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螞蟻行走在莫比烏斯帶上

 

        上回曾經提及過徵集選曲提議這回事，接下來的這兩周，專欄仍然會圍繞著這些建議為詞評對象；往後專欄仍會不時收集選曲提議，盼望藉此增進與各位的互動。而本周的詞評，筆者將帶大家來遊覽一下心華的這首〈早安樓蘭〉。

 

 

洛天依版：

        〈早安樓蘭〉一曲，是由VC圈曲師清風疾行作曲、詞人(段子手)汨羅河童填詞。關於詞人，他的名字最早見於周刊榜的熱評段子，而後以《三體》同人曲開展寫詞領域。觀其作品，詞人的題材多有黑暗頹廢、科幻元素，亦有為數不少一本正經的梗曲；其早期詞風的特徵以另類詞組的碰撞為記認(尤其〈打上花火〉當中出現(xiàn)「氰酸鉀」一詞，至今仍令筆者記憶猶新)，惟在最近的作品則已然淡跡。

 

        歌詞中反覆出現(xiàn)的歌名，其中「樓蘭」一詞，雖與中國西部的古城同名，但作為歌曲故事的場景設定卻沒多大關聯(lián)。撇除一些故事文案及人設的介紹，以下直接來看看歌詞的第一部份(原文)：

 

        從無夢的沉眠中捆縛上鬧鈴的喧囂

        泛著血絲的雙眼沉淀出半兩迷茫

        二十五歲的臉透出五十二歲的滄桑

        已尋不到證件照上曾是什么長相

         

        洗臉刷牙泡面加蛋裝點幾分新氣象

        熟練得不知道做過多少次的模樣

        精確到秒的時間表已將清晨規(guī)劃好

        僵化度仿佛零下五度保存的面湯

         

        人流早已將軌道充填 如同漂浮的 無數質點

        被某種壓力強行排列 何必去考慮 個體意愿

        沿途的相逢只是擦肩 不同起點到 不同終點

        最終流淌過整個世界 無聲地崩裂 最終溶解

         

        總祈求

        扭曲的時間軸

        連接到另一頭

        會不會像是莫比烏斯一般有另一個我在守候

         

        早安樓蘭 不知道昨天有沒有對你道晚安

        光影錯亂 鐵軌之下是誰撥動白晝的輪盤

        刺眼的陽光在窗外 不知何時又偏轉

        瞬息間掠過的身影 是錯覺還是虛幻

        呼嘯聲 象征城市的宣判

 

        歌詞首兩段的內容，主要描寫了敘事者從早上起來後的行為。詞人藉著「熟練得不知道做過多少次的模樣/精確到秒的時間表已將清晨規(guī)劃好」兩句，已然暗示敘事者所做所想是重覆而預設的。遣詞方面，首兩句歌詞運用「捆縛」和「沉淀」兩個動詞，串聯(lián)起前後的名詞詞組，當中動詞及名詞詞組之間的搭配特別，可見前述提及過的弱化特徵；然而，第二段段末的一句「僵化度仿佛零下五度保存的面湯」，雖然可以與上句解釋為「時間預設的不可動搖」，不過這種表達方式略嫌突兀，是為失色之處。

 

        前兩段物象的失色之處，帶到緊接著的後三段，而更見兩種詞語風格碰撞出的突兀。第三、四段以物理及數學理論入題，寫出敘事者的思想，承繼著前文的鋪墊，而且予人一種高大上的學術氣息，至於第五段的副歌又緊扣歌名及故事主題──如果獨立段落而看的話，本來是眼前一亮的地方。單就抽取意象而言，前兩段多以具體、日常生活的事物為主(如「鬧鈴」、「證件照」、「泡面加蛋」及「面湯」)，後三段則加入抽象、學街理論的概念(如「軌道」、「質點」、「時間軸」等)；固此這種不穩(wěn)定的用詞風格，會令前述的優(yōu)點大打折扣。

 

        雖說如此，但歌詞的第二部份裡面，當中開始體現(xiàn)編曲崩壞的特色，為風格不穩(wěn)的瑕疵作了極佳的掩護(原文)：

 

        夕陽下的蹣跚 街燈又亮幾盞

        一個人拍遍欄桿

        猶豫著 將頭探向深淵俯瞰

        輕聲呢喃 “高處，微寒”

        晚安樓蘭 你看這座（城市的魂）魄（如此燦）爛

         

         

        靈魂延展 渴望今天能有一個夢供我避難

        四肢曲蜷 除了自己之外誰又能給誰溫暖

        攀爬著天梯每一段 天空替絕望平反

        摩挲著日記每一頁 靈魂把余燼點燃

        月光下 與陰影一同孤單

         

         

        沒有夏蟲聒噪的夜是死寂還是寧靜

        用思緒的亂麻兜住腦袋閉上眼睛

        時間手中的計算器歸零歸零反復歸零

        在無數個午夜窮舉誰還能夠保持清醒

         

         

        早安樓蘭 已忘記剛路過了怎樣一個夜晚

        光影錯亂 鐵軌之下是誰撥動白晝的輪盤

        看過百遍的風景畫 被習慣悄悄渲染

        用過千次的過渡段 由麻木默默減刪

        連答案 也在清風中吹散

 

        新引段落這裡，可見詞人回收了前文的伏筆，寫出敘事者經歷午夜一覺醒來後，不記得昨天的見聞，於是有如往復循環(huán)地重覆渡過同一天。同樣地，在用字方面，如「輕聲呢喃 “高處，微寒”」及「攀爬著天梯每一段 天空替絕望平反」這兩句，首先頗有濫砌詞句的嫌疑，其次又如「靈魂延展」的動詞「延展」一樣，稍覺用詞不當；惟獨如詞中出現(xiàn)「窮舉」一詞，其義換個說法叫做「暴力破解」，是一種在電腦編程或密碼分析上用到的方法，結合故事時間迴圈的元素而看，是十分貼切的用語。儘管詞中貫徹一如上述的硬傷，但其他用得精妙的用字亦不容全盤忽略。

 

        如前述的概要，歌詞會透過編曲轉換歌曲的氛圍，順勢將其令故事主題發(fā)揮到極致：例如在故事時序上，敘事者早上的沉鬱，到了傍晚一度變成高冗而正面的情緒，及後又跳回陰沉的感情收結?；豆适虑逦拿}絡，加上理論的輔助，因此歌曲後半段即使出現(xiàn)編曲如時空錯亂、倒流的現(xiàn)象，作為一個聽眾聽來，這是完全可以預見的走向，而聽完又覺得容易接受、富有玩味，實屬歌曲最畫龍點睛的地方。

 

結語

 

        總括而言，就時間迴圈、或者莫比烏斯帶的概念，這似乎是每一位科幻題材作家的基本起手式──正如它們具現(xiàn)在這首歌之中的獨到之處，其實說破了是一種過濫的老舊套路。不過，正所謂好的點子不怕老，通過詞人筆下具組織力的寫作，承襲套路雖然不盡能推陳出新，但只要能將這些經典，按照自己的包裝重新活化，這些概念中的神秘魅力就是創(chuàng)作者的一部分，見此標籤即識人。

 

 

 

附錄

 

〈早安樓蘭〉

 

從無夢的沉眠中捆縛上鬧鈴的喧囂

泛著血絲的雙眼沉淀出半兩迷茫

二十五歲的臉透出五十二歲的滄桑

已尋不到證件照上曾是什么長相

 

洗臉刷牙泡面加蛋裝點幾分新氣象

熟練得不知道做過多少次的模樣

精確到秒的時間表已將清晨規(guī)劃好

僵化度仿佛零下五度保存的面湯

 

人流早已將軌道充填 如同漂浮的 無數質點

被某種壓力強行排列 何必去考慮 個體意愿

沿途的相逢只是擦肩 不同起點到 不同終點

最終流淌過整個世界 無聲地崩裂 最終溶解

 

總祈求

扭曲的時間軸

連接到另一頭

會不會像是莫比烏斯一般有另一個我在守候

 

早安樓蘭 不知道昨天有沒有對你道晚安

光影錯亂 鐵軌之下是誰撥動白晝的輪盤

刺眼的陽光在窗外 不知何時又偏轉

瞬息間掠過的身影 是錯覺還是虛幻

呼嘯聲 象征城市的宣判

 

 

夕陽下的蹣跚 街燈又亮幾盞

一個人拍遍欄桿

猶豫著 將頭探向深淵俯瞰

輕聲呢喃 “高處，微寒”

晚安樓蘭 你看這座（城市的魂）魄（如此燦）爛

 

 

靈魂延展 渴望今天能有一個夢供我避難

四肢曲蜷 除了自己之外誰又能給誰溫暖

攀爬著天梯每一段 天空替絕望平反

摩挲著日記每一頁 靈魂把余燼點燃

月光下 與陰影一同孤單

 

 

沒有夏蟲聒噪的夜是死寂還是寧靜

用思緒的亂麻兜住腦袋閉上眼睛

時間手中的計算器歸零歸零反復歸零

在無數個午夜窮舉誰還能夠保持清醒

 

 

早安樓蘭 已忘記剛路過了怎樣一個夜晚

光影錯亂 鐵軌之下是誰撥動白晝的輪盤

看過百遍的風景畫 被習慣悄悄渲染

用過千次的過渡段 由麻木默默減刪

連答案 也在清風中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