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幾點微弱的光閃在眼前，我伸手拂了拂額上的汗。一片喊殺喊打的聲音，化成一團霧，融進血液。輕嘆一聲，世間無常，最終我也只剩一盞燈了。

? ? ?捻時光為畫卷，幀幀歲月漾心泉。春意微醺，暈染流年深淺；涼風(fēng)拂過，激起思緒深淺。

? ? ?雪輕嘆朱紅色的窗，靜靜佇立在雪中，我撐起傘，踏入了風(fēng)雪之中。

? ? ?銀鈴花被雪打得落了些花瓣，現(xiàn)在雖是初春，卻下起了紛紛揚揚的細雪。

? ? ?我快步走在林中，朝著自己聽到的求救聲過去。

? ? ?憑借多年的守山人經(jīng)驗告訴我，他在“不凍天井”附近。

? ? ?“不凍天井”顧名思義，一年四季從不結(jié)冰。據(jù)說當初有一塊巨型巖石撞向地面，形成了這風(fēng)水寶地。住在山中的動物時常去這里覓食，興許又是什么可憐的“朋友”不慎溺水了吧。

? ? ?不出一刻鐘，我趕到了那里。水中卻是一名白衣少年。

? ? ?他玉樹臨風(fēng)，美似天仙，半身浸在水中，金發(fā)貼于兩鬢。

? ? ? 更令我驚訝的是這水竟隱約有了些薄冰。我靠近一看，發(fā)現(xiàn)此人并不是人類，他的雙耳發(fā)尖，是精靈一族。

? ? ? 看到我來，原本面無表情的他，臉上卻染上一絲厭惡。

? ? ? “哼。又是人族...不對...是混血...”他臉上的厭惡被沖刷掉了一些，只是還是未正臉瞧我。

? ? ? 我沒管那么多，只想著救人要緊，一路小跑至他身側(cè)。

? ? ? “你怎么樣？需要我?guī)湍銌幔俊弊呓虐l(fā)現(xiàn)，這水面上的薄冰，已凍成了密度極高的堅固的冰了。

? ? ? 他輕閉雙眸：“我將這錦囊中的藥物不小心灑進了水中，本想撈出來，卻不想，藥效已開始發(fā)作了。”說著，他指向我衣擺旁繡著只雪狼的錦囊。

? ? ? 我點點頭，示意自己聽明白了，拿出隨身攜帶的特制斧子，便開始勞作。

? ? ? 一炷香后，我拉他起身，他全身布滿著冰碴，由于長時間被凍在水下，赤著的雙足泛著紅，腳踝處的金環(huán)被映地發(fā)亮。

? ? ? ?他出水后，冰很神奇很夢幻地融了。

? ? ? ?“謝謝你了。”他落下一句話，坐在水邊清洗。

? ? ? ? 我掬了一捧水盛在手中，傾灑于臉頰，沁入心脾，讓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感受這一絲清涼，一份愜意。

? ? ? ? 不知為何，從小時起，我就獨愛這一份清爽，獨愛那一份在雪中的自在，獨愛一份嚴寒的淚珠。

? ? ? ? ?身側(cè)的他梳洗好后起身向我行了個禮，說是以后我遇到什么險境，他來救我。我只笑笑，把他當成了句玩笑話，并未說話。

? ? ? ? ?我目送他離去，自己也轉(zhuǎn)身回了小屋。

? ? ? ? ?一人隱于漫天飛雪之中，一人立于繁華落盡的花海之中。

? ? ? ? ?我本以為和他只有一面之緣分，沒想到又遇見了他。

? ? ? ? ?傍晚時分，我背著古琴，匆匆趕往林子深處。造化弄人，我竟是月出時才到。

? ? ? ? ?放下琴，久立于廟前。這寺廟破舊不堪，里面卻端坐著位泥塑的“森林之神”——句芒。我拿起功德箱旁的掃帚，細細打掃開來。

? ? ? ? ?廟不大，卻顯得十分空曠。前些年來，這里還有幾處人家，現(xiàn)在卻只剩我了。他們走的走，死的死。不是忘根，只是好奇外面的世界。只不過，怕是永遠也不想回來了罷。

? ? ? ? 我輕嘆幾聲，雙手合十，跪坐佛前。廟是人建的，也是欲望的產(chǎn)物。人是佛，亦是神。

? ? ? ? 微風(fēng)吹過耳畔，我背起琴繼續(xù)北去。

? ? ? ? 不知不覺，我竟走到了“不凍天井”。罷了，人生何處不是半月臺？且行且觀罷。

? ? ? ? 我在它附近的空地盤腿而坐，享受著獨處的音樂時光。

? ? ? ? 悠遠空靈的音律在皎潔的月色中升騰而上，映著點點繁星，肆意流淌。

? ? ? ? 驀地，遠方飄來一聲慘叫。我起身拍拍衣袍，慌忙查看。

? ? ? ? 正當我健步如飛，越過一顆古樹時，一只手扶上了我的肩頭。

? ? ? ? 映入眼簾的又是一抹黃。那日所見的白衣少年竟又出現(xiàn)于眼前。

? ? ? ? 還未等我做出反應(yīng)，他竟是先開口：“是你？”他先是一愣，臉上厭世的表情有所緩合：“方才是你在鼓琴？”

? ? ? ? 我點點頭，他微不可察地抿抿唇，把發(fā)絲捋到耳后。見他身上掛著弓，背后拎著什么，便開口詢問：“是你在打獵？”

? ? ? ? 他松開那只手，把一只野羊遞至我面前，未做回答。我也學(xué)著他甩甩青絲，不禁想起了那時濕漉漉的他。思考片刻，我向他提議：“聽我彈一曲？”

? ? ? ?他抬抬下巴，算是答應(yīng)。

? ? ? ?我?guī)е煨烨靶小?/p>

? ? ? ?我回到原位，他隨意挑了塊石頭依靠。我輕吸一口氣。

? ? ? ?琴鳴，心靜。

? ? ? ?剎那間，風(fēng)來雨嘯，這片樹林活了，笑了。古有嵇康于竹林彈奏，王維獨坐幽篁長嘯，今有我，執(zhí)琴于深林之中。

? ? ? ?手指翻飛間，琴聲嗚咽，一曲接近尾聲。

? ? ? ?最后一個音調(diào)輕落在滿天的璀璨星辰之中

? ? ? ?我吐出一口氣，笑著看向不遠處的他。

? ? ? ?“你和你母親是真相像啊…”他垂著眼向我走來。

? ? ? ?見我有些不解，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我精靈一族與雪狼一族關(guān)系甚好，你的母親是被其中一只狼救了回來的?！?/p>

? ? ? ?“當時那只狼恰逢化人之日，你母親和他一見鐘情，而后誕生了你?！?/p>

? ? ? ?…什么奇怪的故事，聽著全然不似實話…

? ? ? ?“而你父親，是我父親兒時的伙伴，上次見你，我就有所猜測，昨日經(jīng)認證，你還真是他?！?/p>

? ? ? 原來我并非無父無母，身體里流淌血的也并非純正。只是他這次話多了幾分，我竟有些驚喜。

? ? ? “你講述此事是為何？”

? ? ?見我問這種問題，他的臉有些抽搐：“還能做甚，你爹娘都已離世，知道事實還不去見見他們?！?/p>

? ? ? ?畫面忽然一跳，眼前的他消失不見，只有一片猩紅。

? ? ? ?我試著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怎樣也使不上勁，腿似是斷了，我未管那么多，緩緩爬向前方，身后一條血痕漸漸干涸。我不知去處，也不知何時，只是順著記憶，要去找他。

? ? ? 精疲力竭，我又昏了過去。

? ? ? 越過眼前的一片霧，我來到了處繁華的街市。

? ? ? 猶記那日是正月十五，我獨自漫步于此。

? ? ? 璀璨的燈籠與群星相映成趣，光芒照耀著夜空。小販們在街邊擺攤；孩童們互相追逐著，爭搶著花燈；幾群文質(zhì)彬彬的士人猜著燈謎，一片祥和的景象。

? ? ? ?佇足遠觀，我竟又見到了他。

? ? ? ?我輕笑幾聲，朝他揮了揮手，向他奔去。

? ? ? ?越過山海人潮，這位“仙人”終于“入鏡”。

? ? ? ?他換去了那身白衣，著了件藏青長袍，袖口和腰間嵌著金絲，背后繡著幾朵綻放著的月季花，下擺垂于鞋面，襯得此人更加高挑。

? ? ? ? 走至他身前，我的臉卻突然燒起來。明明遠遠的打聲招呼即可，我卻因魯莽，撞開人群，來他身旁。

? ? ? ? ——他看到了，又會怎么想？

? ? ? ? 在他的眼里，我或許是從那個只會哭的小兒，或許是他的救命恩人，亦或者是…

? ? ? ? “摯友，好久不見?！?/p>

? ? ? ? 他的話和我的內(nèi)心獨白重疊著，融合著。

? ? ? ? 我緊緊抱住他，心里機械的重復(fù)著那句“摯友”。

? ? ? ? 那時的我剛見過逝去的父母，回到族群，竟又被選舉為族長一職。

? ? ? ? 說是族長，可族內(nèi)也沒幾個同胞了。我的歸來似乎是他們最后的希望。

? ? ? ? 而懵懂青澀的少年那懂那么多。迷茫，只有迷茫。

? ? ? ? 他額間的蹭著我的頸項。我和他的相處方式全然不似摯友，他永遠是那個值得信賴的伙伴，而我則是拖油瓶而已。

? ? ? ? 思緒至此，我不由得松開了他。

? ? ? ? “你剛才發(fā)什么瘋？”他挑挑眉。

? ? ? ? ?我沒回答，只是向他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 ? ? ? ?“我記得你喜靜。平日里從未見你來這種熱鬧的地方。你來又是為何？”

? ? ? ? ? 他秀麗的臉龐閃過一絲憂郁，隨即開口道：“長老派我來尋幾個許久未歸的精靈?！?/p>

? ? ? ? ? 我點頭，不禁向他提出個建議來。

? ? ? ? ? “去亭頂吧。站得高看得遠?！?/p>

? ? ? ? ? 說罷，他拉上我，直奔蒼穹。

? ? ? ? ? 月色給他的身軀鍍上一層神秘的光芒，我扶著他站穩(wěn)，卻見他眉頭緊蹙，眼里泛著淚花。

? ? ? ? ? 我有些驚訝。從未想過他這種“仙人”也會流淚。

? ? ? ? ?他拉拉我的衣袖，指著不遠處的人群。

? ? ? ? ?待到我們從高墻一躍而下，才看清了中央究竟是何方神圣。

? ? ? ? ? 一人穿著樸素，敲著銅鑼，大喝著。他身側(cè)立著一個皮相極好的精靈，眉目得竟與他也有幾分相似。

? ? ? ? ? 而在他身后卻是一個木籠。里面塞著四五個尖耳的精靈，他們絲毫沒有了那絲靈氣：金黃的鬢發(fā)垢染上了一層土色，額間佩戴的銀鏈也被暴力地搶去，應(yīng)當早已賣了換錢；身上本來潔白的衣袍破舊不堪，露出的幾處皮膚也傷痕累累...

? ? ? ? ?“瞧一瞧看一看，傳說中墮落的神仙——精靈賤鬻了！此族的精靈皆長生不老，食其肉則可治病，與其雙修則可修身養(yǎng)性！”

? ? ? ? ?“接下來由鄙人給大家展示其調(diào)教后的姿態(tài)?！蹦侨伺呐氖?，離他近的那個精靈貼到他的身上，撩撥著他，散發(fā)著一股媚勁。

? ? ? ? 他揚起嘴角，把手伸至精靈面前。精靈閉上那雙勾人的雙眸，竟伸出舌頭輕輕舔舐著手心，滿臉享受。

? ? ? ? 余光瞥見同是精靈之身的他緊咬著牙，雙手握成拳，眼里滿是憤恨。

? ? ? ? 我以為他是為這放棄自己骨氣的同胞氣憤，卻沒想到他卻平靜向我開口說出了事實：“那不是精靈?！?/p>

? ? ? ? “他只是一只剛化了人形被奪去意識的狐貍?！?/p>

? ? ? ?“而他的皮…是從舍弟身上扒下來的…”話到最后，他幾乎是從喉口擠出來的。

? ? ? ? 我想，他應(yīng)是來尋弟弟而答應(yīng)長老的，只不過世事難料......

? ? ? ? 我不再關(guān)注人群的吵鬧聲，只是握住他的手。

? ? ? ? 沒人知道他是怎么挺過來的，不過片刻，他便調(diào)整好情緒，再次向我開口。

? ? ? ?“我會去救他們。就現(xiàn)在?！?/p>

? ? ? ?“我們或許也該分道揚鑣了?！?/p>

? ? ? ?他瞇瞇眼，皺出一抹笑容。

? ? ? ?話畢，他松開我的手，戴上斗篷上的帽子，跑向了出去。

? ? ? ?一滴淚順著臉頰滑下，我從未想過他會主動和我分別。

? ? ? 我快步追著他，并不想就此別過。

? ? ? 他一路披荊斬棘，直直沖向那幾只精靈。

? ? ? 不少人見他這行為面露鄙夷，他卻從腰間拔出一快令牌，吶喊著：

? ? ? “吾乃精靈族族長繼承者，爾等安敢販賣吾族同胞？！荒唐！今日吾便要帶他們回家！誰敢攔，殺無赦！”

? ? ? 看著眼前不同的他，感慨萬千。

? ? ? 人群里有幾人不知天高地厚地想攔住他，被我一把推開。

? ? ? ?我化回雪狼的模樣，緊緊護著他和眾多精靈。我瞄到他的目光閃過一份遲疑，隨即又變回了堅定。只是，他的眼眶早已濕潤。

? ? ? ?清涼的晚風(fēng)拍打著天海上的月，我們向著了無人煙的無人探索的區(qū)域伸腳，身底的繁華不過是過眼云煙。不管這一路有多艱難，我亦會一直守在你身旁。

? ? ? ? 眼前的月色溶解在一團霧中，我順著霧，又回到了黑暗之中。

? ? ? ? 漫步于此，我心有不甘，卻無濟于事。

? ? ? ? 正當我感嘆之際，幾點熒光閃在目前。不過片刻，不遠處就建出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 ? ? ? 雖說眼前憑空出現(xiàn)一殿有些奇幻，但這是我唯一回去的希望。我快步前行，想盡早過去。

? ? ? ? 許是捉弄人一般，霧竟是越發(fā)濃了。我只得小跑過去。

? ? ? ? 剛到這殿前，并未有想象中的富麗堂皇，深吸一口氣，我準正備破門而入時，背后卻突然被一只手推進殿內(nèi)。

? ? ? ?這里并未有我想的出口，也沒有金銀珠寶。環(huán)顧四周，此處竟是我林中的那間小屋。

? ? ? ? 晨光正好，微涼宜人。幾縷烈陽透過樹林灑下日光點點，樹下光影斑駁。

? ? ? ? 屋前桃樹的樹卻枝枯葉黃，了無生機。

? ? ? ? 我徘徊著，回憶著一人的點點滴滴。

? ? ? ? 正當想進去坐坐時，卻隱隱見著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 ? ? ? 我又向他揮揮手，沒了上次的熱血，也不再迷茫。他稍一頓足，盈盈的笑意藏不住。

? ? ? ? 見他拎著一壺酒，我轉(zhuǎn)身進屋拿了兩個酒杯。

? ? ? ? 真好，我想。能這樣無憂無慮的和朋友聚在一起，不多得。

? ? ? ? 自上次那事過后，人族與精靈族勢不兩立，甚至因為我的緣故，我族也即將滅絕。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 ? ? ?我在屋子前的窗旁小木桌上斜插了幾支蒲公英，靜待著客人的到來。

? ? ? ?“叮叮——”俏皮的暖風(fēng)似幼貓般與他的掛飾玩鬧著。

? ? ? ?“你來了?！蔽业哪橗嬀`開笑意，隨機蕩漾開來。

? ? ? ?“嗯?！彼帽且艋貞?yīng)了我，用手隨意抓了抓自己的金發(fā)。

? ? ? ?幾只云雀從天而過，竟停在了他的肩頭。他側(cè)過身與它們問低語幾句，從錦囊拿出幾顆果子分了下去，鳥兒瞬息化為幾片金羽，別在他的衣襟處。

? ? ? ?見此場景我不覺得稀奇。自那天與他奔波起，這已是常事了。

? ? ? ?我擺擺手，示意酒桌已備。

? ? ? ?耀眼的日光與云層擠在一起，朝霞將半邊天作為舞臺，旋轉(zhuǎn)著，跳躍著，把整個世界渲染上溫馨的色彩。窗前遮陽的簾子同風(fēng)飄揚，差些掃到到他的發(fā)尾。

? ? ? ?“啊呀，都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沒想到你竟主動來找我陪醉。說吧，又發(fā)生甚么事了?！蔽曳髁朔魉募珙^，試圖掃下身上的重任。

? ? ? ?他沒理我的惡趣，也未說正事。

? ? ? ?“其實上次那人未說錯?！?/p>

? ? ? ?“每個精靈身上都有藥性。這么說吧，精靈就是一方藥引。”

? ? ? ?我恍然，怪不得人類千百年來如一日的獵殺精靈。

? ? ? ?還未等我開口，他從懷中掏出了個錦囊。這錦囊我知道，是與他初見時的的那小袋子。

? ? ? “抱歉，瞞了你這么久。其實那次是因為我在水中，水面才凍結(jié)的。”

? ? ? “如你所見，這錦囊里一直空無一物。怕你對我起疑心，我便撒了這謊?！?/p>

? ? ? 自盤古開天辟地起，世間萬物才有了自己的法則，精靈本性便是維持人間。而人類竟為了一己私欲改變了亙古的規(guī)律。

? ? ? ?我將他的手連同這錦囊一起又塞回了他的衣袋里。

? ? ? “罷了。不提了。喝酒罷?！蔽逸p點著他的唇尖，表示不必多說。

? ? ? 各斟了一杯酒，開始暢飲。我瞇著眼瞧著自己的小屋。

? ? ? 陋。實在是太簡陋了。

? ? ? 酒性大發(fā)，我不再與小屋面面相覷，只是看著眼前的美人。

? ? ? “美人配美酒，妙，實在是妙?！蔽乙皇滞兄?，一手捏著杯子，癡笑著打趣他。

? ? ? “莫要嘲弄我...”話畢，他卻猛地一扶額，臉頰閃著異樣的紅光，眼迷離著，嘴半張著，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 ? ? ?“你...”片刻間，我的頭也疼痛不已，伏案睡了過去。

? ? ? ?那團霧再次浮現(xiàn)在我面前，但那座金殿已經(jīng)消失。跟著前方的標識牌，我走向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 ? ? ?倏忽，有只手蔓上了我的后背，把我又從黑暗中拉了出去。

? ? ? ?亮。好刺眼的光。我提腕遮了遮眸前。

? ? ? ?“你終于醒了?！倍厒鱽硪痪涞统恋暮魡?。

? ? ? ?我強忍著不適，與他對視。

? ? ? ? “你...怎么是你？？？”我看著右臂被鮮血染紅的他，驚訝地問。

? ? ? ? 他不耐煩的撩了撩長發(fā)，一臉無語地注視著我：“很驚訝？難道你覺得自己應(yīng)該睜開眼睛就在陰間？”

? ? ? ? 我有些遲疑，自己分明已經(jīng)半只腳踏入輪回，為何還能于此？

? ? ? ? 還未等我得出答案，先嗅到了一股肉香。

? ? ? ? 我環(huán)顧四周，自己身處于一處隱秘的山洞之中，而香味的傳來正是不遠處的火堆旁的瓶瓶罐罐中。

? ? ?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傻傻回頭再次看著他，緩慢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 ? ? ?“嘶…疼...”他向后倒退幾步，鮮血卻再次流淌。

? ? ? ?見他這般疼痛，我不忍向他興師問罪：“你這愣頭青，怎得能用自己的血肉填飽我的肚子？！”

? ? ? ? “不是為了充饑，”他搖了搖頭，垂下眼眸，“昔日同你說過，精靈是一方藥引。見你不行了，迫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

? ? ? ? 血流成河，一直滴到洞口。

? ? ? ? 我端起旁邊剩余的“藥”，遞到了他手里。

? ? ? ? “你快吃。你吃了也能好起來了?！蔽椅罩枪?jié)分明的手柔聲說道。

? ? ? ? 他苦笑著，再次搖著頭：“沒用的，這對精靈毫無意義?！?/p>

? ? ? ? 我接連崩潰，只是叫他吃，淚涕齊下，模糊了視線。

? ? ? ? “抱歉。其實上次見面時，我給你的酒里下了藥。我不想讓你再受沾染了。”

? ? ? ? 我的理智稍回一點，只是淚水止不住地落：“你傻不傻。明明知道我會找你，還這么對我?！?/p>

? ? ? ?“所以最后呢?！蔽壹t著眼凝望著他，“最后這一戰(zhàn)，你勝了嗎?！?/p>

? ? ? ?“嗯。不過他們的援兵整往這趕來，而精靈族也只剩我一個了?！?/p>

? ? ? ?“現(xiàn)在這處境，還不如我也死了算了?！?/p>

? ? ? 我捂住他的嘴，不愿再讓他多說，扶著他起身，緩緩向洞口走去。

? ? ? 山洞前有條小溪。

? ? ? 小溪從兩山之中瀉下來，撞在鵝卵石上，濺到周圍長滿苔蘚的石縫中，奏出美妙的音符。

? ? ? 我不明白，明明只是缺了塊肉，他怎能虛弱成這樣。

? ? ? 以他的性子，絕對隱藏了什么。我不敢貿(mào)然發(fā)問，用扶著他后背的那只手感受體內(nèi)的血液流動，以及他的五臟六腑。

? ? ? 我停下腳步，心道不妙，他明明體外除右臂外絲毫未有受傷的痕跡，氣息卻如此凌亂，已是將死之軀了。

? ? ? “為什么要瞞我？”我憤然盯著他，渴望收到答復(fù)。

? ? ? 他許是知道了什么，也不再和我打啞謎，將事實全盤供出：“精靈一旦將血肉作為藥引，自己便會喪命，但若不夠八兩肉，卻也可繼續(xù)生存。而我在此前就已耗費過多的體力，再怎么也恢復(fù)不了了?！?/p>

? ? ? 我緊咬雙唇，不愿接受事實。

? ? ? 他用僅剩的幾口氣說出了在世的最后幾句話：“把我?guī)ハ掠?，莫要把溪水染臟了?！?/p>

? ? ? 我點點頭，帶他向后走去，算是最后的承諾。

? ? ? 他的鼻息打在我的頸側(cè)，越來越微弱。

? ? ? 他的手又一次撫摸著我的臉，耳邊傳來一句呢喃：

? ? ? “莫怪自己，吾心甘情愿。”

? ? ? 說完，肩上的他便沒了呼吸。

? ? ? 一絲殷紅順著他的手輕輕蕩蕩飄揚開來，身上的白衣也浸上了血色。那絲殷紅最終溶解在透明的水中。我被一陣風(fēng)吹過——那縷春末的清風(fēng)，最后一次環(huán)抱住了我。

? ? ? 生命的終止不在于死亡，死亡的意義也不在于永眠。他只是順著死亡逃出了時間，成了真正的神。

? ? ? 看著摯友死在懷中，我再也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我并未感到悲痛，只為他欣喜。他終是抖落一身塵土，離開了凡間。

? ? ? 他不屬于這里，他是明月，空中最耀眼的那輪圓月。他應(yīng)乘風(fēng)而去，尋得他的世界。

? ? ? 林間野花席地而開，香氣順著溪流飄向遠方，我并未帶著他的尸身離開這滿園春色。將他埋葬在了巨石旁。

? ? ?——他是這春色中最撩人的一處風(fēng)景，無論生死。

? ? ?倉促間，敵人的援兵已快趕到這里，我握著見過他無數(shù)次佩戴的銀飾，回眸望了他最后一眼，向著斜陽，踏向不再充滿未知的小路。

? ? ?我知道，小路的盡頭是金發(fā)少年的那抹明媚微笑。自此，我永不迷茫。

? ? ?他沉睡于百花之中，而我卻繼續(xù)在世間游蕩。和他的相處也如夢一般，只不過夢醒了，我也該離開了。

? ? ?一念花開，一念花落，這山長水遠的人間，終是只剩我孤身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