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是從漩渦中掙扎出的航船一般，他費力地睜開眼。他的視野被粘膩的紅色覆蓋了大半，還有渾身的疼痛在不停折磨他。他不得不發(fā)出些自己討厭的呻吟聲，來證明自己的蘇醒。

? “威爾，我知道你醒了。不過你現(xiàn)在的情況……有些麻煩，我找不到水和毛巾能把你身上的血擦干?！彼浀眠@個聲音，更記得他的名字。可是由此延伸而來的東西，他卻好像什么也不記得了。即使自己在血紅色的一片里根本看不清那個正在說話的男人，他也能猜想到對方正關(guān)切地望著自己，這使他不由得放送了些。

? 他試著清了清嗓子，喉嚨有些干澀，不過更多的是隱隱的刺痛。他費力地問道：“沃利爾……是你嗎？”

? “對，是我，沃利爾·諾曼，不是那個冒牌貨。這一回玩的挺盡興，不是么？在那個別墅里的模擬很成功，比酒吧里的那一次要好上數(shù)倍?！蹦莻€男人不慌不忙地回答，順便用什么冰涼的東西擦了擦自己的臉。威爾德閉上了眼，不一會兒，那種沁人心脾的體驗也輪到了他臉上的窗戶。

? 沃利爾大抵是把自己抱在懷里吧，這樣他的身體才會有這種躺在什么東西上的感覺。威爾德想著。他很困，渾身又痛又疲憊，可是他又睡不下，仿佛再神游一陣子他就得離世了似的。他什么也想不到，只感覺自己躺在一片虛無里，和一顆孤星沒有什么實質(zhì)上的區(qū)別。

? “現(xiàn)在外面很冷，所以把你抱在我懷里，我想你不會怎么介意的。在一顆眼珠永遠閉上的前一刻，能看見的東西是最超凡的。我替你擦了擦眼睛，雖然只是用我的手臂，擦不干凈。不過，你要是能睜開眼看看這是哪里，倒也不錯?！蔽掷麪柸粲兴嫉卣f著。威爾德照著他的請求，睜開眼睛，嘗試從模糊的視野中發(fā)現(xiàn)什么突出的輪廓。

? “我……我的手動不了，雙腳也是。沃利爾，我還好嗎？”他一面費力地打量著眼前白茫茫的一切，一面不由得害怕地問道。

? “嘿，別怕，我的威爾。你只是還在恢復，這藥效還是相當超出我的意料的。我可是答應過你要來這邊走走的。雖說你現(xiàn)在只能讓我抱著走，但在這最后的時光，我想讓你再好好看看這里?！彪m然威爾德看不見，但他還是猜得出沃利爾此刻的表情。他一定笑著吧，威爾德想，可惜我什么也記不起，什么也看不見。

? “那么……這是哪兒呢？我猜不到，只有一片模糊的白色，像浸在草莓醬里的奶油。”

? “我的母親河，雖然現(xiàn)在只剩下凍結(jié)的河道了。她已經(jīng)斷流了很久，不比我們周轉(zhuǎn)的時間短。比起遠東那頭和伏爾加格勒，還是這兒的空氣清新一些。”沃利爾激動地說著。

? “我感覺……我感覺我來過這兒。雖然這種模糊的景色很陌生，但是，我總對這個名字有著特殊的念想?！彼Ａ苏Ｑ郏胍吹酶宄?。

? “可能是藥也對你的記憶力生效了，所以除開芯片記載的東西，你有些記不住——那真是可惜。不過，在我們走往下一片冰原以前，這里就是最后的中轉(zhuǎn)站了。”

? “那……我們要去哪？我總覺得我忘了什么東西，我還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了我自己，而且比現(xiàn)在的樣子更恐怖些。可我不清楚為什么，醒來的時候，我就什么也記不清了?！蓖柕聡@了嘆氣，對自己的身體狀況無能為力。

? “去一切開始的那個地方。酒吧是個不錯的選擇，我們就是在那兒遇見的。不過當然不是在這里，一頭巨獸差不多把這整片平原都永遠染成了白色，其他地方多半也一樣。雖然過去之后，我……我們會不約而同忘記什么東西。但總而言之，我的計劃正順利進行，我們都會玩得開心的?！蔽掷麪栴D了頓，緩緩說道。他的手還搭在威爾德的頭上，那大概是他身上，唯一還有痛覺以外的感覺的地方了。

? “我不想去……沃利爾，我太累了，我感覺我撐不了多久，而且我總覺得我落下了很多東西。如果說這里有一座島嶼，那么我就要把這座冰島忘掉，只剩下島外凍結(jié)的海洋了?！蓖柕聼o奈地說著。他想要搖頭，可他連這種簡單的動作也無法完成。

? “到了那邊，我會把什么都告訴你……老人們說，人死后的記憶會流入這條河里，然后留在新生的嫩芽里，等到它們長成時，又回到下一世的那個人的回憶里。我會慢慢講給你聽的，關(guān)于一支糟糕的尺子被我掰折的故事，或是關(guān)于兩根長腳的棍子變回它們本來的模樣的傳說，還有你的樣子……到了那邊，什么都會回來。即使伏爾加河流不到太平洋，你本來的東西也會越過白令海峽，回到你身邊的。別擔心，好嗎？至少對我有些信任吧?！蔽掷麪柍聊撕脮翰砰_口。威爾德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只是感受著自己微弱的呼吸，讓自己像冰原一樣平靜。

? 沃利爾回頭望了望，那個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他們身后。他的身邊還有一道光門，同樣屹立在這座山頂上，比那顆泛著白光的恒星還要耀眼?？赏柕驴床灰?，他只能感覺有什么放不下的東西還在自己的身邊游蕩，等待自己去捉住。

? 那個骷髏提著一顆頭顱，披著那身看上去年事已高的舊袍子。他的眼睛仍舊是活著時的蔚藍，像凝固前的大陸的海邊能看見的那類顏色，倒影中嵌著一顆太陽，隨海風而蕩漾。至于那顆頭顱，他們都再熟悉不過。所幸威爾德看不見，否則他的歇斯底里會把沃利爾的計劃攪得翻天覆地。

? 那個骷髏招了招手，大概是在催促滯留在懸崖邊的沃利爾快些離開吧。

? 沃利爾當然也看見了。不一會兒，威爾德就感覺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實際上是沃利爾起身，并把他也抱了起來。對他而言，那種隱約的感覺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不是先前莫名其妙的厭惡，而是追隨和仰慕，那些一開始他就擁有的感覺。

? “走吧，威爾德，這是你的道路，也是我的。我們還會重新開始，不會止步于此?！蔽掷麪栕叩介T邊，那句骷髏向他點了點頭。那顆頭顱上拴著的項圈已經(jīng)被血跡染得黑紅不分，但對于威爾德而言，那就像是一朵曼珠沙華，穿著清秀的紅衣，躲在黑夜的懷里不肯出來。

? “嗯?！彼c不了頭，只能答應。他清楚門后面是什么，可是他也和吹響號角時一樣，沒有別的選擇了。

? 他們閉上眼，緩緩走進那道門。

? 一切都會回到原點，除了勇士篡權(quán)的陰謀會繼續(xù)下去，并且在每一輪享受的過程中，緊緊黏在他的腦中。

? 而沃利爾，他會繼續(xù)享受下一個周期的美好生活。

END

說實話，寫的比我本來想的差多了，越到后面越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很多想要表達的沒有表達出來，情節(jié)上也是……一言難盡。為了補償沃利爾這個角色，只好寫了另一部還算順利的小說。想休息一陣子了，打算先寫一部中篇慢慢連載了XD

大概一段時間內(nèi)不會再更新這一部的其他故事了，慢慢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