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被染上黑色的人類 ?愛與仇恨都是造就怪物的好手，遵守著許多真理的基本規(guī)則，一如既往，瘋狂兼并優(yōu)雅、混亂糅合理智、開在血腥之上的純白之花是永恒的暴力美學(xué)。 ?人類幻想之中的光明至高點，不過是深淵廢墟露出來的一點點虛無的偽裝，所有的美好品質(zhì)，都是用來自欺欺人的麻藥罷了。 ?“她多少歲，你剛才說？”眼下兩團(tuán)深深的烏青表明pete正處在極度疲勞的狀態(tài)，從他聽到vegas受傷便立刻從曼谷趕來Gray kitty港那天起，他已經(jīng)整整三天沒有好好在床上睡超過4個小時。 ?“八歲?！盇om恭敬回答道。 ?現(xiàn)在他可不敢拿對待普通秘書、助手的態(tài)度對待pete，在大老板受傷這幾天，pete先生肩挑兩地的工作，和大老板一起來的人更是唯他馬首是瞻。 ?Aom心中斷定，pete先生看來職位等級很高啊，肯定是二把手的存在！ ?八歲……pete身體里處升起一股氣，卻又死死悶在胸口處，遲遲無法自行排出去。 ?八歲，他八歲的時候在干什么，在海邊玩沙子，爬芒果樹摘果子吃……他八歲遭遇過最殘忍的只有被父親逼著去學(xué)拳擊這一件事，世界上哪有八歲就拿刀捅人的小孩子。 ?用安全屋地下室改造出來的牢房，不過十幾平方米大小的空間，最右側(cè)唯一一間用鐵柵欄隔出的單獨囚房很小很小，只夠兩個成年男性并排躺下，但那個蜷縮在角落里的小小身軀卻顯得這個空間很空曠。 ?coco·Attpanyakul，這名才八歲的小女孩，她的名字一夜之間在曼谷黑幫之間廣為流傳，因為她干了一件“大事”——憑一己之力捅傷vegas·Theerapanyakul。 ?道上許多人對這一次襲擊事件明嘲暗諷的同時也對這名“女壯士”產(chǎn)生了一點小小的關(guān)心，許多人很好奇，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小姑娘，什么樣的小惡魔，能只用一把水果刀就輕輕松松傷到Theerapanyakul家族分家的實際掌權(quán)人。 ?但這位年輕的“女壯士”，并不是被vegas的手下抓獲的。 ?那個混亂的夜晚，事故突發(fā)，vegas將coco使勁扔出去，手下著急忙慌把他送到醫(yī)院，聯(lián)絡(luò)遠(yuǎn)在曼谷的pete，同處事故現(xiàn)場的Ada立刻帶著coco離開。 ?但第二天，僅在pete趕到Gray kitty港三小時后，她就出現(xiàn)在安全屋的地牢里。 ?coco·Attpanyakul是被Ada·Li親自送來的，作為道歉的禮物一同奉上的還有一千萬泰銖現(xiàn)金。 ?“他沒死?！标幇到锹淅锏腸oco抬起臉冷靜道，眼中沒有半分光彩，麻木冷漠，像是感覺不到空氣中流動的任何彩色光點，對人們所有的情緒，憤怒、憎惡，還有外露的殺意，統(tǒng)統(tǒng)沒有反應(yīng)。 ?“他不是你的仇人?！眕ete冷冷說道，強(qiáng)自按下心中的不適、不忍、憤怒和憐憫。 ?“我不蠢?！彼穆曇羟宄簮偠?，但說出的話，在這森寒的環(huán)境烘托下更顯得可怖，“我知道他不是?！? ?“但是，他也該死?！蹦请p死死盯著vegas送上詛咒的眼睛此刻滿含憤怒地看向pete，試圖找到眼前這個人和被自己捅傷的那家伙之間是否存在某種親密關(guān)聯(lián)，如果有，并且對那家伙來說很重要，那她會更高興，因為又多了一個可以殺的人。 ?不一樣！她心底在歡呼，這個人和之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樣，他是特別的，如果他死了，那家伙一定會很傷心很傷心，會感受到世界崩塌的痛苦，而那份痛苦會為她的世界增添一絲靚麗的紅色光彩。 ?“還有你！”她突然說，神情變得狂熱，指著Aom和站在pete身后的幾名手下，“你和他們都不一樣，你也要死。” ?“為什么？” ?“我知道，他和他長的一樣，他們是雙胞胎，你和他關(guān)系不一般，你死了他肯定會心痛，然后他也會心痛，雙胞胎有心靈感應(yīng)不是嗎?！? ?她沖到鐵欄前，雙手死死抓著pete的衣角，如惡靈怨童般，雙眼迸出明亮渴求的光，像是撒嬌又像是祈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沒關(guān)系的，他和他們周圍所有的人死了都好，只要是他們愛的人，他們都會痛苦、會哭、會睡不著，然后他們才能去死?！? ?pete無法再聽下去，幾乎用逃命的速度離開地下室。 ?離開！要離開這棟房子，從車庫開車出門，扔下所有人，只有一個地方，只有一個人能讓他的心平靜下來。 ?病房里vegas沉沉睡著，他的心漸漸安定下來，輕手輕腳走進(jìn)去，脫下鞋，小心翼翼把身體放到床邊，側(cè)躺著靜靜看vegas安靜的睡臉。 ?隱藏在記憶深處，所有的痛苦黑暗的回憶，如洪水沖破大壩一樣傾瀉而出。 ?在撒滿溫暖的夕陽光線的空間里，他放任自己沉溺在黑色的海洋中，像自愿被切斷感知渴望窒息的絕望之人一樣。 ?在這個黑暗冷酷殘忍的世界，躺在身側(cè)的愛人是他堅強(qiáng)著不被吞噬的唯一理由，唯一能指導(dǎo)他回航的燈塔。 ?他回神看了vegas一眼，染上橘黃色光線的臉龐洗去冷酷，顯得柔和溫暖，結(jié)束了這場自我放逐。 ?睡意漸漸襲來，恍惚間他想起之前對porsche說過的話——這個世界沒有真正的英雄和壞蛋。 ?他和他的愛人從不是光明那邊的人，他做過讓人家破人亡的幫兇，年幼的孩子、年邁的老人、孤苦無依的女人……所有弱勢群體的哀求和詛咒，他幾乎都聽過。 ?但coco·Attpanyakul已經(jīng)不是人了。 ?黑暗造就的怪物，今天就活生生在他面前許下詛咒歌頌毀滅。他甚至不敢聯(lián)想這個孩子之前是什么樣子，她的天真、她的善良，還有她擁有的所有愛，全部被黑暗吞噬的一干二凈，吐出來的只有殘忍和瘋狂。 ?眼淚默默流下來，被床單迅速吸收掉，只有清晰的兩道淚痕留在他臉上。 ?無論如何他都只會選擇vegas，他發(fā)誓幫兇也好，惡魔也好，哪怕要拋棄全部他也會做到。 ?病房里靜悄悄的，太陽光線在窗簾的尾部畫出最后一個弧線。vegas悠悠醒來，看見安然睡在身旁的pete，他側(cè)躺著，高大的身軀蜷著只占了床上很小的一塊地方，像守在母體旁的幼崽，美好又脆弱。 ?vegas拿過被子給他蓋上，心疼地看著他眼底的烏青。 ?vegas心里大罵Atlantic，明明做壞事得益的是他，自己和pete卻在這代他受罪。 ?湊過去仔細(xì)吻他疲勞的臉頰，嘴唇觸到冰冷的皮膚重重加深了他心里的痛苦，動作更加輕柔，比對待珍貴的瓷器更加小心，充滿愛意和珍惜。? ?vegas心知肚明，對他來說，能和pete走到一起完全是一場不可思議的勝利！ ?他們的愛情比走在暮年大霧中的老人還要跌跌撞撞，沒有任何可以算得上美好或說正常的回憶做支撐，不慌不忙適宜得體的節(jié)奏從未存在過，命運一直在給他們致命的考驗。? ?他心中對命運的感激和畏懼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更加強(qiáng)烈，因為他無法忍受失去pete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意外、事故、不可抗力之類的詞，在他的世界中也漸漸變成了禁忌。 ?如果命運真的做了這樣的混蛋行徑，那他將會不可避免的變成一名瘋子，徹底把思緒和靈魂攪碎才能繼續(xù)茍活。?? ?海鷗從陰暗深邃的海平面上穿過，凌晨港口的寂靜像死亡的蒸汽一樣上升到十幾名藍(lán)衣工人之中，怪異緊張的氣氛中，只有身體里心跳的噪音在安慰他們，有序快速地將貨物一箱箱搬上船。 ?chai先生手下那名冷酷的女秘書和比工人數(shù)量還要多出兩倍的彪形大漢，謹(jǐn)慎地監(jiān)控著整個運輸過程。 ?遠(yuǎn)處堆著集裝箱的區(qū)域，vegas的兩名手下，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一人用手機(jī)拍攝，一人用望遠(yuǎn)鏡仔細(xì)觀察行為異常的“運輸隊”。 ?印著海鮮食，logo的牛皮紙箱被有序裝上船，守了近半個小時，運輸過程將近尾聲，除了過分嚴(yán)密的護(hù)衛(wèi)之外，整個過程并無異常。 ?兩名手下幾乎要認(rèn)為今晚無功而返時，一名運輸工人在搬運箱子時不慎將一個箱子落在地上，滿箱的罐頭在地上散落，手下趕緊拉動鏡頭，無聲拍下十幾張照片，隨即兩人連忙離開，趕去醫(yī)院向vegas匯報。 ?“是什么？”pete問，手上動作不停的削著一顆蘋果，仔細(xì)去掉核，切成小塊，用叉子喂到vegas嘴邊。 ?吃下投喂，清香甜蜜的滋味在舌頭漫開，他放大照片的一角，將手機(jī)舉到pete面前。 ?pete看去，照片中一只落在地上的金屬罐頭封口微松，隱有白色粉末狀的東西泄露出來。 ?這是一個山口組賣奶茶，黑手黨做爆米花，充滿屁話荒唐又無趣的時代，但即使在這樣的時代，也不會有白癡拿海鮮罐頭去裝面粉或奶粉，然后在大晚上偷偷運輸出國。 ?“Gray kitty港真是讓人意外。”pete感慨道。 ?他拿起叉子喂了pete一塊蘋果，看pete腮幫子被果塊撐起一個鼓鼓的可愛的嬰兒肥，頓時感到手癢，笑著說：“再確認(rèn)一下，我讓手底下的人去采點樣本，沒有下雨，就算他們清理過，總會有些殘留?！? ?pete點了點頭，雖說八九不離十，但為以防萬一，還是有十足把握的好，看著精神充沛的vegas，他心情十分愉悅，醫(yī)生也說vegas可以出院，接下來養(yǎng)幾個月等傷口慢慢長好就行了。 ?“曼谷那邊有什么消息嗎？”vegas問，他對主家和porsche的動向十分關(guān)注。 ?“和前幾次我們聯(lián)系的時候一樣，很安靜，porsche照常打理著分家的生意，kinn也沒有什么特別。” ?他仔細(xì)思索了一下，講起一件自己感到異常的事情，“korn先生去拜訪一位老朋友，你也知道，這幾年除了非常重大的場合，主家所有的事情都是kinn在處理，korn先生很少出門，這個人肯定非常重要，要勞動korn先生親自拜訪，不過我查了這個人一個月，什么消息都查不到?！? ?主家已經(jīng)在行動了，vegas想著，繼續(xù)拿叉子喂蘋果給他吃，有些激動地說：“有點動靜總比什么都不做好?！? ?“你是說korn先生會插手小輩之間的競爭嗎？”他問，面上涌現(xiàn)幾分不安情緒。 ?“不一定，但大概率只是引導(dǎo)一下，老人家積攢的人脈，比槍炮更有殺傷力，或許他去拜訪的那位，會影響……不，會決定整個局面的走向?！? ?“別擔(dān)心，Theerapanyakul家族的老傳統(tǒng)，長輩們都喜歡磨練小輩，大伯他可能會幫一下，但不會做得太過，畢竟只有天坤大哥是他唯一的例外?！?? ?而天坤，目前看來不會加入這場混戰(zhàn)。 ?pete想了想，剛準(zhǔn)備開口說些什么，房間里響起了三聲短促有力的敲門聲。 ?“進(jìn)來?！眝egas說。 ?門被打開，一朵碩大、開得十分燦爛的向日葵出現(xiàn)在兩人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