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聽從著天空之命，游魚聽從著風暴之命，我們，又該聽從誰呢？”

風平浪靜的粼粼海平面上，一艘甲板殘缺的雙桿帆船緩緩地向西海岸航線上行駛，海面上空的白色海鳥不時發(fā)出陣陣叫聲。

這是一艘海盜船，從前個星期算起，他們已經(jīng)沒有多少儲備糧了，但是就在前天，一艘來自伍德萊的商船不幸落入海盜們的手里，那些極力反抗的風精靈船員遭到了厄運，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被俘并暫時關在船艙底昏暗的貨艙中。

一個年輕人的軀體緩緩地在昏暗的貨艙角落中顫動了一下，緊接著，他睜開充滿血絲的眼睛，頭發(fā)被地板上的污水沾濕了一大半，未當他恢復意識，船身猛烈地搖動一下使他立刻想要站起來，可他瞬間又在站起來的同時摔倒在地面，驚慌的樣子仿佛是落水的野貓。

“波克洛斯？”

年輕人環(huán)顧四周，好不容易才在這種環(huán)境里適應光線，在互相依靠在一起沉默著的俘虜中，他努力尋找著剛才聲音的來源。

“喂，波克洛斯？”

這次他終于看清了，在不引人注意的一堆木桶旁有個雙手同樣被捆綁的中年人，他長滿胡茬的臉頰微胖卻又顯得疲倦，身穿一件很普通又骯臟的白色水手服，最值得注意的是那對精靈特有的尖耳朵以及略白的膚色，不難判斷出他是個風精靈。

年輕人使勁兒地用肩膀蹭著背后的艙壁，終于費力地坐了起來。

“你是在叫我嗎？”

“現(xiàn)在除了你和我醒著之外還有誰？昨天晚上的一場風暴使整個船晃來晃去，你一頭撞在那個角落了，現(xiàn)在好了，你醒了，說實話，我真他媽擔心你的腦子撞壞了，那聲音就跟木桶摔在水泥地板上似的……”

“我怎么什么都不記得？”波克洛斯希望自己能漸漸地回憶起以前的事情，可無論他如何去回憶，記憶卻仿佛是沙灘上的貝殼被海浪卷去，難以尋回。

“為什么我被綁著？”波洛克斯搖搖頭，他咬緊牙關，因為腦袋的某個部位不斷地傳來痛感，看來他的確撞到了什么。

“我們都他媽被綁著！看來你還真是腦子撞壞了，長話短說，你是我們船長雇來的水手，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是從平原東海岸線渡船到伍德萊的，并且跟我們待了一小段兒時間，緊接著就是你第二次跟我們出海搞貿(mào)易，然后就被海盜船襲擊了，我們都做了俘虜……這些你都還記得嗎，倒霉蛋波克洛斯？”

波克洛斯低頭沉思著，看來就是面前的這個記事人幫他回憶也無濟于事，他真的記不起任何事了。

“唉，諸神保佑……”中年人搖了搖頭，重新?lián)Q了個姿勢靠著一堆圓木桶，看上去要找個比較舒適的姿勢入睡。

“你們的船長在哪？我想找他談談?！?/p>

“那你就去海底下找他吧，他的尸體昨天就被丟下海了?！敝心耆吮涞穆曇羿馈?/p>

可能是由于船艙內的濕冷，也可能是出于不得不面對冰冷的現(xiàn)實，波洛克斯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為什么他們沒有把我們也丟下去？”

“不知道，諸神保佑吧，我覺得咱們很有可能會被販賣到一些奴隸販子的手里當苦力?！?/p>

波洛克斯此刻的心情沉重無比，如果這是夢該多好，他有個不好的預感，因為那些劊子手的叫囂聲和笑聲不斷在甲板上方回蕩，而且在自己還未完全摸清這種處境的時候又面臨著隨時迎來的厄運，這使剛剛從噩夢中醒來的他感到十分沮喪。

中年人側著身子，淡藍色的眼睛卻不斷地瞄向波洛克斯那張沮喪且蒼白的臉，有意思的是，要不是這家伙沒長著一對精靈耳朵，他倒還真有點兒像自己的同族人。

“你不想逃跑嗎？”波洛克斯問他。

中年人沉默了很久，然后干笑了起來，仿佛剛才聽到了一個很有趣的笑話。他直視著波洛克斯的臉，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你打算怎么逃？這個艙門被鎖了，外面又有一大群武裝到牙齒的海盜，我們現(xiàn)在在海洋的哪個位置又不知道，說實話，現(xiàn)在我想要回到伍德萊都難了，你倒還不如睡一覺再考慮這個問題?！?/p>

“所以你打算坐在這里等待他們的任意處置？”

“啊，那可不一定……”中年人的語氣變得神秘起來。

“你什么意思？”波洛克斯疑惑起來，面前的這個人似乎很難被猜透，他接連詢問了幾次，可是這個中年人很久都沒有理睬他，就好像貨艙里沒有波洛克斯這個人一樣。

“或許我們該制定一個計劃?！辈蹇怂馆p聲說。

“我有個計劃。”中年人突然開口，他將一根手指指向其他正在休息的人。

“什么？”

“睡覺，這就是實行計劃的第一步?！敝心耆嗽俅斡蒙衩氐恼Z氣說道。

波洛克斯對于這種類似于隱瞞的做法感到非常不滿，甚至有些氣憤，但他也無可奈何，不過說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昏迷了多久，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感到很饑渴，肚子里似乎有一種微熱的感覺，不過看起來這里似乎沒什么可以充饑的東西，唯獨在貨艙上方的甲板縫隙處有水滴往下滲，下方的貨艙板已經(jīng)被打濕一大片了。

他試著挪動身軀，在感覺距離差不多的時候，他高高地仰起頭，伸長脖子，并盡力地伸出舌頭，滑稽的模樣像一條浮出水面呼吸的魚。

漫長的等待著，終于，他如愿以償?shù)爻晒拥揭坏嗡鶝龅乃卧谧炖锫娱_，雖說不算多，但似乎減輕了嘴里的干渴。就這樣，他接連喝了幾滴水，感覺差不多時，他又重新坐回地面，感覺到了一絲倦意，于是他重新躺回原來的位置，對于即將迎來的命運，他已經(jīng)無力改變了，現(xiàn)在他想做的只是在此之前享受活著時的最后一覺……

第二次睡醒時，他感覺到有一只手在捅著自己的肋骨，在驚醒的同時，那個熟悉的聲音輕輕地傳來。

“準備好為你的自由起義了嗎？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