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 早已鋪就好的道路
“我回來了?!?/p>
大殿之中的氣氛,有些嚴(yán)肅。
或者說,如今已經(jīng)被改裝成了會議室的大殿之中,正坐著一些猶豫不決的身影。
阿撒托斯轉(zhuǎn)過頭,看著終于歸來的華。
“我是該說,初次見面,還是,歡迎回來?”
阿撒托斯手中的真我被她死死的捏在手中。
這是阿撒托斯的真我,阿撒托斯所凝結(jié)的真我。
不想再失去屬于她的真我,也不想,再拆解這份真我,回到過去那種認(rèn)不清自己是誰的模樣了。
但,不這樣做,就無法修復(fù)愛莉希雅的真我。
沒有了愛莉希雅,剛剛聚攏起來的人們,又會因為種種矛盾,而互相爭執(zhí),戰(zhàn)斗,甚至——
“初次見面吧,我想,你應(yīng)該不希望別人把你和愛莉希雅混為一談。”
華盡可能的謹(jǐn)慎地斟酌著詞匯。
阿撒托斯愣了愣,隨后嘆了口氣。
“連華你也變得這么會說話了啊,看來,我果然還是比不上你們這些人類?!?/p>
如果拆解掉了屬于阿撒托斯真我中,那部分和愛莉希雅的真我一樣的部分,那么毫無疑問的,阿撒托斯會真的變成一種更加渾噩可怕的存在。
對人類而言的。
那個時候,他們會對自己手下留情嗎?
不,或者說,那個時候,愛莉希雅想要歸還真我的時候,他們會不會阻止愛莉希雅呢?
就像這次一樣。
愛莉希雅盡管很強,但,仍舊不是他們的對手。
這次不就被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嗎?
梅,那個家伙,就算把她從過去撈出來又有什么用?
梅她是自愿去死的,他們也好,愛莉希雅你也好,你們又有什么資格,去代替梅做出決定呢?
他們完全變了啊。
十萬多年的時間,難道不僅沒有讓他們認(rèn)清自己,反而一個個都變得更加偏激扭曲了嗎?
也對,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只會朝著更加惡劣的方向前進(jìn)。
祂曾經(jīng)為人類文明攔截過這種惡意,但如今,她已經(jīng)不會再為人類文明付出任何不必要的代價了。
但真的不能沒有愛莉希雅。
沒有了那份美好的指引與向往,他們只會變得更加的,扭曲而偏激。
阿撒托斯緊皺著眉頭,盡管她很像對華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但她現(xiàn)在笑不出來。
就像那邊捧著真我的愛莉希雅一樣。
那次來自于祂側(cè)面展現(xiàn)的“交流”同時對她們一并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對于阿撒托斯而言,那只不過是一次有些致命的危機預(yù)感。
但對于愛莉希雅而言,那不僅是一道直接貫穿了她胸口的致命傷,還一并打碎了愛莉希雅極為珍視,極為驕傲的真我。
如今那道致命傷已經(jīng)被祂最后的嘗試所一并抹去,甚至還為愛莉希雅重新梳理了意識與精神狀態(tài),但卻也給了愛莉希雅更為沉重的打擊。
荊棘花冠,那代表的意義,大概是那個曾經(jīng)作為人之子,向祂展露希望與奇跡的約定吧。
阿撒托斯很難形容荊棘花冠對于愛莉希雅的意義。
就像愛莉希雅不可能形容出,她對阿撒托斯的意義一樣。
事后諸葛亮,太遲了。
“愛莉希雅!”
阿撒托斯做出了選擇。
讓她拿去吧,反正,阿撒托斯覺得,憑借她自己的意志力,說不定,也能堅持一會。
“拿去吧,去做個參照,不,我自己來拆?!?/p>
阿撒托斯走到了愛莉希雅身前,拿出了屬于阿撒托斯自己,好不容易,花了十萬多年才找到的,屬于阿撒托斯的真我。
那伸手遞出的動作是那么的慢,似乎隨時都會反悔一樣。
但,那動作又是如此的堅決,仿佛,一點都不能后悔一樣。
愛莉希雅回過神,搖了搖頭。
“不必了,我,已經(jīng)不再需要真我了?!?/p>
?
什么鬼?
可別再搞出什么麻煩了!
阿撒托斯感覺有點慌。
“抱歉,是我拖累你了,收下吧,這是我遲了些許時日的禮物,對不起,我不該將你和崩壞意志混為一談的?!?/p>
愛莉希雅將她手中的真我交給了阿撒托斯,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了純真而美好,但卻不再那么輕盈的笑容。
“放心好了,我,已經(jīng)做出了我的選擇?!?/p>
愛莉希雅抱了抱她身前這個,和她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孩子。
“但是在那之前,我還需要再見一次她,可以嗎?”
為什么要問我?
阿撒托斯不明所以。
“雖然這可能會讓你有些困惑,但,請收下吧,我已經(jīng)將這份真我補全到了其原本應(yīng)有的模樣,用這份真我去糾正,不,拿去參照吧,還有,既然已經(jīng)加入了我們,就不準(zhǔn)在我回來之前離開哦~”
愛莉希雅慈祥的看著阿撒托斯,那眼神是那么的,令阿撒托斯感到厭惡,卻又不那么厭惡。
“你這是?”
阿撒托斯看著一瞬間完成了成長的愛莉希雅,一時間有些后悔。
“一種接納,或者說,補償?”
愛莉希雅臉上帶著神神秘秘的笑容,令阿撒托斯感覺到了濃濃的惡意。
這種惡意,讓阿撒托斯感覺極為的不適。
“大家,麻煩稍稍等我一下,在我回來之前,都不可以亂走哦~”
愛莉希雅看向了不遠(yuǎn)處,宛如一個精致的人偶一般的德麗莎。
梅正在調(diào)試著一臺儀器,據(jù)說,能夠有限的,將德麗莎的意識從迷失之中喚回。
“這邊就交給我吧,愛莉希雅,希望你這次也能成功?!?/p>
梅頭也不回的繼續(xù)忙碌著,但是某種曾經(jīng)的壓迫感卻從梅的身上重新出現(xiàn),化作了無形的束縛約制著眾人。
愛莉希雅沒有在多說什么,就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坐上了運輸機前往西伯利亞。
愛莉希雅知道,她還有最后一點時間,去思考破局的辦法。
而小白,應(yīng)該也一直都在等待著她的到來。
不過,這次大概,是真的要再也不見了。
有些難過,但是愛莉希雅并不想就這么放棄。
即便世事總是不盡人意,愛莉希雅也依舊還是想像當(dāng)初那樣試試。
“不去進(jìn)行嘗試就直接放棄,這樣也未免太過不可愛了~”
愛莉希雅整理好了思緒。
她知道,她其實沒有什么可以說出來,請求小白諒解的話語。
但,愛莉希雅啊,她從來都是一個任性的孩子,不是嗎?
人們需要一個愛莉希雅,也需要,一個空白涂黑。
即便巴比倫塔早已倒塌,但仍舊有著不愿意放棄的人們,依舊試圖維系著那支柱,維系著人們曾經(jīng)的夢想嗎?
放棄?
那種事情,從一開始就沒有存在的理由!
依舊正在正常維系的煌帝國中,人們盡管感受到了某種即將到來的不詳預(yù)感,但不是也都一個個的,做好了面對的準(zhǔn)備嗎?
真正的巴比倫塔,可從來都不是任何一個具體的人。
愛莉希雅不能成為巴比倫塔,空白涂黑也不能。
伸出手,愛莉希雅看著這依舊運作正常的人類文明,眼中重新點燃起了嶄新的意志。
“人們,已經(jīng)建好了真正的巴比倫塔,接下來,我們的任務(wù),其實只是加入巴比倫塔,然后,維護(hù)這座巴比倫塔而已?!?/p>
通往美好未來的地基早已在普通人的努力與覺悟之下建成,他們,正在衷心期待著,這偌大的煌帝國不要就此倒塌,讓所有人都回到過去那種,無法真正觸摸到希望的日子中。
在一個個為人類社會并無益處,只不過是在消耗生命和時間的位置上,充當(dāng)不必要的齒輪。
這種事情,已經(jīng)夠了啊。
這是人類文明在即將滅亡前,對自身最后的自救以及反撲,所以,魔法少女德麗麗也好,魔法少女西林林也好,甚至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也好——
只要他,或者她能夠滿足人們那份對于美好未來的期望,人們就會在這次文明的自救中,將其推到那個位置上。
哪怕,那只不過是一個,看似可笑的偶像而已。
這才是這次變革背后,最大的推手,與真相。
這就是,文明的力量。
“既然我自己,并沒有存續(xù)本能,又不能像小白那樣,以絕對的意志統(tǒng)合自身的一切,但,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曾經(jīng)的人之子了。”
荊棘花冠對于愛莉希雅的意義非比尋常。
那幾乎能夠代表,愛莉希雅存在于此的所有意義。
“但那終究只是幾乎,沒有了荊棘花冠,我也依舊存在于此,我不會再為任何人而活了,小白,我們都只不過是普通人啊?!?/p>
從一開始,那朵失色的,透明無色的水晶薔薇,就已經(jīng)標(biāo)識著愛莉希雅所應(yīng)知曉的答案了。
但,那答案太過顯眼,甚至是愚蠢,以致于愛莉希雅真的一點也發(fā)覺不到。
或者說,無論是愛莉希雅的真我,還是那代表著人之子的荊棘花冠,都在阻止愛莉希雅認(rèn)知到那個事實。
拋棄了過往人之子的身份,拋棄了那代表著愛莉希雅驕傲與信念的真我,那么愛莉希雅這個個體,還剩下了什么?
曾經(jīng),愛莉希雅的答案是,什么也不剩。
而如今。
“還剩下一個普通人,以及,一朵沒有了色彩,但卻依舊璀璨奪目的水晶薔薇?!?/p>
愛莉希雅看著玻璃窗中倒映出的可愛女孩,如此自信的回答著。
于是,那困死了愛莉希雅兩次的枷鎖與命運,也真正的,和這個名為愛莉希雅的女孩徹底脫離。
“所以,原來是用這種方式擺脫命運的嗎?”
愛莉希雅的眼中并沒有任何的驚喜之色。
她早該預(yù)料到這一點,早就應(yīng)該預(yù)料到這一點。
但遲了就是遲了,愛莉希雅不能為她辯解什么了。
“很有用,但也看起來沒什么用?!?/p>
愛莉希雅輕松的笑著,就像過去,一切都剛開始,她還沒有遇到祂的那個時候一樣。
那雙好奇的眼睛,真正的打量著這個世界,以,一個普通人的視角。
祂想成為普通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但對于愛莉希雅而言,只要愛莉希雅能夠意識到這一點,主動擺脫名為愛莉希雅的命運,那么這對于愛莉希雅只不過是一個念頭的事情而已。
至少,愛莉希雅不用像祂一樣,得死上幾次,才能確定出真正的量度,真正的成為這個世界的普通人。
“但是,回去之后,又該怎么說服他們呢?”
渴求著力量,追求著力量的他們,已經(jīng)背離了文明的本質(zhì)。
所以,得先把他們帶回到正路上來,這才是空白涂黑當(dāng)初將力量交予愛莉希雅的真正用意。
不過,真可惜,他們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連帶著愛莉希雅自己,一同選擇了一個不妙的選擇。
也許,他們已經(jīng)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要想真正的說服他們,不在力量這一方面壓服他們是不行的。
“因為,他們的腦子里,大概就只剩下殺死崩壞文明這一件事了吧?”
愛莉希雅抬起頭,看向了身側(cè)。
“不不不,愛莉希雅,可別把我和維爾薇算進(jìn)去。”
梅比烏斯臉上帶著久違的輕松笑意,看著終于好起來的愛莉希雅。
“歡迎,我代表普通人,歡迎梅比烏斯和維爾薇的聯(lián)合?!?/p>
愛莉希雅伸出了手,然后,極為大膽的抓住了梅比烏斯的臉蛋,用力的揉捏著。
“真的和人類一模一樣呢!我親愛的梅比烏斯!”
梅比烏斯腦門上的青筋頓時崩了起來。
仗著你是普通人,以為我不敢對你動手是吧?
愛莉希雅,你好大的膽子,你以為你是祂嗎?我可不會讓著你!
于是梅比烏斯伸出手,也掐住了愛莉希雅的臉,往死里揉捏。
打鬧了好一陣,直到愛莉希雅不甘心的認(rèn)輸,梅比烏斯才放棄了這種幼稚的舉動。
“愛莉希雅,你想怎么做?”
梅比烏斯并不怎么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
“搶小白,然后打服他們!”
愛莉希雅極為自信的摟住了身旁梅比烏斯的脖子。
“那可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p>
還真是喜歡拉著人往火坑里跳呢,愛莉希雅。
“沒關(guān)系的,我來負(fù)責(zé)搶小白,但,他們可就要拜托我親愛的梅比烏斯和維爾薇了!”
梅比烏斯忍不住笑了起來,抱住了愛莉希雅。
“不管怎么說,歡迎回來,愛莉希雅?!?/p>
“呀~這么熱情?那我可就——”
梅比烏斯嫌棄的推開了愛莉希雅。
“行了,歡迎儀式結(jié)束,接下來,就看你的了,愛莉希雅。”
愛莉希雅并不在意傲嬌的蛇蛇,這看似抗拒的舉動。
“是是是,我親愛的梅比烏斯?!?/p>
梅比烏斯看著這個似乎成長了不少的愛莉希雅,轉(zhuǎn)過頭,嘆了口氣。
晶瑩的淚滴在蛇的眼中打著轉(zhuǎn)。
想要把那個傷透了心的小家伙帶回來,愛莉希雅,那可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如今的她,可不會再對你抱有任何特殊的感情了,愛莉希雅。
就在這時,梅比烏斯發(fā)現(xiàn)運輸機的目的地被改變了。
“愛莉希雅,你不去西伯利亞了嗎?”
梅比烏斯有些詫異的說著。
“小白現(xiàn)在不會給我機會的,但,就讓我們之間,用普通人的方式,來一場對決吧~”
愛莉希雅轉(zhuǎn)過頭,露出了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
梅比烏斯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聯(lián)想起不久前,愛莉希雅調(diào)動過力量的事情。
“愛莉希雅,你該不會——”
“噓!我親愛的梅比烏斯,你也一定會幫我的,對吧?”
愛莉希雅的想法雖然說有些大逆不道,但也并不難猜。
只要拋開對于祂的敬畏,和那些許的良心,似乎,那種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做。
而且,聯(lián)想起現(xiàn)在的她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的現(xiàn)狀,似乎這種計劃,成功的概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我們都小瞧你了,愛莉希雅,你的膽子,真大。”
那個小家伙一定會很生氣的吧?
不過普通人的憤怒又能有什么用?
“一旦做了這種事,如果失敗了的話,可就真的會有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了,所以,我親愛的梅比烏斯,你可以幫幫我嗎?”
幫?
幫你綁架小白?
梅比烏斯猶豫了許久,最終也還是很難下定決心。
“如果她向我求救,我,不能坐視不理?!?/p>
梅比烏斯還是有良心的,但,不多。
“她不會有向你求救的機會,我保證~”
愛莉希雅心情愉快的說著。
到了手的禮物還想逃跑?
小白,乖乖的回到我的身邊吧,你,別無選擇。
如果有可能,愛莉希雅也想用更加正常一點的方法,把那個小可愛勸回來。
但,愛莉希雅知道那不可能,小白不會原諒違背了與她之間的約定的愛莉希雅。
就像,愛莉希雅也不會再去試圖諒解那些,已經(jīng)不再是過去的他們的他們。
如果維爾薇和梅比烏斯的拳頭不能讓他們真正清醒過來,那么愛莉希雅也就只能抱著小白去讓他們真正的清醒過來了。
布置好了一會需要用的布置,愛莉希雅安心的坐在醫(yī)院的長椅上,等待著小白的自投羅網(wǎng)。
但一切真的都會如愛莉希雅所料嗎?
這個世界最大的真理,就是一切事情必然不會按照任何人的意愿前進(jìn)。
畢竟,試圖抄近路,在其他的世界中或許行得通,但在這個世界,絕對沒有一點成功的可能性。
或者說,對于這個世界,只要不是必然成功,就一定是,必然的失敗。
甚至,必然的成功,也會在一些情況下,變成,必然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