕緊回家吧,我出來沒關(guān)門……再不回去萬一家讓人搬光啦”那時候是晚春,夜里天氣還是涼的,阿南乖乖被男人拉著手一步步走回家,男人光著上身額頭上有汗,手卻很涼,……他急著追出來,她走在后面,看著前面高瘦的男人,心里難受“就這樣了吧,沒錢就沒錢吧,這輩子就他了。
她一邊說一邊笑,我聽著卻想掉淚。我不知道如何安慰這個深受傷害的女子,阿南流著淚問我:“他媽媽說,我是瘋子的女兒,早晚也會變成瘋子……”我忍不住打斷她“不是的,不會的。阿南,你是正常的人?!?/p>
阿南像陷進(jìn)回憶里無法走出一樣,不停的重復(fù)著“ 他說讓我以后好好過,怎么可能呢?沒了他,我不可能過得好啊……他明明知道這個孩子是好的……醫(yī)生說兩個月就有胎心了……那么健康的孩子……不可能是有問題的……他不要我,也不要孩子……”
我難過極了,想讓她清醒些好好振作起來。這時候,她爸爸回來了,這個曾經(jīng)冷漠剛硬的男人現(xiàn)在一臉滄桑,黝黑的臉上全是被生活摧殘的痕跡。我起身喊了一聲“叔?!?/p>
他怔住了,好一會兒才說“是阿瑤吧?”
我回答著“是我,叔,我剛放假回來”
他局部的搓著手,“那,那你坐會兒,我給你倒點(diǎn)水……”
我趕忙起身,“不用了叔,我就是來看看阿南。我得回去了,你忙吧。”
他堅持著把我送到大門外,我回頭看時,阿南自然神情恍惚的喃喃自語,沒有發(fā)覺我已經(jīng)走了。阿南的爸爸收拾著女兒穿下的衣服,我似乎看到了晾繩上他給女兒洗的內(nèi)衣褲,我眼睛一酸,不敢再看,匆忙走了。
我回家后,父親知道了我去看阿南的事兒,用嚴(yán)厲的語氣告誡了我,命令我不許再去看阿南,我很難過,但我是個懦弱的人不敢反抗嚴(yán)厲的父親。
回學(xué)校之前,我偷偷去了一趟阿南家,趴在她家墻上喊她,她沒有出來……我往墻內(nèi)扔進(jìn)去一本《茶花女》,那是我們倆曾經(jīng)都很喜歡的書,書里夾了我的聯(lián)系方式,和我僅有的200塊錢。
然后就是日復(fù)一日的學(xué)習(xí),生活,中途我也回過家,但阿南總不在,聽嬸嬸說,她爸爸帶她去省醫(yī)院治病了。
2016年的夏天,我在外面取快遞時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我接起來聽見哭泣的聲音“阿瑤——”我心里一緊,趕緊回道“是我!你是阿南吧!是嗎?”她沒有說別的話,只是說“他要結(jié)婚了……我再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我說了所有的狠話,只是他不在乎了……”
我趕緊安慰她“阿南!聽我說,他已經(jīng)是過去了,你還有未來,打起精神,把自己過得好了別人才會看到你啊……”
滴的一聲……電話掛斷了,我再打回去沒有人接了……
我再也沒有見過阿南。
她消失在了16年的夏天,她偷偷跑出了醫(yī)院,給前男友打了最后一個電話,接的人卻是他的未婚妻,被告知他們即將結(jié)婚的阿南崩潰大哭,坐上了不知名的車一路向南去了……生不知,死不知……
我不知道那個會為瑪格麗特流淚的女孩還在不在,如果在,請指引她找到回家的路。

擁有討好型人格的女孩,她們的愛情是生在懸崖上的花,花再美麗,也不能忽略不安全。因?yàn)闆]有得到過愛,所以更加渴望愛,這種女孩,你要比愛她多出三倍的愛,才能彌補(bǔ)她缺失的愛。如果讓她愛上你,她會全身心都是你,渴望你也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要關(guān)注她。這樣的愛,很累。如果不確定能否接受這樣毫無保留的愛,請謹(jǐn)慎選擇,因?yàn)橐坏┓珠_,她會比普通女孩用多幾倍的時間才能進(jìn)入下一段戀情,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釋懷受到的傷害。祝所有的女孩都不要成為討好型人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