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救命藥 69 番外1
五一假第一天。
一大早,還在睡夢里的江童接到了小姨方糖的電話,“童童,幫我?guī)硪路砉緦γ娴木频?,我?802?!?/p>
江童瞬間清醒,從女朋友荊雅懷里彈坐起來,疑惑地問,“小姨,你不是回家了嗎?怎么會在酒店?”
方糖說話有氣無力,細聽,沙啞的嗓音里還帶了些哭腔,“別多問,盡快帶衣服過來?!?/p>
“好!”江童一口答應(yīng),心里擔(dān)心得無以復(fù)加。
她這個小姨年輕的時候愛玩,男朋友,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后來好不容易有了結(jié)婚對象,還中途反悔,取消了婚約。
不過,那個男人后來犯事被判了死刑,下場不好。
從這點上來說,方糖反悔也算她幾十年來做得最明智的決定,至少不用年紀(jì)輕輕就為了一個不愛的人守寡。
可是......
“小雅?!苯е蛔?,擔(dān)心地說:“小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我看她這幾個月經(jīng)常笑著笑著就開始發(fā)呆,一請假好多天,回來總病懨懨得,有時候還帶著傷,你說是不是有人欺負她?。俊?/p>
荊雅坐起來,靠在床頭,把瘦小的江童拉進懷里,“不要胡思亂想,方糖比男人還強悍,誰敢欺負她?”
“可是,我剛才好像聽到小姨哭了?!苯瘓?zhí)拗地堅持自己的擔(dān)心。
荊雅沉默。
方糖的事荊雅大概知道一些,無非就是愛上了一個心里有人的女人,偏偏還不撞南墻不回頭,巴巴地把自己送到人家面前嘗盡漠視。
“別多想,我先送你去找方糖,她不是讓你帶身衣服過去嗎?你的她穿不上,就帶我昨天剛買的那套行不行?”荊雅軟著嗓子說,生怕一個不小心嚇到心理素質(zhì)極差的江童。
江童揉揉眼睛,點頭,“好。”
約莫半個小時后,兩人出現(xiàn)在了1802門口。
“叮咚!”荊雅按響了門鈴。
里面沒有回應(yīng)。
“小雅,小姨是不是出事了?”江童紅著眼睛,隨時有可能哭出來。
荊雅攥緊江童的手,臉色也開始變得難看,“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前臺拿門卡。”
“快點!”
“好?!?/p>
話落,荊雅快步離開。
沒走幾步,身后忽然傳來門鎖開啟的咔嚓聲,隨后是江童的尖叫,“小姨!”
荊雅立刻回身。
1802門口,江童抱著比自己高出許多的方糖跪在了地上。
方糖穿著酒店提供的浴袍,雙目緊閉,臉色白慘慘的,幾乎沒什么血色。
荊雅急忙走過去,背起方糖放回了床上。
方糖在發(fā)高燒,臉頰通紅,意識模糊,嘴里來來回回念著一句話,“你為什么不喜歡我?”
“小雅,小姨......小姨在說什么?”江童第一次見到這么脆弱的方糖和她的委屈,被她壓在心里的擔(dān)心暴漲到了極點。
荊雅眉頭緊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把自己知道的那部分告訴江童,事情的發(fā)展似乎已經(jīng)超出了她的想象。
明明不久前,方糖才在荊雅和袁一琦她們面前炫耀過自己與喜歡的人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才過去幾個月,怎么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不要走......不要走!”方糖被噩夢纏繞,躺在凌亂的床上渾身發(fā)抖。
“小姨,你怎么了?你不要嚇我好不好?”江童坐在床邊緊握著方糖的手試圖將她從噩夢里叫醒。
方糖不愿意走出來,眼底的恐懼如同細密的網(wǎng),將她緊緊束縛。
良久,恐懼褪去。
方糖睜開眼,一動不動地望著天花板,目光呆滯。
“方糖?”荊雅不忍看江童難過,彎下腰湊近方糖,試探著問,“她回來了?”
方糖茫然的目光驚慌失措,瞳孔劇烈收縮,像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她走了,走了......我以后再也找不到她了?!?/p>
“誰走了?”江童忍著想哭的沖動,小心翼翼地問。
方糖不語,側(cè)過身體將自己蜷縮成小小一團,肩膀處露出來的一點皮膚上還殘留著她們再熟悉不過的痕跡。
江童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些痕跡,嗓音顫動,“小雅,報警?!?/p>
“童童......”
“報警!”江童激動地站起來,拉著荊雅的胳膊像是拉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雅,馬上報警!我要殺了那個欺負小姨的壞蛋!”
荊雅看著如同風(fēng)吹浮萍般不安的方糖欲言又止,“童童,可能事情不是我們想的那樣?!?/p>
“那是哪樣?!難不成是小姨自愿?”江童激動地語無倫次,“小姨是女人,這種事怎么可能會是自愿?她肯定是被人強迫的!”
“童童,你冷靜點?!?/p>
“你讓我怎么冷靜嘛?!小姨都成這樣了,她......”江童低著頭哭得傷心。
荊雅不知道
怎么安慰,只能抱緊江童給她依靠。
床上,情緒平和下來的方糖呆呆地望著窗外,聲音空洞無力,“我是自愿的,一直都是。”
“......”
————
四年前,方糖和一個陌生女人有過一夜情。
在那個短暫黑夜里,方糖從她口中聽到了最動人,也最無望的心傷。
她對她未見便已鐘情。
往后,方糖花了整整三年時間去尋找那個連名字和長相都一無所知的女人。
去年,她找到了,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和過去——她叫呂廷昕,心里藏著一段至死也無法忘記的感情。
方糖早已經(jīng)在漫無目的地尋找里愛上了她,愛得無可救藥。
再遇,方糖想盡辦法靠近她,追求她,為此賭上了自己的全部尊嚴(yán),甚至差點失去性命......
死里逃生的方糖依然愛她。
國慶那天,方糖試探著打通了呂廷昕的電話,祝她節(jié)日快樂。
呂廷昕是軍人,國家的節(jié)日就是她最重要的節(jié)日。
那天,呂廷昕一改往日冷淡,罕見地和她說了快十分鐘的話。
掛斷之前,她問方糖,“你確定要喜歡我?”
方糖回答得斬釘截鐵,“確定!”
呂廷昕笑了下,很淡。
方糖覺得那是對她的嘲笑,一如之前多次。
她早就習(xí)慣了,只是每每聽見還是有些難過罷了。
就在方糖準(zhǔn)備又一次用夸張的笑掩飾自己的失落時,呂廷昕再次開口,“我們試試吧?!?/p>
方糖怔住,張著嘴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
這是她夢寐以求的結(jié)果,突然夢想成真竟有些不知道如袁接受,太不真實。
“怎么,不愿意?”呂廷昕聽不到回答,淡淡地反問。
方糖傻子一樣猛點頭,好幾秒后才意識到呂廷昕根本聽不見,又急忙應(yīng)聲,“愿意!愿意!做夢都愿意!”
“嗯,過年我有二十天假,見面時如果你還是愿意,那我們在一起。”
“不用等到過年,我現(xiàn)在就去找你!”
怕呂廷昕拒絕,方糖直接掛斷電話,馬不停蹄地跑去公司請了長假,當(dāng)晚就坐上了去找呂廷昕的火車。
那之后的三個多月,方糖強行介入了呂廷昕的生活。
即使方糖能見到呂廷昕的機會屈指可數(shù),有時遇見也不過是遠遠看一眼,連說上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可她依然沉浸在幸福里無法自拔。
方糖以為每天想見呂廷昕,時常想念她,偶爾的偶爾在一起,什么都不求,喝喝茶,聊聊天,看看她,就是自己挖空心思求到的那個完美結(jié)局,可現(xiàn)在......怎么突然就變了?
她們不再煲電話粥,不再把早安晚安當(dāng)成每天必不可少的儀式。
每次見面,除了上床再沒有其他交流。
結(jié)束,呂廷昕毫不猶豫地離開,方糖半死不活。
呂廷昕是醫(yī)生,也是軍人,最是知道怎么折磨一個女人的身體......
方糖始終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和呂廷昕走到這一步的,只是模糊記得,轉(zhuǎn)折似乎在除夕的前一天。
那天呂廷昕休假回家,袁一琦和沈夢瑤飛機誤點沒辦法去接她,就委托給了方糖。
方糖和呂廷昕正處在熱戀期,自然對接她的事求之不得,一大早就爬起來洗澡,化妝,大冬天的穿著一身淑女裙早早等在火車站,準(zhǔn)備在見到呂廷昕時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和深吻。
見到呂廷昕的瞬間,方糖所有的熱情冷卻了。
呂廷昕哭過,眼睛很紅。
方糖低頭,看見了呂廷昕手里捏著的那張車票,起始地是她心里那個男人長眠的地方......
呂廷昕回到家時,趕著放假回來的袁一琦和沈夢瑤前腳剛到,兩人正坐在客廳中央的地上分禮物,大大小小的盒子堆了滿地。
“呂阿姨,你干嘛去了?”袁一琦一看到呂廷昕進來,立刻興奮地叫她,“快來啊,我和小夢瑤給你和方糖帶禮物了!”
“跑步。”呂廷昕隨口敷衍,聲音很低,尾音里帶著長時間不說話的沙啞。
袁一琦唏噓不已,“隊里的生活已經(jīng)夠枯燥了,現(xiàn)在好不容易休個假,你怎么還不知道抓緊時間放飛?”
呂廷昕笑了下沒說話,彎下腰,扶著柜子換鞋,柔順短發(fā)垂在臉側(cè)遮住了滿眼疲憊。
換好拖鞋,呂廷昕站起來往里走。
袁一琦笑瞇瞇地看著她,晃晃手里精致的盒子說:“喏,你們倆的禮物?!?/p>
呂廷昕走過去接住盒子,順勢蹲在袁一琦身邊拆開。
“藏刀是你的,牛角梳是方糖的?!痹荤贿吚^續(xù)分禮物一邊解釋道,“方糖那個是她千叮嚀萬囑咐帶的,你的是按性子買的,喜歡不?”
呂廷昕目光游離,本能回應(yīng),“喜歡?!?/p>
方糖……今早,她離開的時候,方糖的狀態(tài)好像非常差......
袁一琦想起什么又問了句,呂廷昕沒有絲毫反應(yīng)。
袁一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奇怪地問,“呂阿姨,你想什么呢?走神這么厲害。”
“嗯?”呂廷昕沒聽進去,笑了下,站起來說:“我有點累,進去休息會兒,午飯不用叫我?!?/p>
呂廷昕說完,不等袁一琦反應(yīng),徑直拿著禮物盒朝臥室走去。
禮物還留在地上。
袁一琦撿起禮物,擰著眉,聲音略低,“小夢瑤,呂阿姨情緒好像不太對?!?/p>
“沒事,她處理得好?!鄙驂衄幷f。
沈夢瑤和呂廷昕相處的時間遠比袁一琦久得多,袁一琦能看出來的東西,她自然不在話下,可成年人的感情世界向來界限分明,外人如袁參與得進去?
她們能做的,只是在呂廷昕需要的時候陪著她,聽她訴說,給她依靠。
“會不會是和方糖吵架了?”袁一琦猜測,轉(zhuǎn)瞬又全盤否定,“呂阿姨脾氣那么好,方糖又喜歡她喜歡得沒有底線,她們怎么可能吵架嘛,奇怪。”
最近這一年多,袁一琦越和呂廷昕接觸,越覺得她性子軟,不是那種生活不能自理的軟,是對身邊人沒有理由的縱容。
呂廷昕時常笑,不同于袁一琦的張揚,也不同于沈夢瑤的溫和,她的笑容很平靜,讓人很有安全感。
袁一琦實在想不出來,現(xiàn)在這樣的呂廷昕會和對她幾乎言聽計從的方糖吵架,可她明顯看起來有心事。
“不要胡思亂想,廷昕自己的事自己能解決,你不要去添亂?!鄙驂衄幵俅翁嵝训?,嗓音溫軟。
袁一琦不安心,一股腦從地上爬起來往里跑。
沈夢瑤見攔不住,笑了下,索性隨她去了。
袁一琦是個很愛管‘閑事’的姑娘,尤其是對她覺得重要的人。
————
臥室,呂廷昕和衣躺在床上,側(cè)著頭,看向艷陽高照的窗外放空自己。
這次回來,她只告訴了沈夢瑤和袁一琦,想著和她們見一面,敘敘舊,往后半年就足以安心。
方糖......昨晚在計劃之外。
昨天,呂廷昕出站之后直接去了坐公交的地方等車。
五一小長假,出行的人很多,她等了三輛都沒有上去。
第四輛,她排在第一位,想著這次必定能上去。
誰知道她最后等到來不是第四輛回家的車,而是笑容如常的方糖。
方糖無所顧忌地將車停在公交站,降下車窗,拉下墨鏡,朝呂廷昕勾手,“上來?!?/p>
呂廷昕目光冷淡。
呂廷昕從不否認她們之間有過感情,可那份感情還沒開始濃烈就已經(jīng)凋謝。
現(xiàn)在,她對這個女人除了恨,別無其他。
而她,似乎總執(zhí)著于在自己心情最好,或是最壞的時候出現(xiàn),然后準(zhǔn)確無誤地踩住她的痛處。
細細碾磨。
這次,她又想做什么呢?
呂廷昕緊抿的嘴角勾起,弧度冷淡且無情。
呂廷昕在眾人的注視下上車,離開。
很快,車子駛上正路,車廂里一片靜默。
“要不要聽歌?”方糖突然問道,語氣輕松,和那段短暫相處里的隨性自在沒有區(qū)別。
呂廷昕沒吭聲,漠然地看著窗外急速倒退的街景,心底沒有一絲起伏。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一直強迫自己冷靜的方糖慢慢攥緊了方向盤。
“回家的路不是這條?!避囎有兄涟肼?,始終沉默的呂廷昕忽然開口。
語氣冷冰冰的,卻是方糖做夢都想聽到的聲音。
紅燈,方糖將車穩(wěn)穩(wěn)停住,隨后轉(zhuǎn)頭看向呂廷昕,墨鏡后的眼神曖昧又灼熱,“這么久不見,你就不想我?”
呂廷昕收回視線看過去,平淡笑意猶如利劍,“方糖,你忘了上次離開我是怎么和你說的了嗎?”
方糖眼底的恐懼一閃而過。
這一刻她突然慶幸自己戴了墨鏡。
這原本只是自己為了掩飾疲憊的裝飾,現(xiàn)在竟成了戰(zhàn)士最好的鎧甲。
有它在,自己所有的偽裝都能成為堅強。
“沒忘啊,你說,以后我再出現(xiàn)在你面前,你絕對不會對我手下留情?!狈教菬o所謂地說:“不怕告訴你,我挺喜歡你不對我手下留情的樣子,最好是在床上,爽?!?/p>
方糖慢動作似的舔了下嘴唇,再開口時聲音低了幾分,帶著濃烈的情|欲味道,“你是我見過最懂女人生理需要,也最能勾起女人欲|望的人,男人不如你柔軟,女人不如你強勢,尤其是你明明已經(jīng)達到極致卻極力克制的模樣。”
方糖側(cè)過身體,靠在呂廷昕頸窩,深深吸了口氣,“呂廷昕,只要一想起你那個模樣,我就是坐在辦公室也會忍不住把自己摸到高|潮。你的手,你的唇,你那里的溫度,你努力不讓自己出聲,偏偏每次都叫得人骨肉酥麻的聲音,還有......”
方糖滑膩的舌尖從呂廷昕脖間滑過,“你出任務(wù)受傷那次,我們在醫(yī)院,呵,你哭起來的樣子美極了?!?/p>
方糖的話露骨又含蓄,放在任一個正常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害羞,可呂廷昕自始至終都是那副冷淡表情,好像事不關(guān)己,言未擾意。
紅燈結(jié)束,后面的車子不斷催促。
方糖慢慢離開呂廷昕,眷戀、失落、痛楚都不及余光掃過她胸前那枚彈殼時的彷徨害怕。
“呂廷昕!是你說試試的!是你給的我機會!你既然說了就要負責(zé)到底!這輩子,你別想甩開我!除非我死!”方糖近乎瘋狂地說,換來的不過是呂廷昕一句寡淡的,“好,只要你受得了,我不介意陪你玩一輩子。”
方糖所有的瘋狂在一瞬間消失,隨之而來的是不顧一切的決絕。
方糖在擁擠的街上快速穿行,原本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她只用了不到一半時間。
車子停下,方糖快步繞到副駕駛將呂廷昕從里面拉出來。
兩人從地下車庫糾纏到電梯,從電梯到常住酒店房間,從白天到黑夜,從黑夜到黎明。
那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方糖不會贏,呂廷昕不會停,結(jié)束必定伴隨著一個人對對另一個徹底的絕望。
“呂廷昕,你為什么不喜歡我了?我們之前不是好好的嗎?”
這是呂廷昕離開時,方糖問她的,也是除了那些情動之外僅有的聲音。
呂廷昕站在床邊,衣冠整潔,居高臨下地看著一身狼狽的方糖。
那些看似平淡的目光像噬魂的惡鬼一樣,一點一點將方糖拉近無底深淵。
“因為我突然發(fā)現(xiàn)你叫方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