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4

-01-

如果說，曾經(jīng)的凌煙是一個(gè)溫柔乖巧的好妹妹，是遇事極能隱忍，被欺負(fù)到紅了眼也倔強(qiáng)得不掉一滴淚的傻瓜，那么——現(xiàn)在的凌煙，在兩個(gè)鬼馬室友日日夜夜的熏陶下，多多少少有了些許改變。被激發(fā)出的幽默潛能如滔滔江水一去不返，肆意奔流。人也變得更活潑開朗了，除了在圖書館落地生根這種學(xué)霸必備技能外，也意外掌握了在辯論賽和演講主持上奮勇殺敵猛開外掛的技能。除此以外，那超乎常人的“忍者”頭銜也終于被徹底摘除，反抗的戰(zhàn)斗力在偶爾的實(shí)戰(zhàn)中突飛猛進(jìn)。（即便在田柾國面前常常毫無用處......）

簡單來說，用一句話總結(jié)——凌煙愛現(xiàn)在的自己，也愛讓她變得更好的小米和多賢。

從校慶回來后，小米和多賢對恢復(fù)了她們眼中“正?！钡牧锜煾械綐O其欣慰，尤其——是在凌煙“明目張膽”地偷聽了小米說《心跳同居》里，金泰亨對Abby的各種毫無熒幕情侶自覺的無情冷落之后。雖然兩人對她突然轉(zhuǎn)變的緣由完全摸不著頭腦，但是看到她再次完美詮釋“傻樂”二字后，也就不再深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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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奶茶店不點(diǎn)奶茶，是想省錢？還是想背著我們減肥吶？”

這天，陽光燦爛，難得的好天氣，三個(gè)小姐妹窩在奶茶店糖果色的沙發(fā)里，嘮著嗑。

凌煙捧著水杯“嘿嘿”一笑，看上去有些狗腿：“那什么，你也知道的，我最喜歡水了，其他的都不怎么感興趣......”

小米傲嬌地“哼”了一聲，牛飲了一大口奶茶，腮幫子被珍珠塞得鼓鼓的。

“那個(gè)，孩子們......”此次邀約請客的金主小姐姐多賢終于扭扭捏捏地發(fā)話了，“其實(shí)我是想告訴你們一件事......”剛想一鼓作氣，豁出去了，就被兩只手迅速捂住了嘴。

“得！什么也別說！你一介平民已沒有資格與我等貴族繼續(xù)說話?！毙∶籽鲋^，雙下巴審視著面前這位叛徒。

“撲哧...”凌煙被她這副故作嚴(yán)肅的樣子逗樂了，決定咽下揶揄的臺詞，朝多賢揚(yáng)眉輕笑道：

“啊什么嘛，你們都知道了，害我那么緊張......”多賢回過神來，拍開小米奶茶味濃郁的爪子，小臉爆紅。

“那是當(dāng)然，你每天一張花癡的笑臉在我面前晃呀晃呀晃的，幸好我有一雙鈦合金狗眼。”

“你你你......！”

“好啦小米，你快別鬧她了，”凌煙笑得東倒西歪，但還是抵不過熊熊燃起的八卦心，側(cè)身用手肘碰了碰多賢的肩膀，“說說唄，你們誰先沉不住氣的呀？”

于是，三個(gè)人湊在一起，說了些讓人“臉紅心跳的好事”。

“不過凌煙，咖啡館情緣的確值得擁有~”小米朝她擠眉弄眼，使勁暗示她新招的實(shí)習(xí)生后輩長相可人。

“只可惜......”凌煙嘆了口氣，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我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獨(dú)立生存都成困難，哪有時(shí)間談情說愛呢？”

“咦~~~”多賢抖了抖肩膀，試圖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

“咖啡館打工，編輯部校閱，市圖書館值勤，你已經(jīng)做了那么多份兼職了，你攢這些錢，到底要做什么呀？”一向不正經(jīng)的小米掰著手指，難得正了色。

凌煙喝水的動(dòng)作一頓，垂下了眼。

要做什么嗎......

當(dāng)然......是為了能夠徹底搬出去啊，搬出那個(gè)“吃人”的地方......

曾經(jīng)承載了她所有愛與歡樂的伊甸園，在一場暴雨沖刷后，徹底露出了它血腥殘暴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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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是什么樂園，

是地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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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許是因?yàn)樾那楹?，凌煙覺得自己任督二脈都被打通了，整個(gè)人神清氣爽。一邊腳步歡快地走出圖書館，一邊暗自得意想出這個(gè)情節(jié)的自己真是個(gè)天才。如果一直這么順利的話，不出意外，12月參賽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了。倘若有幸，真的能在VBC劇本征集大賽中勝出，成為VBC的助理編劇，那自己離夢想就又更近了一步！

But俗話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不——

一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色高檔轎車憑空出現(xiàn)，橫在了凌煙面前，阻住了她的去路。

幾乎是一瞬間，凌煙扒拉上衛(wèi)衣的帽子，一臉生無可戀，妄想溜之大吉。

“站住?！碧飽蛧铝塑?，甩上車門，好笑地看著她，“就這么怕我？”

凌小慫一秒附體，怕啊，當(dāng)然怕了，自從上次口誤，她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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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早就已經(jīng)...不是能 輕松相處 的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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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柾國，”她扯出了一個(gè)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室友還在等我呢，我就先回去了。”

“煙煙，”田柾國嘆了口氣，神情復(fù)雜卻難掩疲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不要躲了。”

其實(shí)，每每聽到田柾國喚她“煙煙”，她都不可自抑地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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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是她的“小國”了，她卻永遠(yuǎn)是他的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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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柾國的公寓。

玄關(guān)處傳來“咔噠”一聲響，滿目的漆黑映入眼簾，濃郁深沉。

感受到男人滾燙的身軀就貼在自己的后背處，凌煙一個(gè)激靈，踏入了黑暗之中。她對這里并不熟悉，也并不知道開關(guān)在哪里。

身后沉重的大門被輕輕關(guān)上，意外的是，預(yù)想的光亮并沒有到來。

只有背上驟然靠近的火熱胸膛，環(huán)繞在肩膀處的兩條肌肉分明的手臂，以及埋在自己肩窩處的腦袋，灼人的呼吸，將周遭冰冷的空氣一點(diǎn)一點(diǎn)點(diǎn)燃。

熾熱的溫度順著貼合的皮膚攀延而上，凌煙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只剩悲涼徹骨的冷意緩緩流經(jīng)四肢百骸。

語氣淡漠沒有溫度，仿佛含著一塊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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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懷里人被觸犯后的掙扎，田柾國將她圈地更緊，聲音悶悶的，透著濃濃的疲憊：“一會(huì)兒就好，就這樣呆一會(huì)兒，拜托了?！?/p>

拜...拜托了......？

有多久了，田柾國再也沒有展露出過這樣脆弱的一面，永遠(yuǎn)自負(fù)高傲，仿佛無堅(jiān)不摧。

她仍是想掙脫他的懷抱，只是——沒再像離了水的魚一樣激烈。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說：

“嫁給我吧，煙煙?！?/strong>

幾乎是瞬間清醒，她用盡全力推開了他。

“不可能?！?/strong>

“田柾國，你其實(shí)很清楚，我們之間——不可能。”

她的語氣太過冷靜，平鋪直述，不愿用一絲委婉，在他已經(jīng)剖開的心臟上一刀又一刀地劃著，留下更加觸目驚心的傷口。

“田伯父不會(huì)同意的，一定會(huì)有一個(gè)無論家世還是樣貌都比我強(qiáng)過千百倍的姑娘，她會(huì)成為你的未婚妻，也會(huì)......成為你的妻子。最重要的是，她對你有利。”

“你別再說了?。　?/p>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東西倒下來，摔碎了，像是誰殘破不堪的心。

濃郁的黑巧妙地遮去了一切腐心蝕骨的事實(shí)，他看不見她眼角泛起的淚光。

“呵...別找冠冕堂皇的理由?！碧飽蛧浜吡艘宦暎凹幢銢]有這些外因，你也不愿意嫁給我，不是么？”

犀利的語言像寒冬臘月的冰凌，一點(diǎn)一點(diǎn)推進(jìn)凌煙的心臟，

血肉模糊。

“那個(gè)下暴雨的晚上，你和金泰亨在木屋......”

“啪！——”

田柾國的臉順勢側(cè)到了一邊，

凌煙打了他......

從小到大，最見不得他受委屈，受欺負(fù)的凌煙，竟然打了他......

凌煙渾身顫抖著，染上哭腔的聲音支離破碎。

然后就是她摔門而出的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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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田柾國自嘲地笑了起來，邊笑邊顫抖著，終于......滑落在地上，靠著儲(chǔ)物柜哭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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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市長的千金裴秀智，是個(gè)不錯(cuò)的未婚妻人選。小國，周末你請她吃個(gè)飯?！?/span>

“爸，我說過，除了凌煙，我誰都不會(huì)娶。”

“荒唐！你可是田家未來的繼承人，她算什么東西，怎么配做你的未婚妻？！”

“是么？凌煙，不就是你親自送到我身邊的童養(yǎng)媳嗎？現(xiàn)在這話又是什么意思？！”

“此一時(shí)非彼一時(shí)，現(xiàn)在自然是不一樣了......小國啊，你就聽爸爸的，我也是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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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你好’？

真的是為了我好嗎？......

他早就看清了父親虛偽的嘴臉，也在他精心的謀劃下，任他擺布了那么多年。

他甘心墮落成為那把染滿鮮血的利刃，卻執(zhí)拗地不愿意放棄他那小心翼翼安放在左心房里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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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讀過圣?？颂K佩里嗎？

他的《小王子》聞名世界。

那個(gè)神秘可愛的小王子啊，虔誠地愛著他的玫瑰，用生命詮釋了他純潔忠貞的愛情。

很久很久以前，田柾國還不是一個(gè)殺伐決斷的暴君，只是個(gè)運(yùn)氣不太好的，瘸了腿的，傻傻呵護(hù)著玫瑰花的小王子。

他的玫瑰嬌嫩柔弱，不驕傲也不任性，最是懂事乖巧，他對她心悅誠服，愿意為她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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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gè)初夏的午后，拂過臉頰的微風(fēng)里已漸漸夾帶著微末的暑氣，撩撥著誰喜悅的心情。

介于田柾國天生體弱，仆人已多次前來勸說，讓他進(jìn)屋里去等，可小小的少爺嘟著嘴，就是不愿意。

他將自己被細(xì)刺扎出了好幾個(gè)血口子的手悄悄背在身后，一臉傻呵呵地等在滿園的玫瑰花前。他親手種下的玫瑰啊，終于——要在一夜大雨后，嬌艷欲滴地盛放在他心心念念了許久的人面前。

終于，父親帶著她來了。

她穿著一條素雅的白裙子，垂在肩側(cè)的頭發(fā)又柔又亮。小嘴殷紅，杏仁眼撲閃著，仿佛會(huì)說話。

真是天使一般。

是上帝派來 陪伴他 的 小天使。

和煦的陽光下，她看見了他，對他盈盈笑開，天真爛漫的模樣晃了他的眼。

她向他跑過來了，隔著玫瑰花海，她試圖穿過滿園嬌艷的玫瑰，來到他的身邊。

可是很快，小小的白色身影就倒在了一片絢麗的紅色中。

他慌了神，急匆匆趕到她面前，心里懊悔又內(nèi)疚。

為了迎接她到來而悉心種下的玫瑰花啊，最終卻刺傷了她。

多像是——一個(gè)悲傷的隱喻。

那年，他們初見。

小王子八歲了，

而他的玫瑰花，也不過是七歲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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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后，她成為他心尖上唯一的玫瑰花。

為了將她澆灌得更加艷麗，他努力投其所好。

田柾國發(fā)現(xiàn)凌煙熱衷于那些花花綠綠的畫本，對神話傳說更是尤其感興趣，于是命家里的仆人置辦了許多類似的書籍，更是為了她特意打掃出了一間書房。

一切都圓滿完成后，每當(dāng)有清閑的時(shí)刻，他便會(huì)拉著凌煙來這里。

他躺在毛絨絨的地毯上，聽他的煙煙樂此不疲地給他念故事聽。

陽光越過窗欞，木質(zhì)地板上金燦燦的。

他想，所謂歲月靜好，兩小無猜，大抵就是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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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故事里的小王子必將要遠(yuǎn)行，而他，也不能再以小王子的身份繼續(xù)守護(hù)她。

只可惜，他從來就不明白，她要的從來就不是他的守護(hù)，而是一個(gè)真實(shí)善良的小國而已。

用一個(gè)強(qiáng)有力的事實(shí)去證明她無憂無慮的幸福童年不是他親手編織的無謂幻境，不是他狠心布下的迷局。

僅此而已。

是陰差陽錯(cuò)，還是在劫難逃。

他終究是讓他的心尖玫瑰凋零在了大雨滂沱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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