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只有目盲的捕鼠仆人才敢踏足降落艙的黑暗角落，而拉芬就隱藏在這里。他小心地用護手擦去盔甲外殼上結出的薄薄冰霜，發(fā)出丁當聲。圣血天使的兩顆心臟的跳動在他的耳朵里隆隆作響，器官在為他的血液提供額外的氧氣，抵消在高真空航行中揮之不去的副作用。拉芬的盔甲很好地保護了他，但太空中難以置信的寒冷仍然在吞噬他身上的熱量，戰(zhàn)士肌肉禁繃。通常情況下，一名星際戰(zhàn)士在冒險進入虛空之前會享受一種化學圣禮。戰(zhàn)團牧師授予的藥物會刺激阿斯塔特的汗腺改進器官，將他們的汗水轉化為一種復雜的化合物，以保護皮膚免受這種極端溫度的折磨。然而，拉芬沒有這樣的防護，真空的黑暗之吻已經(jīng)全力觸動了他。

每一架新的運輸機到達時，降落艙里的機器和人員一齊走下。穿梭機停留了足夠長的時間，以便在上方的高架將飛船提升到加油口或指示它們返回神龍。每一群阿基奧的狂熱分子都被一個叫嚷的仆人或一個戰(zhàn)團奴工趕向艙底甲板。仆從們拿著電擊棒，阻止那些更好奇的重生戰(zhàn)士。拉芬使用頭盔目鏡的放大功能來觀察奴隸們的動作：時不時會有一位戰(zhàn)斗兄弟介入，監(jiān)督他們的行動。

在內心深處，拉芬感到不適和矛盾。從任何意義上來講，他都已經(jīng)走向了不歸路。置身于他的兄弟們，同樣也是敵人之中，這種感覺本應是錯誤的。他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反抗它。就像所有的同胞一樣，拉芬知道他的圣血天使同胞們是一個大家庭，是任何意義上的兄弟。按理說，“貝勒斯號”應該是一個避難所，一個他應該感到安全和滿足的地方——但正相反，它現(xiàn)在是一個像熱熔炸彈或生物網(wǎng)那樣致命的危險地帶。

只要薩基爾認為他死了，他就仍能出其不意，但他必須小心，不要浪費這唯一的優(yōu)勢。船上有太多人認識他，所以不戴兜帽就等于死。他的盔甲是密封的，但如果他就這么若無其事地在其他阿斯塔特之中行動，有人質疑他也只是時間問題。拉芬需要找到一個能隱藏自己存在的地方。當另一艘載貨駁船隆隆地從他身邊駛過時，他擺脫了寒意。子彈形的駁船隨著沉重的撞擊聲和一陣橙色火光中降落到著陸支架上。黃銅和鑄鐵裝置像緊握的手一樣圍繞著運輸船折疊起來，并將船轉向一個登艦坡道。拉芬走出掩體，用腳掌保持平衡。與許多為帝國服務的星艦一樣，貝勒斯號的技術神甫鼓勵戰(zhàn)斗駁船的機魂降低停靠艙的重力，以便更容易地操縱貨物。

拉芬在這里感到輕便，他做好了必要的步態(tài)調整的準備。一團白色的蒸汽從駁船背面的通風口噴出，暫時蓋住了斜坡和支架。拉芬從他的藏身處躍出來，用霧氣遮蔽自己。戰(zhàn)士按照他學過的那種長而大的步伐，從緩慢移動的船下穿過，出現(xiàn)在斜坡的底部，表現(xiàn)得就像他一直都在那里。貨物運輸機砰的一聲碰到了斜坡的邊緣，整個船體上的鷗翼艙口都打開了。人群從船上涌出，所有人都在發(fā)抖，有的是因為寒冷，有的是因為敬畏。拉芬看到有幾個人跪了下來。起初，他以為他們可能受了傷，但后來他意識到他們在親吻甲板，向他們所謂阿基奧的圣船致敬。

所有的應征者都勉強裝備著武器。有些人拿著槍，有些人拿著劍、長矛和其他帶刃的東西，看起來是臨時的。他們中的許多人穿著由金屬垃圾制成的盔甲，盡管也有少數(shù)人穿著黑色的網(wǎng)狀防彈背心。拉芬發(fā)現(xiàn)，這是PDF的裝備：穿戴者要么是神龍的前PDF成員，在懷言者的入侵中幸存下來，要么是掠奪死者尸體的機會主義者。星際戰(zhàn)士的表情變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配踏上像“貝勒斯號”這樣的戰(zhàn)斗駁船——即使是最卑微的奴工也比這群烏合之眾高貴。

“戰(zhàn)士”們跌跌撞撞地停了下來，因為他們看到一位圣血天使站在面前，被他的存在和廣闊的星艦內部所嚇倒。拉芬敢保證，在今天之前，這些人幾乎沒有一個離開過他們的出生地。他掃過他們的臉，發(fā)現(xiàn)有些人帶著真正狂熱者的茫然而恍惚的神情，而另一些人則殘忍粗暴，是神龍最惡毒的糟粕。拉芬不明白薩基爾為什么會選擇這些人：沒有一個能達到戰(zhàn)團的標準。他們唯一的用處就是死在敵人武器的槍口上，讓自己的尸體堵塞槍口。他抑制住冷笑的沖動。這樣的戰(zhàn)術是卑鄙無恥的，更適合混沌的叛徒，而不是圣吉列斯之子。

“大人？”一個仆從帶著疑惑的表情向他走來?！拔夷転槟趩?？”

拉芬瞥了奴隸一眼?！澳阋o送這些人下去，對嗎？”

“是的，大人。有什么問題嗎？”

他搖了搖頭?！皼]有。薩基爾祭司命令我?guī)ьI他們……他希望我監(jiān)督轉移過程?！?/p>

仆從點點頭。“遵命，大人?！彼麚]了揮電擊棒，把士兵們從斜坡上引下。

那些衣衫襤褸的身影從他身邊掠過，有些人避開了目光，另一些人則帶著一種害怕的表情端詳著他。在人群中，拉芬突然看到了一張臉—— 一張蠟黃、蒼白的臉，穿著PDF軍官的制服。那人經(jīng)過時低下了頭，拉芬目送他離去。他最后一次見到這名士兵是在伊卡利要塞里，在薩基爾的榮譽衛(wèi)隊槍殺一群無辜的人之后。就是這個男人感謝他把“謀殺之禮”送給喪生的妹妹，好像那是一種偉大的祝?！，F(xiàn)在他的精神似乎完全枯竭了，只剩下一具沾滿鮮血的空殼，唯一的動力就是對阿基奧神性的信仰。

拉芬跟著這群人沿著回蕩的走廊，進入下層的開放空間。將其稱為“甲板”是用詞不當：這里的船體空間就像一個陰森的峽谷，真菌生長的板塊從陡峭的墻壁延伸出來。有些地方凸了出來，從未寬到足以與船體內部巨大的骨架相接。由電纜、網(wǎng)和索橋組成的網(wǎng)將它們連接在一起。戰(zhàn)士們用臨時搭建的吊床和廢棄的貨艙為自己建造了住所。它就像一系列斷橋拱在山谷上，離地面如此之遠，向下看就是一片漆黑。這些新來的人受到了冷眼瞪視和含蓄威脅的歡迎。

當這些人走進“垃圾場社區(qū)”時，他看不見那個PDF軍官了，野生法則在人群中爭搶著睡覺的地方時占據(jù)了優(yōu)先地位。拉芬把仆從留在后面，穿過營地，沿著吱吱作響的跳板和從打撈上來的下垂支架間小心翼翼地走著。到處都是揚聲器，用一捆捆的線纜連接到船上的主音頻網(wǎng)絡，這是在審判官斯特雷的指揮下匆忙完成的工作。伴隨著混響和干擾，揚聲器正在播放薩基爾在神龍上的勝利演講，中間穿插著帝國贊美詩的片段。應征者們聚集在一些揚聲器周圍，加入圣歌。到處都涂滿了重生天使的標志。拉芬在一個這樣的涂鴉前停了下來，用手指觸摸還沒干的標記。他把手套舉到呼吸格柵上聞了聞：是人血。

戰(zhàn)士從他站著的龍門架邊緣往外看，想知道有多少阿基奧選中的人已經(jīng)在下面的黑暗中死去了。無論薩基爾的高談闊論怎么吹噓他們，但這千人大軍中似乎只有最無情或最狂熱的神龍人民。讓他們?yōu)槭ゼ兴沟臉s耀服務是對大天使的侮辱。

拉芬向甲板深處移動，消失在昏暗的空間中。在這里，沒有人認識他的臉，也沒有人會注意到他。他會隱藏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好準備：當重生戰(zhàn)士們被召喚起來時，他會在那里阻止他的兄弟——或是在嘗試中死去。

“最后一批駁船正在對接。”索洛斯用他那陰沉而平靜的聲音報告?！肮こ處焾蟾嬲f驅動器已經(jīng)達到最佳功率。所有的儀式都完成了，貝勒斯號可以自由起航?！?/p>

“前進?！边@個被靜電阻塞的命令是從艾德恩連長脖子上植入的發(fā)聲器傳出的，他的臉一動不動。“我們一到達轉移點坐標就準備亞空間穿越?！?/p>

索洛斯猶豫了一下：換一個人可能不會注意到，但索洛斯作為艾德恩的副手服役了幾十年，他的情緒就像飛船上機魂的性情一樣，對這位星艦船長來說了如指掌。

“還有別的事嗎？”艾德恩問。當“貝勒斯號”離開神龍時，這顆行星伴隨著“阿瑪里奧號”的殘骸從前視窗滑落，部分殘骸在更高的軌道上翻滾時仍在燃燒。

索洛斯瞥了一眼碎片，然后移開目光?！按笕?，我——”隨著液壓裝置發(fā)出的一聲潤滑的嘶聲，艦橋的黃銅艙門縮進了墻壁，薩基爾走了進來，他無處不在的衛(wèi)隊跟在他身。艾德恩通過自己的眼睛和艦橋監(jiān)視器的眼睛看著他靠近，數(shù)據(jù)通過連接他和指揮座的復雜機械突觸流進他的大腦。索洛斯沉默了，把話咽了下去。

高階圣血祭司看上去疲憊不堪，他的眼睛下面有黑眼圈，臉色也比平時蒼白。通過紅外監(jiān)測器，艾德恩記錄到薩基爾的皮膚溫度略高。盡管如此，他似乎仍然像往常一樣充滿活力，他眼里的光芒一如既往地強烈。

祭司向連長點了點頭。“艾德恩兄弟，受祝者的戰(zhàn)艦準備如何？”

“準備周全，薩基爾，”他回答說?！皩Ш秸呦蛭冶ＷC，薩比恩航線的禱告計算已經(jīng)完成。貝勒斯號將如期進入九天?！?/p>

“太好了。偉大的阿基奧所要求的就是絕對的效率?！痹捯魟偮?，薩基爾的聲音就提高了，他眨了眨眼睛，似乎這句話對他來說很困難。他的眼睛掃視著艦橋，目光掃過那些弓著背、齊聲合唱著的仆人，直到他在寬闊的橢圓形觀察窗邊發(fā)現(xiàn)了索洛斯。他看向圣血天使。

“兄弟？”薩基爾故作不知地開口了?！澳憧雌饋硇牟辉谘伞Ｊ鞘裁词鼓銦滥兀俊?/p>

索洛斯抬起頭，不是看薩基爾，而是看艾德恩。連長一如既往地屹立在高高的指揮臺上，像一尊靜默的雕像。過了好一會兒，索洛斯轉向祭司?！八_基爾，我想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p>

“說吧?！奔浪緟柭曊f，語速有些不自然的急促。

“兄弟，我們要面對的敵人是什么？”

薩基爾又點點頭?！鞍。颐靼琢?。阿瑪里奧號被毀的事，是嗎？對一艘戰(zhàn)團的船下達射擊命令，是不是讓你感到不安？”索洛斯沒有回答，他繼續(xù)說下去?！靶值埽犖艺f。那艘船上的人都是刺客，他們被派來謀殺重生天使并清洗所有效忠于他的人。這一事實是母庸置疑的?！彼呓稽c，摸上索洛斯的手臂?！澳阕隽四阄ㄒ荒茏龅氖隆銕椭攘耸茏Ｕ叩纳??！?/p>

索洛斯不愿正視他的目光?！拔摇乙呀?jīng)向阿基奧和圣槍宣誓過了，薩基爾，我不會對他的要求退縮，但那些……”他看向窗外的群星?！澳切┤耸俏覀兊膽?zhàn)斗兄弟，我們曾和他們中的一些人并肩作戰(zhàn)。我們被迫像消滅一些普通的異端那樣消滅他們，這讓我很惱火?！?/p>

祭司的聲音很低，但卻傳遍了整個艦橋?！八髀逅?，我的朋友。我理解你的感受。在祈禱時，我也承認了我的錯（Mis）……”他停住了，臉漲得通紅。薩基爾用手指摸了摸抽搐的眼睛，似乎在驅趕內心的痛苦。過了一會兒，他繼續(xù)說下去，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安话玻∕isgivings），是的。斯……斯特雷大人?！彼α恕！暗乙庾R到，那些人忽視了原體的道路。他們懷著謀殺之心前來，這使他們成為我們的敵人。”（這里話語的轉折翻譯過來不太好表述）

“我們本可以和他們談談?！彼髀逅姑摽诙觯案麄冎v明道理。如果他們能理解阿基奧的偉大奇跡，也許他們會改變想法——”

“不，索洛斯，不?！彼_基爾的表情變得非常悲傷。“他們在到達神龍之前就已經(jīng)迷失了。就像那些在黑暗時代失去帝皇恩典的人一樣，這些人選擇了與我們對立的道路。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兄弟，不是你的。你和我，我們所有人都忠于至純者。”他朝遠處那艘攻擊巡洋艦的殘骸點了點頭。“這是他們逼我們的。他們的死是咎由自取?！?/p>

“是的?！彼髀逅棺詈笳f?！罢堅徫遥浪?。這些日子考驗了我的信仰?！?/p>

“他們也一樣?！卑露鞯穆曇粑宋俗黜懀瑥乃穆曇糁踩肫骼锇l(fā)出。“阿基奧給我們帶來了新生，而貝勒斯號將是把它帶向銀河盡頭的戰(zhàn)車?！?/p>

薩基爾微微頷首?！袄響绱??！?/p>

在人類無法理解的力量下，太空的結構開始在“貝勒斯號”的艦首周圍扭曲和移動。從思想和能量成為統(tǒng)一混合體的地方，亞空間的原始思想溢出到物質的現(xiàn)實中，在虛空中切開一扇原始滲色的大門。那是黑暗中一顆猛烈的微型超新星，是戰(zhàn)斗駁船跳入的漩渦。時間像融化的蠟一樣富有彈性并不斷流動，籠罩著船體，將其投射到遙遠的距離?！柏惱账固枴睆娜祟惖膰戎邢В粧伻肓颂摕o的狂野洋流和能量風暴中。在另一個地方和時間，同樣不可思議的自然法則反轉正在發(fā)生。

一艘巨輪在奇異的輻射中從亞空間的幻影中出現(xiàn)，耀眼的色彩和病態(tài)的閃電在巨大的鐵船殼上閃動。太空本身似乎不愿意讓這個容器存在于它的體內，就好像這個巨大的飛船是某種金屬癌癥，隨著它的存在而生長，污染著太空。戰(zhàn)艦以一束束神秘之力釋放能量，從九天墜落，回到穩(wěn)定而頑固的現(xiàn)實?；鹕桨愕墓爬虾司圩兺七M器噴出的推力發(fā)出血色光芒，帶著致命的目的，“免戒號”戰(zhàn)艦加速駛向目的地。

她是一個駭人的夢魘，長約一英里的折磨機器，許多悲鳴的人類世界在“免戒”的火炮下毀滅，就像在她地牢甲板上被摧毀的人類一樣。從外形上看，這艘戰(zhàn)艦像是一把寬闊的匕首，一個鋸齒狀的箭頭構成了它的艦首，一把剃刀向后長出，形成了艦橋的背堡，骨骼般的刃形穩(wěn)定器向下俯沖?；鹋趶拿恳粋€陰暗的角落里伸出，像折斷的肋骨一樣刺穿船體的猩紅外殼。這艘船裝飾著成千上萬的顱骨。最大的那具是用敵人尸體的骸骨拼成的，塑造成勝利徽章的形狀。在船首，用船體金屬碎片和陶鋼組成了一個圖案：在一枚八芒星的中心，是一張生有利齒和長角的尖叫惡魔，對“免戒號”的所有敵人咆哮著蔑視和黑暗仇恨。和顱骨一樣，這個紋章是用戰(zhàn)爭中打撈上來的骸骨建造的，但這張可怕的臉不是船體碎片，而是從阿斯塔特的盔甲上撕下來的。

在艦橋頂上的指揮所里，人群圍繞著戰(zhàn)帥加蘭的身影，精確而謹慎地移動。被剝皮的仆人們走來走去，帶爪的金屬腳邊干活邊在甲板上擦來擦去。沒有任何說話聲，除了奴隸們之間低沉而激動的機器代碼。這聲音讓加蘭想起了他的軍團毀掉的那個鑄造世界——加爾梅克上嘰嘰喳喳的捕食昆蟲。在面前，他可以看到“免戒號”的上古時代的顯示屏，展示著他們的目的地——圣殿世界薩比恩。它就像一個年代久遠的鐵球、某個原始的前核行星上噴出的炮彈，它立刻讓加蘭想到了昆圖斯要塞。對那顆行星的回憶讓混沌軍閥的思想穿越記憶的面紗，數(shù)千年的時光瞬間消失。

戰(zhàn)帥的尖細舌頭從嘴唇里滑出來，心不在焉地舔著下巴上的倒鉤。是的，這種相似性很明顯，這種聯(lián)系給指揮官的黑暗內心帶來了一種期待。雖然從加蘭踏上昆圖斯的那一天起已經(jīng)過去了許多年，但他對那次光榮戰(zhàn)役的記憶仍然像以往一樣充滿活力和感受。鮮血灑出的氣味進入他的鼻孔，他閉上眼睛，讓自己沉浸在這奢侈的味道中。在那些日子里，加蘭是連長兄弟賈魯克的副手，懷言者們還在口頭上效忠于人類的尸神。他笑了。即使在那時，軍團已經(jīng)接受了八重之路的完美，而其他阿斯塔特軍團的瞎眼傻瓜們真是太可憐了，完全看不到他們中潛藏的混沌。

偉大的珞伽，懷言者的原體，親自率領兩千人去征服這個星球，他們眼中充滿了戰(zhàn)斗的欲望。加蘭回憶起賈魯克對昆圖斯人的激烈演講，那些有力的話語吸引了成群結隊的平民來到他們的旗幟前。當他們在戰(zhàn)爭的最后幾天進軍敵人的據(jù)點時，他們的追隨者們已經(jīng)有數(shù)千人死亡，而懷言者幾乎沒有損失，狂熱者的尸體堆成了加蘭的部隊用來越過城垛的坡道。昆圖斯要塞陷落了，但不是為了帝皇。在賈魯克的支持下，加蘭受命對當?shù)厝诉M行教化。他能保證，盡管這個世界表面上對泰拉忠心耿耿，但它將永遠秘密的轉向混沌。

當荷魯斯奮起反抗那些軟弱的人渣時，加蘭在得知昆圖斯人在數(shù)小時內就殺死了母星上所有敬畏帝皇的仆從后，心中充滿了自豪。對加蘭來說，在洛伽的祝福下，他鞏固了自己在通往懷言者軍團最高指揮官的道路上的地位，但作為他第一次取得偉大勝利的地方，昆圖斯要塞一直是他黑暗的心靈深處?，F(xiàn)在，加蘭那張長角、扭曲的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臉色因為憤怒而變得陰沉。

昆圖斯的皈依成為了戰(zhàn)帥的驕傲和仇恨的來源——因為在荷魯斯死后不久，當混沌軍團陷入混亂和潰散時，他的寶貴勝利被傲慢的圣血天使們化為灰燼。加蘭和他的主人們一直在遠方，在大漩渦中為他們的巢穴世界打著奔襲戰(zhàn)。懷言者被切斷了與他們所轉化的星球的聯(lián)系：為了抵抗尸神軍團所謂的“大清洗”。當圣血天使橫掃昆圖斯要塞，加蘭聽著所剩無幾的星語者發(fā)出的尖叫無能狂怒。他年輕時的寶貴成就被焚為燃燼，在他心中點燃了對圣吉列斯之子強烈而堅定的仇恨。

如今，縱然度過數(shù)個世紀，但仇恨從未減弱。在這個戰(zhàn)士的世界里，他的仇恨就像鋒利的刀刃，加蘭將他對圣血天使的恨意磨練成一種完全兇殘而不屈的純粹。薩比恩的全息投影填滿了發(fā)光的屏幕，在它之外，真正的行星被一個腫脹的紅橙色太陽所遮蔽。戰(zhàn)帥期待著即將到來的戰(zhàn)斗，幾乎垂涎三尺。他喜歡每當懷言者降臨在他們可憐的“神圣世界”上時，他的敵人們發(fā)出的愚蠢而虔誠的尖叫，以及他們在得知混沌之手玷污了他們對那個他們如此崇敬的死去怪物的荒謬崇拜時的哀嚎與哭泣。正如洛伽之書所言，懷言者在混沌星際戰(zhàn)士軍團中是獨一無二的。他們獨自保留了軍團在忠于泰拉時設立的牧師和教條，但一旦他們向毀滅大能屈膝，他們的占卜師和靈能者就會接受混沌無分印記和褻瀆邪術?，F(xiàn)在，當世界淪陷在他們的力量之下時，懷言者會為大漩渦的黑暗諸神建造巨大的紀念碑，他們會褻瀆人類的教堂，并在儀式上玷污任何聲稱榮耀帝國之名的事物。這正是加蘭想要帶給薩比恩的。

這顆行星是圣血天使的圣地，戰(zhàn)帥對阿斯塔特幼崽們如此稱呼它的原因知之甚少，他壓根不在乎。它曾是一場重大沖突的發(fā)生地，圣血天使們用他們愚蠢而感傷的方式把這個星球孤立起來，使它成為一個朝圣地。薩比恩完全沒有戰(zhàn)術價值。它沒有基地，沒有等待被開發(fā)的礦產，甚至沒有用來折磨和殺害的人口，但對于懷言者來說，踏上這里對圣血天使的榮譽來說，就像在他們寶貴的圣吉列斯眼里吐了泡口水一樣。

“偉大的巫師王子。”一個仆人在他腳下的控制臺里對他說。“我們很快就會進入軌道。突擊部隊正等待著您的命令?！?/p>

加蘭沒有與奴隸進行眼神交流?！芭汕菜麄儭蕚浜梦业乃饺舜┧髾C。一旦部隊開始隱蔽，我就下去?！北M管他非常厭惡背叛者斯特雷，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人類提供了他所需要的東西。有了薩比恩的銀河坐標—— 只有最機密的圣血天使星圖記載了它的位置——在斯特雷的小把戲中的其他演員到達之前，迅捷的“免戒號”很容易就到達了這個星球。他發(fā)現(xiàn)審判官是那種油腔滑調、傲慢自大的人，過于迷戀自己的才智。如果情況有變，加蘭會非常高興地撕開審判官的喉嚨——也許我還真有機會，他告訴自己——但惡魔馬爾法拉克斯希望斯特雷成為他們用來對抗敵人的工具。他皺了皺眉：強大的阿巴頓的目光正監(jiān)視著他們在這里的行動，如果沒有成果，那他們就不會有好下場了。加蘭為這個計劃付出了他的大部分軍團，為了斯特雷的復雜計謀而犧牲了那個傻瓜伊斯卡萬，但他對審判官只有冷漠的厭惡。

畢竟，一個背叛自己種族的人終究是一個叛徒，誰知道他會不會再次背叛？當然，帝國里也有人把加蘭和他的兄弟們稱為叛徒，但就像帝皇的大多數(shù)羔羊一樣，他們不明白。沒有一個混沌星際戰(zhàn)士是叛徒。如果硬要說有什么不同的話，那他們就是最忠誠的，他們拋棄一切讓自己軟弱的東西，效忠于世間最無情的力量。加蘭的遐想消失了，他仔細觀察著環(huán)繞薩比恩的小行星帶。他想象著它們是某個衛(wèi)星上剩下的東西，毫無疑問，它們在使薩比恩變成如今這個破敗星球的戰(zhàn)爭中被毀滅了。戰(zhàn)艦的中繼器機魂證實，這團凌亂的碎石里富含密實的礦石，足以掩蓋“免戒號”的存在。他抬頭瞥了一眼，看到船身上閃爍的燈光正在散開。戰(zhàn)帥的利爪緊緊抓住面前發(fā)黑的鐵欄桿，全神貫注地等待著。惡魔馬爾法拉克斯的宏偉計劃離致命的結局又近了一步。

這一天將以圣血天使們拋棄對帝皇的忠誠而結束，要么將以他們的尸骨加入薩比恩墓穴中死去兄弟的行列結束。

一個夢。

起初，這只是一個小小的煩惱，是他過去生活中的一些事情影響了命運強加在他身上的變化。它出現(xiàn)在他休息的時候，隨著新身體的奇跡展現(xiàn)在他面前，短暫的休息現(xiàn)在越來越不必要了。起初，只有在阿基奧睡著的時候，這個夢才會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但現(xiàn)在，隨著血之遠征開始邁出第一步時，這個幽靈開始滲透到他清醒的時刻。每當他的思緒開始偏離手頭的大事時，它就在那里。

阿基奧跪在大廳里的圣吉列斯雕像前，那張莊嚴的臉俯視著他，在下巴和下顎的線條上，在嘴唇和眼睛的高貴中，映照出他自己的臉。他那銀白色的羽翼不禁扇動著，輕輕張開，發(fā)出一種耳語般的聲音，翼尖低垂在他那套精工盔甲的金色肩甲上，像一件白雪斗篷。在紅色的砂巖祭壇上，有一個神圣的金屬圓筒，里面裝著圣槍。阿基奧打開容器，讓古老武器發(fā)出的醇蜜光芒自由地照亮他。當他看到忒勒斯托之矛時，阿基奧又一次感受到血管中釋放的偉力。圣血天使血統(tǒng)的超自然力量在他身上日益強大。

阿基奧垂下頭：當他走進來的時候，那些穿著黑盔甲、戴著骷髏頭盔的牧師們都不敢靠近他，沒有他的任何口頭命令，他們就封閉了房間。他看不見他們，但他知道他們已經(jīng)聚集在教堂過道的另一端，敬畏地沉默地看著他。阿基奧做了個天鷹手勢，這個反射性的手勢撫慰著他。“至純者，聆聽我。請給予我指引。我是您的容器，您的使徒。我已知曉圣吉列斯的道路，而我會將它變成自己的道路。請讓我理解這個困擾著我的幻象……”阿基奧閉上眼睛，讓夢在腦海中展開。幾天來，當“貝勒斯號”在亞空間疾馳時，他一直把它拋在身后，抵抗它的吸引。九天的觸碰似乎滋養(yǎng)了它，加劇了它的影響。

它始于巴爾，一如既往。阿基奧帶領著成千上萬的人和星際戰(zhàn)士，向要塞修道院的大門走去。在他肩旁是身著各種深紅盔甲的阿斯塔特——不只有圣血天使，還有來自撕肉者、飲血者、朱紅天使……的戰(zhàn)士。有些人穿著死亡連隊的黑甲，其上帶有紅色的十字紋章，表明他們已經(jīng)陷入黑怒，但他們和他一起平靜地走著，就像其他戰(zhàn)斗兄弟那樣。他的存在就足以讓他們平靜下來。

狂風吹拂的大門在阿基奧面前打開，修道院出現(xiàn)在他和他的遠征軍面前。里面的每一個人，戰(zhàn)士和藥劑師，技術神甫和戰(zhàn)團仆從，在他經(jīng)過時都單膝跪地，低下頭。這里沒有神龍人為他傾倒的喧鬧和咆哮——在巴爾，只能傾聽風聲，這些忠實的沉默昭示著他們對他的忠誠。沒有人會在重生天使面前說話，這是他們的尊敬。

穿過寂靜回廊，進入宏偉大廳。他看到了最偉大的圣血天使的臉，他們向他致敬，當他大步走過時，將拳頭砸向胸口。阿爾加斯。科布羅。雷馬特斯。莫里亞爾。

（注：阿爾加斯牧師是朱紅禱文的作者；莫里亞爾是死亡連神圣無畏，這會兒似乎還是連長）

維曼托。就連光榮的死者也在這里迎接他，第谷和雷斯塔里歐并肩站著，有一會兒，他發(fā)現(xiàn)科里斯在他們中間，他的面容閃爍著，隨后沉入陰影。

（注：維曼托是一位戰(zhàn)團牧師，他曾提交過一份關于第谷異常狀態(tài)的報告；雷斯塔里歐牧師設計了雷斯塔里歐石碑以研究黑怒，直到自己也深陷其中，死在了石碑上，他留下了關于黑怒的最完整的第一手資料）

在圣壇上高聳的圣吉列斯和皇帝雕像下，站著但丁和墨菲斯頓。有那么一刻，他們的目光相遇了，阿基奧擔心他會被迫用長矛對抗他們：但指揮官和死亡之主都向他鞠躬。

然后，只有在這時，他的戰(zhàn)士們的聲音才會響起，當他們呼喚他的名字時，支撐穹頂?shù)牧⒅陬潉印?/strong>

但從陰暗的角落里，某種黑暗而陳腐的東西正在逼近。

“審判官大人，我們該怎么理解這種現(xiàn)象？”提洛斯說，聲音里幾乎掩飾不住那一絲恐懼的擔憂?！翱矗瑥氖茏Ｕ呱砩仙⒙涞墓??！?/p>

在大廳的另一端，當斯特雷看著黃白色的光在阿基奧的金色身體上迸發(fā)時，他的臉色變了。忒勒斯托之矛的熾熱光芒在他周圍噼啪作響，就像灼日的光輝?！笆堑模翈?，你把我叫過來是對的。這……這是重生天使意志的顯現(xiàn)。他祈求在我們即將到來的戰(zhàn)斗中得到指引……”謊言很容易便脫口而出。

提洛斯和他的牧師同伴交換了一下眼神?！暗哪槨煌５刈兓?，斯特雷大人。我以前從未見過這種情況……還有他的哭聲。我敢發(fā)誓阿基奧一定很痛苦——”

“不！”斯特雷厲聲說道 “牧師，你無法理解圣槍的方式。阿基奧只是在與他體內的血液交流。他必須……他必須得到啟示才能獨自面對?！?/p>

“可我們不能——”

“你必須離開，”審判官呵斥道?！拔覍槭茏Ｕ哒緧彙！碧崧逅躬q豫了，斯特雷用手指指向教堂的大門。“出去！”他的聲音變成了咆哮。“我以圣吉列斯的名義下令。”

大門隆隆關上的那一刻，斯特雷向圣壇跑去。空氣中有一股惡臭，對審判官來說，這氣味就像他對呼吸一樣熟悉：死肉，熾血，寒鐵。

混沌。

標簽：戰(zhàn)錘40K圣血天使